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流動的油畫盛筵里,我看到了梵高心中的那團火

是因為它是電影史上首部油畫動畫電影?是因為這部匠心之作耗時7年?是因為它65000幀的動畫背後足有1000多幅手繪油畫做底色?還是因為來自15國的125位畫師從120多幅梵高原畫里充分汲取了靈感?

以上答案雖已具備了足夠的吸引力,但真正令筆者感興趣的是電影海報上那句不動聲色的標語:「你這麼想了解他的死,但你有多了解他的人生?」

星空之謎

看完《至愛梵高》從電影院離席後,筆者腦中浮出一個念頭,那些仍以「全手工油畫」為噱頭來評述這部電影的影評人實在難免有濫竽充數之嫌。雖然影片的油畫畫風的確獨具一格,銀幕圖景動靜狀態在濃墨重彩間的切換堪稱前所未見,包括伴隨人物回憶而出現的足以映射主人公壓抑感的黑白素描,如此琳琅滿目的藝術考量無疑使得這部致敬電影悄然間躋身藝術典範的行列。但問題就在於,如果觀眾只是從《至愛梵高》里看到了上述這些,那麼電影主創們苦心孤詣的初衷就又要被全然忽視了。

美國心理學家卡爾·羅傑斯引述過一位當事人的觀點:「每當我發現有人理解了我的一部分時,那麼我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會再理解我了,而我一直在尋找的就是有人能理解我。」這句聽上去有些繞口的話無非是在提醒人們注意一樁事實:如果理解不意味著理解一個人的全部,那麼理解本身實際上就是不成立的。而一個人的全部,其實只存在於那個人最深刻的部分。

事情弔詭的一面接踵而至,即梵高最深刻之處往往包含著最多的謎。作為現代繪畫奠基人的梵高,這個患有抑鬱症和社交障礙的落魄藝術家,這個親手割下左耳的「瘋子」,他究竟被習慣於蓋棺定論的世俗生態誤解多少?隨著BBC的紀錄片以及2011年那部《梵高傳》的問世,甚至連「梵高死於自殺」的結案陳詞都重新蒙上疑團。畫家多洛塔·科波拉終於坐不住了,在讀完了這位不世出天才的800多封書信後,她聯合另一位曾斬獲奧斯卡最佳動畫短片的導演休·韋爾什曼以梵高風格的繪畫方式製作了這部電影。這一切的別開生面,為了解謎,也為了紀念。

梵高之死

《至愛梵高》的故事情節並不複雜:梵高去世一年後,郵差約瑟夫(梵高生前好友)將畫家一封被滯留的家信交給兒子阿爾芒,讓後者趕往法國北部小鎮奧維爾把信交到梵高弟弟提奧手上。阿爾芒趕到之後,得知提奧因喪兄之痛和梅毒已經去世。尋隱不遇與流言紛紛激起了阿爾芒對於梵高自殺一事的好奇心,本想送信的他瞬間完成了從郵差到記者乃至警探的身份轉換。阿爾芒隨即執著於在鎮上幾位主要線索人物之間流轉,他對這個一生孤僻、行為反常、懷才不遇、無人垂憐的瘋狂而痛苦的天才的認識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唐吉老爹(畫材鋪老闆)、加歇醫生(梵高的醫生兼好友)、瑪格麗特(加歇醫生之女)、拉烏(梵高生前住宿旅館老闆之女)均是梵高畫作中真實出現的人物,他們在梵高在世的最後幾周內與畫家接觸甚多,再加上當地警察、船夫、以及加歇管家等人對於死者的印象,《至愛梵高》里的「梵高之死」即便不是「羅生門」,至少也是「多稜鏡」。比起營造懸念,電影更在意的是引領觀眾觸摸那個介於天才與瘋子之間的藝術家孤獨、悲愴而又無比絢爛的內心世界。這位傳奇畫家的生前是極其落魄的,靠弟弟提奧接濟生活和創作,但也正是在那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困頓中,他完成了800多幅在後世價值連城的畫作。

