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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瑜:一位「政治精算師」是怎樣煉成的?

文 / 科夫

在台灣,沒有哪個政治人物能像宋楚瑜一樣讓我感興趣了:你可以說他是個不斷改換門庭的政客,但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位跑遍台灣每一個鄉鎮,深受民眾愛戴的「老省長」;你也可以說他永遠是個邊緣人物,但另一方面他又時時出現在台灣甚至是中國歷史舞台的中心。

因為即將要在秘魯召開的APEC會議,老宋又一次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行前,他被蔡英文政府列入了一票深綠老頭子才有「殊榮」進入的「內閣資政」名單。於是在大陸的輿論圈裡,這個結果被認為是宋楚瑜終於露出了他的「橘皮綠心」;不過在隨後的孫中山紀念活動中,老宋又高喊「兩岸一中,反對台獨」,搞的那邊呂秀蓮又跳出來警告說,如果宋楚瑜到時候向大陸傳達了認同九二共識的聲音,蔡英文要負責。

這樣「里外不是人」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在宋楚瑜的身上了。在二元思維嚴重的中國輿論圈裡,他是個不折不扣令人討厭的騎牆派,但在同行的眼裡,他卻得了個了不起的稱號叫「政治精算師」。

1、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個有為學術青年走上了政治的道路。

宋楚瑜,1942年出生於湖南省湘潭縣,1949年隨家人遷到台灣,六七十年代,宋楚瑜到美國讀書,雖然其父是國民黨軍隊將領,但他在美國的生活還是艱苦的,半工半讀成了宋楚瑜生活的常態,就是這樣,他也先後獲得了加州大學的國際關係碩士、美國天主教大學圖書館西碩士和喬治城大學政治學系的博士學位,完成了題為《An elite perspective on developmental crisis: China"s experiences in Inner Mongolia》的博士論文(讓人想不到的是,作為政治人物的宋楚瑜,至今其著作中最暢銷的還是一本名為《如何寫學術論文》的小冊子)。

宋楚瑜一家合照

讀書期間,宋楚瑜獲得了當時台灣方面「新聞局長」錢復的賞識,錢復推薦他回台任職。1974年,宋楚瑜擔任了蔣經國的英文秘書,深得小蔣的賞識。從此在政壇平步青雲,歷任「新聞局副局長」、「總統府秘書」、「新聞局長」,最後在1984年出任國民黨中央黨部副秘書長,開始了「大佬」的生涯。

宋楚瑜與蔣經國

宋楚瑜在主管新聞出版的任上,多次對被國民黨查禁的自由主義刊物和書籍開綠燈(他和李敖也因此成為好友),也曾經因為美聯社記者發稿用詞錯誤憤而暫停其採訪資格,維護了「國家主權和法律的尊嚴」。從這些事情的處理就可以看出,宋楚瑜的政治思維是偏向於反威權,但對國家政權卻有榮譽感的。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些原則,日後肯定要吃大虧。

也許是因為宋楚瑜曾經幫過李敖,也許是他們兩個性情政見相投,宋楚瑜一直是李敖屈指可數的幾個好友之一,李敖對宋楚瑜的評價也是不吝溢美之詞,稱「做事的能幹程度沒人能超過宋楚瑜」

2、

沒有被耍過幾次狠的,怎麼能變精明

1988年蔣經國去世,李登輝接任台最高領導人。宋楚瑜一度和李登輝來往密切,在宋等人的幫助下,李登輝順利的接任了國民黨「代理黨主席」一職,權傾一時。李登輝也隨即投桃報李,讓宋楚瑜出任了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長。在後來的「大選」中,宋楚瑜又幫助李登輝順利的拿到了黨內提名。

然而,看似配合默契的李宋關係在此時也盛極而衰。特別是宋楚瑜出任「台灣省省長」之後,人氣飆升,在各種場合活躍至極;在行政過程中,宋楚瑜領導的「省政府」與台「中央」之間也不斷產生摩擦。宋楚瑜的人氣聲望之高,已經明顯讓李登輝感覺到了威脅,他在之後的大選中抬出連戰做副手,制衡宋楚瑜的想法十分明顯。

李登輝與宋楚瑜

隨後發生的「凍省」事件使得兩人的矛盾被擺到了檯面上,關係急轉直下。1999年,又是因為「大選」的提名問題,宋楚瑜徹底與李登輝鬧翻,被李開除出了國民黨。但是老宋就不服輸,還是硬著頭皮以獨立參選人的身份參選,最終因為國民黨捏造的「興票案」而以微弱劣勢輸給了陳水扁,遺憾落選。

