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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是賈府第一令人佩服的管家奶奶

我說珍大奶奶尤氏,是賈族第一令人佩服的管家奶奶,是不是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鏡?既然敢這麼講,自然有一番道理。

?先梳理一下尤氏的家世和身世:尤氏母親早逝,父親續娶了尤老娘,尤老娘還帶著兩個拖油瓶尤二姐、尤三姐。接著尤氏父親也去世,尤老娘帶著兩個女兒又過幾年,經濟困頓不支時,投奔了尤氏(寧國府)而來。估計尤氏的父親生前大概是一個小官史或者鄉紳之類,日子還算殷實,畢竟是和寧國公府聯姻,尤氏嫁過來雖是繼室也為正妻,是貨真價實的當家奶奶。尤氏沒有親兄弟姐妹,和尤老娘、二姐三姐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父母亡故後,至少小說的描述里找不到任何和尤氏有血緣關係之人。尤氏嫁給賈珍後,沒能個下一兒半女,賈蓉是賈珍和原配妻子所生,古代女子尤其是大家族地位穩定靠什麼?一是娘家的勢力,二是有兒子方得有依靠。尤氏二者均不具備,比較同樣是沒有生子的邢夫人,邢夫人有私產,娘家有財產,有娘家兄弟、也有幾家陪房,比如王善保家的。邢大舅親口說過:我花的不是你賈家的,我邢家家私也夠我花了。所以這麼一比較,尤氏算得上賈府最勢孤力弱的。

那為什麼說她就最讓人佩服呢?雖然硬條件不行,但尤氏非常有智慧,為人做事非常得體,用現在話說就是智商情商都夠高。下面具體分析。

?尤氏對待長輩:

寧府梅花盛開,她就在府里擺酒,帶上兒媳婦秦可卿來面請賈母和太太們這些長輩賞花。賈府的太太奶奶們都侍候過賈母吃飯,書中專門寫出的有兩處,一處在黛玉進府當天晚飯是王夫、鳳姐、李紈侍奉,另一處就是王夫人和尤氏侍奉:「王夫人尤氏忙上來放箸碗」,賈母要吃稀飯,尤氏早捧來一碗紅稻米粥,賈母吃完讓尤氏「你就來吃了吧」,尤氏答應著侍候賈母漱口盥水畢,賈母下來和王夫人說閑話行食,這時候尤氏告座吃飯,用完飯,陪賈母說話取笑至起更時間,賈母叫尤氏「家去罷」,尤氏方告辭出來。尤氏也很關心尊重公公賈敬,早早請示賈珍:「後兒是太爺的生日,到底怎麼個辦法?」又安排「預備兩日的酒席,兩班戲,要豐豐盛盛的」,為不回家的公公做壽。賈府過中秋,鳳姐李紈病了,尤氏就過榮府來陪賈母太太們賞月,賈母勸她回去說你們小夫妻也得團圓團圓,尤氏笑:「老祖宗說的我們太不堪了,雖說我們年輕,也是十幾年的夫妻,況且孝服未滿,陪著老太太頑一夜還罷了,豈有自去團圓的理。」這話說的賈母聽著受用:「這話很是……可憐你公公已兩年多了,我倒忘了,該罰我一大杯……。」

尤氏對待同輩:

說尤氏(和鳳姐關係)相交甚厚,單請王熙鳳「明日去逛逛」,「那尤氏一見鳳姐,必要先嘲笑一番」,看,這個關係多親熱。賈母要學小家子湊分子給王熙鳳做生日,尤氏主動承擔起張羅的任務,置辦酒宴、請戲班子,安排的妥妥貼貼,辦的是熱熱鬧鬧。尤氏在李紈的稻香村,「盥洗」、「吃麵茶」,「晚了就在園內李氏房內歇息」,和李紈多麼隨意。就是賈族裡比較寒素些的比如璜大奶奶也是常來向她請安,尤氏也經常留這位璜大奶奶吃飯。因綉春囊事件而查抄大觀時,惜春的丫頭入畫因私自傳遞東西,惜春立逼著王熙鳳把入畫帶出去,這個時候把尤氏請進來處理,惜春說:「我清清白白一個人,為什麼叫你們帶累壞了?」「近來聽得多少不堪的閑話,連我也不便往你們那邊去了」,惜春對寧府的決絕讓尤氏感到「真真的叫人寒心」,惜春此舉眾人看著尤氏實在冤枉委屈,都勸她:「姑娘年輕,奶奶自然該吃些虧的」,尤氏「忍耐大半天」,「終究她是姑娘,任憑怎麼樣,也不好和她認真拌起嘴來」,只得忍了這口氣,便也不答言,一徑往前邊去了。

