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長篇《毛澤東大傳》連載
- 2樓 [柒玥末] 發表時間:2013-07-09 14:01 [回復] [投訴]
第1章 「既然我坐著背書你也聽得清楚,那為什麼非要我站起來背書呢?」 話說湘中丘陵地帶有一座山,名叫韶山。韶山的頂峰就是著名的韶峰,又稱仙女峰,它是南嶽衡山72峰之中的第71峰,也是韶山八景之一。韶峰海拔500多米,山高陡峭,氣勢雄偉。站在韶峰之上,給人的感覺是:「絕頂才寬三五尺,此身如在九重天。」有詩讚曰: 繞岫嵐光凝欲滴,長風輕裊雲煙側。山涵五月六月寒,地擁千山萬山碧。 從來仙境稱韶峰,筆削三山插天空。天下名山三百六,此是湘南第一龍。 就在這韶峰下,群山環抱著一塊不大的谷地,走向是由南向北,長5公里,寬3.5公里。地形明顯分為東西兩部,西部山巒環繞,東部丘崗起伏,大致構成「六山一水二分田,一分道路和莊園」的格局。這個山谷就叫「韶山沖」。 小小的韶山沖,隸屬湖南省湘潭縣管轄,在湘潭、寧鄉、湘鄉三縣交界處。它東北距湖南省城長沙90公里,東南離湘潭縣城35公里,是個偏僻的小地方。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前,這裡既沒有鐵路,也沒有公路,更沒有通航的河道。 韶山沖里居住著毛、李、鍾、周、鄒、彭、龐幾姓人家,他們都是忠厚、樸實、勤勞、善良的農民,在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壓迫下,家家都遭受著深重的災難,過著貧困的生活。在韶山沖的農民中流傳著這樣的歌謠: 其一:韶山沖,長又長,砍柴做工度時光。雞鳴未曉車聲叫,隔夜難存半合糧。 其二:韶山沖,沖連沖,十戶人家九戶窮。有女莫嫁韶山沖,紅薯柴棍度一生。 其三:農民頭上三把刀,稅多、租重、利息高; 農民眼前路三條,逃荒、討米、坐監牢。 韶山沖里潺潺地流淌著一條小溪,終年不斷。在小溪上游的南岸,有一棟依山傍水的半瓦半茅的房屋,叫上屋場。這是一棟湖南農村常見的「凹」字形住宅,當地人稱作「一擔柴」式的房子。這棟房子從堂屋正中分界,兩邊各住著一戶人家,東邊瓦房裡的這一戶人家是毛氏家族。 說起韶山沖毛氏家族的歷史,可以往上追溯到14世紀中葉。當時元朝末年紅巾軍起義如火如荼,天下大亂。在這王朝更迭的年代,家住江西省吉州府龍城縣,也就是現在的江西省吉水縣,有一個名叫毛太華的青年農民,不甘老死蓬蒿,寂寞一生,毅然棄農從戎,投奔到朱元璋的農民起義軍中。 朱元璋建立明朝以後,毛太華做了一個百夫長之類的下級軍官,並隨從明朝大將傅友德和藍玉,遠征雲南。在雲南歸入大明的版圖後,毛太華被留了下來,成為一名戍滇軍官。 雲南邊陲為少數民族聚居地,當時很少有漢族居住。在雲南瀾滄,毛太華同許多戍滇軍人一樣,娶了一位當地少數民族姑娘為妻,生育了4個兒子,依次取名為:毛清一、毛清二、毛清三、毛清四。 毛太華漸漸地衰老了,他念念不忘內地的故鄉,於是就告老還鄉。因為他立有邊功,就被准許遷回內地。明朝洪武13年,毛太華偕妻子王氏及長子毛清一、四子毛清四回到了湖南,居住在湘鄉縣城北門外的緋紫橋,地方政府就分給他田產幾十畝。 數年後,毛清一、毛清四遷移到了湘潭縣七都七甲韶山定居,自此,毛氏家族便在這山青水秀的韶山東茅塘一帶繁衍生息,毛太華便成為韶山毛氏家族的第1代祖先。 毛太華隨著兒子毛清一、毛清四在韶山沖生活若干年後就去世了。毛氏家族從毛太華這第1代以至到後來的第6代,都沒有固定的譜系。到了清朝乾隆二年,毛氏家族從第7代才開始修族譜,他們定下的譜系是: 立顯榮朝士,文方運際祥; 祖恩貽澤遠,世代永承昌。 在毛氏族譜中,記載著頗為嚴格的家訓:培植心田、品行端正、孝養父母、友愛兄弟、和睦鄉鄰、教訓子孫、矜憐孤寡、婚姻隨宜、奮志芸窗、勤勞本業。 族譜中規定的家戒是:「戒遊盪」、「戒賭博」。 清朝光緒七年,毛氏族譜再一次修訂,又續訂的譜係為: 孝友傳家本,忠良報國光; 啟元敦聖學,風雅列明章。 毛氏家族第17代傳人叫毛祖人,又名毛四端。毛祖人出生於1823年,他是一個沉默寡言、勤勞忠厚的農民,沒有讀過書,主要靠種田、出賣勞動力維持一家人的生計。毛祖人生育有兩個兒子,長子叫毛德臣,次子叫毛翼臣。 毛德臣,譜名恩農;生育有3個兒子,長子毛菊生,次子毛梅生,三子毛獻生。 毛翼臣,譜名恩普,字寅賓,生於1846年5月22日,死於1904年11月23日。毛翼臣娶妻劉氏,生有一子,取名毛貽昌;他還有兩個女兒,成人後分別嫁到了張家和賀家。 1878年,毛翼臣與哥哥毛德臣分家,他從祖居地韶山東茅塘搬到了韶山沖南岸的上屋場。毛翼臣是一個老實厚道的庄稼人,一生清貧,為了生活,不得不將祖傳的部分田產典當出去。 毛翼臣的兒子毛貽昌,字順生,號良弼,生於1870年10月15日,在族兄弟中排行老大,他讀過幾年私塾,懂得一些算術。後來他終身務農經商,而且生財有道。 毛順生10歲那年,由父母做主,與湘鄉縣四都唐家圫也就是被後人改稱為棠佳閣的文芝儀之女、13歲的文七妹訂了婚。 唐家圫文家是一個大家族,共有兄弟文芝蘭、文芝儀、文芝祥3大房。 文芝儀和妻子賀氏,生育有3子3女。 文芝儀的長子文玉瑞在族兄弟中排行第七,生有長子早夭;次子文澗泉,在族兄弟中排行十一;三子文梅清,在族兄弟中排行十七。 文芝儀的次子文玉欽在族兄弟中排行第八,有一個繼室,兩個姨太。他生有長子文泮香,排行第十;次子文運昌,排行十六;三子文南松,排行二十;女兒文靜純,就是文運昌的三姐。 文芝儀的三子毛玉材,幼年早夭,留一遺孀。 文芝儀的長女嫁給了鍾姓人家。次女嫁給了王姓人家,就是後來將要說到的王季范的母親;三女則許給了毛順生,她就是1867年2月12日出生的文七妹。 文七妹同當時許多農村婦女一樣,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由於她在文家同輩姊妹中排行第七,所以,家裡人都叫她「七妹」,外姓人便稱為「文七妹」。 文家也是以務農為業,家境小康。其家所在的唐家圫距韶山沖有10餘公里。由於文七妹的曾祖父逝世後葬在韶山沖龍眼塘,所以後代每年都要到韶山掃墓,祭拜。為了掃墓時在韶山有個落腳的地方,文家才將文七妹許給了韶山沖的毛順生。 毛順生15歲那年和18歲的文七妹完了婚。此時的文七妹,生得是中等身材,清秀、端莊,寬前額,長圓臉龐,濃眉大眼,也是一位勤勞、善良、品德高尚的農村婦女。 文七妹初到毛家時,很不習慣,經常回娘家哭臉。因為文家是個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她嫌在毛家太冷清。在家作女時,只做一些家務事,田間勞動都是由男人們去干。她嫁到韶山後,毛家男勞力少,里里外外的活都得干。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毛順生16歲時,為了償還父親欠下的債務,在湘軍里當了幾年兵,他把軍隊發的餉銀積攢起來,終於在退伍回家後還清了債務。 毛順生在17歲時開始當家理事。那時,他家只有六七畝地,家底微薄,一家人終年為溫飽而操勞。但此時的毛順生已經成長為一個魁梧高大、精明能幹,善於經營的農民,他把自家省吃儉用節餘下來的稻穀進行了加工,將白米挑到銀田寺趕集出售,有時也零售給附近的窮苦樵夫和手工業者;而那些米糠則用來餵養豬仔出售。 毛順生治家嚴謹,是個好當家。他常說:「吃不窮、用不窮,人無計算一世窮。誰會盤算,誰就能過上好日子;不會盤算的人,你給他明晃晃的金山銀山,也是空的。」再加上毛順生有一個勤儉持家的賢內助文七妹,所以,這個貧困的家庭就逐漸富裕起來。漸漸地積攢了一筆錢,贖回了父親典當出去的田產,算上原有的共有耕地15畝,年收60擔谷。 公元1893年12月26日(清朝光緒十九年癸巳十一月十九日)卯時,太陽即將躍上山崗,就在此時,一個偉大的生命在上屋場東邊這戶姓毛的人家誕生了,他就是毛氏家族第20代傳人、毛翼臣的孫子、毛順生和文七妹的第3個兒子。毛順生按照族譜中的「澤」字輩為兒子取名叫做毛澤東。 文七妹一生生育了7個孩子,長子、次子均在襁褓中夭亡,第三胎生下了毛澤東。後來又生下兩男兩女,四子毛澤民,又名毛澤銘,字詠蓮、潤蓮,1896年4月3日出生。五子毛澤覃,又名毛澤淋,字詠菊、潤菊,1905年9月25日出生。文七妹的兩個女兒卻都又先後早歿了。 