老宋的政治生涯就這樣第一次走到了低谷。

不過在經歷了這次慘痛的失敗之後,宋楚瑜起初並沒想走上橘色的道路,他對與李登輝分道揚鑣的國民黨還是抱有希望的,所以這個階段整天考慮的還是「國親整合」、團結藍營,能在大是大非中對抗綠營和陳水扁。可是殘酷的派系鬥爭現實又給他潑了一碰冷水。這次他面對的是國民黨的下一代新星馬英九。

1998年馬英九競選「台北市市長」,當時宋楚瑜正是如日中天,為馬英九的成功當選也做了不少的工作,然而事後兩人一起到街上謝票,街邊的群眾都在高呼宋楚瑜的名字,相比之下,馬英九倒像是個配角,這個小插曲成為馬宋二人嫌隙的開端

2000年選舉的時候,作為國民黨「競選總部」發言人的馬英九公開號召泛藍選民「棄宋保連」,儘管這樣做是出於黨的利益優先的考慮,但是在老宋的心裡肯定也已留下心結。2002年,馬英九連任「台北市長」期間,儘管宋楚瑜為了替他拜票當街下跪,但是馬非但不領情,還對宋避之不見。

曾經眾志成城

2004年,老宋放下了身段再次出征,與連戰組合征戰「大選」,不料卻因為發生了槍擊事件而再一次的輸給了陳水扁。選舉後連、宋都要求馬英九執掌的台北市政府重新調查槍擊案,而馬英九卻對這個案件進行了冷處理,事後外界都認為這是馬英九為了自己的2008而故意為之。

到了2005年的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宋楚瑜公開為當時馬英九的對手王金平站台拉票,兩人之間的矛盾也終於公開。2008年,馬英九成功當選「總統」,卻沒有給在「國親合作」中犧牲較多的宋楚瑜和親民黨任何的補償,由此,老宋與藍營的緣分算是徹底盡了。

3、

一位「政治精算師」是怎麼樣煉成的?

其實早在2005年的時候,老宋就嘗試做一些改變,當時在泛藍陣營的一片反對聲中,他公開的與陳水扁進行了會談,與阿扁達成了一系列協議,據說其中還包括了阿扁想要讓老宋到大陸傳的話。結果這邊宋楚瑜高興的在媒體面前宣布成果,那邊陳水扁就在台獨基本教義派的逼迫之下否認了與宋楚瑜的會談結果。

當時留下的這種照片是何其的諷刺

雖然也被耍了,但這次失敗的會見卻讓老宋不經意間摸到了門道。親民黨在台灣民眾中的支持率已所剩無幾,但他發現如果從另一個角度去考慮,自己的地位卻在不經意間發生了變化。他看到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在民進黨認識到「台獨」無望之後,肯定會迫切需要一個中間人來與大陸接觸,而國民黨方面基本上壟斷了這一渠道,所以他自己就成了綠營人士為數不多的選擇之一。

另外,以現任「台北市市長」柯文哲為代表的所謂「中間勢力」,也好像缺少一個可以替他們在藍綠政黨之間遊走傳遞消息的「老資格」人物,宋楚瑜覺得他也是那個當仁不讓的人選。

宋楚瑜還擔任了「台北市政府」首席顧問

柯文哲的這番話值得玩味

於是,把握住機會的宋楚瑜在最近幾年頻繁的亮相(雖然有段時間因為愛妻陳萬水的去世,宋楚瑜情緒一度低落,但還是參加了包括兩次「總統選舉」內大小活動),很多人看不懂啊,說一個早就過氣的老政客,怎麼還在台前幕後的竄來竄去,什麼事情都要插一杠子。實際上老宋也知道他在這些事情上都不會成功,但還是要堅持出來做。為什麼?因為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延續親民黨和他自己的政治生命。

這對老宋來說其實是一個很關鍵的轉變,他把自己角色的定位從爭霸一方的諸侯變成了一個到處遊說的「縱橫家」,估計他是在想,與其找不到個落腳地,那還不如就輪流到各家成為座上賓。憑藉著我老宋的資歷和辦事能力,哪個還不得給個三分面子啊。

然而,精於算計的人總是滿足於眼前的那點事,對於全面的看問題他們興趣都不大。遊走在各個勢力之間的中間人要能如魚得水,那必須是各家都有差不多的實力,如果到了一方獨大的時候,那這個中間人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很明顯的情況是國民黨和民進黨已不是一個級別的黨,台灣和大陸也早已不是一個級別的實力,不知道老宋有沒有考慮到,他剛成為縱橫家,就已經到了戰國晚期。


今日黑鏡頭

三個男人一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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