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喬布斯?
曲終人散之際再回首,在所有的神化和貶低之外,我們試圖探究喬布斯的內心世界,以此來回答一個問題:為什麼是喬布斯?
是什麼造就了蘋果和喬布斯?
這個問題在30多年中被反覆追問,又被人們一次次試著從經濟學、管理學、營銷學、科技甚至禪宗等各個角度進行解讀。而人的命運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偶然性,比如說,如果49歲的羅伯特?諾伊斯(Robert Noyce,英特爾公司創始人)沒有接聽21歲的不名一文的陌生人喬布斯打給他的電話,沒有將寶貴的創業經驗傾囊相授,又在隨後的十多年裡常常在深夜接到這樣的電話,解答問題指點迷津,喬布斯的人生會不會是另一種模樣?
很大的可能性是,這隻蘋果在隨後的35年中仍然會鮮紅耀眼。那麼,如果他的養父沒有舉家遷至矽谷——讓他能從小在矽谷山景城和庫珀蒂諾長大;如果他們的鄰居不是惠普的工程師——常常帶著喬布斯去惠普參觀電腦,還免費教他電路原理;如果12歲的喬布斯從黃頁上查到惠普創始人休利特的電話打過去時,早已功成名就的休利特聽到一個小孩兒問他要製造頻率記錄儀的電子元件時不耐煩地掛掉了電話,更別提讓他暑假在惠普實習——這隻蘋果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歷史不能假設,我們只知道,蘋果公司創立的35年里,它始終是一家來自矽谷的公司。矽谷,是理解喬布斯的另一個維度。
個人電腦時代
上世紀中期的矽谷是創業天堂,斯坦福大學把自己的土地用極為低廉的價格租給新興的公司打造工業園,並鼓勵在校學生出去創業,電子工程學能人齊聚,冷戰背景下的政府從不吝惜對這裡投入資金;而且,在一幫工程師和科學家的世界裡,創新思維和新生力量從來都備受歡迎與推崇。
在帕洛阿爾托的一個車庫裡,休利特和帕克德用538美元創建了惠普公司;Coherent成立的地方稍微乾淨點——帕洛阿爾托的一個洗衣房裡——因為它需要這裡的220伏電力供應,後來,它成了科學、醫療和商業應用方面的領先激光製造商;施樂公司在帕洛阿爾托的研究中心也許註定要比施樂這家公司影響更為久遠,激光印表機、滑鼠和圖形用戶界面(GUI)都是它們的產品;還有更膾炙人口的故事:晶體管之父肖克萊為建立半導體實驗室,從東海岸招來了8個年輕的工程師,兩年後,這8個年齡均低於三十歲的科學家集體離職,在創立惠普的車庫旁邊的一棟小屋裡創立了仙童半導體公司。隨後,他們發明了集成電路,分別創建了AMD、英特爾,還有著名的摩爾定律——他們被稱為「仙童八叛逆」,諾伊斯就是其中的帶頭大哥。
當這些故事發生時,喬布斯才剛剛出生、成長,而矽谷那時還不叫矽谷,直到1971年,《電子新聞》記者唐?赫夫勒才以半導體中的主要成分硅命名了這個地方。5年後,在創業、創新和創造的矽谷式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喬布斯和他的高中學長沃茲尼亞克,在另一個車庫裡創立了蘋果。
在矽谷,大公司幫傳扶帶小公司和年輕人,與其說是傳統,不如說是本能。去年,喬布斯的同齡人、另一位矽谷巨頭比爾?蓋茨接受《連線》雜誌專訪時,若有所思地對記者史蒂芬?列維感嘆,「挺有意思,在年輕時我幾乎不認識什麼老人。在我們發起微處理器革命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是老的,沒有一個人。」
蓋茨顯然沉浸在了一種錯覺里,也許因為他面對的是列維——一個25年前就寫出《黑客》、定義了矽谷那一代年輕人的記者。那時他、保羅?艾倫(微軟兩大創始人之一)和喬布斯的確都是年輕人,但即使在那時,他們也仰仗前人許多。
那個著名的矽谷笑話就是他自己講出來的,當喬布斯憤怒地指責蓋茨的微軟Windows操作系統抄襲了Mac機的圖形操作界面時,蓋茨這樣作答:「我們只是都有一個叫施樂的有錢鄰居,我從他家門口闖進去偷電視,卻發現你正從窗戶那兒溜走,比我還快了一步。」
理解圖形操作界面並不難。在它誕生之前,如果你想打開一個文件,得在電腦上輸入一串複雜的計算機語言,用這種語言去命令它,現在,你只需要在桌面上點擊它就行了,因為施樂將其圖像化了。1979年,作為施樂購買蘋果10萬股股份的交換,喬布斯走進施樂研究中心,看到那台名叫Alto的電腦,竟然把一切圖像化了!而且,它還有一個滑鼠!
