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娃VS汽車孩
日前系裡組織退休教工去寧波地區秋遊三天,許多老師都是四十年以上的老朋友了,可現在一年中也難得相見幾回,有這麼個聚在一起談古論今的機會,自然是好不熱鬧。
同行者中有一位年齡最大的傅信祁先生,已經91歲高齡!他是同濟建築系建築構造學科的開創元老和幾十年的學科帶頭人了,而且是真正的「同濟人」,抗戰前就入的「國立同濟大學」,經歷過學校抗戰流亡到四川李庄的生活。我們此去目的地之一的鎮海,恰巧是他的故鄉;爬景點招寶山,不僅不落人後,還走在前面當起了導遊。許多比他年齡小二、三十歲的老師,不免感嘆,自己即使能活到他那樣高齡,只怕也早已舉步維艱,與旅遊絕緣了!這種感慨,在漫無邊際的閑聊中,竟不知不覺演變成對「一代不如一代」的議論;我比起傅先生來固然自嘆弗如,而看看周圍,一些年齡比我小不少的,像這種旅遊爬山的能力似乎又不及我,是不是可算一種旁證呢?
這一話題中最有意思的是,後來談到的關於「鑰匙娃」和「汽車孩」的比拼。
我們這代知識分子,當年的孩子,大多是脖子上掛著一個系著房門鑰匙的繩圈長大的——作父母的是雙職工,大多背井離鄉,都沒有和再上代人一起生活。由於大人白天要上班,所以孩子上學之餘,只能自己或者和小夥伴玩;要進家門,就得自己用鑰匙開,放兜里怕掉了,掛在脖子上最為保險。不知誰最先發明的,「鑰匙娃」便成了當時滿中國相當普遍的一道風景。
我那兒子,更「慘」一些,因為夫妻兩地分居,他跟著母親,而母親當時在中學任教,那是除了上課、坐班之外,還要帶學生下鄉勞動的。有一回,大約五六歲吧,妻就讓他脖子上掛著鑰匙,獨自一人生活了好些天(當然會拜託留校的老師適當關心)。給他飯菜票,自己學校食堂買食,這下可好,撿喜歡的幾個好菜,沒幾頓就把菜票花光,白飯咽不下,就回宿舍啃餅乾……直到同事發現,才予以支援解困!吃還好,晚上睡覺一個人,那真是難為他了,傳統老宅院轉換成的宿舍,雖然隔壁就有人,但自家空空的黑屋子,到底有些可怕,便通宵亮著電燈……不過這一切,畢竟鍛練了孩子的獨立生活能力!
後來有了女兒,為了減輕妻子的負擔,我把兒子帶來上海,住筒子樓單身宿舍。因戶口隨母,一時進不了託兒所,也一樣地掛著鑰匙生活;但好在大學不坐班,宿舍就是辦公室,多數時間,他那把鑰匙只是備而不用。記得有一段我進修日語,上課二三節課一個單元,怕他太長時間獨自呆著闖禍,便把他也帶進教室,就和我一起坐在教室第一排,給他幾張紙、一把彩色鉛筆,自個兒畫著玩;偶爾我會「開小差」給他畫點什麼,免得他耐不住性子。老師看著倒也挺理解,並不加干涉。不久後輪到我去安徽幹校勞動鍛練,學校為了防止有些老師以孩子無人照顧為借口,逃避「勞改」,想出個妙方,抽幾位女教師做「阿姨」,自辦全托託兒所!我也便只好帶著他前去了。那是皖南山區的一個原勞改農場,主要種茶、梨,也種水稻和蔬菜,還養豬等等,倒是小小年紀便接觸到了在城裡怎麼也見不到的山野風光。說實話,在那兒我和他都有幸一生中在一個季節吃下最多的梨子和西瓜。後來兒子到了上小學年齡,又將他交給其母親(讀書必須在母親戶口所在地),換了才兩歲多的女兒來帶,實在太小,工作在身管不了,狠心送去全托(是走的「後門」求的情,否則沒戶口根本進不去),周日回來,也給她脖子上,掛了一把鑰匙,以備我偶而離開,她可方便出入宿舍。
「鑰匙娃」漸漸長大,最突出的是獨立生活能力的養成,確實有些好處。後來長大的各種挫折和考驗很多,但我那兩個孩子,在關鍵時候似乎從未想到過要依賴我們。
成為鮮明對比的是,如今家門口附近的兩所小學的一些孩子,我姑且稱他們為「汽車孩」。每天早晨上學和下午放學時刻,校門口的街道上,總是小車雲集,途為之塞,下來上去一個個「小皇帝」、「小公主」後,車子才在混亂中艱難離去。但公共交通已經大受干擾。還有些是祖父或外公騎著摩托或助動車來的,他們帶著孩子穿行在人車混雜的漩渦中,更是讓人捏一把汗了。
