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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〇年行腳體會報告 釋親理 沙彌

二〇一〇年行腳體會報告

◎釋親理 沙彌

從零開始

頂禮十方常住佛法僧三寶!

頂禮本師釋迦牟尼佛!

頂禮大悲觀世音菩薩!

頂禮上妙下祥恩師!

頂禮上親下藏阿闍黎!

各位出家師父、各位居士,阿彌陀佛!

這篇報告是我的個人體會和認識,有很多不正確的地方,望請各位善知識批評指正!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行腳,對於我這個出家不到一年的沙彌來說,這一切都是從零開始,除了習氣毛病我一無所有。我要像小孩子學走路一樣學習行腳,學習乞食,學習行頭陀,學習依教奉行。在學習中去習氣、改毛病。

農曆八月十六 行腳前一天

參加這次行腳的師父共有三十人,十位比丘師父、二十位沙彌師。平時我們每天坐五支香、誦十遍楞嚴咒,下午還要出坡幹活,這幾天除了上早晚殿我們就不再坐香誦咒,也不再出坡去幹活,而是準備行腳裝備、縫補衣襪。每人發一個背包,裡面裝的都是行腳的必備物品,我的背包有四十多斤。

我們這幾個新沙彌都是第一次行腳,沒有經驗。那些有行腳經驗的師兄對我們特別關照,把他們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我們,使我們少走了很多彎路,非常感謝他們。

師父在開示中說行頭陀是成聖道最殊勝的一條路,是去掉貪嗔痴最殊勝的方法,是見性最直接的方法,是修忍辱最好的方法。在《大般若經》上佛說頭陀行是成佛的必經之路,並且是成佛的捷徑,因為頭陀行具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度萬行。佛的眾多弟子當中只有行頭陀的弟子才能隨時見佛。佛還曾說他應該讓出來一半座位給頭陀第一的迦葉尊者。行腳的殊勝功德真的是難思難議,難說難盡。我們能跟師父行腳真的是太幸運了,師父帶領我們回到了正法時期。

以前每一次看《解脫之路》我都會忍不住流淚。我第一次看《解脫之路》,心裡就有一個強烈的念頭:要出家就去大悲寺。以前我在網上看到師父行腳的照片就熱血沸騰,就有跟師父走的衝動。

現在我終於要去行腳了,心裡卻有了一些掛礙。我腸胃不好,在外行腳受累又受凍很可能會拉肚子,所以我擔心拉肚子了該怎麼辦?前幾天我感冒了,還有點咳嗽,到現在還沒好,這也讓我很擔心。我暈車,在車上暈車了可能會上吐下瀉,也許到地方我已經虛得不能走路了。這都是我的掛礙、我的妄想,這也是我的習氣毛病,老往壞的地方想。但是掛礙歸掛礙,不管多掛礙我都得依教奉行,師父讓我去我就去,沒有掛礙得去,有掛礙也得去。實在放不下就是帶著掛礙也得去,這就是依教奉行的好處,破掉我們的執著和掛礙。

上午十一點多過完齋回到寮房,我馬上去水房洗缽刷牙,然後回到寮房把背包裝好。裝好背包大客車就開了上來,停在寮房外邊。我去上廁所,剛走到走廊親慧師就來給我兩片暈車藥,我把暈車藥放在桌子上,打算上廁所回來再吃。我從廁所回來時,很多沙彌師都已經背上包在走廊上等著了。我的護腰和兩條護腿還在床上放著,我回到寮房趕緊把護腰戴上,當我穿上一條護腿準備穿第二條護腿時,僧值親洞師父在走廊里喊:「集合啦!」我立馬把那條護腿扔在床上,背起包就往外走,那兩片暈車藥也沒來得及吃。

我們大悲寺的規矩就是依教奉行,該集合的時候就得放下手中的一切,立馬集合。遲到了可能會被師父呵斥,也有可能被取消參加行腳的資格。集合完畢之後師父說把三衣包、觀音斗隨身帶著,其它東西不許帶,背包都統一放在車廂里。我把背包放車廂里之後,還有很多師父沒把背包放車廂里,趁著這個時間我可以回寮房把那條護腿和暈車藥拿出來。但是我又想師父說了只許帶三衣包和觀音斗,其它東西不許帶,我應該依教奉行。雖然護腿和暈車藥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也應該依教奉行。最終我還是沒回寮房,就這樣上車了。

八月十七行腳第一天

凌晨三點多到達預定地點,坐了大概十五個小時的車,一路順利,沒有暈車,感覺很好。這裡是去年行腳的終點,我們將從這裡走下去。背上包站好排之後我們就出發了。背包很沉,勒得肩膀疼,胸悶,很難受。親洞師父提醒我們誦楞嚴咒,每天至少誦十遍楞嚴咒,這是歷年行腳的規矩。我開始小聲誦楞嚴咒,忍著肩膀的疼痛和沉重的腳步一句一句地誦,誦咒的心和疼痛的心相互爭奪,誦一會兒疼得誦不下去了,停一會兒再接著往下誦。

走了一段時間天還很黑,師父讓我們停下來在公路邊的破橋上打坐。我把背包放下之後感覺非常輕鬆,真的是放下得自在。我把觀音斗戴上,把防潮墊打開然後就在防潮墊上打坐。觀音斗小包不住腿,我就用雨披把腿圍上,至少能擋點兒風寒。大家都逐漸地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我察覺到我心裡是楞嚴咒的聲音,那聲音很輕,就像一股清泉一樣汩汩地往外流淌,讓人感覺很平靜。我隨著那個聲音默誦楞嚴咒,一會就睡著了。醒來時那聲音還在心裡流淌。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可能是因為剛才誦咒要忍著疼痛,每誦一句都要付出比平時多千百倍的氣力和心力,以至於停下來休息了,那聲音還在心裡回蕩,也許這就像我們常說的「餘音繞梁」。過了一個多小時又開始走,這次感覺背包兒輕了很多,走一程休息一會兒,這種節奏感覺也挺好,不是很累。

九點多來到一村莊準備乞食,師父給我們分組,親藏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九點三十五分開始乞食,師父說十點五分回來。離我們沒多遠就是一條街道,街道兩邊有很多人家,師父領著我們走到那條街道上,給我們劃分乞食的範圍。

師父讓我們這一組和親融師父那一組在這一條街道兩邊的人家乞食,然後師父就領著其餘八組到後邊去了。我一直留意著一件事情,就是師父給我們劃分範圍的時候,我們已經從第一家門口走過去了,師父好像根本就沒看到第一家,其他師父好像也沒看見,就這樣我們把第一家給錯過去了。

第一家的大門敞開著,好像在等待我們去乞食,再說第一家離我們的過齋地點最近。按道理來講,應該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最不應該錯過的就是第一家,現在卻偏偏把第一家給錯過了。所以我覺得非常惋惜,不是惋惜錯過了乞到食物的機會,而是惋惜那家人錯過了千載難逢的種福田的機會。我們跑這麼遠來乞食,不是為了品嘗人間的美味佳肴,而是為了給眾生種福田。所以我想最好還是多給別人一個種福田的機會。

對有些人來說,也許多少生多少世才有這麼一次機會,一旦錯過了,不知道再過多少生多少世才能有第二次機會。眾生在輪迴中是很苦的,今生是人,來生就不一定能夠再做人。一失人身,萬劫難復。今生富貴,來生就不一定富貴;今生貧賤,來生也許會更貧賤。只有三寶才能幫助他們離苦得樂,供養三寶功德巨大,舍一得萬報。

佛在世的時候,有一次去乞食,剛好遇到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要把刷鍋水倒掉,佛說:「你把這些刷鍋水布施給我吧!」那女人說:「這刷鍋水不能喝。」佛說沒關係,並一再堅持讓那女人把刷鍋水布施給他。最終那女人把刷鍋水布施給了佛。佛把刷鍋水一飲而盡。佛對那女人說:「憑你布施給我刷鍋水的功德,你來生會升到天上去。」那女人不相信布施一點刷鍋水功德會這麼大,為了讓那女人相信,佛現了廣長舌相。佛把舌頭伸出來,把整張臉都包住了,廣長舌相是不打妄語的象徵,那女人看了馬上也就相信了。

親融師父那一組在街道的左邊乞食,我們在右邊乞食。親藏師父乞了幾家,要麼沒人,要麼沒給。我大部分時間都在低頭攝心,因為低頭攝心會很自然地現出一種威儀,我們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都會影響到出家人的形象。低頭攝心會現出一種威儀,別人見了不知不覺就生起一種歡喜和恭敬。

我並不是希望別人對我歡喜和恭敬,而是希望別人對我們出家人的形象生起歡喜和恭敬。對有些人來說,這一念歡喜和恭敬也許就是他們解脫的因。如果我們不注意威儀,走路搖頭晃腦、東張西望,出家人的形象馬上被破壞了,可能還會惹人譏嫌、被人嘲笑,別人對出家人的恭敬心也會蕩然無存。那些譏嫌、嘲笑我們的人也會得到很嚴重的果報。我們本來是度化眾生種福田來了,這樣一來不僅沒有給眾生帶來利益,反倒害了他們。所以低頭攝心、注意威儀是非常重要的。另外低頭攝心也是自己修行的需要。

所謂攝心,攝的是自己有所求的心,向外攀緣的心。有所求、向外攀緣本身就是習氣毛病。乞食的時候如果這一家的大門關著,我們會在潛意識裡希望能有人來開門。如果這家有人,我們就會希望這家人是樂善好施的人,那樣他就會布施很多食物。我們不會說「希望這一家沒人」;有人的時候也不會說「希望他是吝嗇的人」;更不會說「希望他是兇惡的人,希望他能把我打一頓」。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想被人趕走,甚至被人罵一頓、打一頓,這就是有所求,這是我們很普遍的習氣毛病,這也就是心隨境轉。

有所求的結果往往是苦。一旦我們有所求,當我們乞的這一家有人的時候我們就歡喜,如果沒人就失望。如果別人布施食物我們就歡喜,沒有布施食物我們就會失望。如果有人把我們趕走,甚至把我們罵一頓、打一頓,我們就會起煩惱甚至動嗔心。如果我們無所求,無論有沒有人,我們都不會歡喜也不會失望。無論別人是否布施食物,我們都不會歡喜也不會失望。即使別人罵我們打我們,我們也不會煩惱,也不會動嗔心。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我不能完全做到,所以我要盡心去做。乞食是很好的磨鍊心性的機會,我要充分利用這個機會,借境煉心。