毛澤東和弟弟毛澤民先後出生後,毛順生的家裡有父親,有妻子文七妹和兩個兒子,共5口人,每年除去口糧35擔外,尚有25擔左右的剩餘糧食,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文七妹成為毛家最忙碌、最辛苦的人了,她既要撫育孩子,又要操持家務,還要養雞餵豬、鋤園種菜,樣樣活都得干,樣樣都要安排得有條不紊。 特別是毛澤東的出世,給毛家帶來了喜慶。母親文氏唯恐第3個兒子又遇不幸,便多方燒香拜佛,祈求神靈保佑,還開始吃起了「觀音齋」。 毛澤東出世兩個月後,就被母親帶回了唐家圫的外婆家,由外婆撫養。外婆讓毛澤東拜七舅父文玉瑞、七舅母趙氏為乾爹乾娘,意在托福。因為七舅母子女眾多,被認為是命中多子多福。 在唐家圫的後山,有個龍潭坳,坳內有一股清泉,四季流水不斷。在龍潭坳旁邊矗立著一塊巨石,高2.8丈,寬2丈。傳說這裡曾出過妖怪,經常興風作浪,後來有個能人為民除害,用巨石將妖怪降服了,所以人們就稱這塊巨石為「石觀音」,並經常來此禱告。 外婆賀氏生怕小外孫「根基不穩」,為了讓這個小外孫能長大成人,便要女兒文七妹抱著小外孫來到「石觀音」前燒香叩頭,拜這塊巨石為「乾娘」,寄名叫石頭,取容易撫養之意。因毛澤東排行第三,所以又有了一個「石三伢子」的乳名。 自此以後,每逢從巨石前經過,大人們都要說一聲:「石頭,給乾娘磕個頭。」石三伢子就會乖巧地朝著「石觀音」拜一拜。 毛澤東童年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唐家圫的外婆家渡過的。這是一個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全家大小20餘口人,生活也比較富裕。在一大群孫男孫女中,多了個「根基不穩」的小外孫,外婆自然是對他格外寵愛。毛澤東在這裡過著無憂無慮的群體生活,他同表兄弟表姐妹們一塊兒嬉戲,一道去拔草、撿柴、拾豆子、放牛、打豬草。 毛澤東每次放牛,就把小夥伴們邀集在一起,做各種各樣有趣的遊戲。有時,他把小夥伴分成3組,一組看牛,一組割牛草,一組上山摘野果。臨了,大家把牛栓到樹上,每人分得1份牛草,然後坐在樹下吃野果,講故事,還要做遊戲,最後盡興而歸。 在毛澤東8歲那一年的正月,他跟著母親看耍獅子,心裡一高興,脫口念道:「獅子眼鼓鼓,擦菜子煮豆腐,酒放熱氣燒,肉放爛些煮。」逗得外婆家的人都笑了起來。 1902年,毛澤東9歲了,元宵節過後,父親毛順生便把他從唐家圫接了回來,送到離家不到200米的南岸私塾讀書,接受啟蒙教育。 毛澤東上學了,父親就給他取字叫詠芝。後來,毛澤東學富五車,知識淵博,通曉姓名之學,他常常將他的字寫作潤之或者潤芝。再後來,毛澤東在他的一生中,還在不同時期分別用過潤、泳之、二十八畫生、久滋、子任、潤子任、楊子任、石山、學任等等名、字和號,還曾經用過與任、自任、事任、趙東、李德勝、李得生、得勝、國彬、楊先生等筆名和別名。 毛順生一心想把孩子培養成能繼承祖業的人,他不但把兒子送進私塾讀書,還親自教兒子記帳,訓練兒子雙手打算盤,要兒子學會經商的本領。 毛澤東的第一個老師是塾師鄒春培,50多歲。剛入私塾那天,鄒春培身著長衫,把毛澤東引領到私塾東牆下擺放著的神龕前面,嚴肅地說道: 「這是大成至聖文宣王孔夫子的神位,從今天起,你每天早晨進來,都要給孔夫子作揖。以後你就會文思發達,連中三元。」 毛澤東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鄒先生見狀,高興地對毛順生說: 「令郎有朝一日,定會名登高科,光宗耀祖。」 毛順生則有自己的打算,連忙說: 「種田人家的子弟,不希罕功名利祿,只要算得幾筆數,記得幾筆賬,寫得幾句來往信札,就要得了。」 毛澤東的母親和韶山的大多數人一樣,隻字不識;同時她也和許多人一樣,是個信佛的人。毛澤東在上私塾以前和在私塾念書的時候,經常和母親一起,到附近的鳳凰山的寺廟裡求神拜佛。 毛順生從不信佛,這使毛澤東大傷腦筋。毛澤東9歲時,和母親討論過父親的不信佛以及如何幫助父親的問題。 後來毛澤東曾對斯諾說: 「我父親早年和中年都不信神。當時和以後,我們想過好多辦法想讓他信佛,可是沒有成功。他只是咒罵我們,我們被他的攻擊所壓倒,只好退讓,另想新的辦法。但他總是不願意信神。」 可是有一次,毛順生外出要帳,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隻老虎。這隻老虎受驚逃掉了,毛順生死裡逃生。從此,他比較地信佛了,還不時地燒燒香。 「人之初,性本善……」。毛澤東同舊時代所有私塾學生一樣,先是從《三字經》讀起,接著點讀《論語》、《孟子》、《詩經》。 毛澤東天資聰明,讀書很用心,塾師教過的書,他都能背得下來。由於他自己學會了使用《康熙字典》,一些先生沒有點的書,他也能讀懂。在學習上,他不需要先生太勞神。因此,大家都叫他「省先生」。 毛澤東在讀書上不用父親操心,但是他常常會做出一些「離經叛道」的事,倒使父親大傷腦筋。 在南岸私塾後邊,住著一戶人家,女主人叫鄒四阿婆。她家屋旁有枇杷樹、柚子樹、桃子樹。到了果子成熟時,毛澤東和他的小夥伴們的眼睛,就被樹上的果子勾住了,恨不得變成枝頭的黃鶯和八哥,飛上去一口一個。只是鄒四阿婆看守得嚴,手裡還常常拿著個長竹竿,隨時準備教訓偷果子的小孩。那個小孩偶爾偷她幾個果子,她又是嚷,又是追打,還要向家長和私塾里的先生告狀。小孩們在背後都罵她是「小氣鬼」、「背時婆」,於是也就存心跟她作對。 有一次,毛澤東和小夥伴們以為鄒四阿婆失去警惕,就發出信號,猴子一般爬上樹去,冷不防一聲嚇人的叫罵突然傳來:「好呀!」也不知在那兒貓著的鄒四阿婆拱了出來:「哼,這回看你們『小泥鰍』往哪裡鑽!」鄒四阿婆冷笑著,揮動竹竿就打。 「跑!」毛澤東一聲令下,指揮著夥伴們躲閃。鄒四阿婆看到毛澤東比一般孩子長得高大,又是個「頭兒」,便把竹竿轉向他,呵斥道:「石三伢子,我先逮住你!」 毛澤東和小夥伴縱身翻過一道溝,爬上兩棵大樅樹。等鄒四阿婆跌跌撞撞地追來,他們已經高踞樹杈,笑著、喘著氣做鬼臉。 鄒四阿婆還會做乾果,什麼梅子、黃瓜、茄子一類普普通通的東西,經她的手一擺弄,就變成了酸中有甜、甜中含辣的「山珍」美味了。每當她把做的乾果晾曬在外面時,毛澤東和小夥伴們總要想方設法去偷吃。 精明的鄒四阿婆,為防止小孩們偷吃,她架起梯子,把乾果晾曬在屋頂上。毛澤東和小夥伴們可犯難了,搬動梯子會被發現,用竹竿挑撥,要弄出響聲。毛澤東正想辦法,忽然看見幾隻飛起的蚱蜢,他心裡一亮,這不是「天兵天將」嗎?於是,他們馬上捉了幾隻蚱蜢,用細長的繩子栓著蚱蜢鋸齒形的長腿,順風把它拋到房子上的果子里。這辦法果然有效。毛澤東他們牽動繩子,待蚱蜢正要起飛,突然往下一拉,蚱蜢那鋸子般的腿就把一些乾果彈了下來。小夥伴們忍住笑,撿著搶著吃果子。 傍晚,鄒四阿婆收乾果時,發現乾果稀少了,既沒有起大風,雞又飛不上去,地下也不見痕迹,她越想越糊塗:「想必是給背時的喜鵲、烏鴉吃了?」 在1903年夏天一個炎熱的上午,塾師鄒春培外出,讓塾生們在課堂上溫習功課。書讀完後,毛澤東就提議大家去池塘游泳。這個池塘就在門口不遠處,碧波粼粼,是毛澤東經常游泳玩耍的地方。 鄒春培回來後,看見學生們赤身裸體在游泳,以為不雅,便責備他們不該玩水。毛澤東拿出《論語》,引用上面的話說: 「子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泳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孔夫子是贊成到河裡洗冷水澡的」。 鄒先生聽了,知道《論語》上確實有這麼一段話,但一時又感到自己下不了台,就想了一個辦法,叫學生們對對子。他出了一個上聯: 「濯足;」 毛澤東見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對不出來,於是他就對了一個下聯: 「修身。」 鄒春培又出了一個上聯: 「牛皮菜;」 毛澤東對了一個下聯: 「馬齒莧。」 鄒春培見難不住毛澤東,就要在背書上找茬懲戒他的學生們。輪到毛澤東背書了,先生叫著他的名字,要他到前邊去背書,毛澤東卻坐在座位上紋絲不動。 按照私塾里的禮節,學生在課堂上背書,要先站起來走到先生的講桌前站好,面向旁邊,不能正視先生,然後開始背書。毛澤東對這一套繁文縟節早就不耐煩了。 鄒先生一看毛澤東一動不動,氣得臉色煞白,命令他到前邊去,按老規矩背書。毛澤東搬著自己的凳子走到先生跟前,然後坐在凳子上,以平靜的、挑戰的目光望著先生,他對著快被他氣暈的鄒先生說: 「既然我坐著背書你也聽得清楚,那為什麼非要我站起來背呢書?」 