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坤：舌上桂花香……

07-18

●朱秀坤：舌上桂花香……

「八月桂花遍地香，獨佔三秋壓眾芳」，深以為是。桂花的香氣清新，雅緻，秋風一吹，格外的芳馥怡人，深深吸上一口，簡直令人陶醉，真有「世上龍涎不敢香」的感嘆。

驀然，街巷深處飄來幾聲悠長的吆喝：「桂花潮糕，剛出鍋的桂花潮糕……」又是吃桂花潮糕的時節了。在水鄉小城，熱乎乎的潮糕一年到頭都能品嘗到，唯有清秋時候，桂花開放，店家才會在蒸糕時，撒上剛摘的金桂銀桂，粒粒細小的花瓣鋪陳於雪白的潮糕上，誘人的桂香帶著裊裊熱氣更讓人感覺溫馨與甜美，咬一口，鬆軟又清口，甘醇又芬芳，唇齒之間全是絲絲縷縷的桂香與糯香，不吃上兩口簡直對不住這天高雲淡的大好時節。

斯時，三兩好友，閑坐於桂陰下，聊天，賞桂，喝茶，或獨自翻一冊書，發發獃，也好，人恰似泡在香風裡，乾乾爽爽的，美呢。風過，有翩翩落花飄進杯盞中，飲一口，茶水融進了甜絲絲的桂花香，心裡更添一抹詩意。然後摘上一把，晚飯就燒一鍋桂花栗子粥，煮至粳米全開了花，面上是潔白的一層米油，松花黃的新剝板栗亦剁成丁點小花，開鍋，一把清香桂花揚於鍋內，略燜一燜，便又似回到枝頭，更加肆意地開放出來，一鍋的香——栗子香，桂花香，粳米香，米油香，潔白金黃，盛出來，一碗又一碗的花花朵朵，輕輕啜一口，心裡也似開滿了花，豈止口舌溢滿桂香，腸胃間一漾一漾的全都是呢。

桂花糖藕亦是我的偏愛，做法也不難，取胖嘟嘟似貴妃腿一般的藕段，藕孔內塞了珍珠糯，加了冰糖，入高壓鍋使勁燜煮，撒上備好的糖桂花，頓時就是一波波難以拒絕的藕香與桂香，甜絲絲的，真正的「三秋桂子，十里荷香」了。切片，堆在藍花瓷盤中，澆一匙蜂蜜，已成肉紅的藕片，更加滋潤，晶亮，點點金黃的桂花，落在胭脂色的藕片上，別提多搶眼。

我們品嘗更多的是糖桂花，新鮮桂花拌了糖稀，封於玻璃瓶中即可，冬天裡，想吃個酒釀圓子，掏出一勺撒進去，馬上又能看到桂花的形，聞到桂花的香，還是那樣香甜綿軟的一片。在南京夫子廟，還有桂花糖芋苗可吃，滑爽，清甜，特別的細膩芬芳，就是櫻桃般大的小芋艿煮熟後，加了糖桂花和鹼水做成的，一片濃郁的桂花香，大概那桂花是靈谷寺里摘來的，那裡有許多古老的桂花樹，花開時節，好幾里外都能聞到，花下流連，人就當是花香里游泳的快樂小魚吧。記得客居在安徽蚌埠的那些年，寓所附近有個賣湯圓的小攤，每次去，我都要一碗桂花湯圓，瑩潤柔滑的湯圓，點點桂花開在碗中，香在齒頰，令我想到桂香飄逸的水鄉老家，想到故園守望的親人。我慢慢地品嘗，品嘗舌尖上的鄉愁，安慰著一顆難擱的鄉心。

又是做糖桂花的時候了。秋高氣爽時，桂花樹下鋪一張白單子，讓女兒樂呵呵地搖一搖，滿樹桂花雨，天香雲外飄，收起來，拌上白糖，密封，如封存我們甜美的記憶和歌笑，封存清秋時的串串美好。然後，釀桂花酒，做桂花糖，泡桂花茶，蒸桂花糕，燒桂花肉……讓清秋時的桂花香重又在舌尖上綻放，豈不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