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僱的FBI局長：華盛頓鬥爭硝煙再起

當地時間5月9日，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局長詹姆斯·科米正在洛杉磯對FBI僱員們發表演講。聽說自己被總統特朗普解職的消息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這一定是個惡作劇。不幸的是，這天下午，白宮助手基思·席勒已經到訪了FBI總部。他將一封來自總統的信遞交到了科米的辦公室。總統在信中對科米說：「我祝願你在將來的日子裡好運。」

多年前，在自己製作的電視真人秀里，特朗普讓人們記住了他的標誌性口頭禪：「You are fired !（你被解僱了！）」多年後，他似乎將同樣的戲碼搬到了白宮。在上任最初的4個月里，總統已經解僱了代理司法部長莎莉·葉茲，並要求包括紐約南區聯邦檢察官普利特·巴拉拉在內的46位聯邦檢察官辭職。

詹姆斯·科米的解職使華盛頓的權力鬥爭顯得愈加波詭雲譎。現年56歲的科米於2013年被時任總統奧巴馬任命為FBI局長，任期為10年。科米1982年畢業於威廉－瑪麗學院，專業是化學和宗教，1985年在芝加哥大學法學院獲得法學博士學位，畢業後曾在紐約、弗吉尼亞州等地任檢察官。2003年12月至2005年8月，科米擔任喬治·Ｗ·布希政府司法部副部長，系司法部「二號人物」，負責日常工作，其間還曾擔任代理司法部部長。

被解僱的FBI局長詹姆斯·科米

科米的麻煩去年10月就已經埋下了伏筆。2016年10月28日，距離美國總統選舉不到10天，科米寫信給國會說要重啟希拉里的電郵門調查，並表示在跟電郵門不相關的調查行動中，發現一批希拉里掌國務院時期電郵，準備審核是否涉機密資料。而就在投票之前，11月7日，科米再次致函國會表示，已對早前發現的一批電郵完成審核，維持不起訴決定，FBI解釋是因為檢視了前國會議員韋納的信箱後發現，裡面數千封的電子郵件，都是私人或是之前已經被調查過的重複信件，並沒有發現希拉里的機密郵件。

這並不是科米第一次找柯林頓一家的「麻煩」。上世紀90年代，柯林頓夫婦涉嫌捲入80年代發生在阿肯色州小石城的一宗房地產交易，被指控犯有「妨礙司法」、「作偽證」 等罪行。該交易發生時柯林頓是家鄉阿肯色州的州長，希拉里在小石城的羅斯法律事務所任職。科米作為參議院白水門委員會的特別顧問，參與了調查。這起調查的結論雖然認定柯林頓夫婦無辜，但其調查過程卻牽出了萊溫斯基醜聞。2002年，科米作為聯邦檢察官，調查柯林頓特赦投資人里奇的案件。2001年1月20日，柯林頓在任期最後一天簽署了140份特赦令，其中一份是給馬克·里奇的。調查發現，里奇前妻曾給民主黨、柯林頓圖書館以及希拉里2000年競選參議員提供過資金支持。但最終，科米沒有起訴柯林頓夫婦。

2016年郵件們調查「烏龍」引發了希拉里和民主黨方面的巨大不滿。希拉里曾說，如果選舉是在10月27日舉行，則結果會完全不同——科米宣布重啟「郵件門」調查一事，對她的選戰而言是個「轉折點」，導致她在美國中西部的支持者減少，已建立一定優勢的選戰勢頭就此終止。民主黨指責，科米沒有站在中立的立場上處理該事件，他之前一直註冊為共和黨人，曾支持參議員約翰·麥凱恩的2008年總統競選活動，也曾支持州長米特·羅姆尼的2012年總統競選。但這些指控並沒有太強的說服力。

事實上多年來，科米一直以獨立、正直著稱，鮮有爭議。一個例子是，2007年，科米出席國會聽證。聽證內容是關於2004年3月，小布希政府企圖延長監聽法案一事。2003年，科米是在小布希的提拔下成為司法部副部長的。但在聽證會上，他並沒有為小布希遮掩。他回憶當時總檢察長阿什克·勞福特病重，小布希派白宮幕僚長安德魯·卡德和律師阿爾貝托·岡薩雷斯，到病床前企圖讓阿什克勞福特簽字延長監聽法案，但遭到拒絕。