?尤氏對待晚輩(兒子媳婦):

尤氏對待兒媳婦秦可卿是「當作自己女孩兒似的疼」,秦可卿得了病,尤氏是「我這兩日好不心焦!」「你說讓人心焦不心焦?」「心裡如同針扎一般」還叮囑賈珍「你哪裡尋個好大夫給她瞧瞧要緊……」又向潢大奶奶打聽「你們知道有什麼好大夫沒有?」尤氏真是急的了不得,又說賈蓉:「你不許累掯她,不許招他生氣……她要吃什麼,只管到我屋裡取。」秦可卿感激「公公婆婆當自家女孩兒似的待」。這時間內還有璜大奶奶滿臉溫怒來找尤氏評理說秦鍾欺負了她侄兒,實際上尤氏一看見她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尤氏只管絮絮叨叨和她說秦可卿的病,把個璜大奶奶說的把要講的事兒一句也不敢說了,又見珍大奶奶如此正視她,還托她尋醫問葯的,最後倒滿心歡喜的走了,這手絕了,尤氏念經般的車軲轆話說完,一切矛盾消於無形,各方滿意。

?尤氏完美罷工兒媳秦氏喪事:

秦可卿所謂病死了,當然我們知道她淫喪天香樓,尤氏[恰巧]「犯了胃疼的舊症,睡在床上」,尤氏病的多巧!名為「病倒」,實為「撂挑子」,這個韜略,王熙鳳道行都不行,秦氏和賈珍的「爬灰」是府里公開的秘密,這讓尤氏何等難堪,但尤氏不是邢夫人,不會一味充賢惠良善,受這個窩囊氣還得操持龐雜喪禮,太欺負人了,「病倒」充滿了尤氏對苟合的不滿和抗議!這個病連王熙鳳這麼眼毒的人也看不出來,還每餐打發人給尤代安排細粥小菜呢。

能屈能伸,鳳姐大鬧寧國府,尤氏成功轉移自己的責任:

在得知賈璉偷娶尤二姐之後,王熙鳳怒氣沖衝來到寧府,賈珍看了嚇得丟下句「殺牲口做飯,好好招待你姑娘」一溜煙跑掉了,留下尤氏和跪著求饒不敢起來的賈蓉應對,鳳姐直把尤氏揉搓成麵糰,罵尤氏「你尤家女兒沒人要了,偷著只往賈家送」「自古說妻賢夫禍少」「表狀不如里壯」「你但凡是個好的,他們怎敢鬧出這些事來?你又沒才幹,又沒口齒,鋸了嘴的葫蘆,就只會一味瞎小心,應賢良的名兒。」貌似罵的挺對,而且鳳姐還訛了寧府五百兩銀子,尤氏怎麼應對?三招,第一招,罵賈蓉:混帳種子,和你老子乾的好事!當初我就不同意!表明自己做不了主,要恨別恨我。第二招,隨你揉搓,死豬不怕開水燙:「怨不得妹妹生氣,我只好聽著罷了」。第三招,戴頂高帽給鳳姐:「到底是嬸子寬宏大量,足智多謀,等事辦妥了,少不得我們娘兒們過去拜謝」。又親服待鳳姐梳洗了,又命預備飯,尤氏又「親自遞酒布菜」,「酸鳳姐大鬧寧國府」在一頓吃喝中收了場。甚至鳳姐後面還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反過來說「嫂子別怪我」,餘下回明家長,安排住房還得鳳姐親自去張羅。