怒不可遏的鄒先生用力拉毛澤東,要讓他站起來,毛澤東用力掙脫了。 鄒先生只好帶著氣來到上屋場,向毛澤東的父親告狀。鄒春培說: 「你家詠芝了不得啦,他的才學比我高,我教不了啦!」 毛家的家教歷來很嚴,父親聽說兒子帶頭鬧學,和先生頂嘴,格外惱火。他順手在路上撿了一根楠竹丫子,立刻跑到南岸私塾,見到兒子不由分說就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毛澤東知道父親的性子,脾氣一上來,準是一頓死打,於是急忙躲避,奪路而逃,一溜煙似的跑了。父親怎麼也追不上毛澤東,急得他跺著腳直罵: 「我看你跑到哪裡去!你敢回來,我就打死你這個沒王法的東西!」 毛澤東心裡明白,這時候回家,肯定還要挨一頓打,恐怕連母親也勸不住。所以,他決定暫時不回家,想跑到縣城去。他這時候還不到10歲,在山裡走了許久,只是圍著韶山打轉,轉了3天,也沒有走出韶山沖,實際離家只有4公里遠,他還是不敢回家。 父親託人四處尋找,最後還是毛氏家族的一個砍柴的老人在山裡發現了他,毛澤東才多少有點不情願地回了家。 後來毛澤東回憶這件事說: 「我回到家裡以後,想不到情形有點改善。我父親比以前稍微體諒一些了,老師的態度也比較溫和一些。我抗議的效果,給了我深刻的印象:這次『罷課』勝利了。」 毛澤東反對父親的刻薄、自私和專橫。一有爭端,總是公開辯駁。有一次,父親請了一些生意場上的人到家裡做客,談生意,母親很快就準備好了酒菜,殷勤招待客人。父親想讓客人見見自己的長子,同時也想讓兒子接觸一下生意場面,結識生意中人,以後好接自己的班,便大聲喊道: 「石三,快來給客人斟酒!」 此時毛澤東正在看書,他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嘴裡還不耐煩地嘟囔著說: 「我討厭那些財迷心竅的買賣人,要斟,你自己斟!」 父親見兒子不聽話,覺得很沒面子,頓時火了,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去打毛澤東。母親急忙過來勸道: 「石三已經長大了,做事情有他自己的主意,不要讓他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說罷,又笑容滿面地給客人們一一斟了酒。父親卻依然怒氣不息,當著滿屋子客人的面,罵兒子懶而無用。毛澤東被激怒了,頂撞了父親,他說: 「年紀大的人應該比年紀小的多做事,父親的年齡比我大兩倍多,所以,應該做更多的事。等我到了你那年紀,會比你乾的還要多。」 父親又罵他不孝。毛澤東已經學會了引經據典,他說: 「經書上講『父慈子孝』,只有『父慈』才能『子孝』。為父不慈,哪來子孝?」 說完賭氣跑出家門。母親追出來勸他回去,父親也了趕來。客人們也都跟了出來。父親一邊罵一邊責令他回去。毛澤東就跑到一個池塘邊,恫嚇父親說: 「如果你再走近一步,我就跳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認為有必要和解,各自提出了「條件」。父親堅持要他磕頭認錯;毛澤東則表示,父親如果答應不再打他,他可以跪一條腿磕頭,因為另一條腿是屬於母親的。父親許諾說不再打他了,於是,毛澤東就向父親道了歉,磕了半個頭。就這樣,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了。 毛澤東從這件事情認識到,在壓力面前決不能示弱,「唯有反抗才有出路」。 有一天,毛澤東從韶山去外婆家唐家圫,行到石硯沖的山邊,突然有一個人雙手叉腰擋住了去路。這個人是富家的子弟趙某,平時欺侮貧弱,經常在窮人面前賣弄文墨,附庸風雅。他早已聽說毛澤東聰明機智,這次要故意難為毛澤東。趙某說: 「我知道你是文家外甥,今天我要考考你,若能答出題,我讓你過去,若答不出題,別怪我趙某不客氣,你得大方框關小方框。」 「什麼意思?」 毛澤東質問道,趙某神氣地說: 「若答不出來,就是讓你從我胯下爬過去。」 毛澤東不慌不忙,也來了一個雙手叉腰,說: 「你愛問就問吧!」 趙某說: 「百家姓里的『趙錢孫李』,分開怎麼解釋,合起來是什麼意思?」 毛澤東稍加思索,便說: 「趙公元帥的趙,有錢無錢的錢,龜孫的孫,有理無理與李同音。大宋天子趙匡胤說過:有錢龜孫不講理!」 毛澤東不僅按要求回答了趙某的刁難,而且巧妙地罵他是「有錢龜孫不講理」。趙某人聽後,滿臉怒氣,但又挑不出毛病,也不好發作,只好讓毛澤東過去了。 這正是:韶峰石頭多棱鍔,為柱長天不折琢! 欲知毛澤東後來如何發展,請看下一章便知。 東方翁曰;反抗壓迫、追求平等,不唯少年毛澤東,人人如此,天性使然也。童年的毛澤東也像其他孩子一樣,不過是一個「頑童」。可是一般孩童在經過長期的社會「歷練」後,基本上都已經被琢磨得沒有稜角了,圓滑了。而毛澤東的不同於常人之處就在於,他以他那叛逆的個性,對父親的打罵實行反抗;對老師的指責據理力爭;對邪惡勢力的壓迫進行反擊;在強大的陳舊的習慣勢力和影響面前,始終沒有被馴服,沒有被琢磨得像大多數人一樣,反而是把他那種可貴的理性的倔犟性格,即天生的鬥爭思想萌芽,隨著自身素質的不斷提高,一步一步地升華為一種馬克思主義的鬥爭哲學——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並且將這種鬥爭哲學作為座右銘,終生實踐,至死不悔。
- 3樓 [zhangdaofu] 發表時間:2013-07-09 14:15 [回復] [投訴]
盼讀下文
- 4樓 [柒玥末] 發表時間:2013-07-09 14:42 [回復] [投訴]
第2章 「在我們的心目中,彭鐵匠是第一個農民英雄。」 話說在1904年秋,毛澤東轉學到了關公橋私塾,塾師叫毛詠生。 毛澤東在這個私塾讀書的時候,有一個名叫黑皮伢子的小同學,他家裡很窮,常常不帶中午飯到私塾,到下午放學了回到家再吃晚飯。毛澤東很同情他這位同學,就常常把自己帶的午飯分一半給他吃。 母親看到毛澤東晚飯吃得那麼多,感到迷惑不解。毛澤東告訴母親說,她精心準備的午飯,是和同學分著吃了。從此,善良的母親,每天早晨都讓兒子帶上兩份午飯去上學。 1904年這一年,毛順生手頭的錢增多了,他買進了家境十分貧苦的堂弟毛菊生的7畝水田,毛澤東和母親同情毛菊生的苦楚,一起反對父親這樣做。毛順生則認為,這沒什麼不應該的,他說: 「管他兄弟不兄弟,我這是用錢買來的田。」 這件事留給毛澤東的印象太深了,以至多年以後他還在思考這件事情。就這樣,毛順生的田產就增加到了22畝,每年收稻穀80擔。 1905年春,毛澤東又先後轉入橋頭灣和鍾家灣私塾就讀,塾師叫周少希。 這一年,毛澤東害了一場大病,在母親的多方護理調養下,才慢慢地好轉了,只是他的身體更加瘦弱了。由此毛澤東想到,如果身體長久不好,將來什麼事也不能做,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呀!於是他下了決心,一定要把身體鍛煉好。 1906年秋,毛澤東轉到5里外的井裡灣私塾就讀,塾師叫毛宇居。 毛宇居生於清朝光緒七年,與毛澤東同一太祖,譜名毛澤啟,字宇居,又叫禹居,別號韶麓散人。其父毛福生系前清國子監。毛宇居博學強記,還從過軍,曾經跟隨蔡鍔的部隊轉戰到雲南、四川等地。此人見多識廣,在韶山沖也算得是鳳毛麟角的人物,鄉親們稱他是「純儒」,又因他擅長詩文和書法,鄉親們還送給他一個「韶山一支筆」的雅號。 毛澤東在井裡灣私塾,繼續讀四書五經,他不喜歡這些書。從這個時候開始,毛澤東開始練習書法。在書法方面,毛澤東初學唐初的歐陽詢,後來改學書體剛勁開放的清代書法家錢南園。 毛澤東在這裡喜歡讀的是《公羊春秋》、《左傳》等經史書籍,使他對中國歷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他更喜歡的是讀中國古典小說,特別是關於造反的故事。他曾背著老師讀過《精忠傳》、《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隋唐演義》等。毛宇居曾經回憶說:「當時私塾的規矩,認為小說是雜書,不準學生看。因此,他總是偷著看,看見我來了,就把正書壓在上面。後來被我發覺了,就故意多點書,叫他背,但他都背得出來。」 後來,毛澤東說自己喜歡讀中國古典小說,認為這些書對自己影響很大。思想活躍的毛澤東不願受封閉式的教育方式的束縛,尤其是對呆板的、死記硬背的學習內容深感不滿。 有一次,塾師毛宇居先生有事外出,行前再三叮囑學生們要老老實實地在教室里讀書,不許私自走出私塾。