然後,喬布斯從施樂找來了拉里?泰斯勒,在他的幫助下,1984年,蘋果發布了劃時代的Macintosh。考慮到它的售價(和前作Lisa相比),這也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部老少咸宜、不需懂得太艱深的計算機知識就能使用的個人電腦。
蓋茨和IBM此時也已登場,在這個故事裡,他們是同樣重要的另一股力量。1977年,當蘋果推出自己的第二款個人電腦,也是世界上第一款真正開機即可用BASIC語言直接與計算機交流的個人電腦Apple II時,IBM是落後者的代表。這也許是喬布斯一生中最偉大的歷史功績,他和沃茲尼亞克一起,第一次將個人(Personal)與電腦(Computer)聯繫在一起。
在大型機時代,IBM是當之無愧的王者,但卻錯誤地認為「全世界只需要5台計算機」。在它的概念里,計算機還是要佔滿一整個房間的龐然大物,永遠不可能被縮進一個小盒子里。所以,直到1980年,它才推出自己的第一款個人電腦。
但IBM幫助了另一個人,比爾?蓋茨。IBM選中比爾?蓋茨為他們開發個人電腦上的系統,蓋茨則買來了另一家叫作Seattle Computer Products的公司開發出的系統並加以改良,這就是後來著名的MS-DOS。IBM的另一個決定是,允許微軟將這種系統給其他公司使用而不是自己獨佔。數年之後,當微軟推出將圖形操作界面設計得更好、功能更全更完善、門檻也更低的Windows95時,已經沒人能阻止它成為軟體巨頭了。
《時代》周刊將1982年年度人物授予了「Computer」,而不是一個人。個人電腦時代那時已成洪流之勢,它將70年代人類的技術恐懼和大型機的壓迫感一掃而空,它讓人類意識到,技術不止可以用於戰爭和工業,也可以造福家庭和個人生活。、
喬布斯一生鍾愛奧威爾的小說《1984》,在1984年,為推出Macintosh電腦,他找來雷德利?斯科特(著名導演,代表作有《異形》、《末路狂花》等)拍攝廣告片,揮舞著鐵鎚的金髮紅衣健美女郎砸碎了威權時代的黑暗,個人電腦也是如此,砸碎了屬於大型機時代「技術只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裡的夢魘。
值得一提的是,也是這一年,斯坦福的一對夫妻為了能在實驗室里更好更快地傳遞信息,設計出了一種新型聯網設備,用來將斯坦福校園內的各個計算機區域網聯在一起,形成統一的網路,這就是「多協議路由器」。它的出現標誌了互聯網時代的真正到來。這也是思科公司的雛形。
和蘋果相比,微軟是那個將個人電腦迅速大眾化與流行化的公司。在喬布斯離開蘋果的十餘年間,微軟、IBM和英特爾將個人電腦普及到了世界的各個角落。在矽谷,每個人都如此卓爾不群,競爭加速了進步。
今天,當我們在任何一台電腦上處理文件、聽音樂或者玩遊戲時,無論這是一台Macbook Air還是裝著Win 7的ThinkPad,這都不只是一家公司的功勞。矽谷的大小公司、CEO和極客一起,共同推動了個人電腦的發展。然後,小公司變成了大公司,極客也成為了CEO,他們再和後繼者一起,眺望那個更新的未來。
打倒高牆與重塑高牆
1997年是喬布斯生命中的重要節點,這一年,他重新出任蘋果CEO。此時的蘋果公司已瀕臨破產,也不再是矽谷最酷的公司,甚至算不上特立獨行。互聯網公司正在高速崛起,矽谷的人才流動是比華爾街的股票指數更無情的判斷標準,就像Google的股價今時今日仍然高企,但最傑出的人才已經首選還未上市的Facebook甚至更新的公司一樣,90年代中後期的蘋果並不是斯坦福和MIT畢業生的偏愛。
此時微軟已是矽谷老大,就像當年的IBM一樣,比爾?蓋茨從1993年起就成為世界首富,雄踞《福布斯》排行榜榜首長達十幾年。而以雅虎為首的互聯網公司看起來風華正茂, 1998年,雅虎上市兩年後,股價是1996年的23倍。網景的馬克?安德森取代了喬布斯,成為新一任的矽谷偶像。成立於1998年的Google則敏銳地看到了信息索引在個人電腦時代的重要性,它將信息以最高效、簡潔和有用的方式排序,並儘可能地包羅一切。
此時的喬布斯,最關心的問題仍是如何將蘋果拖出泥潭。這一次他得感謝比爾?蓋茨,蓋茨買下了蘋果價值1.5億美元的股票,換取喬布斯放棄繼續控告微軟侵犯版權。雖然喬布斯還是喜歡指責微軟和英特爾的Wintel聯盟築起了高牆,但這隻針對個人電腦這個戰場,它們還有其他戰役可以較量。喬布斯說,「我們必須打破只有微軟失敗,蘋果才能贏這個觀點」——2006年,蘋果就推出了允許採用英特爾微處理器的Mac電腦運行微軟Windows XP的軟體Boot Camp,這讓各方都從中得利。
