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遺書劫難推想
敦煌遺書劫難推想
日前讀由張伯駒編著的《春遊鎖談》,此書乃裘文若、羅繼祖、於省吾等三十六人在張伯駒的倡議下,每周一聚,談笑之外,無論金石、書畫、考證、掌故、詩詞、風俗、遊記,隨書一則,錄之與冊,集腋成裘,醞為一書。其中一篇由羅振玉之子羅繼祖所寫的《敦煌余劫解京之餘波》讀來甚為驚訝,於敦煌遺書之命運感慨系之。文中言,光緒末年,敦煌遺書為英法美日俄多人騙去,國寶流落他人篋中,當時政府沒有禁止文物外流禁令,隨坐視外人車載馬托,不加干涉。及宣統初年,法人伯希和把從敦煌莫高窟道士王元籙手中騙走的6000餘卷敦煌遺書走私到巴黎後,把留下的極少的一部分,如《老子化胡經》和隸古定本《尚書》等,帶到北京六國飯店,展示給北京文化界名流羅振玉、曹遠中、王仁俊、蔣斧黼等人看。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伯希和這個人也是一個漢學家,以學者的眼光在藏經洞里翻騰了將近一個月,最終精心挑選了一批遺書精品,後來由他編著的《敦煌石窟圖錄》應該是世界上第一部敦煌學專著。給人的印象是伯希和對敦煌學的研究做出了特別的貢獻。在談話中伯希和說敦煌還有8000多卷遺書以佛經為主。
一見那些極其罕見的中古時代的經卷和文書,羅振玉大為吃驚。立刻上報清政府學部。學部當下電告甘肅都督以三千元委購8000遺書。同時撥銀6000兩給敦煌縣令叫其徵集流散於當地的敦煌遺書。1910年,清政府又命將遺書全部押解到京。據說,敦煌縣令在收購遺書中也將其中部分作為禮品送給甘肅和新疆的一些官員。當押送遺書的馬車到了蘭州時,當地官員也有從中作弊,私藏遺書,據傳遺書在押解途中多有丟失。到了北京,押解的人是江西人,沒有直接去學部,而是去了同鄉德化李氏,李又邀請朋友花三天功夫,從遺書中挑揀精華300餘卷。他們害怕8000數不足,便撕裂一張為三為二,以從之。到了學部,驗其數,相符,既無他說。但是羅振玉看出其中作弊,將此記在他的文章《姚秦寫維摩吉經殘卷本校紀序》中。後來羅繼祖在西單購得吳昌綬《松鄰書札》,中雲,有言托之甘肅押解經卷之傅委員,委員遭學部羈押,託人調解,以無證據,不了了之。以此可以看出當時官府之腐敗何如。事後,京官偷盜遺書事敗露,案犯為何震彝、李盛鐸以及學部副大臣劉廷琛,方而謙。羅振玉在其校印的《鳴沙石室佚書》序言中,憤怒地指責何震彝、李盛鐸等人偷竊敦煌遺書的行為。清政府學部侍郎寶熙當時曾經上章參奏過這一弊案,後因爆發武昌起義,此案便擱淺。李盛鐸、方爾謙晚年移居天津,後來,那些敦煌遺書流散於天津市面,其中一部分被津門收藏家周叔弢、張叔誠等人收藏。周叔弢藏有256件上有李盛鐸的收藏印鑒。張叔誠也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收藏家,他所捐獻的一批敦煌遺書,其中有的印著方而謙的印鑒。文化大革命中間,周叔弢和張書成主動將遺書捐獻給了國家。
以前讀過王重民之《敦煌遺書論文集》,中說,敦煌寶藏有建築、壁畫、彩塑、乾屍和文書,其中文書約在5萬卷。從1900年至1924年的24年間,並沒有分類造冊登記,運到北京的殘卷約8000件,散落民間的估計有1000件左右,其餘絕大多數文物均在國外。英國的斯坦因先後兩次騙購約13000件。法國的伯希和騙購約5500件精品文書。 日本的橘瑞超騙購約400件。 俄國的鄂登堡盜挖殘卷約500件,繪製443個洞窟的平面圖,拍照洞窟照片2000餘張。 美國的華爾納,用特製膠布粘走26塊精美壁畫,盜走彩塑、半跪菩薩各一尊,經卷2件。作為寶藏主人的中國只保存了一萬多件,竟然被外國人掠奪了三分之二之多!現在,全世界有四十多個國家博物館和研究機構藏有敦煌遺書。
