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其實我一直都沒有說（文：此妙人非彼妙人）

07-17

沒有了你，原來天地偌大，其實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始終沒有告訴你，我叫杜雲汐，是呂后當年為監視你安插在你身邊的細作。最早的時候，是不能說，因為說了會失去我用生命保護的摯愛親人。後來的時候，是不敢說，因為說了我承受不起失去的結果。再後來的時候，是不必說，我是你的女人，是你愛了一生也愛了你一生的女人，那麼，是杜雲汐或是竇漪房，又有什麼區別呢？那天你說，你想回代國看看。是啊，那是你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那時節，日出日落，草長鳶飛。那時節，光影陸離，年華似錦。那時節，誓言初萌，攜手比翼。那時節，紅綃帳暖，流年飛逝。或許我真的應該感謝命運，原本以為那只是獲得了一種生存，卻不曾想，因了你，點燃了一場生命。呂后把我送給你的時候，只是想利用我的聰明來獲得她想要的訊息，來鞏固她的天下。可是她沒有經歷過愛情，她永遠也不會明白，當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邂逅一個深情，優秀，溫暖，隱斂的男子時，在面對一份毫無猶疑的信任時，在面對一顆真心的託付時，她根本沒有抗拒的能力。她的聰明，只能成為她保護他不受傷害的力量。青寧如是，我也如是。只是，我比她幸福，她愛的坦蕩辛苦，而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你同樣的愛。慢慢的，漸漸的，我居然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我繼續向她傳遞著不冷不熱的假訊息，為了保護我的妹妹。然後轉過身，和你一起並肩攜手，開創你心中的那片天地。我無愧於心，無愧於你，可是一種恐懼卻不知不覺在心底暗暗地滋長，害怕戳穿，怕失去你，猛然間我才發現，你的好早已無聲地落於我心，深無可深，我已經是如此的愛你。你對我說過「永不相問」，可我心裡明白，「不相問」並不代表「不相疑」，你是理智的男人，你始終記得我是呂后派來的女人，你始終對我心存疑惑。我是聰明的女人，我讀得懂你那份隱忍克制的懷疑背後是難熬的焦灼。可是你沒有問，始終也沒有問，因為在愛面前，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這才是值得我愛的男人，一言九鼎，一諾千金。那一天你的手緊緊握住冰冷的劍刃，高大的身軀擋住一切刺向我的傷害，面對著你耗盡心血打了半世的江山，你毫不猶豫的說，我要美人。幸福的感覺如滅頂般淪陷過來，有夫如此，婦復何求？這一刻，便是為你殞命劍下，也是九死不悔。那個明媚的清晨，你我站在城牆上看著他和她幸福離去的背影，感慨萬千。我明白那種逍遙山水間的盎然，你我今生恐怕再也不會擁有了。你註定不平凡，你註定要扛起一個國家的責任。你溫柔地拉起我的手，說以後要連累我一起吃苦了。我笑了，親愛的，你不知道，有你的地方，再冰冷的原野也會春暖花開。肩上的擔子千鈞重又怎樣，有什麼風雨我們一起闖，有什麼責任我們一起扛。最艱難的歲月，將我們捆得血肉相連。為什麼，當一切都那麼好的時候，你和我，竟然漸行漸遠？我明白的，其實你並不愛她。因為你看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溫柔和憐惜。我理解的，你是惱恨我，惱恨我對你的不坦誠，惱恨你一片誠心得不到回報。我知道的，現在即使我說出我的真實身份，你也不會與我反目成仇，十年的夫妻情分，十年的患難與共，難道還敵不過昔日的一絲謊言么？我只是怕，我只是不自信，我只是情不由衷，我不願意看見，我們之間出現一絲一毫的隔閡。面對你疑問的目光，面對你噎下的話語，每一次我都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下去，原以為淡然如我，可以從容的面對一切，可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愛到深處，心裡隱忍的痛苦就越深。你背過頭，留給我一個冷漠的背影。我淺淺苦笑，假裝淡然地不在乎著。可再見面時，一個對視，一個眼神，那些掩蓋不住的憂傷刺破所有的偽裝。明明只有幾步，卻遙如千山萬水。看著你強笑著依紅偎翠的離去的時候，我的淚止不住滾滾而下，不為我自己，我只是心疼你，其實你那麼不快樂。