親藏師父又乞一家,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主人給我們三個月餅,那個女主人說了一句話,她說:「這麼小!」從她的語氣里可以聽出來,她很難理解我們這麼年輕怎麼會出家?我想在她看來,只有那些老年人才會出家,因為他們吃喝玩樂一輩子了,對世間沒什麼可貪戀的了。而我們這個年齡正處在為情所困,因為想不開就出家了;或者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就出家了;要不然就是遭受什麼大的打擊才遁入空門。大部分世間人都是這麼想的。我只能在心裡祝願她善根增長,機緣早日成熟,早日明白佛法的真正含義,到那時她自然就會明白,我們為什麼這麼年輕就出家。

親幢師乞了一家,女主人說已經來過了。我們一聽就明白了,應該是其他組的師父來過了。這時候快到十點五分了,親藏師父就領著我們往回趕。師父說行腳時有一個規矩就是依教奉行,師父說十點五分回去,我們就要準時回去,不管乞到沒乞到,乞得多還是乞得少。今天我還沒乞食,時間就到了。這是我這一生第一次乞食,結果連拍門的機會都沒有,連被人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也許有人會覺得這太遺憾了,太不圓滿了,我覺得也許這是另一種圓滿,因為這破到了我的執著。

在回來的路上我還惦記著第一家,不知道其他組的師父有沒有把第一家乞了。我想提醒親藏師父要不要把第一家給乞了,但最終還是忍著沒說。不得不承認一切都是有因緣的,我們在哪個村子乞食,在哪幾家乞食,乞到乞不到都是有因緣的。這第一家錯失種福田的機會,肯定是有什麼因緣,雖然我非常希望別人能種下福田,但還是不得不隨緣。

第一次在野外過齋,有很多村民圍觀。我比平時攝心攝得好。過完齋刷完牙我們就背包走了,師父領我們到一片苞米地的一條路上休息。

休息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們又開始走,到三點多隊伍停下休息,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再走。

晚上我們在一片苞米地旁的路上過夜,我把防潮墊打開,把睡袋打開鋪在防潮墊上。我先打一會兒坐,然後躺下休息。聽一位師兄說去年行腳特別冷,半夜經常被凍醒,凍得肚子疼。我就想最好還是多蓋點東西,免得被凍得肚子疼。於是我把大氅蓋在睡袋上,把雨披蓋在大氅上,既防寒又可以防露水。同時我又把觀音斗戴上,既保暖又可以把頭蓋上,免得露水把頭打濕。一位師兄提醒我們把鞋放在防潮墊下面,以免被露水打濕。師兄們對我們新沙彌關照地無微不至,沒有他們我們會走很多彎路,吃很多苦。親慧師挨個兒問我們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問我時我說肩膀疼,他倆都笑了,因為每個人都肩膀疼,他們給我的肩膀貼了兩片自熱貼,一邊一個。

八月十八行腳第二天

早上兩點半起床打包,三點多開始走。本來應該是三點起床,但是我們沙彌動作有些慢,為了不讓大戒師等我們,所以我們沙彌提前起床打包。平時在寺院十點睡覺,兩點起床,只睡四個小時,現在行腳八九點就睡了,到兩點半有五六個小時,已經足夠了。

四點二十分停下打坐,五點五十分又開始走。親洞師父又提醒我們誦楞嚴咒。我的肩膀很疼,我在心裡想:「希望我誦五遍楞嚴咒,師父就讓我們休息。」我誦完了五遍楞嚴咒,師父沒讓我們休息,又過了很長時間才停下休息,也許只有幾分鐘,只是因為肩膀疼,我才覺得時間長。

休息後又開始走,該我和親西師拿大鏟了。我們沙彌輪流拿大鏟,每組兩人,走一程就換一組。拿大鏟的沙彌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任務是掩埋路上死去的眾生屍體。師父在《頭陀行腳應知》上說:「道路上見有眾生屍體,可方便掩埋,念咒助往,以免暴露日晒、雨淋、車碾、人踏,而傷慈悲心,又念死者犯嗔心,同類眾生不安、鬼神不寧,不可以小事輕之,感應明顯迅速。」

平時肩膀疼得厲害的時候,可以用兩隻手抓住背帶,讓疼痛減輕一點,拿大鏟時,一隻手拿大鏟,只剩一隻手就沒那麼方便了,誦完兩遍楞嚴咒肩膀就疼得難以忍受,但是難以忍受也要忍。我繼續誦楞嚴咒,希望用楞嚴咒分散注意力,減輕疼痛。誦完五遍隊伍還沒停下休息,第六遍快誦完時,親洞師父喊了一聲「大鏟」,我和親西師趕緊跑過去。原來是一條狗被軋死了,已經軋扁了。我把狗的屍體鏟到親西師的大鏟上,然後親西師就到公路對面的土地上準備掩埋。地上還有一點爛肉,我用大鏟把它鏟起來,它又掉到了地上。我又鏟了好幾回怎麼都鏟不起來,這裡又正好在公路上,車來車往,我越鏟越著急但還是鏟不起來。這時一位負責拍攝的居士過來,用腳擋住那塊爛肉,我這才把那塊爛肉鏟起來,然後我就到親西師那裡,我們一起把它埋了。親西師給它念了三皈依。

我們馬上追趕隊伍,隊伍已經不見了。我們一陣猛追才看到隊伍,隊伍正要拐到路邊休息。休息時一位師兄給我的肩膀噴了雲南白藥,他說我的肩膀紅了。我也給他噴了一些雲南白藥,我看他的肩膀也紅了。

又開始走,走到一村莊,這個村莊大概只有二三十戶人家,不適合乞食,繼續走。最後在公路旁的苞米地旁邊停了下來,一口氣走了十里路,肩膀除了疼還是疼。這時已經十點多了,乞食已經有點晚了。如果乞食的話,乞完食回來過齋估計得十一點,過完齋大概十一點四五十分,那樣的話居士就沒時間過齋了,因為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是日中一食。師父說不乞食了。不乞食,我們只有吃居士供養的飯菜。居士拉飯菜的車陷到泥里了,師父讓我們去推車,我們去把車推了出來,結果親慧師掉到水坑裡,鞋和襪子都濕了。推完車我們就回到自己的位置準備過齋。

中午的太陽很大,師父把頭陀傘戴上遮擋陽光,很多師父也都把頭陀傘戴上了,我們這邊幾個人沒戴。一會兒師父從我們前面經過,到居士那邊去。師父說這頭陀傘挺好,讓我們也戴上。我們都依教奉行,把頭陀傘拿出來戴上了。一會兒師父回來又經過我們這裡,師父走到我前面時讓我寫日記。我的日記已經寫完了,沒什麼可寫了,但是為了依教奉行,我把日記本拿出來又寫了幾句。

休息到兩點多又開始走,三點四十五停下休息。我見親慧師的鞋和襪子已經幹得差不多了。親懷師又給我的肩膀噴了雲南白藥。

師父選定一片高粱地之間的小路,作為我們晚上過夜地點。兩邊是高粱地,再往裡面是苞米地,這裡很僻靜,避免了外人打擾。大家開始鋪床,我見很多大戒師把塑料布都鋪在了最下面,我覺得不鋪塑料布也行,可以直接把防潮墊鋪地上。就在這時親洞師父在那頭喊:「把塑料布都鋪下面。」那就依教奉行,有兩塊塑料布,一塊大的一塊小的,我把小的鋪在了下面。一會親藏師父過來了,好像說把大的鋪下面,我沒聽清楚。過了一會親藏師父又回來了,我問他是不是把大的鋪下面?他說是,於是我把小塑料布撤掉,把大的鋪在了下面。

我見有人的腳磨傷了,親晟師的腳磨出了水泡。親懷師腳有點疼,親秉師問他時他猶猶豫豫不想說。我馬上替他說:「腳有點疼。」親秉師讓他把襪子脫了給他檢查一下,他脫了,腳黑黑的,這讓我很意外。腳這麼黑不知道親秉師能不能下得了手,我正想呢,親秉師用手摸著他的腳給他檢查,檢查之後很認真地說:「洗洗腳。」我們一聽都「哈哈」大笑,我又接著說:「依教奉行。」

八月十九行腳第三天

九點多我們在公路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九點半開始乞食,還是親藏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我們三個到公路對面的村子乞食。很多家都鎖著門,有一家很無情地把門關上了,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想這家主人這麼無情地把門關上,肯定是有原因的,很有可能是這家主人把我們當成了騙錢的假和尚。這也說明以前這裡來過假和尚,可能不止一次,而這家主人可能上當被騙了錢,所以一見到出家人他就恨之入骨。即使沒上當他也不願意再跟假和尚浪費口舌,不願意再看假和尚騙錢的伎倆,所以他就很無情地把門關上了。

這都是假和尚惹的禍。現在的假和尚太多了,假和尚嚴重破壞了出家人的形象,使很多人對出家人產生了錯誤的認識,使很多人誤解了佛教,遠離了三寶,甚至毀謗三寶,使很多人失去了親近三寶種福田、培養善根的機會。而那些毀謗三寶的人,也會得到很嚴重的果報,可能會下地獄,這都是假和尚造成的。那些假和尚也會得到嚴重的果報,基本上都要下地獄,真是害人害己。假和尚就像烏雲一樣遮住了太陽,使太陽黯然無光,使世間失去了光明,得不到佛光的普照。在我來大悲寺之前,經常見到有假和尚在路邊擺地攤賣佛像,還現場開光。有人告訴我那是假和尚,但我不相信,有一次為了表示我的虔誠,我買了一尊佛像,還讓那個和尚給佛像開了光。現在想一想我那時候太愚痴了,太沒有正知正見了,這麼假的假和尚我竟然還把他當成真的。

