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往事（八十一）：卞之琳，前半生只看風景，後半生獨愛你曾經滄海桑田

TALKLANPANG

看歷史｜寫文字｜見自己｜見世界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01

1910年，卞之琳生於江蘇南通海門，家世普通。

1929年，卞之琳到北京大學英文系就讀，開始接觸到浪漫主義情懷的詩歌，師從徐志摩，因為徐志摩推薦的原因，沈從文為卞之琳的詩題記。

很快這幾位文人成為好朋友，經常在一起膩歪。

1933年，張充和到三姐和三姐夫沈從文家做客，遇見了卞之琳，這位沈從文的好朋友。

卞之琳作為詩人，一個靦腆的詩人，一遇充和便失魂。

張充和的身世相當厲害：

——出生名門，為兩廣總督署直隸總督張樹聲的曾孫女。

——數學零分，胡適強烈推薦，被北大破格錄取。

——屬於古典美人，一襲暗色旗袍，清淡之中，如蘭似梅。

——崑曲造詣很高，與俞振飛、梅蘭芳齊名。

——娟秀端凝的小楷，被譽為「當代小楷第一人」。

在沈從文家客廳遇見張充和，被卞之琳喻為驚為天人。

張充和對姐夫的朋友非常客氣的握手、交談。

而卞之琳的第一次見面是這樣的。

02

第一次見面後的卞之琳，對張充和展開了猛烈的求愛攻勢。

也許是與沈從文等人混的時間長的原因，他還是用寫信的方式，滿懷憧憬的追求張充和。

我一直以為沈從文、卞之琳應該是很好的朋友，而且應該惺惺相惜，談戀愛的方式都老套的不要不要的。

沈從文追求張兆和：

1929年12月開始，半年的時間內，給張兆和寫了幾百封情書。

張兆和的態度，有點糾結和反感，我是學生，你是老師，太浪了吧。

老師不像個老師，我學生得有個學生的樣子。

一封都沒有回，能躲則躲，這耍流氓的行為沒有停止的跡象。

胡適曾經勸沈從文，張兆和不是沈從文的菜，強扭的瓜不甜。

沈從文不甘心，根本聽不進去，採取高度強攻姿勢，雖然疲勞，但是堅信金石為開。

沈從文的情書堅持寫了四年之久。

1932年前，沈從文寫了四年情書，張兆和幾乎每日收到讀到沈從文的信。

變成習慣了，然後接受了。

卞之琳追求張充和：

有了沈從文的優秀榜樣，卞之琳充分發揮詩人不要臉的優良傳統、情書寫到底、毫不退讓，有四年作戰打算。

對於卞之琳的堅決，沈從文投了贊同票，希望小姨子早日投入文人懷抱，自己多一個戰線同胞。

張充和的態度，一句話，兩個字，免談。

張充和是覺得他們不合適，一個現代詩人、一個古典愛好者，兩個世界的人。

而且，她覺得自己的三姐嫁給沈從文就是腦袋壞了，沒有想明白，後來的事情，充分證明這位古典美人的判斷多麼的正確。

三姐和沈從文干架幹了一輩子，彆扭一輩子。

這就是睿智，不怕女子漂亮，就怕不僅漂亮還有智慧，張充和就是這類型的。

不管卞之琳如何表達，她的態度從來沒有松下來。

03

卞之琳是沈從文的好友，苦戀張充和，幾乎成了當時文學圈內公開的秘密。

無聊的文學圈，起鬨架秧子，他們有意促成這段婚姻，一群有名氣的名人定期設宴，邀張充和出席。

了解實際情況的張充和後來就不參加了。

這個態度，也沒有讓卞之琳退縮。

1936年10月，卞之琳由於母親病逝，回老家海門奔喪，事後，他趕去蘇州探視生病的張充和。

來者就是客，卞之琳在張家住了幾天，張充和還陪他遊覽了一些風景名勝，這讓卞之琳有一點希望，近距離接觸了，欣喜如狂。

但是張充和並沒有表達要談戀愛的想法。

1937年，卞之琳將自己的詩編寫成一本《裝飾集》送給張充和，扉頁工工整整寫上了：獻給張充和。

這就等於是一次正式的、莊重的表白了。

張充和回復了：我們之間不合適。

這一年離第一次見面已有4年，就是沈從文這個榜樣追求媳婦成功的標杆時間點。

04

4年時間，竟然什麼都沒有成，張充和這塊石頭始終冰冷，堅定想法不同意。

卞之琳做出異於沈從文的選擇，繼續追求，他認為水滴石穿的愛情是可以的。

他對張充和一路跟隨，從北平到蘇州、從成都到昆明，從昆明到重慶，張充和拒絕多次，仍沒有放棄。

卞之琳苦戀張充和的消息，已成為整個全中國稍有名氣的圈子的共同秘密。

西南聯大時期，夏濟安與卞之琳是同事，日記中頗多涉及這段苦戀。

