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慢慢成長

昨日竟然是陰陽和合的好日子。三月十五,亦是陰曆二月十五,月亮滿照。

該好好地消費良宵。讀書或讚美朋友。收拾廚房,做可口的飯菜。剪修花枝,親吻正開的花朵。朱紅或素白,青綠的葉片都有小歡喜。感謝觀音蓮、蘆薈廣吸塵勞,虎刺梅一朵接一朵不說累,綠蘿遍布陰暗角落,潔身自好。

一堆粗糙的樹根,像恐龍,像始祖鳥。躲了六七個小瓶,各自支出幾片綠葉來,像吱吱叫的甲蟲,便覺眼前生意滿。中美木棉長到房頂,鳳尾厥座擁半壁江山,牡丹石的老牛冒冒失失闖進來,低頭拱一堆撿來的石頭。這一角落定義為:侏羅紀公園。

樹下放著我做的兩個厚墊子,墊心是廢棄的厚塑料,挨屁股的才是一層棉花,不穿的刺繡藍裙裹之,花朵留在面上。夠舒適,手搭在小吧台上,九間小格子是收藏多年的《讀者》,順手抽出1988年《讀者文摘》,恰好一篇文《慢閱讀》,合心。一本書天天讀,可以讀半年,雨滴一點點浸了土地,秧苗慢慢茁壯了。這半年你做啥了?別人大概說出一長串地名事件,你就一句:「我剛讀完一本書。」多美好的時間。

頭上有軟軟的吊蘭排盪開來,充當開放廚房的隔斷,小小一盆,竟可以縱橫往複,彷彿一個小人兒,一口氣唱出老高老曲折的調子,餘音不絕。這創意實在好!

吧台上煲著烏雞湯,不聲不響,味道散著步踱出月亮門。平時炒菜都是一路小跑,火焰昂昂,香味吁吁。今兒這湯離冒泡還遠著,且去做別的事吧。

忘了告訴你,插綠蘿時至少要留一片葉子。因葉子黃了,我全部剪光,只留桿莖插了幾瓶,等了倆月,無芽,爛了。這才想起何等粗心,葉是植物的衣裳,小皮膚,光禿禿的要羞愧死了,還怎麼進行光合作用,怎麼呼吸?我斷定它是被氣死的,一株植物也是有節氣的。懂得,也會忽略,我懺悔。

想起麻雀來,可憐見的鳥,一隻貓的凝視也能嚇得它掉下樹來,更養不得,擺上八碟八碗,上好的米粒蟲子色香味,絕不看上一眼。說它氣性大,不能自由飛,氣死了。這小東西,可貴。大門口,誰家的鳥籠里有兩隻鳥,系短短的線,只夠在橫樑上跳幾步,養幾年了。我以為鳥該習慣圈養生活了,但那隻鳥仍不停地啄取脖頸的線,不停地啄,想斷了去飛。它不可能忘掉從前,忘掉自己是只鳥。

麻雀原來喜歡樹洞,後來追著人走,草房,瓦房,現在也不得不住高樓大廈了。然而究竟稀少了,遇到幾隻麻雀撲稜稜下地覓食,如同看見親人。燕子則不吃落地食兒,同樣有節操在。它們都在春天及時回來了,單薄,急切,與青草同步,慢慢長出溫暖的骨頭。

寂靜的春天。我喜歡這樣的詞,大地,空曠,人和樹形銷骨立,需要營養。

春天不怕被打量。先出來的,總是先出來,比如葉芹草,紫花地丁,白頭翁,之後是黃花地丁,各有各的道。因為你總不抬頭,才有突然間的滿山繁花,呼啦啦躥到眼前。

整個春天低頭備課,接新專業,極難,兩頁書摳三天,必須保證站在講台能說出順溜的話。後來不覺得苦,重複讓人枯萎,新知,猶如耕牛墾荒,犁尖嚯嚯,密結的野草一寸寸露出深黃的泥土,蚯蚓蠕動,可扔下種子。

我靜靜耕田吃草,埋頭的老牛理不動村外事。

隔壁人家有哭聲,孩子出門多久了,還沒回家,坐的火車還是飛機,落的海洋還是車站?

隔壁街頭炸彈亂飛,人民水深火熱,孩子哭叫,沒有衣裳和米。

隔壁又謠言流竄,迷霧層層。我都聽得見,聽得心驚肉跳。

我們各司其職吧,你得認真打掃戰場,我得認真鋤我的玉米,維持眼前的平衡。

誰拉的粑粑誰收拾,可隔壁老狼拉的臭粑粑,得人來收拾。總得有人把倒塌的屋脊立起來,把屍體掩埋,把孩子送回家,把英雄貼到海報上。總得有人把真理清出來,讓人民放心走路,安心種植食糧。

人間酸辛,植界蔥蘢。

春天從來是寂靜的,千手千眼看著你生長,不可偷懶。像熬湯,蛋白與鹽細細地融,你忘卻的時候,它熟了,香味彈了你一個響指。趕快澆上一瓷碗,慢慢喝。是我十年九不遇的享受。此時,人面緋紅,心思拙綠,被省略的世界暫停,伸開蜘蛛的長腳,片刻歡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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