我們行腳乞食正起到了破假和尚的作用,我們行腳乞食就像撥雲見日一般,讓世間又得到了佛光的普照。當有人給我們錢時,我們就告訴他:出家人不要錢。很多人一聽說不要錢,立馬就對我們生起了歡喜心和恭敬心。從此他們也就知道了真和尚不要錢,要錢的是假和尚,那些假和尚也就無機可乘了。

我們乞食的時候,正好有一家結婚,放鞭炮,還放煙花。大白天放煙花我還是頭一次見,世間人真是太顛倒了,要是用這些錢放生該多好!很多人出去看熱鬧,錯過了種福田的機會,也許他們沒有這個福德因緣,一輩子也許就只有這一次機會,結果還錯過了,太可惜了。

師父領著親願師和親懷師回來的時候,一男兩女跟了上來,一個女的叫聲「師父」,然後跪在地上把手裡的食物舉起來供養給師父。師父把缽蓋打開接了過去,另外一男一女也拿食物供養給親願師和親懷師。

過完齋刷完牙,我們就背包往前走。又該我和親西師拿大鏟,我用右手拿大鏟,用左手抓住右肩的背帶,肩膀疼也只有堅持。

休息時有幾個人來供養一大箱蘋果,師父沒有接受他們的供養,因為當天齋後就不能再接受食物供養。

晚上六點多師父選好過夜地點,在一條大溝里。這條溝很窄很長,並且是一個斜坡。師父讓我們排成「一」字型,頭對頭,腳對腳。兩個人頭對頭,有一個得頭朝下。我和親懷師頭對頭,我頭朝下。

我把防潮墊、睡袋鋪好後開始打坐,而打坐時親宣師過來給一位沙彌師揉肩膀,把他疼得直叫。給他揉了一會兒之後又過來給我揉,實在是疼,疼得我也忍不住叫了出來。親宣師說我的肩膀聚筋了,所以才那麼疼,聚筋就是由於擠壓的時間過長,兩根筋粘連在一起了,要把兩根筋揉開。一會親慧師過來了,他會推拿,親宣師讓他給我推拿,親慧師讓我趴下,找我肩膀上的筋包。找到一個筋包他就抓住筋包使勁往上拽,硬把筋包給拽開。疼,除了疼還是疼,比雙盤時的疼還疼很多倍。

我想這都是我的業障,這已經是重報轉輕報了。在信佛之前,我殺、盜、淫、妄、酒不知道造了多少業,如果我沒有信佛,沒有出家,我想將來我會下地獄。現在的世間人都在不斷地造業,殺、盜、淫、妄、酒,愈演愈烈。現在的世間人來世有幾個還能做人?我想沒有幾個,一百個人裡面有一兩個就不錯了,絕大部分都要墮到三惡道里。得人身難,失了人身再想得人身更加難。

佛有一次用手抓了一把土,問他的弟子:「是大地的土多,還是我手裡的土多?」他的弟子回答:「當然是大地的土多。」佛說:「墮落在惡道的眾生像大地的土一樣多,得人身的眾生就像我手裡的土一樣多!」佛又問:「是我手裡的土多,還是我指甲縫裡的土多?」佛的弟子回答:「當然是您手中的土多!」佛說:「得人身的眾生就像我手裡的土一樣多,修道的人就像我指甲縫裡的土一樣多!」可想而知,我們能夠做人有多麼幸運!我們又能遇到佛法更是萬幸中的萬幸!一失人身,萬劫難復,所以我們一定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八月二十行腳第四天

上午一直走到十點三十五分,時間有些晚了,也沒有適合乞食的村莊。沒有乞食,我們只有吃居士們供養的飯菜。過完齋,刷完牙,師父領我們來到一片很大的楊樹林休息。楊樹林很大,一眼看不到頭。師父說一人一棵樹,楊樹林的一邊是一排土牆,土牆下面很陰涼。我和親啟師來到土牆下面休息。這時有位沙彌師提醒我們「一人一棵樹」,於是我們馬上搬到樹下。師父說一人一棵樹,我們就應該一人一棵樹,要不然就是沒有依教奉行。中午休息時間有兩個小時左右,我們就把晚上被露水打濕的東西拿出來曬一下,有雨披、塑料布、大氅、睡袋、觀音斗等物品。

我先打坐半個小時,然後躺下休息。我睡著了,一直到親洞師父叫我們起來時我才醒。醒來之後我趕緊收拾東西,把晾曬的東西都收起來裝包里。裝好包後我覺得肚子疼,要拉肚子,趕緊去方便。回來時我發現形勢不太對,大眾都已經背包站好排了,就等我一個人了。兩個沙彌師幫我抬著包,師父就站在旁邊厲聲呵斥著,每個人都神情嚴肅,看樣子已經呵斥很長時間了。我趕緊穿上大褂背上包,師父呵斥道:「這些新沙彌太不像話,休息這麼長時間不上廁所,臨走了才上廁所!」

我們把師父的呵斥和懲罰稱為「加持」,跟我們平時說的加持不太一樣。我們犯錯誤時常常會被師父「加持」,師父「加持」我們也從來不留情面。師父的呵斥震人心魄。師父如此的「加持」正應了一句話——鐵石心腸真慈悲!師父之所以這樣「加持」我們,就是為了考驗我們,幫我們去習氣改毛病。我們的習氣毛病非常頑固,不用這種特殊的「加持」改不掉。師父的「加持」就像尖刀一樣無情,這讓我想起一個成語——刮骨療毒。師父用他那無情的尖刀劃破我們的皮和肉,然後一刀一刀地刮掉我們骨頭上的毒,這個毒就是我們的習氣毛病。

有一次在大殿幹活,幹完活我要把一把梯子搬走,但是我不知道該把梯子搬到哪裡去。師父在旁邊站著我也不敢問,恐怕被師父「加持」。我搬起梯子就走,走了老遠我又停了下來。親藏師父剛好在旁邊,我就問親藏師父把梯子放哪裡。誰知道我剛一問,師父離老遠就吼我,讓我把梯子放到大殿後邊去。離那麼遠還是能感受到師父「加持」的威力。我也知道師父不是吼我,而是吼我的習氣毛病。

師父是善知識,既然跟師父出家了,就應該親近師父。有疑惑就應該問師父,不能對師父敬而遠之,有疑惑也不敢問,要師父這個善知識還有什麼用?師父一下子就把我的毛病給吼掉了,從那以後我就改了,不再對師父敬而遠之,有什麼疑惑我就問師父,有時即使是很小的事情我也問師父,把我的毛病徹底改掉了。

有些人被師父「加持」也許會起煩惱,甚至對師父起嗔心、起疑心,我想這是他對師父信心不夠,沒領會到師父的良苦用心。

對師父起疑心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一旦對師父起了疑心,可能就會懷疑師父是不是善知識?師父這樣做對不對?師父到底有沒有開智慧?師父這樣「加持」我們是不是太過份、太不講理了?我對此有一次切身體會。

有一次出坡幹活時,師父「加持」了一位沙彌,我就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後來我就想師父怎麼呵斥得那麼狠?簡直想一句話就把別人說死,這是不是太過分了?用世間人的眼光看那簡直就是蠻不講理,完全不顧我們的感受。師父是不是覺得「加持」別人很過癮,所以經常「加持」我們?我就這樣對師父起了一點點疑心,結果疑心剛起就起了大煩惱,整個身心都感到苦惱無量。

幸好只持續了半天,我就打消了對師父的疑心。只持續了半天我就想明白師父這樣「加持」我們,不僅僅是幫我們去習氣改毛病,有時還是考驗我們,磨鍊我們的忍辱。想明白了對師父的疑心也就沒有了,無量煩惱一下子也就全都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我對師父的疑心只持續了半天,如果有人對師父的疑心持續很長時間,那後果真的是不敢想像。

就是那一次,讓我切身體會到對師父起疑心的後果有多麼嚴重,那種苦惱無量的感覺,簡直就像整個身心傾刻間被洪水淹沒。對師父起疑心就像一棵大樹的根壞了,必將枯萎而死;就像一座高樓的地基塌陷了,整座樓都搖搖欲墜;就像水杯裂了縫,多少水都會流幹流盡;就像一條船出現一個大漏洞,必將沉到海底;就像一個大壩決了口,必將洪水泛濫。

以前有那麼多人違背誓言,背叛師父,離開師父,我想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對師父起了疑心。所以我們一定不要對師父起疑心,一定要相信師父。對師父信心的大小決定了我們受益的大小,決定了我們得法的多少。師父就像大地一樣,對弟子都是平等的。對師父信心大的就像一棵大樹,能夠吸收大量的營養和水分;對師父信心小的就像一顆小草,只能吸收那一點點的營養和水分。

我們是船,師父是帆,沒有師父我們就無法遠航;我們是小鳥,師父是翅膀,沒有師父我們就無法飛翔;我們是汽車,師父是方向盤,沒有師父我們就找不到方向;我們是魚,師父是水,沒有師父我們就會死亡;我們是禾苗,師父是太陽,沒有師父我們就無法茁壯成長;我們是廢鐵,師父是大熔爐,是師父把我們煉成了精鋼;我們是石頭,師父是石匠,只有師父才能把我們雕刻成完美的佛像!

