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走後30年

上周，諮詢顧問李敦白(Sidney Rittenberg)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在今日中國，毛澤東的政治、經濟思想是否還存在？

李敦白曾是共產黨員，也曾是「偉大領袖」的旅行同伴和翻譯。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放大鏡，說道：「我曾到處尋找（毛澤東思想），但什麼都沒有看到。」

毛澤東在1976年9月9日去世。但直到30年後的今天，他在中國似乎仍有相當大的影響力。毛澤東肖像印在每一張紙幣上，也被掛在無數的牆壁上。每一次重要的政治講話中，都會恭敬地提到「毛澤東思想」。

對中國共產黨來說，這位已故的獨裁者已成為一個必不可少的、團結的象徵，以支持黨的政治合法性。但放棄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已使這種合法性遭到嚴重破壞。

中國上周舉行的紀念活動中，這種象徵角色得到了充分展示。

在新浪網(Sina.com)的毛澤東周年紀念網站上，一首老歌歌詞在突出位置滾動顯示：「毛主席愛人民/他是我們的帶路人……共產黨像太陽/照到哪裡哪裡亮。」新浪網是中國的互聯網門戶網站，在美國納斯達克(Nasdaq)上市。

北京的人民大會堂舉行了一場紀念音樂會，其邀請函強調指出，毛澤東思想是無數革命先烈的智慧結晶，撫育了億萬中國人民，締造了今日中國，並將繼續影響中國的明天。

去一次「毛主席紀念堂」就能明白，上述說法能夠在民眾中引起共鳴。在橫跨北京中軸線的紀念堂，安靜的人群排著長隊，依次瞻仰水晶棺材裡的毛澤東遺體。

來自中國各地參觀者的看法與官方說法相近，即毛澤東是一個偉大的領袖，功勞遠遠大於過錯——比如災難性的10年文化大革命。

「毛主席統一了國家……改造了社會，幫助了窮人。」 企業經理馬季申(Ma Jishen, 音譯)說。馬先生來自南京，今年56歲，與人民共和國同齡，已是第三次參觀毛主席紀念堂。「參觀兩次是不夠的，我真的想念他。」

一位名為肖鵬龍(Xiao Penglong, 音譯)的學生表示同意，「毛主席為中國革命和整個國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但是，把毛澤東當作黨的最重要「品牌」，是個有風險的策略。

這位已故領袖在「億萬中國人民心中」的位置，至少從部分上而言，是由黨的宣傳部門通過無視他的真實行為來維持的。

當局小心地不讓中國公眾接觸到海外學者以及毛澤東自己的醫生的著作。那些人將毛澤東描述成一個殘暴、虛偽、搞兩面派的領袖，其政策直接導致了數千萬人的死亡。

李敦白在上世紀40年代加入中國共產黨的事業。最近，李敦白對中國國家電視台表示，他認為毛澤東既是一位偉大的歷史領袖，也是一大歷史罪人。李敦白在這麼說的時候就知道，中國觀眾永遠不會聽到這一評論。

上周，連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有關毛澤東的回顧報道在中國也無法收看。CNN的節目在中國只能在酒店和高級住宅區才能收看。

但是，中國的經濟開放意味著審查制度可能越來越難維持。更大範圍的公開辯論可能會質疑黨的合法性的根基，並暴露出許多中國人隱藏的憤怒，那些人的一生被毛澤東的政治運動毀掉了。

對日益資本主義化的中共領導層來說，保持毛澤東的象徵領袖地位還蘊藏著另一個危險。歌頌毛在縮小不平等、腐敗、吸毒和賣淫等方面的成就，可能招來對現政府在這些方面表現的批評。

參觀毛主席紀念堂的馬先生就悲哀地指出，近年來，這些問題捲土重來了。

儘管如此，只要黨能夠保持經濟增長，提高生活水平，那麼它與其革命英雄之間的矛盾關係，就仍然是能夠處理的。

畢竟，就連毛澤東最大的崇拜者，也很難算是毛澤東主義者了。

「毛主席的思想比其他人強大得多，」馬先生說。「但如果我們依照他的思想前進，那麼國家的發展可能就不會那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