比如，夏季安說：1946年4月8日，晚飯後卞拿他所珍藏為張充和女士所唱自灌的鋁質唱片開給大家聽。

比如，1947年暑假前，卞之琳為了辦理去牛津大學訪學的出國手續，到在蘇州小住數日，與張充和話別。

不久後，張充和就去了北平，在北京大學擔任崑曲和書法教師。

還是在姐夫沈從文家，張充和認識了在北京大學西語系任教的德裔美籍學者傅漢思。

兩個人一見鍾情，1948年11月，張充和就結婚了。

05

1933年開始追尋、1948年張充和結婚，15年，他堅持了15年，終究未果。

但是，他用自己的行動，還在堅持，他雖然很悲傷，卻一直堅持思戀，雖然只是一個人的愛。

1953年，卞之琳南返江、浙，常年參加農業合作化的試點工作。

有一次，卞之琳到蘇州出差，恰巧被接待住進了張充和的舊居，秋夜枯坐空書桌前，偶翻空抽屜，赫然瞥見一束無人過問字稿，取出一看，原是沈尹默給張充和圈改的幾首詞稿。卞之琳取走，保存，這一保存就是30年。

同時，這幾年，有一個叫做青林的女子走進了卞之琳的生活。

06

這個叫青林的女子在報社工作，與老公剛離婚，面對老公的背叛，黯然神傷。

那時她的工作是約稿，這次她的約稿對象是卞之琳。

這是她崇拜的偶像，忒有名氣的詩人卞之琳教授，青林有些激動，特意修飾了一番。

他們見面那一天，卞之琳一身銀灰色的中山裝，戴著鍍金邊的眼鏡，臉色蒼白憔悴，神情凝重。

卞之琳這時正處於「少年失戀，容易補全，中年失戀才真悲傷」的狀況。

卞之琳看到青林第一眼：瓜子臉、杏仁眼、清秀雅緻、一襲天青色的旗袍外披一條玉白小坎肩。

簡直是另外一個張充和，心情還是難過。

後來，青林定期上他家中取稿，兩個人慢慢熟悉。

第一步，青林都主動幫他拾掇房間，卞之琳跟她談起十四行詩和英國文學。

第二步，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從開始的十分鐘不知不覺變成一小時。

就這樣7年過去了。一次到了上門取稿的時間，青林仍沒有來，再等等吧，第二周也沒有來。

卞之琳開始著急了，一打聽，青林住院了，他匆匆到了醫院，看到憔悴脆弱的青林，淚流滿面。

因像極充和而交往的他，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滄桑的靈魂。

接青林出院時，卞之琳在給她的手稿里放了一張紙條：獨愛你曾經滄海桑田。

1955年，卞之琳與青林結婚了。

這一年，卞之琳45歲，滿頭華髮生。青林33歲，一生滄桑情。

07

結婚那天，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的同事們紛紛前往祝賀，楊絳還帶去相機為新婚的他們拍照留念。

上半生獨愛一人風景，此時，獨愛曾經滄海桑田。

青林已成為他心頭唯一的風景。

不久，卞之琳、青林有了女兒，年近五十得女，他視若掌上明珠，為了女兒的健康，他還戒掉了幾十年的煙癮。

婚後，青林幾乎放棄文學創作，做起了卞之琳的家庭「煮婦」。

青林身體不好，經常頭痛，卞之琳每晚都給她按摩頭部，每天晚上堅持按摩半小時，從未中斷。

一個激情的詩人化為溫水。

1995年夏，青林因病去世。這一年，卞之琳85歲，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整天一屋燈光，捧著個茶杯，自說自話。

連續一年多，他都閉門謝客。

五年後，2000年12月2日，卞之琳溘然長逝，享年90歲。

87歲高齡的張充和聞訊後眼噙淚水， 翻閱了卞之琳寫給她的100多封情書，還託人送了一個花圈，表達了最後的懷念。

又是一個五年，2015年6月18日張充和安靜去世，享年102歲。

08

他們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沒有什麼要說的。

一切的悲傷、一切的情誼、一切想說的都在以上一字一字敲打中。

祝好。

END

來源 / 簡書

作者：藍胖說說，喜歡瞎研究歷史、瞎寫文字，希望通過文字能見自己、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