但毛宇居先生走後,毛澤東就像逃出籠子的小鳥一樣,跑到屋後的山上邊背書邊摘毛栗子,書背熟了,毛栗子也摘了一包,回到課堂,給每個同學送上幾顆,也孝敬先生一份。毛宇居卻不領情,責怪他說: 「你怎麼敢私自跑出去玩呢?」 毛澤東回答說: 「悶在屋裡頭昏腦脹,死背硬讀也是空的。」 「放肆!」 毛澤東見先生真的生了氣,只好說: 「那你叫我背書好了。」 毛宇居指著院子里的天井,氣沖沖地說: 「這回既不打你板子,也不罰你背書,你給我贊一贊這天井!」 毛澤東將天井觀察了一下,略加思索,便脫口吟道: 「天井四四方,周圍是高牆。清清見卵石,小魚囿中央。只喝井裡水,永遠養不長。」 毛宇居聞聽,很是讚賞,也就不再懲罰他了。 1907年,毛澤東14歲,他的大弟弟毛澤民11歲,小弟弟毛澤覃才只有2歲。家裡還雇了長工、短工,年已40的母親操持家務,其勞苦可想而知。 此時,一生精明的父親毛順生,與其說需要一個得力幫手,不如說急需一個好的勞動力。於是,他按照湖南「親上加親」的傳統習慣,給毛澤東和韶山楊林爐門前羅合樓的長女羅氏定下了娃娃親。 羅氏,名叫羅一姑,生於1889年10月20日,比毛澤東大4歲兩個月零6天。毛、羅兩家原是世交,上兩輩人就有親戚關係。羅一姑的祖母毛氏,是毛澤東的祖父毛翼臣的堂妹。更重要的是,羅家有田產,比較富裕,也不乏讀書之人,在當地有較高的聲望。在毛順生看來,毛、羅兩家做親可謂是門當戶對了。 未成年的毛澤東自然是反對這門親事的,但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他為了顧及父母和親友的面子,只好默默地忍受著這樁「痛苦的婚姻」。在成親那一天,衣著整齊的小新郎忍受著那種僵化而可惡的儀式,向每一位來賓叩拜。 年方18歲的羅一姑生性溫順善良,生得是臉龐圓潤、體態豐滿,是一位能夠操持家務的好手。毛澤東的父母看在眼裡,自然是十分滿意。但是,毛澤東始終不承認羅一姑是他的妻子,堅決拒絕與這位比他大4歲的新娘圓房,也從未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弄得父親十分惱火,卻也無可奈何。 毛澤東在1936年曾經對斯諾說:「我14歲的時候,父母給我娶了一個20歲(毛澤東是按傳統的虛歲計算——筆者注)的女子,可是我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生活過——而且後來也一直沒有。我不認為她是我的妻子,當時也幾乎沒有想到過她。」 後來這位羅氏女子,於1910年2月11日因患細菌性痢疾,不治身亡,年僅21歲,被葬於韶山沖南岸的土地沖。多少年後,湘潭的毛氏族人依然按照舊傳統、舊習慣,把羅一姑作為毛澤東的原配夫人載入《毛氏族譜》。更為荒唐的是,族人們因羅一姑無嗣,還將毛澤東與楊開慧所生的已經不在人世的第3個兒子毛岸龍,作為羅一姑的兒子載入族譜。《毛氏族譜》上寫道:「承夫繼配楊氏子嗣」,「遠智,與原配羅氏為嗣」。 再說毛順生在持家方面克勤克儉,他帶著一家人勤奮勞動並省吃儉用,家裡沒有吃閑飯的。兒子年紀小也要干一些割豬草之類的輕活,長大一些了就要到田地里去幹活。加上他經營有方,所以他的家業日益發達。到了1907年,他家的土地就增加到24畝了。 毛澤東家每年大約要消費掉4500斤大米,此外還有約7000斤餘糧可以出售。此時,毛順生開始精明地做起了販運糧食和生豬生意,賺了不少的錢,他還放出了高利貸。家裡不得不開始僱工,起初是短工,後來雇一長工,在冬天碾谷的時候,還得多雇一個短工。在運輸上,也逐步由肩挑改為用車運送,以後更發展到從銀田寺雇船,將米運往湘潭市易俗河去出售。 毛順生在攢了一筆本錢後,就不再買進土地了,而是典當別人的田地,因為典地要比買地便宜,自己不用操心農事,便可以取息。他又開始販賣耕牛了。他們的家開始變得像模像樣了,有一座牛棚,一個糧倉,一個豬圈,還有一個小小的磨坊。一開始,這種生意還是小規模的。後來,毛順生得到岳家親戚的貸款幫助,便到湘鄉大坪坳一帶成批購進稻穀,加工銷售。 毛順生繼續聚積財富,他有了資本,也算得是一個財東了。他就在銀田寺的「長慶和」米店入了股,並同「祥順和」、「彭厚錫堂」等店鋪有商務往來。為了流通方便,自家還印製了「毛義順堂」的票子,同「吉春堂」的紙票流通周轉。 「吉春堂」是湘鄉大坪坳一家設有藥材、肉食、雜貨等幾個店鋪的大商號,老闆姓趙,是毛順生妻兄文玉瑞的岳家。後來,毛順生一手包辦了小兒子毛澤覃與趙家女兒趙先桂的婚姻。 1936年毛澤東同斯諾談到了他家的經濟情況,說相當於「富農」的地位。1950年隆冬,韶山鄉土地改革劃成份時,毛澤東為自己家劃的成份是「富農」。 與父親一心發家致富出人頭地的做法相反,母親則是為毛澤東的長大成人費盡了一片苦心,而對毛澤東影響最大的還是她那種高尚的品德。文七妹性情溫和,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且樂於助人。她對孩子們的教育,常常寓於循循誘導之中。每逢荒年旱月,文七妹就悄悄地送一些米糧接濟貧苦的鄉親們。這和過於自私的毛順生有著很大的反差。 毛澤東在延安與斯諾談話時說:「我母親是個心地善良的婦女,為人慷慨厚道,隨時願意接濟別人。她可憐窮人,每逢災荒,一些窮人前來討飯的時候,她常常給他們飯吃。但是,如果我父親在場,她就不能這樣做了。我父親是不贊成這樣做的。我家為了這事多次發生過爭吵。」 「我家分成兩『黨』。一黨是我父親,是執政黨。反對黨由我、母親、弟弟組成,有時連僱工也包括在內。可是在反對黨的『統一戰線』內部,存在著意見分歧。我母親主張間接打擊政策。凡是明顯的感情流露或者公開反對執政黨的企圖,她都批評,說這不是中國人的做法。」 在母親的影響和支持下,毛澤東像母親一樣,對窮苦人非常同情。少年時代的毛澤東養成了樂於助人的品性。至今,在韶山還流傳著許多毛澤東助人和同情窮人的故事。 八月的一個中午,毛澤東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去外婆家,行至湘鄉五里牌,他看見一位挑著一擔鹽的老漢在艱難地移步。毛澤東趕上去問: 「老伯,你挑這麼多的鹽到哪裡去?」 「我到鳳音四都!」 毛澤東從袋子里拿出一條褲子,說: 「我也去鳳音四都,幫你背一點吧!」 老漢感謝地說: 「那太好了。」 毛澤東便把褲腳紮好,裝了滿滿一褲子鹽扛著,繞道走了十多里,把老漢送到鳳音四都石壩咀,連飯也不吃就走了。他回到唐家圫已是晚上掌燈時分了。 毛順生的堂弟毛菊生,家境十分貧困。毛澤東和母親主張接濟貧困的毛菊生,每到年關時,他們背著毛順生送去白米、臘肉。 一個農民秘密會黨哥老會的一些成員,到毛家行竊後,毛澤東說: 「這是件好事,因為他們偷到了他們沒有的東西。」 當然,他這種大逆不道的觀點,不僅遭到父親的反對,連他的母親也不贊成。 在一個大雪紛飛、寒風刺骨的冬日,毛澤東到學校去讀書,路上遇見一個衣服單薄破爛的少年,在風雪中凍得渾身直打哆嗦。毛澤東親切地問明他的情況,了解到他家境貧苦,就非常同情他,便脫下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送給他。 第二年,母親晒衣服時,發現少了一件衣服,問起兒子,毛澤東才把真實情況告訴了母親。 毛澤東最討厭的是去為越來越富的父親四處要帳。 在一個舊曆年關,父親要他去收一筆賣豬的帳,毛澤東去了,帳也收了。可是,他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群衣衫襤褸的窮苦人,就把全部的收入都分給了他們。回到家挨了父親一頓臭罵。 有一回,毛澤東買了一個老阿婆的一頭豬,講好價付了定金。沒過幾天,父親讓毛澤東去把豬趕回來。此時,豬價又漲了幾元錢,老阿婆後悔自己把豬賣早了,受了損失。毛澤東很同情她,就沒有把豬趕回家,只收了老阿婆退還的一元定金。父親見他沒有把豬趕回來,就責問他是怎麼回事,毛澤東只好如實講了,父親非常生氣地罵他說: 「你呀!有錢不賺是傻子,是敗家子!」 一天下午,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毛澤東正要搶收自己家裡的穀子,突然看見鄰居的曬穀場上,只有一個婦女毛四阿婆在手忙腳亂地忙活,他立即趕去幫忙。結果,鄰居的穀子收拾好了,自家的穀子反而被雨水衝到水溝里去了。父親見毛澤東渾身水淋淋地跑回來了,非常生氣,罵道: 「自己的穀子流到溝里去了,你倒好,胳膊肘子往外拐,幫人家去收。」 