八月二十一行腳第五天

從早上開始我起了淫慾心。出家以後我對淫慾心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和認識。淫慾是生死的根本,我們修行最關鍵的就是斷除淫慾,就像《楞嚴經》上講的「淫心不除,塵不可出」。佛在《四十二章經》上把淫慾講得更加深刻,更加透徹。

淫慾是一種習氣,無始劫來積累形成的習氣,它是一層頑固的污垢,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去掉的。斷除淫慾是一個痛苦的、艱難的過程,但是無論多痛苦、多艱難,都必須得斷掉。淫慾就像我們體內的毒瘤,必須得切掉。

出家以前我的淫慾心比較輕,出家以後我的淫慾心卻明顯加重。為什麼出家了淫慾心卻明顯加重?當時我非常疑惑,後來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淫慾心不是出家以後才有的,而是本來就有的,只是出家以前心還不夠清凈,淫慾心沒有顯現出來。出家以前我的心像一潭渾水一樣,水裡有什麼污垢都看不出來。出家以後每天坐禪、誦咒、上殿、出坡幹活,不停地修持,不停地消業,我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就越來越清凈,心裡的污垢也就顯現了出來。水清不僅現明月,水清也要現污垢。污垢有很多,淫慾心是主要的污垢。淫慾心顯現了出來,所以我就覺得出家以後我的淫慾心比以前明顯加重,這完全是錯覺。

也就像挖井一樣,挖著挖著就挖到一塊大石頭,這塊大石頭就是我們的淫慾心。它不是挖了才有,而是本來就有,只是以前挖得太淺,沒有挖到。等挖到一定的深度必然會挖到它,是無法避免的。挖到石頭未必是壞事,只有把石頭挖出來才能挖出水,如果不把石頭挖出來永遠都挖不出水。起淫慾心未必是壞事,關鍵在我們怎麼認識它,怎麼對待它。起了淫慾心我們就可以更加深刻地認識淫慾心,並想辦法對治淫慾心,斷掉淫慾心。

後來我又發現淫慾心有一個特點,就是「反反覆復」。今天起了淫慾心,想辦法把淫慾心滅掉了,過一段時間還會起淫慾心。這又是為什麼?我想因為淫慾心下面還有深層次的淫慾心,當我們的心更加清凈的時候,這深層次的淫慾心就會顯現出來。無始劫以來不知道我們心裡積累了多少淫慾的污垢,我們的心清凈了,這些污垢會一個個地顯現出來,直到淫垢滅盡,凈無瑕穢。

這還像挖井一樣,挖到一塊大石頭,把大石頭挖出來之後接著往下挖,挖到一定深度又挖到一塊大石頭。也可以用「水落石出」來說明這個道理,水落下去了石頭就會顯現出來,當水往下落時你會發現石頭下面還有石頭。也可以這麼說,我們在路上往前走,走著走著就遇到一座高山,我們歷盡千難萬險爬過了這座高山,再接著往前走,走了一段時間又遇到一座高山,這也說明我們離目標更進了一步。

有時候坐禪總是妄想紛飛,這是什麼原因?我想坐禪就像掃地,是一個消業、除垢的過程。一掃地就會揚起來很多灰塵,這些灰塵就是妄想,是無法避免的。如果掃除的是淫垢,揚起來的也就是淫慾的妄想。只有把淫垢除盡,才能斷掉淫慾的妄想。誦咒、上殿也存在同樣的情況,也許是同樣的道理。

佛在《四十二章經》上講:「愛欲莫甚於色,色之為欲,其大無外,賴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無能為道者矣。」意思是說愛欲當中最嚴重最厲害的莫過於淫慾,淫慾這種東西其大無邊,沒有比它更大的了。幸好只有一個,如果還有第二個和淫慾一樣的東西,普天之下就沒有一個會修道了。可見淫慾的危害有多麼嚴重!很多人一旦掉進淫慾的深坑裡,一輩子都不想再爬出來。也就像一隻蛆掉進了糞坑裡,它非得吃個夠,它寧可死在糞坑裡也不想爬出來。

貪著淫慾如同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淫慾的葉子擋住了我們的眼睛,讓我們看不到生死輪迴的高山,看不到我們普度眾生的大宏誓願。

貪著淫慾如同刀上舔蜜,剛嘗到一點甜頭舌頭就被割掉了。

貪著淫慾如同吸毒,為了一時的快樂卻得永久的痛苦。

貪著淫慾如同焚身取暖,把自己的身體點著了來取暖,剛暖和一會兒就被燒死了。

貪著淫慾如同飲鴆止渴,渴沒止了自己卻被毒死了。

貪著淫慾如同狗吃屎,總覺得很香,其實很臭。狗總覺得屎是香的,聞著是香的,吃起來也是香的,見到了就會狼吞虎咽地吃幾口,見不到的時候又會打妄想。貪著淫慾的人跟狗一樣,總覺得淫慾是香的,事實上淫慾就是一堆屎,又臟又臭。

為什麼凡夫貪著淫慾,開悟的聖人不貪著淫慾,還斷了淫慾?我們可以這麼想:為什麼狗吃屎,人不吃屎?道理很簡單,狗是顛倒愚痴的,總覺得屎是香的;而人知道屎是又臟又臭,絕對不能吃的,所以狗吃屎,人不吃屎。同樣的道理,凡夫總是顛倒愚痴的,總覺得淫慾是香的,而開悟的聖人見到了實相,知道淫慾是又臟又臭的,所以凡夫貪著,聖人不貪著淫慾。

為什麼在行腳的時候我又起了淫慾心?我想是因為行腳乞食功德甚大,消業也快。在行腳的過程中,我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就得到了清凈。心中本有的污垢就顯現了出來,隨現隨掃,污垢顯現的過程也是掃除污垢的過程。

九點多開始乞食,親洞師父、親幢師父我們三個一組。這個村子很小,沒幾戶人家。我乞了一家,這家的門關著,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人。在叫門之前我就告訴自己要無所求,不要在意有沒有人,也不要在意有沒有乞到食物。我叫門叫了三遍也沒人出來,於是我就無所求,很坦然地轉身走了。我的無所求是不是真的?這很難說,因為我知道居士給我們供養了很多豐盛的飯菜,即使乞不到食物我們也餓不著。

如果沒有居士,如果我們每天都吃乞來的食物,此時我們還能不能無所求?當我拖著飢餓的身軀,站在這扇緊閉的大門前面,我還會不會很坦然地告訴自己:「裡面有沒有人都無所謂?乞到乞不到也無所謂?」我自己也沒有絕對把握。最終我們空缽而歸。

今天大部分師父都空缽。我們回來得比較早,在乞食之前我聽師父說還要往前走,於是我就把縵衣抽了。等所有師父都回來之後師父說不用抽衣,直接背包往前走。搭著縵衣再背著包走路會非常不方便,我已經把縵衣抽了,我就想不搭衣了,但是我又想得依教奉行。於是我就把縵衣搭上了,我把縵衣搭上,大眾都背上包準備走了,我的防潮墊還沒裝起來,沒辦法,我只有用左胳膊夾著防潮墊,用右肩膀斜背著包。

走一會兒背包從我肩膀上滑了下來,我只有用右胳膊提著包往前走。我的洗凈瓶掉了,雨披也掉了,我停下來撿雨披,於是就落到了最後面。師父選了一個過齋地點,我拎著包艱難地往前走,這時親慧師父跑過來幫我把包拎到我的位置。

這一程我走得可真狼狽。不過身體狼狽,心不狼狽。如果我沒有依教奉行,沒有把縵衣搭上,我會走得很順利,一點都不會狼狽。但我想那樣的話我的心會很狼狽。

在一片沙地上過齋,前邊是條小河溝,後面有形形色色色很多土山,過完齋在原地休息。

休息時來了一個放羊的,大概三十歲,趕著一群小綿羊。親晟師正在曬東西,放羊人很熱情地給親晟師讓煙。親晟師擺手拒絕了,我們都忍不住笑了。放羊人問我們是哪裡的?親晟師告訴他有什麼問題可以問親洞師父。放羊人又面帶笑容給親洞師父讓煙,我們又笑了。親洞師父問他這裡學佛的多不多?他說信天主教的多。親洞師父問他信不信?他說他不信,他是大教。

我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大教,親洞師父問他大教是什麼意思?他說大教是什麼意思?大教就是什麼都不信。只要不信外道就可以送給他一些結緣品。親洞師父結緣給他一張《解脫之路》,一本《吉祥經》。親晟師送給他一本《因果故事》。親西師送給他一個念佛機,他拿著念佛機仔細看了看,然後念了句「阿彌陀佛」。他拿錢給親晟師,親晟師告訴他我們不要錢,這也許讓他感到有些意外。他還說他喜歡體會人生,看樣子他以為我們是出來體會人生來了。

一會兒親藏師父和親融師父讓親西師問放羊人,從對面那條小路能不能走到108國道。他說從那條小路往前走,有個村子,再往左拐可以上108國道。這個放羊人挺友好,也挺有善根,跟我們說話時還稱呼我們「師父」。

有位沙彌師問我,昨天被師父「加持」有沒有傷心?我說沒有。

一會兒師父領我們到對面小路上休息。兩點半開始走,三點三十九分休息,到了太原邊境。

休息時來了一個人,也許是附近工廠的工人,親洞師父結緣給他一張《解脫之路》,一本《經行》,一串念珠,一個楞嚴咒掛件。這個人說他以前出過一個月家,有師父說他出家就是為了逃避生活,所以他又還俗了。一個善知識可以成就一個人,一個惡知識可以毀掉一個人。希望他看了《解脫之路》之後,能夠明白出家的真正意義。

晚上我們在一大坑旁過夜。師父讓我們把塑料布鋪下面。我鋪塑料布時,師父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幫我鋪塑料布,看到這一幕我無以言表。

八月二十二行腳第六天

早上三點十分開始走,我正誦第五遍楞嚴咒時,師父讓我們停下來。下雨了,師父讓我們把雨披披上,剛披上就下大了。雨不停,找不到合適的休息地方,我們只有不停地走。走了一段時間,路邊正好有一段矮牆,不到一米高,師父讓我們坐在矮牆上休息。矮牆上有很多水,我們背著包穿著雨披,直接坐在矮牆上休息,也不管它有沒有水了,能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已經很不錯了。休息一會兒又接著走,走了一會兒遇到一個橋洞,我們就在橋洞下休息。我把薄膜襪套戴上了,但是襪子還是濕了,衣服也濕了,沒辦法,只有暖干。

休息到八點又開始走,走了一會兒又遇到一個橋洞,師父又讓我們在橋洞下停了下來。這時來了幾位出家師父和很多居士,其中有一位是誠海師父,今年結夏安居的時候他還在我們寺院掛單。他們先給師父頂禮,然後又給大戒師頂禮。有沙彌師給他們鋪了幾張墊子請他們坐下,他們跟師父談了很長時間,估計是請教師父一些問題,師父給他們做了開示。

大概十點鐘開始過齋,就在橋洞下面過齋,吃的是居士做的飯菜。過齋前誠海師父他們走了,過完齋他們又來了,還供養了很多食物,交給護持的居士保管。那個跪著給師父供養食物的女居士又來了,她還是跪著供養了很多物品。

