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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仍然值得研究和借鑒

《子夜》仍然值得研究和借鑒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09年09月19日09:27錢振綱

  茅盾的《子夜》自1933年1月初版直到上世紀80年代,雖然對其評價也存在不同聲音,但總的來說得到了文壇的充分肯定。當時不僅批評界和文學史著作給予很高評價,其銷售量也是相當可觀的。據孔海珠在《〈子夜〉版本談》中的統計,僅在新中國成立前不到20年的時間內,不同版本的《子夜》就印行了22次,估計總數在10萬部以上。但自上世紀80年代末以來,隨著中國社會的轉型和文藝思潮的變遷,對《子夜》評價也發生了嚴重分歧。一時間,貶低茅盾,尤其是否定《子夜》的聲音甚囂塵上。有人認為《子夜》的創作是主題先行,甚至有人認為《子夜》不過是「一份高級形式的社會文件」。這一現象與張愛玲及其作品在此期間所受到的持續追捧形成了鮮明對比。那麼,《子夜》是否真的像一些論者所說的那樣毫無文學價值,真的不足為訓呢?筆者的回答是否定的。上世紀80年代之前過「左」的文學史當然需要重寫,但此後的矯枉難免過正。而過正之後就必須進行新的矯枉。目前,隨著新的社會矛盾的日益顯現,「新左翼文學」勃然興起,人們似乎又記起了茅盾和他的《子夜》。

  《子夜》是30年代中國左翼文學的標誌性作品,同時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部現實主義傑作。但它又具有中國其它左翼小說和現實主義作品所不具有的一些特點。

  其一,大視野地反映當時中國的社會現象。茅盾力求大視野地反映富有時代感的現實生活。通過《蝕》《虹》《子夜》《春蠶》《林家鋪子》《腐蝕》《霜葉紅似二月花》等作品,自「五四」前後至抗戰前後中國社會的大變動,均在他的筆下有所反映。單就《子夜》而言,其視野也相當開闊。小說實寫上海的工業界和金融界,同時虛實了全國的政治軍事形勢。《子夜》不到35萬字,但一篇讀罷,1930年的中國社會盡收眼底。有的論者比較關注《子夜》對於大都市的描寫,將其視為中國現代都市文學的典型作品;有的論者則特彆強調其對於資本家的描寫,將其視為中國現代描寫資產階級的開創之作。這些說法都有道理,但實際上,小說既寫了大都市,也寫了農村(雖然實寫的部分僅有一章);既寫了資本家,也寫了工人;既寫了新舊官僚,也寫了土財主;既寫了政客、軍人、交際花,也寫了青年知識分子。全面地看,大視野地描寫社會現象,才是《子夜》的獨到之處。在這方面,其它中國現代文學名著難以與之比肩。一部長篇只描寫社會的某個側面,甚至一個作家終生只寫某類生活題材,也無可厚非。但中國文壇畢竟也需要《安娜·卡列尼娜》那類視野廣闊的作品。因此,《子夜》是值得借鑒的。

  其二,著力於經濟現象的剖析。《子夜》反映了廣闊的生活,但其獨到之處還不僅在於反映生活的廣闊,更重要的還在於它能夠通過社會經濟現象的剖析使其對於生活的反映達到相當的深度。經濟是社會生活的基礎,政治是經濟的集中表現,軍事又是政治的繼續,精神文化的變革也要受著經濟生活的制約。因此要想深入地反映一個社會,就不能不去反映這個社會經濟領域的矛盾和走向。《子夜》所集中描寫的就是1930年中國工業界和金融界的基本矛盾和走向。首先,小說描寫了中國資產階級發展民族工業所遭遇的困境。吳蓀甫等企業家是「20世紀機械工業時代的英雄騎士和『王子』」。他們懷揣發展中國民族工業的美好理想,有雄心也有能力。他們馳騁於工商界的疆場,企圖將中國建成一個資本主義的工業化國家,但生不逢辰。當時軍閥混戰,政治腐敗,國家主權不全。苛捐雜稅加重了企業的負擔,降低了產品在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金融市場不過是南京政府籌措軍費的賬房,吸走了本應用來發展工業的大量資金,致使企業家融資困難。同時戰爭又直接阻礙了產品的運輸和銷售。再加上世界經濟危機的影響,資本家為了生存不得不向本已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工人轉嫁危機,而這隻能引發工人更強烈的反抗。結果他們四面楚歌,不得已只能將企業轉讓給外商,自己則跟著金融資本家到公債市場上去賭勝負。殘酷的現實粉碎了這些騎士和王子們的夢想。他們不能拯救中國,甚至連自己也難以救贖。除了這些經濟領域的描寫之外,小說也描寫了當時的政治軍事形勢,並暗示出中國社會的走向。工人罷工、農民暴動以及紅軍借軍閥混戰之機發展壯大,都在小說中有所反映。通過這些反映,作者向讀者暗示,中國的未來只能由更有力量的工農階級去把握,從而由子夜走向黎明。由於這些政治軍事現象的描寫和暗示是與經濟領域的描寫結合在一起的,或者說前者是以後者為基礎的,因而作品就具有更強的藝術說服力。

  當然,《子夜》對於中國社會現象的反映也存在一些缺陷。例如關於趙伯韜對益中信託公司金融封鎖作用的描寫,就給人渲染過多而落實不足的感覺。這是茅盾當時所接受的左翼理論強調外國資本的負面影響較多,而茅盾的實際生活觀察難以與之相符這一矛盾在作品中的體現。同時,《子夜》對於中國社會主義前景的預測,其中固然包括了許多合理的成分,但也難免夾雜著一些「左」的或者烏托邦的因素。所以我們今天借鑒《子夜》的創作經驗,不應當完全接受其表現的思想內涵,更應當繼承其敢於走進經濟領域以揭示社會基本矛盾的創作精神。

  以上兩個創作特點使《子夜》成為一種特殊的現實主義小說范型。有人稱這類小說為社會剖析小說。這一小說范型對之後的小說創作產生了影響。50年代末出版的周而復的《上海的早晨》描寫了資本家在社會主義改造過程中的種種表現,雖然時移世易,小說所表現的內容與《子夜》已有所不同,但就主要通過描寫資本家來反映中國社會大變革而言,《上海的早晨》與《子夜》是一脈相承的。80年代末以來,香港女作家梁鳳儀連續出版了多部被稱為「財經小說」的作品。本世紀以來中國大陸也掀起了財經小說的創作熱潮。這些小說以工商或者金融界的生活為題材,雖然多表現個人奮鬥經歷和家庭生活,有的甚至意在傳授商戰和職場經驗,但題材上它們與《子夜》也有形似之處。近幾年興起的「新左翼小說」才可以稱為《子夜》的余脈。這些作品敢於揭示社會經濟領域存在的問題,也敢於觸及勞資之間的矛盾。茅盾一貫強調文藝的嚴肅性,主張為人生的文學,而嚴肅文學作家當然應當敢於直面社會與人生。只有敢於揭示社會矛盾,才有助於解決這些矛盾,從而構建和諧社會。敢於直面社會矛盾,才是以《子夜》為代表的左翼現實主義文學的真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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