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的海外擴張，屢屢受挫後在美建廠會是最佳選擇嗎？

北京時間19號上午，美國威斯康辛州州長斯考特·沃克（Scott Walker）正式宣布了對台灣富士康公司予以30億美元的激勵優惠。這項議案於7月份最早提出，得到了現任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大力支持。

基於這項議案，富士康方面承諾將投資100億美元用於在美建設LCD屏幕生產的新工廠，產品將用於從自駕車、飛機系統、教育，娛樂，保健，安全和監控等各個領域。

據稱，新工廠預計於2020年開始運作，公司希望整體園區面積約為1.86平方公里，約為五角大樓的三倍。富士康稱，初期將聘用3千人，新工廠可能為威斯康星州增加1萬3千個就業機會。作為回報，威斯康星州政府將在未來15年向富士康支付高達30億美元的稅務減免優惠。

鈦媒體深挖該議案後得知，其中包含了州政府對工資稅的補貼15億美元，13.5億美元的資本投資獲利稅減免，及1.5億美元的建築設備銷售稅減免。威斯康星州經濟發展部統計，富士康公司的年支出約為2至2.5億美元，這就意味著若公司所承諾的（最大額度）1萬3千個工作機會真的可以實現，州政府方面每年須為每個崗位支付1.5萬至1.9萬美元工資，遠高於美國平均工資2400美元。

簽署完成後，威斯康星州經濟發展公司（WEDC）將與富士康敲定一項合同，以執行法案中的規定。WEDC董事會定於9月28日批准該協定。富士康的高管會在10月初簽訂合同之前，透露工廠的確切位置。

今年7月，美國總統特朗普與富士康董事長郭台銘在白宮新聞發布會上。郭台銘宣布將在未來四年內在美國威斯康星州投資100億美元興建液晶面板工廠。圖片來源/cnn money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不止一次表示，要實現蘋果產品在本國生產，並態度堅決地反對中國的不公平貿易行為。他還在今年7月點名庫克，要求他遵守在美國建三座工廠的承諾。對於特朗普的敦促，蘋果一直態度模糊，而富士康此番舉動無疑迎合了特朗普的貿易政策。

飽受爭議的提案

早在7月份議案提出後，美國當局就出現了兩派聲音。

一方面，以威斯康星州州長斯考特·沃克為首的支持派表示，此項議案將大幅拉動本州的就業增長。沃克近期在Twitter上多次表達了對於該提案的期待和支持。

與特朗普同處共和黨的沃克並非從一開始就擁護前者。反之，他曾經竭力支持另一位共和黨議員泰德·科魯茲（Ted Cruz），並稱特朗普是「令人尷尬的騙子」。但在大選局勢逐漸明朗以後，沃克迅速調換陣營，搖身一變成為了現任總統的絕對擁戴者。

鈦媒體發現，儘管他和特朗普二人在對待工會的態度上不盡相同（前者為強硬派，後者則為溫和派），但在移民及就業方面，二人十分合拍。

移民方面，特朗普承諾美國境內非法移民將不會獲得合法公民身份，沃克接受《華盛頓郵報》採訪時對此公開表示認可。

就業方面，特朗普承諾要把流向海外的製造業就業機會重新帶回美國，且主張將最高聯邦企業所得稅率從目前的35%降至15%。沃克簽署富士康這一政策優惠方案一定程度上迎合了特朗普為本國創造更多就業機會的理念。此外，沃克和特朗普在大力削減學校科研經費一事上也是步調一致。

沃克在一次公開聲明中表示，「對於富士康公司選擇威斯康星州，我們表示十分榮幸。同時，對於富士康CEO郭台銘以及立法機關中予以支持的兩黨人士表示感謝；感謝他們讓這一具有歷史性意義的議案變為現實。」

但另一方面，許多民主黨人士對於這一議案提出質疑。他們指出，這一項目的未來回報尚無保障，沃克應將資金更多的投入在教育及基礎設施建設上。

威斯康星州州長沃克發推表示，富士康建廠將大幅促進本州的就業。圖片來源/Twitter

在《威斯康星州報》發起的「關於富士康一事的討論」中，撰稿人Mike Dupor指出，如果從納稅人的角度出發，州政府應該意識到這筆30億美元的投資將在其他領域發揮更大的效用。鑒於目前威斯康星州低至3.2%的失業率，就業並非是首當其衝的待解決難題。而且，富士康作為一個他國企業，其創造的大部分利潤都將流向海外。