奧巴馬提名科米為FBI局長時，曾借他2米03的身高俏皮的一語雙關：「在正義和法治立場上，他站的比任何人都高。」

2013 年，奧巴馬任命科米為聯邦調查局局長。

但顯然，隨著希拉里的「郵件門」和特朗普的「通俄門」稱為華盛頓權力較量的有力素材，科米的調查已經無法獨善其身。而他的被解僱，則使局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白宮表示，特朗普總統做出的決定是基於司法部長傑夫·塞申斯以及司法部副部長羅德·羅森斯坦提出的建議。羅森斯坦認為，科米處理前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郵件門」問題上的做法是錯誤的：科米於2016年7月5日公布FBI有關「郵件門」的調查結果，並作出不予起訴的結論。這一行為屬於越權。他認為，作為FBI的領導人，他無權就是否起訴做出決定，這是司法部的職權所在。此外，科米以發布會形式公布調查結果同樣有違相關規定。羅森斯坦稱，基於科米的錯誤做法，如不更換FBI領導人，該機構已不太可能重獲公眾的信任。

2016年7月7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詹姆斯·科米出席美眾議院就希拉里「郵件門」事件聯邦調查結果舉行的聽證會。

但是特朗普的懷疑者並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人們注意到，當10月28日，科米宣布重啟「郵件門」調查時，特朗普曾為他擊節叫好，而當他表示不打算起訴希拉里時，當選總統又直接在推特上表示大為不滿。更讓人懷疑的是，5月3日，在一場國會聽證會上，一位參議員問道：「俄羅斯是否繼續在干涉美國及其它國家的政治進程？」科米對此給予了肯定回答，並稱，這對美國而言是最大的威脅。他同時還證實，對俄羅斯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競選團隊之間的「關係」仍在調查中，但他拒絕透露事件的具體細節。

12月9日，在特朗普正式當選之後一個月，奧巴馬政府啟動了對「黑客門」和俄羅斯政府介入大選一事的全面調查，授權FBI採用包括竊聽在內的一切形式監視俄羅斯駐美大使基斯里亞克及其下屬的非正常活動。此後特朗普就在「通俄門」的泥沼里糾纏不清。12月29日，已經被提名為國家安全事務顧問的弗林在36個小時里和基斯里亞克連打5通電話，要求俄方不要因奧巴馬政府驅逐俄外交官採取激烈的報復措施；作為回報，弗林承諾在正式就職後嚴肅考慮重新評估對俄制裁一事。而這一切都被FBI記錄了下來。此後媒體又大量爆料白宮首席策略長史蒂夫·班農、第一女婿庫什納、國務卿蒂勒森等人與俄羅斯高管和商業界有密切往來的消息。雖然這些消息並沒有能確鑿的顯示，俄羅斯方面真的將其意志安排進了白宮的決策，但對特朗普政府的公信力是巨大的損傷。

現在，懷疑者指出，科米被解職的真實原因很可能是FBI對「通俄門」的調查觸怒了總統。當特朗普因為「通俄門」調查反咬奧巴馬竊聽電話時，詹姆斯·科米曾站出來批評這一指控毫無依據。那時，總統對局長的信任就已經破碎了。一些分析還試圖建立一種聯繫：被解職的代理司法部長莎莉·葉茲在5月8日參加美國國會參議院聽證會時表示，她曾在1月26日向白宮報告，曾經擔任美國國防情報局局長的弗林與俄羅斯駐美國大使聯絡一事沒有向副總統彭斯坦白，並警告弗林有可能受俄羅斯勒索。被要求辭職的紐約南區聯邦檢察官普利特·巴拉拉也聲稱，被開除以前，他正在調查特朗普提名的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長普萊斯的投資情況，以及俄羅斯商人與特朗普內閣的關係。

不管真相如何，科米的被解僱已經成為權力較量的新素材。曾經對科米大為光火的民主黨人迅速抓住了機會。參議院羅恩·韋登在推特上說，科米應該在他被解僱的那一刻迅速宣布要對「通俄門」事件召開公開聽證。民主党參議院領袖查爾斯·舒默也說：「我們知道眾議院正在調查俄羅斯是否介入我們的大選從而利好特朗普。我們知道參議院也正在調查。FBI一直在調查特朗普競選時是否與俄羅斯串通，是不是這些調查太接近正式答案？」

特朗普在推特上譏笑民主黨人的嬗變：「民主黨人當初對詹姆斯·科米惡言惡語，說他應該被解僱，現在呢，他們又裝作很傷感的樣子。」但總統確實在這一事件上喪失了輿論制高點。美國媒體再一次披露了白宮內幕：整個周二晚上，特朗普都在看關於他這一決定的新聞，他對於沒有人在電視上出面為他說話感到生氣。與此同時，白宮的顧問們則相互指責對方沒能意識到這一事件產生的效應，控制局面。兩位白宮官員向媒體透露，特朗普團隊對開除科米一事缺乏內部的溝通，周二當天的媒體見面準備匆忙。

特朗普在推特上譏笑民主黨人的嬗變

但顯然，總統不會束手就擒。在公布科米的解職的消息前，特朗普將國會山的領袖們叫到一起，宣布他的決定。查爾斯·舒默對他說：「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總統沉默了一下。「好吧，我們走著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