對此浩劫,國人無不義憤填胸,學人紛紛譴責,道士王元籙成頭號賣國賊。其實仔細分析當時中國的時局,政權更迭,軍閥混戰,對這批國寶如何保存難以抉擇。從史料看,在藏經洞發現後的三十多年裡,敦煌還經歷了幾次大的劫難。當年, 王元籙他曾邀集敦煌鄉紳參觀藏經洞,並向歷任縣令和過往官吏有所饋贈。1902年,頗富學識的汪宗翰出任敦煌縣令,認識到敦煌遺書、遺畫價值的他將此事上報甘肅藩台衙門。此時,金石學家葉昌熾恰任甘肅學政,曾托汪宗翰代求一些遺書和遺畫,作了初步研究鑒定,並將研究成果補入他已經完稿的《語石》一書。他建議將敦煌遺書全部運至省城蘭州保管,但因運費難以籌措,未被採納。之後,他所索得的那些卷子,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流散到了日本和美國。 1903年左右,王道士曾運兩箱遺書及遺畫至肅州(酒泉),向安肅兵備道台廷棟彙報,希望得到有效的保護。廷棟以「其書法乃出於己下」為由,斥退了王道士,但卻留下了經卷與畫卷。民國六年,廷棟因涉復辟嫌疑,被駐防邦統周炳南槍殺,那兩箱經、畫也便不知下落。1873年陝西回民起義軍白彥虎武裝流落到敦煌曾拒守莫高窟,對地面文物造成破壞。1921年國民政府將白俄流亡軍人約500人,安置在莫高窟達兩月余,使洞窟壁畫嚴重損壞,並毀壞一具完整的元代女屍。1941年國民黨馬步芳的一支部隊曾駐紮莫高窟,對敦煌文物也進行了破壞。其次,當地居民按風俗,隨意拿去部分文物以作辟邪用,據說,還有人花錢從道士手中購買遺書殘卷冊頁。還有自然破壞力對它的侵蝕,石窟內的彩塑佛像是用泥土、麥草和木頭做材料製成的,壁畫的顏料主要是礦物質。按照自然規律,這些東西都會慢慢衰亡。莫高窟現面臨著幾大危害,一是積沙,一是風蝕,一是風沙塵。上世紀末,窟區每年要清理的沙子就達3000立方米到4000立方米。完全統計,莫高窟現存有壁畫或彩塑的492個洞窟中,已有250多個洞窟、4000多平方米壁畫出現起甲、空鼓、變色等病害,而這些病害都與風沙有一定關係。有關人士拿1908年在莫高窟285窟拍攝的壁畫,與2004年拍攝的相同畫面比較。時隔近100年後,該壁畫更加殘破不堪。
在那些動亂的年月里,政府官員不是考慮如何地保護它,而是千萬百計竊為己有。因此,一時間偷竊成風,敦煌卷子流失嚴重,這是敦煌卷子自發現以後最大的劫難,當1914年斯但因第二次到莫高窟後,王圓籙對他說了一段令人深思的話,斯但因這樣寫道:「說到政府官員肆無忌憚的將遺書攫為己有,他所鍾愛的中文卷子致受損傷,他表示後悔當時沒有勇氣和膽識,聽從蔣師爺的話,受了我那一筆大款子,將整個藏書全讓給我。受了這次官府的騷擾之後,他怕極了,於是,將他所視為特別有價值的中文寫本另外藏在一所安全的地方。」
「莫高」突厥語為「神聖」之意,而作為「聖地」,它的文化魅力輻射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成為世界文化遺產上的一個最耀眼的明珠。從此出發,莫高窟應是世界的,全人類的,人人都有對它的保護責任,回想以上所述敦煌遺書遭遇的劫難,現在看來王圓籙的做法是對的,如果沒有斯但因、伯希和等人的搶救,如果王圓籙沒有將這批遺書出售給他們,也許遺書的劫難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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