?尤氏處理和賈珍的夫妻關係應該說得心應手:

賈珍的紈絝荒淫可以說登峰造極,賈璉和別的女人偷情,只敢偷偷摸摸,賈珍是公開的,而且男女並蓄,而且「爬灰」,甚至和家族男性晚輩胡搞,一堆侍妾,夜夜笙歌,和一些士家子弟徹夜聚賭,還經常去賈璉外宅勾搭尤二姐尤三姐,就是這麼無法無天、爛到骨髓的一個人,尤氏卻可以一直保持著賈珍和那些侍妾們對她的尊重,賈珍所有的荒淫、不著調、甚至是泯滅人性的不堪,尤氏不但從不干涉,還有那麼點看熱鬧的勁,過中秋節,賈珍還派小妾一再去請,尤氏才給個面子跚跚來遲。這功夫王熙鳳再修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達到。料理公公賈敬的喪事,得到賈珍「贊稱不絕」「連說幾聲妥當」的肯定。賈珍自始自終對尤氏保持著尊重、肯定和讚賞。

?尤氏獨艷理親喪

老太妃薨了,賈府有爵位在職男女主子和侍候的一幹家人都走了,賈府人都走空了,只剩些太太奶奶小姐和沒成年的哥兒,賈敬這個時候升仙了,這可是給尤氏的大難題,絕對的挑戰,還記得「王熙鳳協理寧國府」操持秦氏的喪事,曹公濃墨重彩,鳳姐大大展了下才幹,其威重令行,分工有序,懲戒人做筏子,幾下里把個寧府內里整的是井然守序,眾人也都威福。這次尤氏為賈敬理喪,是否是曹雪芹有意安排以做對比呢?我們且看尤氏如何行事:命人先到玄真觀將所有道士鎖起來,等大爺回來審問,帶了管家賴升和家人媳婦們往觀里去,又請大夫查看死因,馬上派人飛馬去給賈珍報信,一邊把賈敬穿戴好,用軟轎抬到家廟鐵檻寺停放,大約算準賈珍父子能有半月才能來到,天又熱,遂自行主持,已命天文生擇日入殮,三日後開喪破孝,這裡又且做起道場。府里實沒有人可以協助,說尤氏只好將外頭的事暫托幾個家裡二等管事人,又安排族裡賈編(王字旁)、賈珖、賈珩、賈瓔、賈菖、賈菱等各負一責,尤氏因在家廟主持不能回家,於是把她繼母尤老娘和二姐三姐叫來寧府看家,這才放了心。這節回目就叫「獨艷理親喪」。一個獨字寫尤氏親力親為,調動一切可用人力,急事快辦,抓住關鍵,千頭萬緒中是有條不穩,無一疏漏,賈珍在聽到這個安排後是「贊聲不絕」連稱「妥當」。雖說尤氏看起來是按步就班,但與當初王熙風操辦喪事對比,賈府實力包括整個大環境有非常大的落差,當年寧國府「府門大開,兩邊燈火,照如白晝,亂鬨哄人來人往,裡面哭聲搖山振岳。」外面大事由賈珍料理,王熙風僅「裡面照管照管」而且賈珍「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要好看為上。」「不要怕人抱怨。」人、錢、物充備,尤氏操辦喪事已臨近賈府「盛筵必散」,男主人主事等人都不在家,是「一時竟沒個著已的男子來」「榮府鳳姐病了,李紈照顧姐妹,寶玉不識事體」。尤氏無人可用,還有賈敬死因不明,萬般無奈下,尤氏只好內外事一肩挑上,獨艷理親喪!