過完齋接著走,走進了太原市區,四點多在市區里的一座橋下休息,然後一直沒走。晚上師父讓我們打坐,剛坐一會兒,誠海師父又和幾個出家師父來找師父,估計有七八位,他們跟師父談了一個多小時,九點多才走。我聽著好像他們要向我們大悲寺學習,希望他們能成為第二個大悲寺。

八月二十三行腳第七天

早上三點多開始走,我的左腳走路時有點疼。

大概九點四十分在賈家莊乞食,還是親洞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我乞了一家,這家的大門關著,一個人在門縫裡看了看,然後說:「沒人!」這個回答讓我們想起了參話頭——「念佛是誰?」說「沒人」的是誰?他為什麼會說沒人?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人,這真是一個不合邏輯的回答,也是一個挺有意思的回答。他為什麼連門都不開,就在門縫裡看我們?這說明他不相信我們,可能把我們當成了假和尚,這也說明這個村子可能被假和尚「掃蕩」過。所以這個人的防範心理特別重,連門都不敢開。

沒辦法,又有一個人錯過了千載難逢的種福田的機會。親洞師父乞一家,女主人擺擺手示意我們離開,就在這時,一輛小汽車直衝我們開過來,我們連忙往後退。司機好像沒看到我們,還是直衝我們開過來,我們又趕緊往後退,那輛車這才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句話沒說就走進院子去了。很明顯他們是要把我們攆走,看樣子他們也把我們當成了假和尚。不過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考驗,對我們的忍辱力是一個考驗。

對我們來說,這也正是一個很好的修忍辱的機會。平時我們在寺院面對的都是居士對我們的恭敬,很少有修忍辱的機會,在乞食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別人沒理由恭敬我們,可能還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趕我們走,甚至罵我們,打我們。我們應該感謝他們,是他們給了我們修忍辱的機會。

過齋時,菜里有很多紅辣椒,很辣,我吃辣椒可能會拉肚子。我想把辣椒挑出來,但是我又想不能分別,於是我就把辣椒全吃了。

過完齋休息時,又來了很多人,有一個比丘尼,其餘的都是居士。他們給師父頂禮,向師父請法,師父給他們做了開示。

八月二十五行腳第八天

早上三點多出發,九點半在北邵村乞食。還是親洞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親洞師父乞第一家給了好幾個月餅和一個糖三角。親洞師父問她這裡邊有沒有肉和雞蛋?她說有雞蛋。親洞師父就讓她把月餅拿了出來,只剩一個糖三角。親洞師父又乞一家沒人。親幢師父乞了一家給了半盆炒涼粉,有蔥花,我們沒有要,他又拿出五個蘋果給我們。親幢師父又乞一家沒人。我乞一家,女主人從屋裡出來擺擺手,說:「沒空。」我轉身就走,跟隨攝像的居士又跟她解釋說:「就是要點吃的,剩的也行。」女主人進屋了,一個男的和一個孩子出來看了一會兒,也進屋了。我們等了很長時間也沒人出來。接著往下乞,我又乞一家,女主人給了三個蘋果。我對她說:「祝你吉祥如意!」

親洞師父又乞一家沒人。親幢師又乞一家,一人在屋裡刷漆不理我們。我又乞一家,這家院子里有棵石榴樹,石榴樹上全是紅石榴。我在心裡想:這家人應該不會說沒吃的,這麼多石榴隨手摘幾個就行。一個女的正好在房屋門口,我說:「阿彌陀佛!我們是過路的出家人,乞點食物。」我剛說完,那個女的就對我們擺手,還說:「去去去!」我們轉身就走了,沒有那個善緣,有再多東西也不會給我們。

親慧師說他們乞食時,有人跟他們要戒牒,還說有戒牒是真的,沒戒牒就是假的;還說頭上有點的是真的,沒點的是假的。這兩種看法都不完全對,證件可以造假,行為造不了假。看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不能只看戒牒,要看他們的一言一行。最關鍵的就是看他要不要錢,真和尚不要錢,要錢的不是和尚,是騙子!

八月二十五行腳第九天

早上三點多開始走,四點十分停下打坐。一提起打坐,就會想起昏沉這個問題。

很多人都存在這個問題,有些昏沉得輕,有些昏沉得重,一上座就昏沉,就跟睡著了一樣。為什麼會昏沉?我想可能是因為打坐是一個掃除塵垢的過程,掃除的是心垢,就像掃地一樣,一掃就會揚起來很多灰塵,這個灰塵就是妄想。所以很多人一上座就妄想紛飛,很快就陷入了昏沉。心裡的污垢少,妄想就少,昏沉也比較輕;心裡的污垢多,妄想就特別多,昏沉也比較嚴重。隨著心垢越來越少,昏沉會逐漸減輕。誦咒時昏沉是同樣的道理。師父說:「昏沉是妄想,不昏沉是更大的妄想。」我的理解是昏沉是因為妄想太多,心垢未除就想不昏沉,是痴心妄想,是不可能的。

九點半乞食,今天重新分組,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有很多小孩兒跟在我們後面「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叫個不停。也許千百劫他們才叫這幾聲佛號,就這幾聲佛號,就可以在龍華第三會上,彌勒佛給他們授記成佛。

師父乞第一家沒給,第二家沒人,第三家給了三塊月餅,第四家給了四塊月餅。親幢師乞了兩家沒人,又乞一家,大門開著,親幢師在門口說:「阿彌陀佛!家裡有人嗎?」這時一個男的在我們後面說:「有!」他應該是這家的主人,從他的聲音就可以聽出來他很熱情很善良。他立馬進屋給我們拿東西,一會兒他拎出來一滿袋子水果和月餅。親幢師請他給我們分一下,他很高興地給我們分了分。親幢師對他說:「祝你吉祥如意!」我乞兩家沒人,又乞一家女主人給了三塊餅,一人一個。

在回來的路上,親幢師問師父,一個人乞到食物是一個人的福報還是三個人的福報?師父說一個人的也有,三個人的也有。

今天很多師父都是滿缽,也許跟國慶節放假有關,很多大人小孩都放假回家,這是我們的福報,也是他們的福德因緣。我們之所以能乞到,說明我們前世和他們有這個善緣,有這個福報。他們之所以能遇到乞食的出家人,並且施捨食物,種下福田,說明他們有這個善根。要不然他們也許就見不到乞食的出家人,即使見到了也不會施捨食物。乞食與布施是相互的,兩方都有原因,就看有沒有這個因緣。

親慧師說他乞食時很多人都在聊天,有一個人給他們一塊錢,他們說不要錢,當時在場的人都生起了大歡喜,那人回家拿來很多食物布施給他們。他們又往下乞,乞到下一家,那家的主人本來在外面聊天,一看乞到他家了,他就馬上跑回去,還說:「等一會兒,我給你們拿吃的。」最後他們都滿缽而歸,缽蓋上都盛滿了東西。也許這是他們這一輩子第一次遇到不要錢的和尚,這也是我們的目的之一,讓他們知道不要錢的和尚才是真和尚。

親懷師說他們乞食時,有一個不大點兒的小孩兒,一直舉著幾包「蛋黃派」要給他們。他告訴那小孩兒我們不吃雞蛋。

過完齋,師父領我們到不遠處的田間小路上休息。每天過完齋,師父都要給我們找一個合適的休息地點。行腳途中也要給我們找休息地點,到了晚上還要給我們找過夜的地方,師父是最操心的。

休息到兩點多開始走,我按照其他師父教我們的辦法,把勒住腰的那根帶子收緊了。這樣背包的大部分重量都落在胯骨上和肚子上,大大減少了肩膀的壓力。效果很明顯,我這樣做了之後肩膀就不疼了。不過腳又開始疼了,開始是左腳疼,後來兩隻腳都疼,每走一步都要疼一下,都是業障。

在路上有一個男的對我們說聲:「阿彌陀佛!」還問我們去哪裡,他要供養親洞師父兩百塊錢。親洞師父當然不會要,結緣給他兩張《解脫之路》,一串念珠。

休息時,經常有沙彌師主動發心,把空的礦泉水瓶收集到一起,交給居士處理,出發的時候也經常有沙彌師把地上的空瓶子、廢紙撿起來,把場地收拾乾淨。《百緣經》上講掃地有五種功德:一、自除心垢。二、除他心垢。三、去驕慢。四、調伏心。五、增長功德,得生善處。我想不僅掃地有這五種功德,打掃衛生、掃塵除垢,都有這五種功德。掃地就是掃自己的心地,除垢就除自己的心垢,對此我深有感受。

我親身經歷過這樣一件事情:那是我來大悲寺之前,還是在我工作的時候,那時候我在員工宿舍里住。我們宿舍有一個浴室,浴室很小,一次只能一個人用。浴室的牆上貼的是瓷磚,瓷磚上很臟,有很多污垢,我估計得有一兩年沒擦了。

有一次我看著那些污垢的瓷磚,心裡覺得非常不舒服,總覺得那些污垢就是我心裡的污垢,要不把它擦乾淨心裡就特別難受。於是就下決心把那些污垢擦乾淨,我一遍一遍地擦,但怎麼擦都覺得不幹凈。最後我就一塊瓷磚一塊瓷磚地擦,靜下心一心一意地擦,就是針尖大小的污點也得擦乾淨。這塊不擦到滿意就不擦下一塊,就這樣擦了兩三個小時。

最後我突然明白我擦的不是牆,而是我的心。就這樣擦著擦著我就聞到一股香味,剛開始我以為是洗潔精或者洗衣粉的味道,到後來擦完了我還能聞到那股香味。在屋裡邊能聞到,在外邊大街上也能聞到,在廁所里也能聞到。我走到哪裡那股香味就跟到哪裡,一直持續了大概半個月,那種香味才逐漸消失。那種香味不是一般的香味,很奇特,聞了之後讓人覺得身心清凈。我一直覺得那是自性的味道,或者是傳說中的優波羅曇花的香味,不過這都是我的感覺和猜測,不一定正確。

還有一件事情,那是我來大悲寺之後的事情,那時我還是居士。有一段時間我負責打掃廁所,廁所里有一個陶瓷的洗手池,洗手池很長時間沒擦了,牆上也很長時間沒擦了。於是我就把牆擦乾淨了,把洗手池擦乾淨了,把洗手池下面看不到的地方也擦乾淨了。