說罷,揚手就要打。毛澤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理直氣壯地說: 「人家家裡很苦,是佃的田,還要交租,衝去一點都了不得;我們是自己的田,又比人家多些,沖走一些自然也不大要緊的。」 父親聽了更加冒火,說: 「你說不要緊,你還吃飯不吃飯?」 毛澤東笑著說: 「好嘍!我一餐少吃一口,這總可以了吧!」 就這樣,毛澤東在和父親發生矛盾時,常常用溫和而又堅定的反抗,使父親這個暴躁的、貪婪的守財奴狼狽不堪。 1907年這一年,毛澤東已經讀了5年的私塾,因為他和父親發生了衝突,就輟學在家,一直到1908年,就在家務農。他白天同成年人一樣在田間勞動,跟隨長工毛春成學會了扶犁、掌耙、揚谷、下種等農活。晚上,則成了父親的管帳先生。 毛澤東曾回憶說:「我剛識了幾個字,我父親就讓我開始記家裡的賬。他要我學珠算。由於我父親對這事很堅持,我就開始在晚間記賬。他是一個嚴厲的監工,看不得我閑著,如果沒有賬可記,他就叫我去干農活。他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常常打我和我的弟弟。他一文錢也不給我們,而且給我們吃最次的飯菜。他對僱工們做了讓步,每月逢十五在他們吃飯時給雞蛋吃,可是從來不給肉吃。對於我,他既不給肉吃也不給雞蛋吃。他的嚴厲態度大概對我也有好處,這使我幹活非常勤快,使我仔細記賬,免得他有把柄來批評我。」 當然,毛澤東的興趣並不全在這吃的上面。晚上他很快記完帳,便躲進自己的卧室,點起桐油燈,讀起書來。父母住在隔壁,總是催他早點睡覺,第二天早上好去做工。毛澤東聽到催促聲,便用布遮住燈光,繼續看書,而且常常讀到深夜。 毛家的房子里有一個暗淡的黃色亮點,黑暗中一面牆壁依稀可辨。雖然在中國農村這絕對是應該睡覺的時候了,毛澤東卻正在屋子裡熬夜。他俯身坐在那裡,面前是一本描寫綠林好漢的小說《水滸傳》,或者是《西遊記》。毛澤東那汗流滿面的臉,貼近那一盞火苗只有黃豆大小的油燈,並且還用被子半遮著油燈及自己,以免燈光照出去,因為毛順生不喜歡他的兒子夜裡費油點燈。毛澤東一看就是三更半夜,父親總是喊他: 「快早點睡!明天早起還要做工夫!」 母親有時候也催他說: 「快點睡吧,莫熬夜了,這樣會把身體搞壞的。」 毛澤東也總是回答說: 「好,就睡了,就睡了。」 父親很快就看出了他的把戲,他起床後看到毛澤東還在看書,就吼道: 「哪裡這樣的喊不贏哪!你一夜熬掉了多少桐油,一個月下來就是幾百文銅錢,這樣下去那還了得?」 父親說著把毛澤東的書翻過來一看,竟是一本《西遊記》,就更生氣了。 一天上午,毛順生看到毛澤東在地邊的一塊墓碑旁看小說,於是,就大發雷霆,說: 「你是不打算幹活了?「 毛順生說著掃了一眼毛澤東身邊的兩隻空糞筐,又責備他一上午也沒有從豬圈裡往田裡送一筐糞。毛澤東說: 「爹,我不是不幹,我只是歇一小會兒。」 事實上,毛澤東已經送了五六筐了。 到了傍晚,毛順生髮現他的兒子又在那塊墓碑旁看那些離經叛道的東西,他責備毛澤東被那些壞書教壞了,以至於連父親的警告都不屑一顧了。毛澤東說: 「爹,我是聽你的話的,你要我做的事我都照做了。活我要照常干,書也要照常讀。」 當毛順生髮現毛澤東一下午至少送了15擔糞肥時,本來不高興的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毛澤東如饑似渴地閱讀他所能找到的一切書籍。有一天,他忽然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就是中國的舊小說和故事裡有一點很奇怪,裡面沒有描寫種田的農民,所有的人物都是武將、文官、書生,從來沒有一個農民做主人公。毛澤東對此困惑不解,問了許多人也都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困擾了毛澤東兩年。後來,他分析了小說的內容,發現書中頌揚的全是武將、文臣這些人民的統治者。而這些人都擁有大量的土地,他們是不必種田的,因為土地為他們所控制,而讓農民替他們種田。 毛澤東讀完在韶山所能借到的書,還跑到唐家圫,從表兄文運昌那裡借書讀。毛澤東到外婆家,往返要跑二十來里崎嶇的山路,表兄文運昌告訴他說: 「相公借書,老虎借豬。所以還是要先打條子後拿書啊!」 於是,毛澤東每次向文運昌借書時都要打借條。他還書時,還常常把卷了角的書放在凳子上,用手小心地壓平,或用屁股坐平,然後「完璧歸趙」。 一些進步書籍和外面世界所發生的事情,特別是一本關於瓜分中國的小冊子,使剛剛步入青年的毛澤東,開始有了一些政治意識。其中有一本改良主義者鄭觀應著的《盛世危言》,是毛澤東非常喜歡的一本書。這本書的作者以為,中國之所以弱,在於缺乏西洋器械,如鐵路、電話、電報、輪船等,所以他提出,應當把這些東西輸入中國。鄭觀應還在書中還提出了「主以中學,輔以西學」的主張。 這一時期,毛澤東還讀了另一位改良主義者馮桂芬著的《校邠廬抗議》。此書對外國侵略和清政府的腐敗表示了不滿,書中談到了日本佔領朝鮮、台灣的經過,談到了越南、緬甸等地宗主權的喪失,並提出了一些富國強兵的主張。幾十年後,毛澤東還能充滿激情地回憶起這本書開頭的第一句話是: 「嗚呼!中國其將亡矣!」 毛澤東讀了這本書後,對國家的前途感到沮喪。他開始認識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些書,開闊了毛澤東的視野,激起了他要恢復學業的願望。但是,父親對兒子讀這類書和小說是不贊成的,認為讀這些書是浪費時間,他要兒子讀一些象經書那樣實用的東西。 有一次因為山林糾紛,父親與人打了一場官司。本來對方是沒有理的;但由於人家知書識墨,在大堂上引經據典,竟然把無理說成了有理。而他自己則是有理說不清,一片山地就這樣被人家佔去了。因此,父親希望兒子能夠熟讀經書,以後可以幫他打官司。後來,毛澤東繼續求學能得到父親的同意和支持,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1909年,毛澤東已經15歲了,因為母親生病許了願,他便專程為母親治病去南嶽朝拜上香。他手裡拿著小凳,走十來步就要跪下去一次,嘴裡還唱著:「南嶽聖帝,阿彌陀佛。」這樣,往來要走上100多里路。 後來,毛澤東由於受到所讀的書籍的影響,母親對他的影響不如以前那樣大了,所以,他對佛教的信仰日趨淡化,這使她的母親感到很不安。 1909年秋,毛澤東終於復學了,他就讀於韶山烏龜井私塾。拜毛簡臣為師,攻讀《春秋左傳》。 毛簡臣畢業於法政學堂,以善於訟筆著稱於韶山一帶。 1910年春,毛澤東又來到韶山東茅塘堂伯父毛麓鍾自辦的私塾里讀書。毛麓鍾,譜名貽訓,字麓鍾,號雲閣,生於1866年,是韶山沖唯一的秀才。毛麓鍾對弟子們說:「美雨歐風向我神州衝擊,惟有迎頭趕上,才能自立於世界之林。」這一類話對毛澤東具有深刻的影響。毛澤東在這裡選讀了《綱鑒類綦》、《史記》、《日知錄》等古籍,也讀了許多時論和一些新書。 後來在辛亥革命後,毛麓鍾曾在蔡鍔部下供過職,轉戰雲南、四川兩省,不久引疾回鄉。1921年病逝於東茅塘。 再說在1910年,韶山沖清溪李家屋場從外地回來一位維新派教師李漱清,他常給韶山沖里的人們講述外地的一些見聞和維新的故事。他主張反對佛教,提出「棄廟興學」,要把祠堂和寺廟的田產拿出來辦學堂。 這種學堂不再是過去的那種私塾,不拜孔夫子,不讀四書五經,而是學一些新的科學知識。韶山沖里的人們對李漱清的言論議論紛紛,很少有人支持他。毛澤東卻贊成他的主張,經常到他家裡去,並拜他為師,向他求學問教,向他借書看。毛澤東經常去找他談心,了解外面的新鮮事情。他們成了好朋友。李漱清支持毛澤東多讀書,熱情地向他推薦新書。他還勸說毛順生,讓兒子多讀些書。 就在這時,湖南長沙發生了一件事情,給毛澤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天,毛澤東和他的同學們,碰到一群從長沙來的販賣開花蠶豆的湘鄉籍商人,他們之所以離開長沙,是因為長沙發生了大規模的搶米暴動。 原來在1910年4月,湖南鬧糧荒,長沙饑民成群結隊到巡撫衙門請願,要求救濟,平價糶米,可得到的卻是巡撫岑春煊的無理答覆。饑民們被激怒了,他們衝進衙門,砍斷旗杆,趕走了巡撫。後來,官府又派來一名巡撫,饑民暴動最後遭到了野蠻地鎮壓,許多人被斬首示眾,首級被掛在旗杆上,以儆效尤。 私塾里的人們都在談論著來自山外的這一驚雷般的消息,毛澤東和同學們也議論了許多天。