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雲老和尚說法開示(六) - 頓慧的日誌 -
虛雲說法 2009-10-28 12:38:54 閱讀12 評論0 字型大小:大中小
雲居山方便開示(1955年)
明因識果
釋迦如來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歸攝在三藏十二部中。三藏者,經藏、律藏、論藏是也。三藏所詮,不外戒、定、慧三學。經詮定學,律詮戒學,論詮慧學。再約而言之,則因果二字,全把佛所說法包括無餘了。因果二字,是一切聖凡,世間出世間,都逃不了的。因,是因緣;果,是果報。譬如種穀,以一粒穀子為因,以日光風雨為緣,結實收穫為果。若無因緣,決無結果也。一切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其要在於明因識果。明者,了解義。識者,明白義。凡夫畏果,菩薩畏因。凡夫只怕惡果,不知惡果起於惡因,平常任意胡為,以圖一時快樂,不知樂是苦因。菩薩則不然,平常一舉一動,謹身護持,戒慎於初,既無惡因,何來惡果?縱有惡果,都是久遠前因,既屬前因種下,則後果難逃;故感果之時,安然順受,毫無畏縮,這就叫明因識果。
例如古人安世高法師。累世修持,首一世為安息國太子,舍離五欲,出家修道,得宿命通,知前世欠人命債,其債主在中國。於是航海而來,到達洛陽,行至曠野無人之境,忽覿面來一少年,身佩鋼刀,遠見法師,即怒氣沖沖,近前未發一言,即拔刀殺之。法師死後,靈魂仍至安息國投胎,又為太子;迨年長,又發心出家,依然有宿命通,知今世尚有命債未還,債主亦在洛陽,於是重來,至前生殺彼身命者家中借宿。飯罷,問主人曰:「汝認識我否?」答曰:「不識!」又告曰:「我即為汝於某年某月某日在某曠野中所殺之僧是也!」主人大驚,念此事無第三者能知,此僧必是鬼魂來索命,遂欲逃遁。僧曰:「勿懼,我非鬼也!」即告以故。謂:「我明日當被人打死,償夙生命債,故特來相求,請汝明日為我作證!傳我遺囑,說是我應還他命債,請官不必治誤殺者之罪。」說畢,各自安睡。次日,同至街坊,僧前行,見僧之前,有一鄉人挑柴。正行之間,前頭之柴忽然墮地,後頭之柴亦即墜下,扁擔向後打來,適之僧之腦袋,立即斃命。鄉人被擒送官,訊後,擬定罪。主人見此事與僧昨夜所說相符,遂將該僧遺言向官陳述。官聞言,相信因果不昧,遂赦鄉人誤殺之罪。其僧靈魂復至安息國,第三世又投胎為太子,再出家修行,即世高法師也。
因此可知雖是聖賢,因果不昧;曾種惡因,必感惡果。若明此義,則日常生活逢順逢逆,苦樂悲歡,一切境界,都有前因,不在境上妄生憎愛,自然能放得下。一心在道,什麼無明貢高習氣毛病,都無障礙,自易入道了。
(乙未閏三月十一日開示)
心性如鏡須勤磨
古人為生死大事,尋師訪友,不憚登山涉水,勞碌奔波。吾人從無始來,被妄想遮蓋,塵勞縛著,迷失本來面目。譬喻鏡子,本來有光明,可以照天照地,但被塵垢污染埋沒了,就不見光明。今想恢復原有光明,只要用一番洗刷磨刮工夫,其本有光明,自會顯露出來。吾人心性亦復如是,上與諸佛無二無別,無欠無餘,何以諸佛早已成佛,而你我現在還是生死苦海里的凡夫呢?只因我們這心性,被妄想煩惱種種習氣毛病所埋沒,這心性雖然與佛無異,也不得受用。今你我既已出家,同為佛子,要想明心見性,返本還原的話,非下一番苦工夫不可。古人千辛萬苦,參訪善知識,即為要明已躬下事,現在已是末法,去聖時遙,佛法生疏,人多懈怠,所以生死不了。今既知自心與佛相同,就應該髮長遠心、堅固心、勇猛心、慚愧心,二六時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朝如斯,夕如斯,努力辦道,不要錯過時光!
