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藍文學:一場困頓的寫作冒險_書評周刊·寫作_新京報電子報
法國「新小說派」代表羅布-格里耶曾有一句煽動性的預言:「新的文學斷然只向少數人開放」。在中國,一群實踐「少數人文學」的寫作者在十多年前,成立了「黑藍文學」。
「老鷹翅膀兩邊的羽毛是不對稱的」,這是「黑藍文學」的slogan(標語)。主創者陳衛覺得它有多重含義:既是寫作的藝術性追求與現實中被邊緣化的不對稱,也是一個先鋒寫作群體在傳統寫作環境中的不平衡。
冒險:一場孤獨之旅
黑藍創立者、70後陳衛,少年時代開始寫小說。之後,他厭倦了1980年代以馬原、蘇童、余華等作家為代表的先鋒寫作,因為他認為「這些先鋒作家在物化的社會裡,還是在走用故事來反映現實的老套路」,而陳衛追求的並不是如何講故事,而是「講故事的藝術」。於是,陳衛開始了自己的理念實踐。
1996年,陳衛和顧耀峰、吳海燕等幾個志同道合者在南京創辦了一本純文學雜誌,用自己喜歡的兩種顏色將之命名為《黑藍》。這本僅兩百多頁的紙刊,因其獨特的純文學追求吸引了大批年輕人投稿,卻也因異樣的氣質停刊。
上世紀末,互聯網興起,陳衛再度看到純文學的機會。2001年,「黑藍文學網」成立。之後,黑藍網站以論壇和網刊的形式,集結了一批年輕作者。2003年,以網刊和論壇上的作品為基礎,黑藍開始設立小說獎,並為黑藍平台的寫作者進行作品電子出版。2007年,黑藍為五位在論壇發表作品的作家出版「黑藍文叢」第一輯。五位作者趙松、顧湘、柴柴、馬牛、洪洋,以先鋒姿態殺入傳統出版市場。《睡蓮症》、《妻子嫉妒女傭的美貌》、《抵制喜劇》,這種純文學的嘗試,被媒體稱為「中國文學最有希望的努力」。
2008年,聚合黑藍小說獎優秀作品的《不過是open-黑藍小說獎作品集》出版,2013年,黑藍網刊精選作品合集《黑藍:中國小說藝術的高度》出版,讓諸多無名作者從暗處走出。2015年,黑藍再次為此前毫無出版經歷的四位寫作者邱雷、不有、shep、陳樹泳出版個人小說集。這一次,媒體對他們用的詞是——「一場孤獨的冒險」。
顛覆:源於對中國當代文學的失望
黑藍對中國當代文學很失望。所以他們想冒險。
「80年代先鋒作家根本不是先鋒,他們沒有提供新的小說探索方向,只是借用了西方當時很傳統的寫作方式,像是學海明威等四十年代的作家。我們是失望的,但並沒有把失望轉換為對中國當代文學無端的蔑視,而是通過藝術實踐來批判」,曾經的黑藍核心成員、作家趙松如是說。
在主編陳衛看來,黑藍文學的靈魂就在於「反傳統」,但反對「傳統」也非一棍子打死中國文學,「反傳統,不是反對中國古典文學,而是反對從新文化運動到改革開放這段時間內的文學創作『傳統』,包括傷痕文學、尋根文學等,這些文學派別反映的還是意識形態,還是故事的現實意義,黑藍要顛覆它們。」而這種顛覆,陳衛坦言「是一場寫作的冒險,不期待主流能理解」。
困境:存在即伴隨
「黑藍的困境從它誕生一刻起,就伴隨著」,趙松這樣評價。
130多期《黑藍》網刊,26屆「黑藍小說獎」,16本「黑藍文叢」作品集,3000多篇小說……黑藍文學一直在發聲。只是它的困境,於日益分眾的漢語寫作環境下,更無解了。
2006年後,隨著網站論壇式微,一度火爆的黑藍論壇也開始走下坡路,2014年黑藍宣布網站正式對外半關閉。之後,是自媒體的瘋長,陳衛覺得微信媒體時代對黑藍文學是一種傷害,「微信推送和從前跟帖交流的BBS不同,微信太專制,我推送文章,大家卻看不見反響。它還讓人產生『每個人都能寫文章』的錯覺,於是觀眾群被瓦解,關注點被分散,導致文學質量在降低。」
話雖如此,陳衛仍很樂觀。相較於十年前,他覺得黑藍的遭遇沒有變得更壞,雨後春筍般的微信號和電子閱讀平台給予黑藍更多生存可能性,「沒有互聯網,我們就辦紙刊,有了互聯網,就辦網站、網刊,在豆瓣上出電子書,也做紙質出版,現在做微信號,公眾可以通過多渠道了解黑藍。」