毛澤東還把這件事同韶山人們的生活聯繫起來,覺得造反的人也是和家鄉人一樣的老百姓,因此,對慘遭鎮壓的饑民們深感不平。後來,這件事情一直影響了他一生。 在毛澤東的家鄉韶山也有人造反,哥老會的一些成員,因為地租問題與一個地主發生了糾紛,地主用銀元賄賂官府嬴了這場官司。哥老會成員們,在一位姓彭的鐵匠領導下舉行暴動。巡撫手下的官兵追擊他們,迫使他們躲進了附近的瀏山。這個地主到處散布說,彭鐵匠他們在揭竿而起之前,殺了一個嬰兒祭旗。哥老會的成員們很快被圍捕了,彭鐵匠被斬首。在毛澤東看來,《水滸傳》里的故事正在他的家鄉重演。他後來回憶說: 「在我們的心目中,彭鐵匠是第一個農民英雄。」 長沙搶米風潮很快也波及到韶山地區。 不久,毛澤東的家也成了造反的對象。在毛澤東17歲那年,由於青黃不接,韶山發生了糧荒。一雙雙飢餓的眼睛都盯著商人和地主們的糧倉,挨餓的人們喊出了「吃大戶」的口號。毛順生這個「大戶」也不能倖免,在飢餓襲擊韶山時,他居然還往長沙販賣糧食。憤怒的饑民攔截了他的貨船,把糧食搶個了精光。 毛順生暴跳如雷,可是,毛澤東並不同情他的父親,毛澤東在26年後追憶這件事時還說: 「我學會了恨他。」 毛澤東認為,越來越富的令人厭惡的父親,是舊中國不平等社會秩序在當地的捍衛者。他得出了一個可怕的、駭人聽聞的結論: 「老頭兒是中國自救之路上的一隻攔路虎。」 毛澤東又說: 「但同時我又覺得村民們的方法是不對的。」 這可能是毛澤東受了《水滸傳》的影響,認為村民們沒有一整套政治策略而只是單純的反抗是不會成功的。 1910年農曆三月,族長毛鴻賓把族上100多擔穀子,私下高價賣給米商,以獲取暴利。族人發現後,紛紛找到毛鴻賓,憤怒地指責他,要求開倉平糶。毛鴻賓倚仗族長的權勢,把領頭的佃農毛承文捆起來,揚言要在祠堂里按照族規懲罰。 毛澤東聞訊趕到祠堂,和毛鴻賓當面辯論,毛澤東慷慨陳詞,指出違反族規的不是要求平糶的毛承文,而正是私下高價賣谷的族長本人。憤怒的群眾也紛紛站到毛澤東一邊。毛鴻賓自知眾怒難犯,只得放了毛承文,並答應交還私自賣出的稻穀。 毛澤東因為抖落了族長毛鴻賓倒賣稻穀的事情,鬧了毛家祠堂,父親怕他惹出事來,決定讓毛澤東停止讀書,去湘潭一家同他有來往的米店當學徒。他來到東茅塘私塾里,向先生說明了原委,又對毛澤東說: 「你莫讀書了,快點把東西收拾好,馬上跟我回家去!」 毛澤東對父親的決定很不理解,悶悶不樂地跟隨父親離開了私塾。父親在路上對他說: 「你呀,就莫給我再闖禍了,快點走出韶山沖,明天就送你到湘潭去,我和老朋友講好了,讓你到裕盛米糧行去當個徒弟,學點成家發財的真本領!」 這家「裕盛米糧行」的老闆叫毛槐林,是毛順生的遠房兄弟,關係甚為密切。毛澤東對父親的決定起初也沒有反對,覺得當學徒也許是有意思的事,也許能提供更好的機會。於是,毛澤東就在毛槐林的米糧行幹了幾個月。 正是:德承萱堂憐孤貧,初羨草莽恨不平。 但見書中將和相,為何不見種田人? 欲知毛澤東學徒結果如何,且看下一章敘述。 東方翁曰:毛澤東曾經說過:「我是農民的兒子。」他自幼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眼見得農民的艱辛勞作,卻得不到溫飽。而在他所喜歡看的那些書中,卻見不到農民的影子,滿眼都是吃喝著農民享受著農民的勞動成果的那些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於是,他憤憤不平了;於是,他就有了後來滿懷激情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於是,他就有了文化部「被死人統治著」的牢騷。黃巢詩曰:「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黃巢能不能言行如一,已經無從知道了。而眾所周知,毛澤東是做到了。翻遍中華五千年歷史,可有第二個出身於草莽的統治者,對農民尚有如此深厚的情愫嗎?某孤陋寡聞,至今未見!
- 5樓 [柒玥末] 發表時間:2013-07-09 15:23 [回復] [投訴]
第3章 「中國也要有這樣的人物。我們應該講求富國強兵之道,才不致重蹈安 南、朝鮮、印度的覆轍。你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前車之覆,後車之鑒。』 我們每個國民都應該努力。」 話說正當毛澤東在米糧行學徒的時候,他的表兄文運昌從湘鄉東山高等小學堂放假回家,來到韶山看望姑父姑母。文運昌同毛澤東談起學校的情況,他告訴表弟說,東山高等小學堂講授新學,在那裡可以學到許多新的東西。這是韶山所學不到的。 毛澤東聽了很動心,當即表示要跟表哥去那裡讀書。文運昌深表贊同,願意做他的擔保人。 後來,毛澤東悄悄地很有禮貌地向父親說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毛順生聽後,只是啞然失笑。父親的態度傷害了他,在這之後,毛澤東和父親有一段時間,相互之間誰也不理睬誰。 毛澤東在母親娘家那邊一些親戚的幫助下,在湘潭一個失業的法科學生家裡自學了半年。儘管他迫於父親的壓力,不得不重新回到韶山,但是,這半年的讀書和與別人的爭辯,以及在湘潭的見聞,使毛澤東已不再是父親所期待的寶貝兒子了。 毛澤東決心不顧父親的反對,要到湘鄉去就學。他為自己制定了穩妥可行的計劃,從母親娘家那邊的親戚們和自己家的朋友們哪裡,東借5塊錢,西借10塊錢,為自己的行動做準備。 毛澤東還同母親商定,邀請了在家開館授徒的八舅父文玉欽,比自己大9歲的表哥文運昌,在長沙讀書的二姨家二表哥王季范和同族的長輩以及老師毛麓鍾、毛宇居、李漱清,來到家裡勸說父親。 這一天,毛澤東起得特別早,請來了廚師,辦了一席飯菜,招待客人。毛澤東請來的這些說客,都是讀書人,封建社會「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學而優則仕」那一套,對他們影響很深。因之,客人們在席間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勸說毛順生: 「詠芝天資聰穎,記憶力過人,讀書必有大成。」 「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 「滿朝皆紫貴,儘是讀書人。」 「書中自有千鈡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他們還告訴毛順生說: 「如果讓詠芝去上洋學堂,將來不僅前程遠大,也可以賺大錢。」 在眾親友的勸說下,毛順生終於動了心,他同意毛澤東到東山去求學。客人們見毛順生答應讓兒子繼續讀書,已經完成了使命,便紛紛告辭。 八舅文玉欽、表兄文運昌、王季范等人要走了,毛澤東依依不捨地一直把他們送上路,一再感謝他們幫助自己說服了父親。 毛澤東在快到入學前的一天晚上,邊吃飯邊告訴父親說: 「我要到東山高小去讀書了。」 毛順生雖然答應了讓兒子去讀書,但當他聽兒子說已為他自己上學借了一些錢,有些生氣了,忍不住大聲說: 「如果你要到湘鄉去讀書,必須要弄到一筆錢來,好開支雇來頂替你的長工的工錢。」 父親的態度,與其說是他那貪婪的面目的再一次暴露,倒不如說是他對兒子故意施加了更大的壓力。毛澤東沒有辦法,只好又從母親娘家那邊一位尊重學問資助過族人上學的親戚那兒,借了一些錢來。當他重新提起這件事時,對父親就不客氣了,他打斷老人自憐的抱怨,問道: 「雇一名長工一年需要多少錢?」 可憐的父親說,要12塊錢。毛澤東把一個紙袋子放在父親粗糙的手上,說: 「這裡是12塊錢,我明天早上就去東山。」 在1910年秋天的一個黎明時分,還不滿17歲的毛澤東,開始起床收拾自己的行裝。母親文七妹擔憂地看著忙活的兒子,除了問問兒子要不要再多帶一點什麼東西外,幾乎不說什麼話。最後,母親問道: 「你要去跟你爹道個別嗎?」 毛澤東倔強地說: 「不,我不去。」 在這一個涼爽的金秋的早晨,毛澤東把他那根早已用慣了的扁擔,挑在了肩上。但這一次他挑的不再是兩個糞筐,而是他的行李,一頭是一個書包,裡面裝著一件長袍、兩條床單和一頂蚊帳;另一頭是裝有《水滸傳》和《三國演義》的課外書。那頂蚊帳還是表兄文運昌的夫人、表嫂楊達昌贈給他的娘家陪嫁的一床青色素紗蚊帳。 就這樣,對韶山以外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毛澤東,離開了非常閉塞的湘潭縣韶山沖,他要和在東山讀書的表兄文運昌一起,去報考湘鄉縣東山高等小學堂。