出現這種現象,許多人擺出的理由似乎很可讓人同情,第一是如今道路上車輛太多,讓小孩獨自行走實在不安全;第二,更是社會本身就不安全,拐騙婦女兒童的新聞層出不窮,家長無法放心;第三,如今都是獨生子女,萬不可掉以輕心,失去一個,就歸了零;受傷致殘養一輩子,這個家也一樣完蛋了!因此,保護再保護,既有可能,更有必要。有車階層不斷壯大,想想大人都不願意「安步當車」了,小孩那兩條嫩腿,更何以堪。
我那「鑰匙娃」的兒子,如今也已變成「汽車孩」的爸爸了!他很無奈,明知動輒汽車,對小孩不好,但小孩早已學會觀察和攀比;才兩歲多時,就已經在小區的汽車行列里,學會了辨認從「大眾」到「寶馬」等一二十種牌號,而且知道了哪些是高檔名車;當然這都是大人教的,大人感興趣的,大人的價值觀,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傳遞給小孩了。據說,這孩子被外婆從幼兒園接出來,離家不過千八百步路,竟已學會當街揚招計程車,因為天熱時,外婆怕他曬著,偶爾這麼干過,畢竟舒服,馬上就學會了!
我有時搞不明白,這社會到底是在發展還是倒退?現在,誰還敢讓孩子頸脖上掛著鑰匙招搖過市?要是被「壞人」尾隨到家門口,那會是什麼結果?最起碼,推進去封上嘴綁起來,大肆盜竊後,篤悠悠離去;最壞的結果,孩子的小命就此葬送掉也是說不定的!我家兩個孩子,頸脖上掛鑰匙的童年,正是天下大亂的文革時期啊,卻並沒有這種擔心,現在可算是進步了嗎?可以找到的一般解釋是,那時窮,沒有東西可偷。其實也不見得,每人五六十元工資的雙職工家庭,對於一角錢一天工分的更窮的人群來說,貧富差距也不小,家裡要翻出些比較「值錢」的東西,也總是有的;可是與今天對財產和人身安全的擔驚受怕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我在那國外「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短期生活經歷中,似乎也沒有這種不安全感受。物質的豐裕,如果要付出失去心靈寧靜的代價,我看並不值得羨慕。時刻擔心著孩子被綁架的老闆貴婦,家財萬貫,其實不見得比有個爭氣懂事孩子的貧賤夫妻快樂多少。
我們這些「汽車孩」,與真正汽車社會的西方比起來,並不是同一回事。人家整個生活方式是圍著汽車轉的,沒有車無法生活,所以一切硬體設施都做好了準備,一切規則早已制定並被自覺遵守;而且他們早已從教訓意識到,車輪子上的社會是缺乏人性的,不僅對環境,對人的健全機能也是傷害,所以會重視救療、彌補。比如,其校園體育的傳統,和我們的「舉國體制」培養奪標運動員的價值觀,就相差十萬八千里,在奧運金牌第一的光環下,我們實際的體育基礎,甚至已大大落後於五十年代廣播操和「勞衛制」時代那種群眾性了。我中學時養成的鍛練習慣,一直保持到今天,可我的孩子,體育就是學校里必須取得成績的一門功課,出了校門與體育運動就絕緣了。別看城市裡健身房一家家開著,可那屬於減肥塑身的「時尚」領域,和全民健身的體育毫不沾邊。
我們的汽車階層,到現在還有很大一部分人,自覺不自覺地看成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到了「汽車孩」那裡,自然也成了一種可以顯示優越感的榮耀。如果說「汽車孩」會導致「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可能是一種危言聳聽的話,精神上對富裕的誇示,對「貴族」感的嚮往,對安逸的追求……從大人傳遞給了孩子,確實是一種可怕的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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