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娟：多聽一句(中國青年報 2009-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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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是我大學同學。當年上大學時，因為家裡窮，他的學費都是鄉親你一百我五十地湊起來的。所以，畢業的時候，他不顧省城一重點中學校長的熱情挽留，義無反顧地回到家鄉的一所初中任教。但是一年以後，峰卻打電話給我，他準備離開家鄉，去省城的一家報社當記者了。因為是老同學，我說話就直截了當：「是不是耐不住寂寞，耐不住清貧啦？當初勸你別回去，你卻犟得像頭驢，現在後悔了吧？」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酸酸的，當年一腔熱血的峰，終究沒能堅守自己的信念。沉默了一會兒，峰輕輕地說：「自從我回到家鄉，許多鄉親都不讓娃兒上學了，任你怎麼勸都不聽。鄉親們說，上了大學又怎樣，還不照樣回家種地。這話讓我的心生疼，所以我選擇去城裡發展，我不想讓那些娃兒失去讀書的信心。」哦，原來如此！

在公園遊玩的時候，遇到一對在長椅上休息的母女。母親對六七歲的女兒說：「媽媽口渴了，你的背包里還有幾個蘋果？」小女孩在包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兩個蘋果。「就剩下兩個了。」女兒說。母親說：「正好，我們每人一個。」小女孩歪著腦袋看了一下手裡的蘋果，然後先在一個蘋果上咬了一口，接著又在另一隻蘋果上也咬了一口。我見了，搖頭嘆息：「這孩子怎麼這麼自私，連個蘋果也不願意和母親一起分享。」我正準備離開，只聽見小女孩甜甜地說：「媽媽，這個蘋果甜，給你吃吧！」哦，原來如此！

去某單位辦事，接待我的是一個30歲左右的張女士。由於去得晚了，到下班的時候還沒辦完。我很抱歉，想請張女士在外面飯店用個午餐，她擺擺手，說：「不用了，我爸每天都會給我送飯來。」果然不一會兒，一個六十多歲的大爺提著飯盒，「呼哧呼哧」地爬上了五樓。「今天給你做了魚香肉絲，快趁熱吃吧！」老人把飯盒往張女士手裡一塞，又「噔噔噔」地下樓了。我心裡直嘀咕：真搞不懂，自己都當媽媽了，還要讓老父照顧，真是太過分了。張女士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訴我說：「我媽早就不在了，父親兩年前退了休，一個人過日子，常常一碗米飯、一碟小菜打發了事。他又不愛運動，很快就閑出病來了。我就想了個法子，讓父親每天給我送飯。他每天都變換著花樣，做完了，自己吃一點兒，再騎車給我送來，不知不覺鍛煉了身體。最重要是父親感覺到被女兒需要著，重新發現了自己的價值，越活越精神了。」哦，原來如此！

我汗顏，我總是喜歡將自己的思維方式強加於別人，而且自以為是。某些在我們世俗的眼睛裡，看起來卑微可笑的言行，只要我們多聽一句，便是讓我們為之深深動容的真情和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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