尤氏待下寬厚,心懷慈悲。

閑取樂偶攢金慶壽一回里,賈母要為王熙鳳過生日,還要學小家子湊分子,賈母帶頭出二十兩,餘下多少不一,共湊了一百五六十兩銀子,鳳姐要周趙兩位姨娘也出份子,尤氏笑道「我把你這沒足厭的小蹄子,這麼些婆婆嬸子湊錢給你過生日,你還不足,又拉上兩個苦瓠子作什麼?」鳳姐讓她只看著老太太的眼色行事,尤氏說鳳姐「我勸你收著些好,太滿了就潑出來了。」尤氏找機會把平兒、鴛鴦、彩雲的份子錢退還給她們。又到周趙二姨娘處,把她們的那份退還她們,二人還不敢收,尤氏道「你們可憐見的,哪有這個閑錢,就便是鳳丫頭知道了,有我應著呢。」二人才千恩才謝的收了。寧府老僕焦大是賈家初興時就跟著太爺出過兵的,救過主子命的人,寧府上下數典忘祖,焦大一喝酒就開罵賈珍賈蓉: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的家業,沒承望生出這些畜牲。被人捆起來塞一嘴馬糞,對於年老又有功於寧府的焦大,尤氏「常說給管事,以後不用派他差使。」對焦大有意關照。抄大觀園時,在入畫箱里尋出珍大爺賞她哥哥的私自傳送進來的一大包銀裸子等物,惜春要王熙鳳「快帶(入畫)出去,或打、或殺、或賣,我一概不管。」尤氏幫著求情「看他從小兒服待一場」饒她這回,情沒求下來,尤氏不忍,把入畫帶回寧府另安排,尤氏常常表現出對這些底層或者處境不易之人的同情,尤氏的這些個慈悲,或許和她自己的出身有關,能體諒這些人的不容易。

?尤氏遇事熱心,善於平衡關係,贏得好人緣。

薛姨媽看上了邢夫人的侄女兒邢岫煙,想給薛科求配,賈母很高興,薛姨媽說「還得一位主親才好」。於是賈母又把這個事交給尤氏,尤氏忙答應下了,尤氏深知邢夫人性情,「惟忖度邢夫人之意行事」,在尤氏操持下,定親圓滿完成,我們可以猜想邢夫人應該相當滿意。賈母過壽辰,全家上下忙了好多天,一晚尤氏一徑來至園中,見園子正門角門都沒關,還吊著的燈也沒滅,尤氏想「園門大開著,明燈蠟燭,出入的人又雜,倘有不防的事,如何使得!」回頭命小丫頭去叫當班的女人媳婦等來吹燈關門,可當班女人並不太把尤氏的話當回事,意思是你又不是這府的人,管不著我,這時尤氏冷笑著命人「叫他們家的鳳姐來」,結果後來兩個婆子就被捆起來,關到馬圈等候尤氏發落,這小事件一是說尤氏雖是東府的人,但見到西府有消防和安全隱患也很上心,防患於未然意識強,二也說珍大奶奶可不是軟柿子,尊嚴不容踐踏。尤氏在料理公公賈敬喪事,她將家裡剩下管事、族人、親戚凡能派上點用場的全都用上了,而且十分得力,要是平時沒做好,臨時如何能有這等號召力!

尤氏在賈府做到這一步著實不易,她的兒媳和妹妹實際也是她的情敵,但她對待她們卻很仁義,就算賈珍的侍妾佩鳳、偕鸞、文花等人,尤氏對她們也很好,尤氏去榮府,去大觀園,也時常帶著她們逛逛。

賈珍父子拿尤二姐尤三姐當粉頭取樂,賈璉偷娶尤二姐,賈珍就做主了,說是和她商量,不如說是通知,王熙鳳大鬧寧國府對她又罵又揉搓,後來還設計打掉了尤二姐腹中之子,直到逼死尤二姐才罷休,為什麼?歸根到底是尤氏自已沒有兒子,娘家沒人,無根無基。賈府實權人物從心裡輕視她。

?尤氏表面上是世襲三品威烈將軍夫人,是堂堂寧國府當家女主人,這不過是表面應景的虛熱鬧,真實的尤氏必須承受丈夫的胡作非為,不成器繼子的不堪,繼母和妹妹們的不自重淪為玩物,賈族實權人物的輕視,尤氏的結局我們不得而知,隨著賈府大廈傾,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以上連續三天分析,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有謀略,有才幹,有手腕,有熱心,人緣好的尤氏,單槍匹馬的尤氏在賈府這樣大家族能經營出一方自己的天地,這個女人不簡單啊,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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