並不清楚梵高是否是天才的拉烏看到了畫家的一些表象——他安靜、專註、認真、規律、不勢利;不肯為受欺負的梵高出頭的船夫記得他的另一些情況——孤獨、寂寞,以至於一隻前來啄食的烏鴉都能令他欣賞好久;弟弟提奧的信中這樣形容哥哥痛苦的根源——他無法適應那種變幻無常的成人社會,想要努力融入家庭與世俗,可就是無法變得和別人一樣;對梵高懷有敬意與情愫的瑪格麗特如是講述眾人眼中的瘋子——他文雅、和善,掙扎過活只求真實。以上敘事組成的梵高是一位懷抱著熾熱愛意卻又囿於孤寂的藝術家,但更多的時候,世俗觀察則與加歇醫生家的女管家對其的評價高度一致——他眼神瘋狂、深沉憂鬱、混吃混喝、背地裡惹麻煩。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很少,他們簡單又聰明;另一種人既複雜又笨,可他們卻是大多數。「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可少數人往往會遭遇多數人的「專政」,後一件從來是更深刻的常識。

阿爾芒漸漸明白,梵高之死雖然是一個謎,但有件事卻是確鑿無疑的:即不管梵高是死於自殺還是他殺,他的一生都處於社會排擠下的孤獨境遇。梵高既不是被窮困擊垮的,也不是被功利心擊垮的,擊垮他的另有他物。唐吉老爹就直截了當地告訴阿爾芒:梵高只用了8年就從無名之輩畫成了莫奈口中的藝術曙光,他根本不是為藝術而犧牲的,他完全是在被生活折磨。

「我心藏瑰寶燦爛如歌,唯有畫作可為我吟唱」,為何只有畫作可為其吟唱?為何畫家在信中斷言他並非生不逢時?因為不管在過去還是未來,梵高這樣的人永遠是生不逢時的。世俗生活沒有他的立錐之地,他永遠是現世意義上的無名之輩。一個認真、純粹的理想主義者的通常結局,不過是在紛繁複雜的名利局中倉皇收場。

至愛梵高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能看到煙。但總有一個人,總有那麼一個人能看到這團火,然後走過來,陪我一起。我帶著我的熱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溫和,以及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結結巴巴地對她說:『你叫什麼名字?』從『你叫什麼名字』開始,後來,有了一切。」

這段堪稱「史上最美情書」的截句正出自文森特·梵高寫給弟弟提奧·梵高的書信,它事關態度與選擇,卻並不是一段以第一人稱進行的告白。這位對愛情懷有「毫無理由的相信」的天才畫家很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將它直接講給自己的心上人,但這絲毫不妨礙作為後人的我們在初讀這段話的時候就被它深深擊中。

一個人如何對待愛情,其實也就如何對待生活;一個對待生活不認真的人,也斷然不會因為愛情積思成愁。坊間多傳梵高的自殺與生命中幾段愛情的失意相關,這像極了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他們的共同點在於天賦之外均身懷一份具體的脆弱。梵高筆下的唐吉老爹曾這樣評價過他:「文森特太敏感了,所以才會走向極端。」該如何評價文藝天才身上的敏感和脆弱呢?這好像從一開始就註定違背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填鴨式教育耳提面命的「壓力越大、動力越大」的訓誡。世俗永遠不會明白,壓力從來難以催生天才,更不可能成就天才。這樁無從具象的道理,就像同樣敏感的卡夫卡形容過的那樣——「任何的挫折都可能摧毀我。」

| 梵高自畫像 1889

梵高們的內心是柔軟的,但因為他們註定要面對世俗生活旁逸斜出的輕浮與粗暴,原本溫柔至極的他們就必須鍛造出最堅硬的內心去捍衛藝術,以及他們對於珍貴情感的深沉寄託。藝術家生而憂傷,因為他們目之所及的均是現世對美好事物蠻橫無情的打破。他們越是相信事物的純粹,便越是能體會到俗世的波瀾與洶湧。因為他們太敏感了,他們那懷揣詩意的日常無時不刻地寄托在藝術的青萍之末,他們無力像那些自甘庸俗、逐流隨波之輩一道應對渾濁不清的現實風暴。

電影的片尾,創作者說她們希望看到這部電影的人能夠真的去感受梵高的「所思至極」和「所感至柔」。文森特·梵高,生如夏花一般遭遇了這個美麗又充滿遺憾的世界,他身患孤獨,卻對一切充滿欣賞與熱愛。筆者不禁想起美國作家菲茨傑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寫下的一段話,它恰好可以用來形容《至愛梵高》里的那位19世紀的荷蘭畫家:

「這種反應敏捷的品質與那個被美其名曰『創造性氣質』的可塑性——輕易受人影響的特性毫不相干。它是一種特殊的美好天賦,一種充滿浪漫氣息的聰穎,這種品性我在其他人身上還從未見到過,很可能今後也不會再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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