(閏三月十二日開示)
斷除妄想
古人說:「若論成道本來易,欲除妄想真箇難。」道者,理也;理者,心也;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人人本具,個個現成,在聖不增,在凡不減。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一切世出世間,若凡若聖,本來是空,何生死之有呢?故曰:成道本來易。此心體雖然妙明,但被重重妄想所蓋覆,光明無由顯現,而欲除此妄想就不容易了。
妄想有二種:一者輕妄,二者粗妄;又有有漏妄想與無漏妄想之分。有漏者,感人天苦樂果報;無漏者,可成佛作祖,了生脫死,超出三界。粗妄想感地獄、餓鬼、畜生三途苦果;輕妄想就是營作種種善事,如念佛、參禪、誦經、持咒、禮拜、戒殺、放生等等,粗妄想與十惡業相應,意起貪、嗔、痴,口作妄言、綺語、惡口、兩舌、身行殺、盜、淫,這是身口意所造十惡業。其中輕重程度,猶有分別,即上品十惡墮地獄,中品十惡墮餓鬼,下品十惡墮畜生。總而言之,不論輕妄粗妄,皆是吾人現前一念,而十法界都是這一念造成的,所謂一切唯心造也。若就本分來講,吾人本地風光,原屬一絲不掛,纖塵不染的。粗妄固不必言,即或稍有輕妄,亦是生死命根未斷。現在既說除妄想,就要借重一句話頭或一聲佛號,作為敲門瓦子,以輕妄制伏粗妄,以毒攻毒,先將粗妄降伏,僅余輕妄,亦能與道相應,久久磨練,功純行極,最後輕妄亦不可得了。我們個個人都知道妄想不好,要想斷妄想,但又明知故犯,仍然打妄想,跟習氣流轉,遇著逆境,還是打無明,甚至好吃懶做,求名貪利,思淫慾等等妄想都打起來了。既明知妄想不好,卻又放他不下,是什麼理由呢?因為無始劫來,習氣薰染濃厚,遂成習慣,如狗子喜歡吃糞相似,你雖給它好飲食,它聞到糞味仍然要吃糞的,這是習慣成性也。
古來有一則公案,說明古人怎樣直截斷除妄想的。大梅山法常禪師,初參馬祖。問:「如何是佛?」祖曰:「即心是佛!」師大悟。遂往四明梅子真舊隱縛茅住靜。祖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什麼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向這裡住!」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別。」師曰:「作么生?」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是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古來祖師作為,如何直截了當,無非都是教人斷除妄想。現在你我出家,行腳參學,都是因為生死未了,就要生大慚愧,發大勇猛心,不隨妄想習氣境界轉。「假使熱鐵輪,於我頂上旋,終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菩提即覺,覺即是道,道即妙心,當知此心本來具足圓滿,無稍欠缺,今須向自性中求,要自己肯發心。如自己不發心,就是釋迦如來再出世,恐怕也不奈你何。在二六時中,莫分行、住、坐、卧、動靜,一相本自如如,妄想不生,何患生死不了?若不如此,總是忙忙碌碌,從朝至暮,從生到死,空過光陰,雖說修行一世,終是勞而無功,臘月三十日到來,臨渴掘井,措手不及,悔之晚矣。我說的雖是陳言,但望大家各自用心體會這陳言罷!
