德富蘆花眼中的自然

最初知道德富蘆花，是那篇《相模灘落日》：「落日由銜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三分鐘……太陽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後退八里。夕陽從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顧盼著行將離別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當時我就想，德富蘆花是不是擁有一支神來之筆，要不然，他怎能將落日的三分鐘寫得如此動情，如此傳神，彷彿每個字詞都在他的筆下幻化出萬道光芒。《自然與人生》是德富蘆花散文代表作，分為「面對自然的五分鐘」、「寫生貼」和「湘南雜筆」三個部分。買這本書的時候費了不少周折，跑了幾個書店，幾乎沒有人聽說過德富蘆花的名字，後來在網店搜索，也只搜出有限的幾本，譯者各不相同，而且多是缺貨狀態。關注了兩個月左右，終於買到了陳德文翻譯的版本。德富蘆花是日本近代作家，他原名德富健次郎，因「天南地北年年客，唯有蘆花似故人」，取筆名蘆花。在論及自己的寫作意圖時他說：「題目定為『自然與人生』，並不是運用科學的方法論證大地和人類的關係，只不過是將幾頁關於自然界以及人生的寫生文字公佈於眾罷了。」他在清晨6時許邀請有情趣的人觀看富士山的黎明：「海灣盡頭泛出的淡藍色……唯有一抹薔薇色的光……江之島一帶紫氣繚繞……蒼穹泛出鵝黃，再變為淡藍……」德富蘆花像個肆意渲染的畫家，絲毫不吝惜手中的顏料，讓人感受到顏色的千變萬化。他登山訪花，「黃昏的風輕輕吹拂，滿山茅草漾起了青波。花在波里漂浮，宛若搖曳在水裡的藻花。」他路邊謁寺，「古寺，梅樹三兩株。有月，景色愈佳。寺內無人。唯有梅花兩三株，狀如飛雪，立於黃昏之中。徘徊良久，仰望天空，古鐘樓上，夕月一彎，淡若清夢。」他不僅描繪美麗的自然現象，還懷有哲人的思考及悲憫的情懷。雨後的檐溝清淺，「卻把整個碧空抱在懷裡……相形之下，人類赤子的世界又是多麼褊狹！」「君不見，農家的炊煙雖出自茅屋，卻在衝天而行嗎？」「是朝日！朝日啊，你雖無限廣大，卻甘願宿於一滴露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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