洗手池和牆之間有條縫兒,縫兒里很臟,我每一次看到那條縫兒都覺得不舒服,心裡直發癢,想把它擦乾淨。但是縫兒太小,手指頭都很難伸進去,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把它擦乾淨。有一次我去倒垃圾,剛好從師父旁邊經過,師父對我說:「回來了把那個洗手池的縫兒擦乾淨。」這讓我有點意外,沒想到師父觀察這麼仔細!再說以前牆上那麼臟,那麼明顯,師父都沒讓別人擦一擦,現在就剩一條縫兒了,還得讓我擦乾淨。

這也是師父給我的「加持」,讓我擦掉這僅存的一點點污垢。師父對我說了之後,我就琢磨師父的話,師父說「回來了把那條縫兒擦乾淨」,我應該倒垃圾回來之後直接去廁所擦那條縫兒,我要是沒有直接去而是先去了其它地方,就是我沒有依教奉行。所以我倒完垃圾回來就立馬進廁所擦那條縫兒。我剛進去一會兒師父就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師父就指著那條縫兒對我說:「這就是根兒啊!根兒不幹凈怎麼擦都不幹凈!就像穿鞋一樣,鞋不幹凈走到哪兒都不幹凈!」然後師父又教我用什麼擦、怎麼擦,最後我按照師父教的方法,把「根兒」擦乾淨了。

八月二十六  行腳第十天

早上三點十分開始走,四點二十分停下打坐。

七八點鐘我們正走時,來了幾個居士,她們跪在地上送我們。親洞師父問我們誰有結緣品?我的結緣品正好裝在兜里,有一個念佛機、幾個掛件,我把這些結緣品全都掏出來給了親洞師父。親洞師父把這些結緣品都送給了她們。又走了一會兒有一個男的,估計也是居士,他站在路邊給我們發礦泉水,親洞師父又送給他一些結緣品。我們來到路邊一個村莊準備乞食,那人開車跟了上來,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他們搬下來一箱礦泉水,挨個給我們發。

九點三十五分開始乞食,交城縣安定村。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師父乞一家,一個抱小孩兒的年輕女人拿出來五個餅,給師父三個。師父說給我們分一下,結果兩個餅放到了師父缽里,一個餅掉到地上摔碎了,師父彎腰把摔碎的餅撿起來放到了缽里。那個年輕女人把剩下的兩個餅放到了親幢師缽里,然後轉身就走了。這個時候我感覺自己像一團空氣,被她視若無物。我在心裡想:只能怪我上輩子跟她沒有善緣!我默默地站著,親幢師說,那個年輕女人說回屋再拿兩個。一會她又拿出來兩個餅給了我。

給她迴向之後,師父領著我們穿過一條衚衕,衚衕的拐角有一戶人家,親幢師上門去乞食。院子里有一個女人在洗衣服,不理我們,好像聽不見別人說話一樣。師父說:「走吧!」我們正準備走,剛才那條衚衕里追出來一個女的,四五十歲,剛才抱小孩的年輕女人也跟了過來。後面還跟著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的,大概三十歲。那女的離老遠就向師父合掌,一看就是信佛的。她拿出一些錢要供養給師父,大概是二十塊錢。師父說:「出家人不允許摸錢。」一聽不要錢,她馬上對那個騎自行車的男的說:「快去把餅拿來!」她對師父說:「有很多餅!很多餅!」她非常激動,聽她口氣像恐怕我們走了,她指著抱小孩的年輕女人說那是她女兒,一個善良的母親有一個善良的女兒!

那男的騎自行車剛走,她也跟著跑了回去,看樣子她真的是很激動,也許此時此刻她嫌自行車太慢,還沒她跑得快。剛一會兒她就抱著一袋子餅跑了過來,親幢師請她給我們分一下。師父說不用,師父讓她把餅放在地上。因為出家人不能直接從女人手裡接東西,她放地上之後,我把那袋子餅拎起來抱在懷裡。師父對那個女的說:「一會兒去我們那邊領一些經書和光碟。」沒有再乞食,師父就領著我們回來了。

剛才我發現那個女的穿的是皮鞋,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能夠信佛,對出家人特別恭敬,特別虔誠,這說明她很有善根。但是她又穿著皮鞋,在我們看來這完全是格格不入的。

在世間這是很普遍的,很多人既信佛又殺生吃肉,穿皮衣皮鞋,有些人還供神和大仙,有些人還給佛菩薩燒紙、燒元寶,好像佛菩薩也很喜歡錢。這都不是正信。希望她和所有像她那樣的人能親近正法道場,使她們的知見越來越正確,行為越來越如法,能夠正信佛法。

在回來的路口,有三個居士不停地給我們頂禮。今天基本上都是滿缽。很多師父都是滿缽了,又提了一袋子回來。這個村子的人太有善根了,就連小孩兒都特別有善根。一位沙彌師說,有一大群小孩兒幫他們乞食,他們就不用開口,到門口把缽伸出去把食物接過來就完事了。

親慧師說,他們乞食時一個女的給他們一塊月餅,他們讓她把月餅掰開給他們分一下。當時有一個小孩兒也在場,是她的兒子,那個小孩兒對他媽媽說:「趕快回去再拿兩塊月餅。」他媽媽回去拿了幾個蘋果,那小孩兒一看就不樂意了。他自己又跑回去拿了兩塊月餅出來,但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他就追上去把月餅給了他們。那小孩抱著一個沙彌師的缽不鬆手,還用手扒著缽沿兒,非得看看缽里到底都有啥東西。

回來之後我們坐在位置上準備過齋,有很多村民主動前來供養東西。有的步行,有的騎自行車,有的騎摩托車。有的供養水果,有的供養月餅,有的還供養大白菜。一個女的非得拿著錢供養給師父,一位男居士攔住她,告訴她僧人不要錢。她不聽,非得過來,一位女居士過來把她拉走了。

過完齋了,還有人來送供養。過完齋,一位居士又領了很多小孩子過來,那些小孩子合著掌排著隊,最前邊的一個小女孩有兩三歲,最大的也大概只有十歲。那位居士給師父頂禮做示範,他們都紛紛學著給師父頂禮。師父給他們發了很多結緣品。最後一個女的抱著一個小孩兒,看樣子還不到一歲,師父給他一個楞嚴咒香囊,又把一串念珠掛在他脖子上。長念珠是專門結緣給出家人的,也許那小孩兒就是將來的出家人。

一會兒又來兩個小孩要結緣品,親洞師父讓他們倆念了一遍《心經》,然後他們拿著結緣品高高興興地跑開了。

師父在路邊的樹下給很多居士和村民做了開示。師父做完開示回來,一個男的也跟了過來,他拿著錢要供養師父,是一百的,有幾張沒看出來,師父當然不會要。

我們在路邊的樹下休息,幾個小孩兒又來要結緣品,師父又給他們發了一些。休息到三點鐘開始走,剛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原來在前邊路口有一個比丘尼和幾位居士跪在路邊等我們,師父過去給他們做了開示。

師父給他們做完開示,我們就接著走,那幾個小孩跟著我們出了村莊,上了公路,又騎自行車跟我們走了一段路程。這些小孩兒太有善根了,希望他們將來能來大悲寺出家。這個村子的羊都很有善根,剛進村時有一群羊從我們旁邊經過,有幾位師父都給它們做皈依,我給它們念了佛號。高壓電線上有很多喜鵲,整個村子都是吉祥的徵兆。

晚上休息時,親慧師又給我按了按腳,還捏住我的腳趾頭使勁拽,太疼了,疼得跟抽筋一樣。

八月二十七  行腳第十一天

早上三點多開始走,我誦了十遍楞嚴咒也沒停下休息。這裡的人好像把房子都建到了路邊上,讓我們連休息的地方都找不到。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找到一個合適的休息地點,地上有很多土,我們也顧不得那麼多。把墊子打開就坐下開始打坐。風很大,很冷,我的右腿一直很涼。

九點多在一村莊乞食,還是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師父乞一家,說什麼都沒有,又乞一家,一個男的給幾塊錢,師父說出家人不要錢。然後女主人拿出來兩個餅,師父一個、親幢師一個。那個男的又進屋拿出來一個餅給了我。親幢師乞一家正在吃飯,沒給,又乞一家在打麻將,也沒給。我乞一家,女主人給了一個餅,師父請她給我們掰成三份分了。親幢師又乞了一家,女主人給了一碗麵條。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遇到給麵條的,師父問她麵條里有沒有蔥蒜?她說沒有,師父又問她有沒有葷油?她說沒有。師父讓她給我們三個分了。她先給師父和親幢師倒了一些,最後把剩下的全倒給了我。然後師父就領著我們回來了。

到過齋地點時,師父讓居士拿來一個小盆兒,我們把麵條倒在了小盆里,回到自己的位置。我發現我的缽里有一些碎末,很像肉末,我摳出來一點看了看,好像就是肉。我端著缽去找師父,我對師父說麵條里好像有肉,我還端著缽讓師父看。師父說:「怎麼會有肉?不可能有吧?她不是說了沒有嗎?」師父往我缽里看了看,還用食指摳出來一點,用大拇指拈碎了仔細地看了看。師父邊看邊說:「應該不是,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師父這麼一說,我端著缽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準備過齋。我們只能相信師父,不能相信自己,師父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我剛坐下一會兒,就有人叫我去刷缽,這時親空師父已經在給師父刷缽了。親幢師我們三個都把缽刷乾淨了,也許這是師父給我的一個考驗。

過齋時,每人發了一個食品袋,食品袋裡裝了一些乾果和水果,我把食品袋打開直接就吃了。過完齋,有沙彌師說食品袋屬於第二個容器,不能直接從食品袋裡拿出來吃。師父說應該把食品袋裡的東西倒出來再吃。我們過齋是一缽而食,不能使用除了缽之外的第二個容器。師父說,判斷一個容器屬不屬於第二個容器的標準就是,看這個容器是不是包裝,不是包裝就是第二個容器。

過完齋,我們就在原地休息,旁邊一棵樹也沒有,我們就在太陽底下曬太陽,有點熱。休息時,一位比丘尼和很多居士來向師父請法,他們見了師父就給師父頂禮,師父給她們做了開示,她們也在太陽底下曝晒。我們幾個沙彌看她們挺有誠心,就到處搜集經書和師父的開示送給她們,最後還結緣給她們一些《解脫之路》。

大概三點鐘開始走,走了一程在文水縣一路邊休息,有很多人圍觀我們。很多人圍在我們前邊議論紛紛,也許他們不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我聽到有人說:「沙和尚。」我們的大鏟太像《西遊記》里沙和尚的兵器,一看就讓人想起沙和尚。

一會兒我們前邊的人群散了,師父前邊又圍了很多人。我想他們是圍觀師父身上全是補丁的百衲衣。也許他們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有人同情師父,覺得師父太可憐了。估計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年代怎麼還會有這麼窮的人。事實上我們就是世界上最窮的一群人,窮得身無分文!