(閏三月十三日開示)
《論色空無二偈贈張學智》
——虛雲
天地銷歸何處去 微塵幻現奈他何
見深見淺由他見 水是水兮波是波
動中修行
《楞嚴經》云:「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謂一切聖賢,能轉萬物,不被萬物所轉,隨心自在,處處真如。我輩凡夫,因為妄想所障,所以被萬物所轉,好似牆頭上的草,東風吹來向西倒,西風吹來向東倒,自己不能作得主。有些人終日悠悠忽忽,疏散放逸,心不在道,雖做工夫,也是時有時無,斷斷續續,常在喜怒、哀樂、是非、煩惱中打圈子。眼見色,耳聞聲,鼻嗅香,舌嘗味,身覺觸,意知法,六根對六塵。沒有覺照,隨他青黃赤白,老少男女,亂轉念頭,對合意的,則生歡喜貪愛心;對逆意的,則生煩惱憎噁心,心裡常起妄想。其輕妄想,還可以用來辦道做好事,至若粗妄想,則有種種不正邪念,滿肚穢濁,烏七八糟,這就不堪言說了。白雲端禪師有頌曰:「若能轉物即如來,春暖山花處處開。自有一雙窮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又《金剛經》云:「應如是降伏其心!」儒家亦有「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的說法。儒家發奮,尚能如此不被物轉,我們佛子,怎好不痛念生死,如救頭燃呢。應須放下身心,精進求道,於動用中磨練考驗自己,漸至此心不隨物轉,則工夫就有把握了。做工夫不一定在靜中,能在動中不動,才是真實工夫。
明朝初年,湖南潭州有一黃鐵匠,以打鐵為生,人皆呼為黃打鐵,那時正是朱洪武興兵作戰的時候,需要很多兵器。黃打鐵奉命趕製兵器,日夜不休息。有一天,某僧經過他家,從之乞食,黃施飯,僧吃畢。謂曰:「今承布施,無以為報,有一言相贈!」黃請說之。僧曰:「你何不修行呢?」黃曰:「修行雖是好事,無奈我終日忙忙碌碌,怎能修呢?」僧曰:「有一念佛法門,雖在忙碌中還是一樣修,你能打一錘鐵,念一聲佛;抽一下風箱,也念一聲佛;長期如此,專念南無阿彌陀佛,他日命終,必生西方極樂世界。」黃打鐵遂依僧教,一面打鐵,一面念佛,終日打鐵,終日念佛,不覺疲勞,反覺輕安自在。日久功深,不念自念,漸有悟入,後將命終,預知時至,遍向親友辭別,自言往生西方去也。到時把家務交代了,沐浴更衣,在鐵爐邊打鐵數下,即說偈曰:「叮叮噹噹,久煉成鋼,太平將近,我往西方。」泊然化去,當時異香滿室,天樂鳴空,遠近聞見,無不感化。我們現在也是整天忙個不休息,若能學黃打鐵一樣,在動用中努力,又何怕生死之不了呢。
我以前在雲南雞足山,剃度具行出家的事,說給大家聽聽。具行未出家時,吸煙喝酒,嗜好很多,一家八口,都在祝聖寺當小工,後來全家出家,他的嗜好全都斷除了,雖然不識一字,但很用功《課誦》、《普門品》等不數年全能背誦,終日種菜不休息,夜裡拜佛拜經,不貪睡眠。在大眾會下,別人歡喜他,他不理會;厭惡他,他也不理會。常替人縫衣服,縫一針,念一句南無觀世音菩薩,針針不空過。後朝四大名山,閱八年,再回雲南,是時我正在興建雲棲寺,他還是行苦行,常住大小事都肯干,什麼苦都願意吃,大眾都歡喜他。臨命終時,將衣服什物變賣了,打齋供眾,然後向大眾告辭,一切料理好了,在四月時收了油菜子,他將幾把禾稈,於雲南省雲棲下院勝因寺後園,自焚化去。及被人發覺,他已往生去了。其身上衣服鉤環,雖皆成灰,還如平常一樣沒有掉落,端坐火灰中,仍然手執木魚引磬,見者都歡喜羨嘆,他每天忙個不休息,並沒有忘記修行,所以生死去來,這樣自由。動用中修行比靜中修行,還易得力。
(閏三月十四日開示)
德重鬼神欽