因為多渠道,陳衛反對把黑藍定義成「純文學網站」,「網路只是載體,將來有了新渠道,黑藍還會去試。」
十多年來,黑藍寫作成員變動很大。大部分作者都有一份職業,有國企員工、雜誌記者甚至飛行員,上班作者都表達了他們的分裂。陳衛一直想解決這些寫作者的生計,「曾經在上海成立『藝術空間』,想靠盈利多養活幾個作者,可是難以辦到」。
2012年離開的趙松,對黑藍的困境看法冷靜,「2007年後,黑藍那麼多作者卻只出了兩批書,都折射出這種艱難。黑藍這十年來的問題,不是簡單的市場認同問題,而是面對一個保守、腐化的文學世界的問題」。
趙松給黑藍開的藥方是堅持,「黑藍無法和讀者妥協,這種困境從黑藍誕生一刻起就伴隨著。但這種困境放到世界文學史中去看,也是一種常態。很多大作家,在他那個時代都不被待見。」趙松說,對於黑藍最重要的是,不管多困難,都要存在下去。「哪怕就是一個孤島,只要存在,對於汪洋大海中某一艘船而言,它就是一個希望。」
對話
新京報:你曾說「黑藍」代表了新世紀獨立文學的群落,你對「獨立文學」如何理解?
陳衛:說黑藍是獨立文學,實際上是黑藍這個寫作群體對自我的一種約束,是一種「守」而非「攻」的姿態。這是針對中國當代文學環境的態度。
我們認為,中國當代文學場域主要有三個:主流文學、消費文學和獨立文學。主流文學是指由作協、文聯等機構來主導的、刊登在《十月》、《當代》等主流期刊上的文學;消費文學面向市場。如果消費文學只是如起點中文網上連載的網路文學,那我們也不反對,因為這就是一種消費性的通俗文學。但問題是主流文學和消費文學佔據了太多文學份額,和獨立文學有衝突。但主流文學已是一種守舊、慣性的創作,過分強調故事及其現實意義,沒有藝術性可言。而消費文學是一種偶像型文學,它藉助寫作之外的身份、八卦話題等來包裝文學,引起明星效應。這兩種寫作語境下,黑藍渴望表達更多的不同,即我們的非工業性、非慣性。基於此,我們重新提出「獨立文學」概念。
新京報:黑藍強調追求「藝術小說」,大眾給你們加了「先鋒」帽子,而你又說過黑藍文叢「主動成為世界的孤兒」,你認為黑藍文學是邊緣的還是先鋒的?
陳衛:先鋒和邊緣矛盾嗎?我覺得黑藍一直都沒太被關注,這種邊緣化的狀態挺好。對於黑藍的寫作者來說,只要能夠寫作,什麼都是好的。我們對自己的文學處境沒什麼焦慮。
中國文壇對黑藍不重視,實際是一種社會現象。中國人生存壓力那麼大,沒有「閑」去讀黑藍這種需要連續性閱讀才會產生愉悅感的書。我雖然也說過文壇對於黑藍的關注度不夠,但從內心來說,不期望得到更大關注。黑藍文叢出了第二輯,如果賣得很火爆,才是當下文學生態不正常了。
新京報:當黑藍以批判的姿態面對中國當代文學時,有些人說你們對傳統的寫作方式雖然批判激烈,但是深入度欠佳。
陳衛:中國現在對於「藝術小說」的文學批評是缺席的。黑藍對於中國現當代文學的批評,理論確實薄弱,但一個重要原因是,中國主流文壇對於藝術性小說的批評也沒有形成完整理論。事實上,由於體制等畸形問題,中國很難會出現致力於藝術批評的文學批評家,我從不奢望這些人有時間去對一部小說進行藝術理念的批評。
從辦黑藍開始,我的經歷可以用一句話概括「打一隻蒼蠅,一不小心走遍了天下」。我原本只想寫藝術小說,結果引來一批同道人,之後辦網站,做紙刊,做出版,面對媒體,還要接受主流批評,最終黑藍完全立體化了。但就初衷來說,我只是個寫作者,黑藍的成員,也都只是單純的寫作者而已。
采寫/新京報記者柏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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