另一方面,這一波互聯網泡沫也破裂得太快了。到2001年,Napster距離完全敗訴破產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被美國在線收購的網景也半死不活。投資市場迅速地撤回了他們燃燒在.com里的熱錢。
喬布斯則在2001年推出了他另一個極具革命性的作品:iPod。他不是迎合用戶需求,而是去創造需求,在此之前,以索尼為首的MP3產商總想著讓MP3更輕、更小,更像個U盤。但喬布斯讓iPod成為讓卡爾?拉格菲爾德(Karl Lagerfeld,著名設計師,時裝界的「凱撒大帝」)為之特意設計一款包的音樂播放器。這只是喬布斯定義的iGeneration 10年的開始。iPod和iMac一體機讓喬布斯和他的蘋果完成了一個任務:重回矽谷「酷公司」行列。
2003年,iTunes上線,讓傳統的內容提供商——最早是唱片公司——也嘗到了互聯網的甜頭,他們可以在上面銷售數字音樂,而蘋果得到分成。現在,架構這樣一個完整的數字內容系統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在8年前,iTunes卻證明了一種可能性:互聯網不只是強盜。
從很多方面來看,喬布斯對互聯網的感覺都和其他公司不同。和他的同齡人蓋茨相比,微軟一直試圖在網路上也構建一個微軟王國,MSN就是一個例子,雖然看起來並不太成功。但喬布斯卻從未真正試圖涉足互聯網,在他生命的最後階段,蘋果先後推出的me.com和Ping網路音樂社區都宣告失敗。另一個細節是,蘋果在2009年10月發表的iMac的外箱包裝規格列表上,把原本的Apple網站www.apple.com更改為了「Macintosh Think Different」的字樣。
不過,這並未影響喬布斯從另一方面與互聯網時代接軌。先後推出的iPhone和iPad都取得了巨大成功,和30年前一樣,喬布斯和蘋果再次開啟了移動互聯網接入設備時代的大幕。
這一次,他也幫助了其他的公司,那些矽谷的年輕人像1970年代的他一樣,迅速成長,又反過來刺激了蘋果。
無需贅述iPod養活了多少為其生產附帶設備的小公司,矽谷那些最聰明的人需要的不是這些。2006年8月,蘋果公司宣布,Google首席執行官埃里克?施密特加入該公司董事會。幾個月後的2007年1月,第一代iPhone發布。同一年,Google發布了它們的Android系統。矽谷科技評論家大衛?柯克帕特里克對本刊記者說:「每個人都知道Google借鑒了蘋果,如果施密特不在蘋果的董事會,Android絕對不會一開始就長得和iOS如此相似。」
另一個更好的例子是,蘋果開源出的Webkit內核不但讓它自己的瀏覽器Safari獲益,也讓Google的Chrome成為多個系統上最好的瀏覽器。
反過來,Google也幫助了蘋果。隨手拿起一台iPhone,如果去除它上面的Google地圖,不允許它通過Google搜索,無法隨時接收Gmail,這台iPhone會損失多少精彩的功能?現在風頭正勁的LBS軟體也很難發揮作用。iPhone這台移動互聯網接入設備因為互聯網平台上各種無窮的可能性而受人矚目,它良好的用戶體驗多少得益於此。
今天,大多數選擇iOS設備的人考慮更多的並非硬體設備性能本身,而是蘋果構築的App Store生態系統。Android設備的許多型號擁有更大的屏幕、更快的CPU和更精美的外殼,但它對版權的保護不力和糟糕的支付系統都讓Android Market無法具有App Store的競爭力。「憤怒的小鳥」開發商Rovio公司在蘋果上的營收數以億計,但在Android設備上,它卻只能開發內置廣告的免費版本。最好的軟體總是先出現在iOS設備上,數字內容的提供已經遍布各行各業。
像10年前微軟和英特爾如日中天時一樣,蘋果這個封閉的系統也被指責豎起了新的互聯網高牆。在喬布斯去世後,開源項目的領軍人物Richard Stallman甚至說出了「我不希望看到他死去,但樂於看到他離去」這樣的話。
但單純指責喬布斯是個魔鬼,就如同將他視為上帝一樣荒誕。我們生活在一個複雜的時代,喬布斯從來不是一個單純意義上的工程師,他喜歡說自己「遊走於技術和藝術的邊界」,他最擅長的不是從無到有地去創造一樣東西,而是將半成品——比如圖形操作界面、滑鼠、MP3、智能手機——重新組裝、改頭換面,使之變成最符合人類操作習慣的產品。
依然年輕的矽谷
喬布斯去世後,人們喜歡討論誰是下一個喬布斯。得票最高的無疑是馬克?扎克伯格——這個時代的IT英雄、2010年《時代》周刊年度人物,他的Facebook已擁有9億用戶。
是誰造就了扎克伯格和Facebook?