自此,他再也不回到這裡生活了。 毛澤東在湘鄉境內,遇到了一個姓王的鄰居,王姓鄰居看到這個穿著新衣、新鞋、新襪的小夥子,感到很新鮮,在韶山,人們平日里可不是這副打扮。 「石三伢子,你穿上新鞋子真精神。」 「我要去上學了。」 毛澤東自豪地答道。他向這位鄰居訴說他那神聖的抱負,王姓鄰居聽後大笑起來,他嘲笑這個小夥子要去「洋學堂」讀書的念頭,還問毛澤東這個愚蠢的行為,是否已徵得父親的同意。毛澤東火了,沖著他喊道: 「你簡直是個老古董!你過時了!」 毛澤東挑著行李,走了25公里,終於走進了東山高等小學堂的黑漆大門。這裡的磚瓦結構的建築物,被護城河和高高的院牆圍著,毛澤東感覺好像是走進了一座大寺廟。學校的規模使他吃驚,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麼多孩子聚在一起。 毛澤東在表哥文運昌陪同下,報了名。 毛澤東在肅穆的考場上,面對試題《言志》,直抒胸臆,一氣呵成,他把個人的志向與國家的命運連在一起。幾個主考教師,不約而同地把毛澤東的文章判為第一。然而,也有人提出毛澤東不能到東山讀書。毛澤東找到了校長辦公室。 「先生,你會讓我在你的學校里讀書嗎?」 毛澤東以鄉下人憨直的方式問道。校長李元甫手裡握著一根長長的鑲銅竹煙袋,沉默了片刻,問這位神情莊重的青年叫什麼名字。 「先生,我叫毛澤東。」 毛澤東的鎮定讓校長揚了一下眉毛,但他還是舉出了幾個不準毛澤東入學的理由。一是毛澤東年齡過大,二是毛澤東沒有學過算術和地理,更重要的是東山是湘鄉縣立小學堂,這裡是地主豪紳培養自己子弟的地方,學費和膳食費都有相當的津貼。毛澤東既不是本縣人,又沒有特殊關係,湘鄉少數士紳出於地方觀念,不同意錄取他。 國文教師譚詠春是極力推崇毛澤東文章的主考老師之一,出於愛才之心,他立即出面相助。他讓兒子譚世瑛先安排毛澤東在學堂西學齋住下,然後自己去找校長李元甫和其他教員,一面向大家推薦毛澤東的文才,誇毛澤東具有「建國之大用」,一面據理反駁說: 「中國學生可以到外國留學,湘潭人為什麼不能到湘鄉讀書?」 一位姓張的學校董事、經學教員,仍然固執己見,譚詠春憤然起身道: 「學校當以培養人才為重任,如張先生諸人故意作梗,我只好自請辭退!」 李元甫校長也指著毛澤東的文章,大加讚賞說: 「我們學堂里取了一名建國才!」 這樣,在校長和譚詠春等教師的支持下,學校終於錄取毛澤東入學。毛澤東交了1400個銅元,作為5個月的膳食費和學雜費。文運昌幫表弟辦好了入校註冊手續,並做了他的入學擔保人。 在湘鄉縣立東山高等小學堂,毛澤東與譚世瑛同在戊班學習。 這所學堂,實行「新法教育」,除教經書外,還教授西方的自然科學和其它新學科,並且倡導改革。早點名時,老師都要講述中國在外國列強的壓迫下所受的苦難,以喚醒和培養學生的民族感情。毛澤東到了這裡以後才知道,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兩年前就死了。毛澤東感覺到,他由偏僻的韶山來到東山,要彌補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學校里有一名曾經留學日本的蕭老師教音樂和英文。許多學生因為他戴著一根假辮子而討厭他,背地裡都叫他「假洋鬼子」。毛澤東卻喜歡聽蕭老師所講的日本的一些情況。蕭老師教的歌曲中有一首日本歌曲,叫做《黃海之戰》,歌詞是: 「麻雀歌唱,夜鶯跳舞,春天的綠色田野多可愛,石榴花紅,楊柳葉綠,展現一幅新畫圖」 毛澤東在1936年對斯諾說:「我還記得裡面的一些迷人的歌詞。」併當場背誦了這一段歌詞。毛澤東又說: 「我當時知道並感到日本的美,並且從這首歌頌日本戰勝俄國的歌曲里感覺到她的驕傲和強大。我沒有想到還有一個野蠻的日本——今天我們所認識的日本。」 那時候,東山學校的學生多是富家子弟,都是一些衣著講究的小紳士。由於毛澤東穿一身農家褲褂,他的手比鄰桌同學的粗糙;因為太陽曬的緣故,他的臉也比大部分同學都要黑的多。他的個頭按他的年齡段來說已經算是高的了,在那些比他小四五歲的同學們中間,他看起來像小塔一般。他的身材瘦長,走起路來大步流星。他講話慢條斯理,而他周圍那些伶俐的孩子們講起話來,簡直像機關槍。此時的毛澤東,雖然梳著辮子,但他的頭髮還是顯得長長的,有些蓬亂,他那不修邊幅的樣子倒顯得有些瀟洒。在體質和氣質上,他已具備了自己的特徵。加上毛澤東的外縣口音,頗受一般紈絝子弟的嘲笑和冷遇。 毛澤東對斯諾說: 「我以前沒有見過那麼多孩子聚在一起,他們大多數是地主子弟,穿著講究,很少農民供得起上這樣的學堂。我的穿著比別人都寒酸。我只有一套像樣的短衫褲……我平常總是穿一身破舊的衫褲,許多闊學生因此看不起我。」「人家不喜歡我也因為我不是湘鄉人。在這個學堂,是不是湘鄉本地人非常重要,而且還要看是湘鄉哪一鄉的。湘鄉有上、中、下三里,而上、下兩里,純粹出於地域觀念而毆鬥不休,彼此勢不兩立。我在這場鬥爭中採取中立的態度,因為我不是本地人。結果,三派都看不起我,我精神上感到很壓抑。」 有一天,毛澤東從書上看到了清末湖北英山縣名士鄭正鵠的一則故事,說的是鄭正鵠初授天水縣令,一些官吏巨富見他五短身材,其貌不揚,有意奚落他一番,便請畫工畫了一幅《青蛙圖》送給他。鄭正鵠一看便知其意,稍加思索,當眾揮筆在圖上題了一首七絕詩《詠蛙》,他寫道: 小小青蛙似虎形,河邊大樹好遮蔭。明春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毛澤東看罷,很受感染,提筆稍稍改了幾字,抄寫在作業本上: 獨坐池塘如虎踞,綠楊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國文老師譚詠春先生看了這一首詩,他非常興奮,也未辨是毛澤東的「活剝」詩還是自做詩,就大筆一揮,讚揚道: 「詩似君身有仙骨,寰觀氣宇。似黃河之水,一瀉千里。」 當然,毛澤東在東山也有他的好朋友。他的同班同學毛森品和他一樣,因為個頭太高,就一同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他們倆關係甚為密切,而且還時常開開玩笑逗樂子。 毛森品原名毛生炳,有一次,毛澤東跟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毛澤東見國文教員在毛森品的作文卷子上,將「毛生炳」的炳字誤寫成「柄」,他便在旁邊寫了「毛內生出柄來」幾個字。由此,毛森品就被同學取笑為「毛生把」。毛森品非常生氣,他在同校學習的哥哥毛欽明聞知此事,也為弟弟抱不平,責備毛澤東不該開這樣的玩笑。毛澤東覺得自己錯了,就向毛欽明作了解釋,說其本意是想嘲笑老師隨意把學生的名字寫錯,不料反成了嘲笑同學的把柄,真是該死。他當即向毛欽明和毛森品表示了歉意,還向老師提議將「生炳」改名為「森品」,從而得到了毛欽明兄弟的諒解。 毛澤東對於同學們的歧視並不在乎,他只顧埋頭讀書。東山學校有一個藏書樓,毛澤東經常在那裡借閱中國歷史、地理方面的書籍,了解了中國古代堯、舜、禹、秦始皇、漢武帝等人物故事,對這些古人非常仰慕。他在藏書樓如魚得水,進步很快,學到了很多中外文學、歷史、地理和自然科學。 國文教員賀嵐崗看到毛澤東如饑似渴地讀歷史書,很是欣賞,就特地買了一本《了凡綱鑒》送給他。這本書是明朝人袁黃仿照朱熹《通鑒綱目》體例編寫的一種通史。 毛澤東在課餘時間,還是對古典小說津津樂道。同學們都很欽佩他對《三國演義》等小說的熟悉程度,喜歡聽他複述其中的精彩片段。可是毛澤東堅持認為《三國演義》描繪的故事,都是歷史上發生的真實事件,為此,他曾經用椅子打了一位諷刺他的同學。他也和歷史老師爭辯這一問題,還極力駁斥那些同意那位老師觀點的同學。 毛澤東是一個秉性剛直的人,他不會通過變通來保護自己。為了這事,他又找到校長那兒去辯理,校長也不同意他的觀點。毛澤東生氣極了,就給湘鄉縣令寫了一封申辯書,還讓一些同學在上面簽了名。 儘管如此,因為毛澤東寫得一手好古文,很快在就全校出了名,受到校長和教員們特別是國文教員的喜歡。 毛澤東寫的《立志》、《救國圖存論》、《宋襄公論》等作文,全校聞名,得到了老師和同學們的稱讚。其中他的《宋襄公論》一文是用「康梁體」寫成的,有一位教員認為只能給20分,譚詠春先生看了以後,拍案叫絕,他說: 「毛詠芝的文章不僅思想進步,文筆潑辣,而且立志高遠,見解精闢,令人折服呀!康、梁的文章有什麼不好!好,好得很!」 譚詠春老師竟破例給毛澤東打了個105分。 毛澤東的文章每次都被批上「傳觀」二字,貼在「揭示欄」內,作為同學們學習的範本。