另一參與討論的作者Joe Brogan則指出，富士康工廠的修建將對環境產生極大傷害。根據這項法案，富士康被允許在環保人士心心念念的濕地或水路上建工廠。威斯康星地區多風暴和泛洪，在這樣的氣候條件下，工廠的排污將加速流向密歇根湖、污染周邊地區的安全用水。

W.E. Upjohn就業研究院的經濟學家Timothy Bartik認為，通常情況下，政府為每份工作提供的資金應在2400美元，此次富士康建廠議案的標價是否合理，令人擔憂。州議會民主黨議員Chris Larson在上周和相關立法者交談時也說，富士康是在尋求自動化、尋求盈利，大家不應該在撲面而來的興奮感中迷失方向。

另外，美國無黨派的立法財稅局研究顯示，納稅人在短期內是無法從這項投資中獲取回報的。在排除周邊伊利諾伊州勞動力進入威斯康星州的情況下，州至少要到2042年才能收回該州的這項投資，實現收支相抵。

儘管飽受爭議，但是在共和黨控制的立法機關中，這項議案得到了迅速的通過。下一步，威斯康星州經濟發展部將和富士康簽署最終協議，並希冀能在今年9月28日與董事會會晤之前拿下合同。

美國立法財稅局做的富士康建廠計劃收支表。計算結果顯示，要到2042年威斯康星州才能在這一項目上達到收支平衡。圖片來源/The Legislative Fiscal Bureau

這不是富士康大舉海外擴張的第一次嘗試。

鈦媒體梳理後發現，2009年，富士康開始把大規模製造業務搬離中國，在越南、印度等亞洲其他地方開設工廠。現在，富士康在墨西哥有一間僱傭了1.8萬名員工的工廠，並在捷克共和國、匈牙利、斯洛伐克設廠。

為了鼓勵國內製造業，一些國家開始要求部分產品零件為當地製造。富士康隨之開始增加在海外的建設，並採用與中國國內同樣的遊戲規則。

富士康董事長郭台銘會見了各國的高層領導人，如當時的巴西總統迪爾瑪·羅塞夫（Dilma Rousseff）、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等，在各個國家作出承諾，宣布在當地投資數十億美元，創造成千上萬工作崗位，希冀獲得稅收優惠和政府讓步。

可惜，這些計劃的落地不盡如人意。

印度和越南出現了工人罷工，富士康在這些國家的業務因而暫時關停。他們還想在印度尼西亞的雅加達投資10億美元建設工廠，但據分析人員與政府官員稱，由於富士康無法建立起它想要的供應鏈，這一計劃也黃了。

2012年，富士康在巴西承諾，稱將在巴西聖保羅州建立世界上最大的製造中心、拉動當地的就業發展。然而，6年後的今天，富士康的承諾依舊沒有兌現，工廠建造計劃胎死腹中。富士康方面將巴西計劃的失敗歸因於巴西市場的不穩定性，稱巴西由於政治的動蕩，導致了經濟的停滯、縮減了建廠的稅收減免。

威斯康星州是一個試點，對於政治、經濟局勢更加穩定的美國，富士康模式的運作是否能夠得以成功施行？

雖然從純經濟和回報角度，很多人對富士康在威斯康星建廠大加批評，對富士康來說，在美國建廠也是一場豪賭（詳見鈦媒體分析《赴美建廠：富士康的豪賭與國內製造業的反思》）。但若從更加宏觀和戰略的角度考慮，類似富士康這種向美國「心臟地帶」的挺進，對於華盛頓來說是絕好的「政治經濟」一攬子交易。

鳳凰大參考的弈圖遠望專欄近日發表評論：

無論是在特朗普的眼中，還是從眾議院議長共和黨人保羅.萊恩，甚至參議院民主黨領袖泰米.鮑德溫的角度來說，富士康的投資對美國政經菁英以及基層民眾，意味著東西海岸大都市區以外的美國得到了重視，意味著工作機會和經濟發展被重新帶回美國的「心臟」。而對於富士康來說，即便這項投資本身從經濟回報角度不是最佳選擇，它卻可以為富士康更加宏觀的在美投資戰略和布局，帶來寶貴的美國政治話語優勢，以及實實在在的支持。

特朗普政府目前關注的是美國本土，特別是中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與就業增長。

中資企業進軍美國是未來10年中美貿易關係重要的一部分，但要怎麼避免政治敏感，達成雙贏，富士康這一次嘗試，也許能為其它中資企業，特別是製造業提供一些靈感。（本文首發鈦媒體，馬若冰/綜合，元婕/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