晚上在一條田間小路上過夜。我的背帶開線了,親靜師有一個錐子一樣的工具,專門縫東西用的,我就請他幫我把背帶縫一下。縫完之後我心想該怎麼感謝他,說聲謝謝太俗了,說聲「阿彌陀佛」又太見外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我一句話沒說,眼睜睜看著親靜師走了。我幫助別人的時候不需要回報也不需要感謝,別人幫助我的時候不需要回報也不需要感謝,但是別人幫助我的時候我要是不感謝別人,就覺得非常慚愧。有時候我心裡非常感謝別人,但是卻沒有說出口,我就是這樣不會說話,也不喜歡說話,非常慚愧。

不遠處的苞米地里傳來一陣陣狗叫的聲音,那聲音聽著很凄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位居士過去看了看,他從苞米地里抱出來一條小狗,後面還跟著一條大一點的狗。原來是這條小狗在叫,好像是在求救,幸好遇到了我們,師父收留了這條小狗,準備把它帶回寺院。

八月二十八  第十二天

九點多進入官道村,在一條田間小路上放下背包準備乞食。在一個道口,一位比丘尼和幾個居士不停要給我們頂禮。師父乞一家,女主人給了幾個餅。親幢師父乞一家,剛進門,一老頭、老太太就擺手攆我們走。親幢師又乞一家,也給了幾個餅。

我乞一家,這家大門下面拴著一條狗,不停地叫,我往裡走兩步它叫得更凶了。一會兒女主人出來了,我說:「阿彌陀佛!我們是過路的出家人,乞點食物。」狗叫的聲音太大,把我的聲音都壓下去了,我覺得女主人都沒聽清楚我說什麼,狗叫個不停,這種情況真是讓人進退兩難。女主人不得不擺擺手讓我們走,師父說:「走吧!」我們走了。

我們到下一家乞食,一位居士跟師父說那個女主人回去拿吃的了,一會兒那個女主人拿出來一些食物給了我們。我乞第二家,給了一個餅和三個地瓜。師父說夠了,就領我們回來了。

過完齋,一位居士又領了很多小孩子過來,那些小孩子排著隊,旁邊還跟著一條狗。這條狗讓人覺得不是一般的狗,它走路很像經行,低著頭,「眼觀卧牛之地」,走路不緊不慢,緩緩不滯,「下腳如踏棉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走得很鎮定、很自在,一個小孩子碰了它一下,它看都不看,依然低著頭往前走,真有點「風雨雪鬧增定力」。

那位居士教他們給師父鞠躬,他們都給師父鞠了躬。鞠躬是世間人的做法,所以看到他們給師父鞠躬,我就覺得有點彆扭。如果那位居士教那些小孩子給師父問訊會更好。不過鞠躬對那些小孩子來說也許是一種善巧方便,不管鞠躬還是問訊,都能表達他們對師父的恭敬。

師父又給他們發了很多結緣品。一會兒小孩子都走了,那條狗卻趴在地上不走,師父給它做了皈依。也許這條狗前世也是修行人,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才墮為狗身,希望它來世做人,來大悲寺出家。

八月二十九  行腳第十三天

八點多在一田間小路上休息,來了一個警察,說話挺和氣,說我們可以乞食。師父送給他一張《解脫之路》,他還說聲謝謝。一會兒又來一人,像是村幹部,他們一起跟師父談話,那警察提醒我們注意安全。他還說我們後邊的村子有三十多戶,都是搞養殖的,有養豬的,有養牛的,養鴨的。他還告訴我們對面還有一個村子,最遠不超過五里地。這時那個村幹部說話了,他說:「哪兒五里地?頂多一里多地,從這兒走過去就是。」他邊說邊用手指了指旁邊的一條小路,然後又指著遠處的一根大煙囪說:「那煙囪下面就是。」

九點多開始搭衣到對面的村子乞食,警察提醒我們留下一人看包。今天重新分組,親悲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親悲師父乞第一家沒給。親幢師乞第二家沒人。我乞第三家,男主人給了兩個饅頭。我請他給我們三個分一下,給親悲師父一個,親幢師和我一人半個。我合掌對他說:「祝你吉祥如意!」他叼著煙頭,面帶燦爛的笑容向我們揮手示意。親悲師父又乞了一家,女主人給了三個大圓餅。親幢師又乞了一家沒人。

我又乞一家,一位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我說:「阿彌陀佛!我們是過路的出家人,乞點食物。」她面無表情,一句話沒說就進屋了,也沒說給不給。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只有站在門口默默地等候片刻。過了一會兒,她從屋裡走了出來,左手拿著兩個饅頭,右手拿著一塊錢。我說我們不要錢,只要點兒吃的。她本來面無表情,我一說不要錢,她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我請她把饅頭給我們分一下,她給我一個,給親悲師父一個,然後說回去再拿一個。她進屋一會兒就出來了,右手拿著一個饅頭,左手拿著三塊月餅。

這就是不要錢的效果。這三塊月餅估計得好幾塊錢,也有可能十幾塊錢。但是對這位老太太來說,這是用金錢無法衡量的,這代表著她的欣喜和讚歎。也許她以前曾經被假和尚騙過很多次,今天可能是她這一輩子第一次遇到不要錢的出家人,她對出家人的錯誤認識,一下子就被我們改變了。我合掌對她說:「祝你吉祥如意!」她顯得非常高興。

親悲師父又乞一家沒人。親幢師又乞一家也沒人。我又乞一家,門口拴著一條狗,並且是大狼狗,我一說話它就很兇地叫起來,我說話的聲音都被它的叫聲壓住了。我想,聽到狗叫,這家的主人也會出來看看。於是我們就站在門口默默地等候,為了給眾生種福田,要更多等一會兒,多給別人一個機會。一會兒女主人出來了,我跟她說我們乞點食物,狗還是叫個不停。她說了一句話,我也沒聽清楚,她用手指指狗,又向我們擺擺手。我估計她的意思是狗叫得太厲害了,讓我們趕快走,於是我們就走了。這條狗斷送了這家人種福田的機會,不知道是何因緣。

親悲師父又乞一家沒人。親幢師又乞一家,一老太太拿著木棒趕我們走,有兩條狗也跑過來咬我們,又是一次修忍辱的機會。我又乞一家,一女人低頭掃地,沒看見我們,我說:「阿彌陀佛!家裡有人嗎?」親幢師說:「不是有人嗎?怎麼還問有沒有人?」我說:「她不知道我們來了,得讓她知道。」那個女人好像沒有看見也沒聽見,頭都不抬就進屋了。我再仔細一看,旁邊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在對著牆上的鏡子梳頭。我說:「阿彌陀佛!我們是過路的出家人,乞點食物。」她說了一句話,好像是讓剛才進屋的那個女人給我們拿東西,估計進屋的女人是她母親。

過一會兒,那個女人拿著一塊錢走了出來,也許她把我們當成要錢的假和尚了,我說我們不要錢。她意外地說:「不要錢,你們要啥?」我說:「我們就要點吃的。」她回屋拿了兩個大饅頭兩個蘋果,這大饅頭真大,跟一塊大麵包一樣。我請她給我們分一下,這時她才發現我們是三個人,她又回去拿了一個大饅頭、一個蘋果。我合掌向她說:「祝你吉祥如意!」她很高興地目送著我們離開。

她對出家人的錯誤認識也被我們改變了。現在我覺得,剛開始我確實不應該問有沒有人,已經看見人了還問有沒有人,這是明知故問。可以直接說:「阿彌陀佛!我們是過路的出家人,乞點食物。」如果她沒聽清楚,可以再說一遍。

今天乞食發生了這樣一個故事:九個和尚三蘋果,九個和尚全滿缽,三個和尚空空過。有三組九位師父在村子最外邊的幾戶人家乞食,很多家連門都沒開,他們都覺得這些和尚都是化緣要錢的騙子,結果就一位師父乞到三個蘋果,其餘八位師父都沒乞到。

他們剛走到,這幾戶人家的人就出來了,也許他們在一起議論這些和尚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是不是騙錢的。一會兒親通師父一組三人乞食回來經過那裡,有一人主動供養一百元錢,親通師父告訴他出家人不要錢。那人一聽不要錢,立馬回家拿吃的,還向其他人宣傳:「這些和尚不要錢!」很多人一聽也立馬回家拿吃的,一會就衝出來很多人給他們供養食物,把他們的缽都塞滿了。然後那些人就圍著他們問了一些問題。

就在這時,親悲師父我們三個乞食回來,剛好從旁邊經過。我們只看到一群人圍著親通師父他們三個,不知道供養一百塊錢的事,也不知道那些人給他們都塞了個滿缽。我們站在不遠的地方等他們。一會兒他們三個過來,我們就一起走了。我們剛走,又有兩組六位師父乞食回來經過那裡,那些人又攔住他們給他們塞個滿缽。這就是不要錢的效果!不過,我們三個從旁邊經過,他們怎麼不供養我們食物?那些人好像沒看見我們,沒有一點供養的念頭。也就是這個因緣!上輩子與人無緣,這一輩子就是遇上了也只能空空過。

一聽說不要錢,很多人對我們的看法馬上就轉變了,本來對我們很恭敬的變得更加恭敬。很多對我們不信任的也變得信任,很多對我們不恭敬的也變得恭敬。他們恭敬的不是我們,而是像我們這樣不要錢的真正的出家人。我們的出現使他們對出家人的錯誤認識當下就改變了,從此他們就會知道真正的出家人不要錢,要錢的不是出家人,是騙子。從此那些化緣騙錢的假和尚就無機可乘,無立足之地了。當假和尚再來騙錢時,那些人立馬就能識破那些假和尚。