那夜，冰冷的指尖顫抖地撫過你的眉宇，心痛的感覺來得前所未有的強烈。太久太遠離了你久違的溫暖，我捨不得放手，願時光停駐，只為這一眼萬年。瞬間，壓抑了太久的情感噴薄如滾燙的岩漿，一個堅實的臂膀將不知所措的我緊緊擁入懷抱。一如多年前的溫暖撲面而來，吹得我霎那間淚流成河。幾個巴掌，幾句細語，愛極恨極。那些疑惑，猜忌，背離，隔膜~~~~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心口貼在一起的那一刻，冰銷雪融，四季如春。你疲憊了，我給你最安然的依靠，我失明了，你給我最安全的扶持。不知不覺，我們都老了，當所有的風景都看透後，原來愛可以如溪水長流，如此靜好。那夜我和你坐在鋪著紅毯的湖畔，忽然感覺好像過了好幾輩子了。曾經風華正茂的少年已是滄桑沉穩的帝王，曾經嬌俏聰慧的女子也已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可是現在我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對緬懷年少時光的情人，愛人。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懷念，連分秒都值得珍惜。你病了，你不想讓我知道，可你真傻，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我早已將彼此融成骨中之骨，血中之血，你的每一寸徹痛都能牽動我的神經。看到你偷偷摸摸地想要隱瞞我的樣子，我心痛至極，卻又欣慰地笑了。恆，上天對我何等仁厚，讓我遇到你這樣值得愛的男子，讓我有幸得到你全部的愛，夠了，足夠了。你真的是累了太久，終於睡過去了。我伏在你身上，從來沒有一個時刻，我會這樣害怕失去你。沒有你的大殿，冷冷清清的華麗，原來你的愛和你的溫暖，恰如靜水深流般涌動，早已成為我的習慣。我獨自面對著風雨交加，我獨自空守著長夜漫漫，走了那麼遠才明白，原來真的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沒有了你，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你把虎符握進我的手裡，最後了，最後了，你牽掛的你擔心的你不舍的，還是我。你說這一生你都想給我最好的，我知道。你說我從來都不在乎，對，不在乎，我在乎的，惟有你而已。你說下輩子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因為今生已經太拖累我了，不是的，你不知道，如果這是拖累的話，也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負擔。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只想流光不誤，只想把對方深深烙進心裡。三句問答，三個「好」字，溫暖乾淨，一如你溫煦如水的人生。我記得你那時的樣子，記得你每一個「好」字都重如當年的承諾，卻不道，平淡的話別成了真正的永訣。當簾幕被館陶揭開的那一剎那，我終於明白你的愛究竟有多深。溫煦寬厚如你，原來一直愛的那樣隱忍，卻又那樣亮烈。沒有語言，沒有表情，一個驚天泣地的重擊，一個雷霆萬鈞的巴掌，原來你是在用你最後的氣力來保護我的生命與尊嚴。耳邊突然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三十年前青寧死前說過的那句話，代王殿下，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愛的男人。終於理解了當年青寧和子冉的至死不渝，這個男人，他謙恭地行走與生活，卻用任何人不可企及的姿態來守護真愛。在你離開之後的某個清晨，我站在樓台上凝望遠方，那個默默地守護了我一生的男人站在我身旁，他輕聲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離開。我笑了，一如你當年的溫暖，走，去哪裡走？是的，你已經不在了，可是，恆，你沒有走啊，你的氣息還在，你的基業還在，這裡每一根台柱上都有你撫摸過的指紋，這裡每一寸空氣還殘存這你呼吸過的溫度，仰望藍天，那裡有你曾經憧憬著的夢想，俯首腳下，這裡是你親手開創的秀麗山河，每一間屋子裡都存留著回憶，每一個回頭的瞬間都浮現你淡定的笑容。走，我往哪裡走？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天堂。他笑了，釋然的乾淨，我輸了，輸的徹底，心服口服。恆，我知道，從生到死，你都一直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