因此,許多同學又樂意和毛澤東接近交往了,其中就有蕭子升和蕭三兄弟倆。 蕭三,1896年10月10日出生於湖南省湘鄉縣蕭家沖一個書香門第,原名蕭植蕃,號子暲,譜名克森,排行第三,所以後來就用蕭三為筆名。 蕭子升,又名瑜,字旭東,1894年8月22日出生,排行第二,是蕭三的二哥。 一天黃昏,學生們剛剛做完運動,聽到晚自修的鈴聲就進了教室。毛澤東和同學蕭子璋一起向著學校第二道大門走,他看到蕭子璋手裡拿著一本書,想知道他手裡拿的什麼書,就問道: 「你那是什麼書?」 「《世界英雄豪傑傳》。」 由於書籍對於毛澤東有著極強的吸引力,他就問蕭子璋是否可以借讀此書。蕭子璋笑嘻嘻地說: 「我借書給別人,向來是有點講究的。」 「小弟願聞其詳。」 「我的書,有三種人不能借。」 「不知是哪三種人?」 「無真才實學者不借;庸庸小人者不借;三嘛,嘿嘿,我出上聯,而不能對出下聯者不借。毛君自然不在前兩條之列,但你想讀此書,須對出我的上聯方可。」 毛澤東不聞此言便罷,一聽蕭子璋如此說,便微微一笑,說道: 「小弟不敢自命才高博學,但閱書心切,請仁兄出上聯如何?」 蕭子璋說: 「我這書里講的可都是英雄豪傑呀,請毛君聽好了,我的上聯是:『目旁是貴,瞶眼不會識貴人;』快對,快對!」 蕭子璋的上聯,是一句拆、析、合字的聯語,用這種方法對出下聯,自然難不倒毛澤東。此時的毛澤東,心裡想的卻是:借你一本書這等啰唣還不說,這上聯不明明是把書中的人物說成是貴人,而譏諷借書者不識英雄豪傑么?於是,他就想以:「口邊有亞,啞嘴豈能呼亞聖」來對他的上聯,可是轉念一想,這樣對有傷同學,詼諧有餘,莊重不足,於是就說: 「我就冒昧對下聯,贈與仁兄。請聽:『門內有才,閉門豈能納才子?』」 蕭子璋聽了,已知毛澤東下聯的諷諫之意,更沒有想到毛澤東才思如此敏捷,就誠懇地說: 「請恕小弟無禮,賢兄大才,願為知己。」 說罷,他立即把《世界英雄豪傑傳》心甘情願地借給了毛澤東,毛澤東連聲道謝。 在以後的幾天里,毛澤東手不釋卷地讀完了這本書。他讀到了拿破崙、彼得大帝、葉卡特琳娜女皇、惠靈頓、格萊斯頓、盧梭、孟德斯鳩和林肯的事迹,他對這些人物的歷史功績深表欽佩。盼望中國也有類似的人物出現,以拯救民族危亡。從此,毛澤東開始注意西方了。後來,他曾經對蕭子升這樣說: 「中國也要有這樣的人物。我們應該講求富國強兵之道,才不致重蹈安南、朝鮮、印度的覆轍。你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前車之覆,後車之鑒。』 我們每個國民都應該努力。顧炎武說得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中國積弱不振,要使他富強獨立起來,要有很長的時間。但是,時間長不要緊,你看,華盛頓不是經過8年艱苦戰爭之後,才得到勝利,建立了美國嗎?我們也要準備長期的奮鬥。」 且說毛澤東讀完了《世界英雄豪傑傳》,在還書時,他抱歉地對蕭子璋說: 「很對不起,我把你的書弄髒了!」 蕭子璋翻開書本一看,在整本書里,毛澤東都用墨筆畫了許多圈點,圈點最密的是華盛頓、林肯、拿破崙、彼得大帝、葉卡特琳娜女皇、惠靈頓、盧梭、孟德斯鳩等人的傳記。他感嘆道: 「詠芝兄,但願將來能望兄之項背。」 在東山學校,毛澤東還讀了從表兄文運昌那裡借來的一些關於康、梁變法的書報。他讀了梁啟超主編的《新民叢報》,還有康有為撰寫的《戊戌變法》。他很喜歡這些書報,就反覆閱讀,有的甚至可以背誦出來。 毛澤東崇拜康有為、梁啟超。他在閱讀梁啟超寫的《新民說》一文時,寫了一些批語。在「論國家思想」一節旁,他寫到: 當今有兩種君主制國家:「正式而成立者,立憲之國也,憲法為人民所制定,君主為人民所擁戴;不以正式而成立者,專制之國家也,法令為君主所制定,君主非人民所心悅誠服者。前者,如現今之英、日諸國;後者,如中國數千年來盜竅得國之列朝也。」 這時期,毛澤東並不反對君主制度,認為皇帝像大多數官吏一樣,都是誠實、善良和聰明的人;只是需要由康有為、梁啟超那樣的維新派幫助他變法改革。 毛澤東在東山學堂期間,除了努力學習,還堅持鍛煉身體。每天早晨,他一起床就在圍牆外的環校跑道上練習長跑。環繞學校有一條河,水深且寬。毛澤東堅持在河中游泳,搏擊風浪。學校南面有一座海拔500米的東台山,毛澤東經常攀緣著一條崎嶇陡峭的小路,登上頂峰,在山上的八角亭里休息一會兒,然後再跑步下山。 轉眼間,一個學期將要結束了,譚詠春看到毛澤東成績優異,胸懷大志,為了讓他更好的成長,與李元甫校長、賀嵐崗先生商量,推薦毛澤東到長沙駐省湘鄉中學學習。譚詠春將此意告訴了毛澤東,毛澤東說出了家裡無錢供應的苦惱,譚詠春忙說: 「不要緊,我和幾位先生推薦你去,吃公費。」 毛澤東聽罷,欣喜異常,連聲道謝。 後來在1936年,毛澤東在陝北的窯洞里對斯諾說: 「我開始嚮往到長沙。長沙是一個大城市,是湖南省的省會,離我家120里。聽說這個城市很大,有許許多多的人,不少的學堂,撫台衙門也在那裡。總之,那是個繁華的地方。」 毛澤東在春節前回到了韶山,父親毛順生溫和多了,他問兒子說: 「你什麼時間才能完成學業當上先生,回來光宗耀祖?」 毛澤東寒假期間到了外婆家,把他買的筆桿糖平均分給表兄弟們,最小的表弟吵著還想要,毛澤東說: 「農民領袖李自成起義,與昏庸的官府作鬥爭,為的是使天下人均田均富。我們兄弟之間也要按均田均富的原則來分糖,誰也不能多分。」 毛澤東一說,小表弟也就不鬧了。 在此期間,毛澤東和二姑家表弟賀曉秋相約一塊兒去長沙讀書。賀曉秋與毛澤東一塊兒長大,且同在一個私塾讀過書,同練一種字體,十分相投。可二姑不同意賀曉秋去長沙讀書,她說: 「還是留在家中吧,現在形勢是一天一變,三天風四天雨,不能指望著讀書來糊口,不能指望著把文章放進鍋里煮了當飯吃。」 賀曉秋只好作罷。後來毛澤東在離開家鄉時,改寫了前人的一首詩,他將這一首修改後的詩,夾在父親常看的賬本里,以表達他一心向學志在四方的抱負和志向。詩曰: 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毛澤東的老師李漱清讀了毛澤東的留詩後,豎起大拇指稱讚道: 「好詩,好詩。石三伢子硬是有志氣。」 據徐濤考證,毛澤東改寫的原詩出自中國宋代以後一位叫月性的和尚所寫的《題壁詩》:男兒立志出鄉關,學若不成死不還。埋骨何期墳墓地,人間到處有青山。 而據逄先知以及高菊村等人說,這一首原詩出自日本明治維新時期著名的政治活動家西鄉隆盛: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死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另據鄭松生考證,原詩出自與西鄉隆盛同時代的日本和尚釋月性,他在27歲離開家鄉時寫的《題壁》:男兒立志出鄉關,學若無成不復還。埋骨何期墳墓地,人間到處有青山。 此時的毛澤東已經讀書甚多,他所看到的修改的原詩究竟是哪一首,目前尚難以斷定,只有留待於以後新史料的發現了。 這種用改寫別人原詩的創作手法所作的詩,在文學上被稱之為「剝體詩」。後來,毛澤東在他一生60多年的詩詞創作中,常常使用這種創作手法。 這正是:身入異鄉為異客,伯樂譽為建國才。 一識中外豪傑范,雛鳳清聲凌空來。 欲知毛澤東到長沙如何發展,請看下一章敘述便知。 東方翁曰:我在上世紀90年代第一次看到《中國青年報》上有一篇文章說,《詠蛙》一詩為毛澤東所作。隔了沒幾天,我又在《中國青年報》上,看到一位專家則舉證說,此 詩乃是清人鄭正鵠所作。可是後來還有一些相互傳抄的資料,依然說《詠蛙》是毛澤東的詩作。因此我在開始寫作此書時,一直都不敢採用這首詩。其原因一是還沒有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二是一些人正在議論毛澤東如何如何的專制,甚至還在挖掘他專制的根源。如果我貿然採用了這首詩,不正好給那些持這種觀點的人提供了依據嗎?待到後來,我終於知道了,這首詩原是毛澤東在東山小學堂時對鄭正鵠《詠蛙》詩的活剝之作,這才敢於採信了。斯時斯地斯人,如此活剝,是合乎毛澤東的性格的。
- 6樓 [117.60.200.*] 發表時間:2013-07-09 16:26 [回復] [投訴]
寫的太好了毛主席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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