晚上在一片墳地過夜,有很多墳,估計得有幾十個。有些墳剛埋沒多久,土還是新的。這裡的墳很奇特,是長條形的,一邊高一邊低,給人感覺墳裡邊就躺著一個人,隨時都有可能坐起來。第一次見這樣的墳,有點不適應。

休息時,我們幾個沙彌關於佛的身高爭論了起來,有的說佛有四米多高,有的說不可能有四米多高。爭論來爭論去也沒把對方爭服,最後還是各執已見。有位沙彌師說得好:「佛有多高,跟我們了脫生死沒關係。」

八月三十行腳第十四天

九點多,師父選好過齋地點,在一個大深溝旁邊的小路上,溝很寬很深,路又很窄,給人感覺像是站在懸崖峭壁上一樣。九點半開始乞食,親悲師父、親幢師我們三個一組。親悲師父第一家乞到一包速食麵。親幢師乞第二家乞到一個餅,然後就再沒乞到。這個村子給人感覺很荒涼,沒見到幾個人。

過完齋開始走,大概一點半,在一條上山的小路邊休息。路邊是很高的土牆,我們靠牆而坐。剛休息幾分鐘就來了兩輛轎車,從車上下來一個老和尚和很多居士。老和尚給師父頂禮,師父也給他頂禮,互相頂禮好幾次。老和尚和那些居士都坐下向師父請法。

一位老居士從我們隊伍的最前邊,三步一拜拜到最後邊。三點十分,又來了兩個比丘尼和幾個居士,她們也給師父頂禮。三點二十分又來了一輛麵包車,下來很多居士,紛紛給師父頂禮。他們都坐下來向師父請法,一直到四點半才講完。

那些出家人和居士都站起來給師父頂禮,有一位居士要拿錢供養師父,估計有幾百塊。師父馬上說:「出家人不要錢。」這時,我們的居士把那位居士攔住了,免得他硬把錢塞給師父。還有幾個居士拿著錢準備供養師父,一看這種情況就把錢收起來了。

最後,我們結緣給他們很多《解脫之路》和《溯源》雜誌,每個人都拿到了結緣品,法喜充滿。一位比丘尼跟親藏師父說明天她們還要來,親融師父告訴她別來了,明天我們還要誦戒。

有幾位居士拎著水果、月餅供養給師父。有位沙彌師告訴他們,我們午後不接收供養了。但是這些居士太熱情了,都蜂擁而上把東西都塞在我們居士的車裡。一會兒我們背包要走了,那些比丘尼和居士都跪在路邊送我們。師父讓他們站起來,他們都站起來唱著佛號送我們。這個情形太感人了,我的眼淚差一點被他們唱出來。

我們沿著上山的路往上走,一直走到公路上。上了公路之後我覺得可能走錯方向了,親懷師說:「錯就錯吧!我們又不是非得到哪個地方。」他說得很對,是我想得太多了,我們不是非要到哪個地方,我們應無所住、無所求,隨遇而安,走到哪裡算哪裡。再說有師父在,我們只需要跟著師父走就行。

九月初一行腳第十五天

早上三點多,我們就把背包裝好準備出發,這時親洞師父告訴我們在原地打坐,等天亮再走。

六點多開始走,七點多停下休息,將近八點開始誦戒。大戒師和沙彌師分開誦戒,大戒師誦比丘戒和菩薩戒,沙彌師誦《沙彌律儀要略》和《遺教三經》。誦完戒又走了一程,然後就停下過齋。今天沒有乞食,吃的都是居士們做的飯菜。

過完齋,在一片核桃林休息,一人一棵樹。休息到三點多又開始走,四點多在一段破公路上休息,將近六點在307國道旁邊的一片水泥地上休息。這裡就是我們的過夜地點,這裡四周全是山,人煙稀少,不知道在這公路旁邊怎麼會有一片水泥地,我們正好可以在這裡過夜,要不然在這山溝找個過夜的地方都很難。

一會兒來兩個人,拎了幾瓶礦泉水,其中一個人說我們挺苦的,給我們送點水,還說他在前邊住,他有一排房子是空的,我們可以過去住。還說我們需要熱水的話,還可以給我們提供幾瓶熱水。親藏師父拒絕了他的邀請,最後還送給他兩張《解脫之路》。

九月初二第十六天(返程)

早上兩點四十五分,有一沙彌師把我們叫醒,我們馬上起來把背包裝好。過了一會兒,親洞師父過來說把棉披布拿出來打坐。我們都把棉披布拿出來打坐。沒過多長時間,大客車就來了,師父叫我們準備上車。我把棉披布塞到背包里,背起背包排好隊,準備上車。這時師父說把棉披布都拿出來。我看了看,很多沙彌師都已經把棉披布拿在手中了,原來他們就沒把棉披布裝背包里。

我把棉披布裝在背包里了,親懷師也把棉披布塞包里了,親懷師把背包放下掏棉披布。師父就在旁邊看著,我猶豫要不要把棉披布拿出來,現在天黑人多,我不拿大氅估計師父也看不著。我要拿大氅就得把背包放下,再把背包打開,把棉披布拿出來之後還得再把背包裝好,這得需要一點時間,讓大眾等我一個人,耽誤大眾的時間。師父就在旁邊看著,很有可能被師父「加持」,我非常猶豫,最後我想無論如何都要依教奉行,哪怕被師父「加持」也得依教奉行。

於是我放下背包拿棉披布,很明顯師父看到了,還用手電筒給我照著,我立馬意識到,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師父狂風暴雨般的「加持」。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師父沒有「加持」我,而是用手電筒給我照著,很慈悲地說:「一變就不知道怎麼弄了啊!」就像師父曾經說的那樣,當你真的依教奉行的時候,外境就會隨著你的心而轉變!

大概四點鐘開始返程,九點多在公路邊的一片空地上停車,居士們做了一些飯菜。我們把防潮墊鋪地上準備過齋,有一個防潮墊下面是個坑,師父說用塑料布墊一下,然後親自去拿了兩塊塑料布過來。我過去從師父手中接過來一塊,疊好墊在防潮墊下面。就在這時師父對我說:「翻個個兒!」我一聽就愣住了,很明顯師父的意思是讓我把塑料布翻過來,但是我卻在心裡想:「這就是一塊塑料布,怎麼翻都是一樣,師父為什麼讓我翻個個兒?是不是我理解錯了?師父說的『翻個個兒』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但是我怎麼也想不出來,「翻個個兒」到底還有什麼意思,最後我只有問師父:「這樣行不行?」

希望師父解開我的疑惑,師父很無奈地把他手中疊好的塑料布也墊在防潮墊下面,師父一邊放一邊說:「這就行了。」為什麼我沒翻個個兒師父卻說:「這就行了。」「這就行了」這件事情讓我疑惑了很長時間,我想來想去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師父的「翻個個兒」不簡單,內有玄機。後來我突然明白,「翻個個兒」的意思就是翻個個兒,沒別的意思。師父用最簡單的一句話考驗我,看我依教奉行做得怎麼樣,這是一個最簡單的考驗,也是一個最難的考驗。

這件事情使我對依教奉行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和認識,真正的依教奉行應該放下自己的知見,用真心依教奉行。我們一定要明白依教奉行的目的,就是破掉我們的我執和知見,不是簡單地聽話幹活。

師父把依教奉行定為我們大悲寺的規矩,定為我們大悲寺的家風。師父把依教奉行看得非常重要,可以說是成佛作祖的法寶。我相信師父這樣做是非常有道理的,因為依教奉行破我執。什麼是我執?我執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們卻把它當做寶貝,抓在手裡死都不放。依教奉行就像一把鐵鎚,可以把這又臭又硬的石頭砸個粉碎。

我覺得依教奉行比守戒還難,因為要真正做到依教奉行,就必須得放下我們的我執和知見,放下我執和知見是非常難的。很多時候我們總是用我執和知見判斷一下依教奉行對不對,對了就依教奉行,不對就不依教奉行。說到底這不是依教奉行,這是依我執奉行,依知見奉行!師父讓我「翻個個兒」就是很好的例子,師父本想用依教奉行把我的我執和知見破了,結果我把依教奉行給破了。

佛在《四十二章經》上說:「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得阿羅漢已,乃可信汝意。」我們凡夫的知見是不可信的,不能執著於自己的知見。我們的知見就像毒蛇一樣,我們應該時時刻刻準備放下它,隨時準備扔掉它。即使我們覺得自己的知見是正確的,也不能執著,不管對與錯都得放下。

很多時候我們身體是依教奉行了,心沒有依教奉行。所謂的「心沒有依教奉行」,就是沒把我執和知見放下。有時候師父讓我們出坡幹活,我們依教奉行出坡幹活了,但我們可能會在心裡埋怨幹活影響我們看書學習,影響我們休息,有時可能會埋怨這麼多人為什麼非得我干,不讓別人干?有時會埋怨這活太臟太累,天太熱或太冷。

有時師父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干,我們可能會在心裡埋怨師父這個方法太笨太費勁。這樣依教奉行的結果只能是滿肚子氣,滿肚子煩惱。這都是因為沒有把我執和知見放下。如果我們難行能行,放下我執和知見,這才是真正的依教奉行,得到的也必然是法喜的清涼。

依教奉行是把利劍,可以斬斷我們的我執和知見。師父把依教奉行看得這麼重要,我相信依教奉行一定可以助我們成就,直到彼岸。所以我們一定要重視依教奉行,認真學習依教奉行。

關於依教奉行我寫了首偈子,供大眾參考。

說著易,做著難,依教奉行難中難。

破我執,去知見,依教奉行是利劍。

身體行,心不行,依教奉行真難行。

身也行,心也行,難行能行是真行。

非等閑,莫小看,依教奉行到彼岸。

九月初三早上七點多,我們順利返回寺院,圓滿完成了這次行腳。對我來說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要一如繼往地走下去,我要在這條路上不斷學習,不斷去習氣改毛病。

願頭陀常行,正法久住!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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