我們很難不想起AppleII,Macintosh,或者 Macbook Air,就像Windows95、WindowsXP和Windows7一脈相承,也很難不想起iPhone、Android和各種移動設備。它們是Facebook得以流行的基礎,也是扎克伯格成長的源泉。當扎克伯格決定離開哈佛創業時,和那些前輩一樣,他的目的地還是帕洛阿爾托。教他創業並且巧妙地擺脫風投限制的人是肖恩?帕克,上一波互聯網風潮中的鬼才;Paypal創始人彼得·泰爾給了他50萬美金用以初期起步;而馬克?安德森則是他的導師、Facebook董事會成員。
回首Facebook爆發性增長的這幾年,恰好是互聯網接入方式越來越移動化和快捷的時期,個人電腦培育出的一代,又造就了互聯網和移動這一代。如果沒有iPhone,想在朋友聚會上拍下嬉鬧的照片並與千里之外的家人分享,會變得繁瑣許多,而Facebook這樣的社交網路則讓用戶前所未有地黏住他們手中的iPhone。
這就是矽谷,公司與公司之間交錯地盤旋上升,他們一起構成了一個新的、更透明也更扁平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他們有自己的邏輯。而這些公司共同的助推器都是華爾街——資本與技術的結合讓矽谷更高、更快也更強。
喬布斯和比爾?蓋茨的故事讓華爾街前所未有地熱愛矽谷,像蘋果、微軟、思科、Google這樣的大公司,讓投資銀行家看到了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獲利的可能性。反過來,他們的熱錢源源不斷地流入這裡,幫助那些小公司成就神話。現在,大學校園裡最聰明的年輕人都喜歡去接近保羅?格雷厄姆,他的風險創業孵化器Y Combinator通過面試和比賽挑選出最具有創造力的年輕人和項目,給他們培訓,同時供給他們一部分資金,他們則獲得相應的股權。誰知道這些人里會不會有下一個喬布斯或者扎克伯格?這種項目有大量複製品,比如李開復的創新工場。
今年一個讓人詫異的例子是,Color僅僅因為提出了一個看上去挺好的概念就拿到了4100萬美元的風險投資。這個數字能說明很多,比如或許矽谷又迎來了新的一波投資熱潮。這看上去像個刺激的遊戲,最新鮮的頭腦、眼光和活力都在這個大熔爐里,如果你有運氣、決心和伯樂,就能改變世界。
看上去,這和1970年代喬布斯與蓋茨發跡的矽谷已經不再一樣,但其實,大公司、小公司、CEO和極客們的故事只是換了一個版本。就連華爾街都得服從於矽谷的運轉模式,他們大量購買非投票權股票,確保喬布斯這樣的人才被董事會趕走的愚蠢故事不會再發生。
矽谷還是那麼年輕。26年前,列維在他劃時代的《極客:計算機時代的英雄》中這樣定義那批年輕人:「他們在電腦上創造藝術和美。對他們的評價應該基於他們的極客行為,而不是基於學歷、年齡、種族、地位等因素。另一個信念是,電腦可以為普通人提供權利,使他們不再相信權威,促進『非集中化』。但我們認為,極客文化最核心的價值觀是『所有信息都應該是自由傳播的』,儘管人們對這一觀點存在爭議。」
喬布斯、蓋茨、佩奇、布林或者扎克伯格,他們在過去30年中一直踐行著這些準則。儘管方式不同,但這些準則幫助他們征服了華爾街和商業社會,他們將個人的審美、趣味通過商業社會的準則變得大眾化起來,讓大眾社會接受了矽谷的思維與創新方式。
在去年與列維的那次對話里,比爾?蓋茨還說了這樣一句話:「如今看這個行業變得這麼老,感覺很奇怪。」他錯了,從這點上說,他沒有喬布斯看得清楚。2005年,在那場著名的斯坦福演講中,喬布斯說:「沒有人願意死去……但死亡是我們共同的終點,它也許是生命中最了不起的發明,因為它送走耋耄老者,給新生代讓路。」
現在,他死了,而矽谷的新生代已經開始沿著他走過的路,繼續走下去。
(本文來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王大騏 馬李靈珊)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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