古人修行,道德高尚,感動天龍鬼神,自然擁護;因為道德是世上最尊貴的,所以說「道高龍虎伏,德重鬼神欽。」鬼神和人,各有各的法界,各有所尊,何以諸天鬼神會尊敬人法界呢?本來靈明妙性,不分彼此,同歸一體的。因為無明不覺,昧了真源,則有四聖六凡十法界之分;如果要從迷到悟,返本還原,則各法界的覺悟程度,亦各不相同。人法界中,有覺有不覺,知見有邪有正,諸天鬼神皆然。人法界在六凡中,超過其他五法界,因為六欲天耽愛女色,忘記修行,四禪天單耽禪味,忘其明悟真心之路,四空天則落偏空,忘正知見,修羅耽嗔,地獄鬼畜,苦不堪言,皆無正念,哪能修行!人道苦樂不等,但比他界則易覺悟,能明心見性,超凡入聖,諸天鬼神雖有神通,都尊重有道德的人;其神通福報大小不同,皆慕正道。
元珪禪師在中嶽龐塢住茅庵,曾為岳神受戒。如《景德傳燈錄》所載:一日有異人者,峨冠衿褶而至,從者極多,輕步舒徐,稱謁大師。師睹其形貌,奇偉非常,乃諭之曰:「善來仁者!胡為而來?」彼曰:「師寧識我耶?」師曰:「吾觀佛與眾生等,吾一目之,豈分別耶!」彼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死於人,師安得一目我哉?」師曰:「吾本不生,汝焉能死?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與汝乎?苟能壞空及壞汝,吾則不生不滅也。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耶?」神稽首曰:「我亦聰明正直於余神,詎知師有廣大之智辯乎!願授以正戒,令我度世。」師曰:「汝既乞戒,即得戒也。所以者何?戒外無戒,又何戒哉!」神曰:「此理也,我聞茫昧,止求師戒我身為門弟子。」師即張座、秉爐、正幾,曰:「付汝五戒,若能奉侍,即應曰能。不能,即曰否!」神曰:「謹受教!」師曰:「汝能不淫乎?」曰:「亦娶也!」師曰:「非謂此也,謂無羅欲也!」曰:「能。」師曰:「汝能不盜乎?」曰:「何乏我也,焉有盜取哉!」師曰:「非謂此也,謂饗而福淫,不供而禍善也!」曰:「能。」師曰:「汝能不殺乎?」曰:「實司其柄,焉曰不殺?」師曰:「非謂此也,謂有濫誤疑混也!」曰:「能。」師曰:「汝能不妄乎?」曰:「我正直,焉能有妄乎?」師曰:「非謂此也,謂先後不合天心也!」曰:「能。」師曰:「汝能不遭酒敗乎?」曰:「能。」師曰:「如上是謂佛戒也!」又言:「以有心奉侍,而無心物執,以有心為物,而無心想身,能如是,則先天地生不為精,後天地死不為老,終日變化而不為動,畢盡寂默而不為休。悟此,則雖娶非妻也,雖饗非取也,雖柄非權也,雖作非故也,雖醉非昏也。若能無心於萬物,則羅欲不為淫,福淫禍善不為盜,濫誤疑混不為殺,先後違天不為妄,昏妄顛倒不為醉,是謂無心也。無心則無戒,無戒則無心,無佛無眾生,無汝及無我,無汝孰為戒哉?」神曰:「我神通亞佛!」師曰:「汝神通十句,五能五不能;佛則十句,七能三不能。」神肅然避席跪啟曰:「可得聞乎?」師曰:「汝能戾上帝東天行而西七曜乎?」曰:「不能。」師曰:「是謂五不能也。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滅定業;佛能知群有性窮億劫事,而不能化導無緣;佛能度無量有情,而不能盡眾生界;是謂三不能也。定業亦不牢久,無緣亦謂一期,眾生界本無增減,且無一人能主有法。有法無主,是謂無法,無法無主,是謂無心;如我解佛,亦無神通也;但能以無心通達一切法爾!」神曰:「我誠淺昧,未聞空義;師所授戒,我當奉行,今願報慈德,效我所能!」師曰:「吾觀身無物,觀法無常,塊然更有何欲?」神曰:「師必命我為世間事,展我小神功,使已發心、初發心、未發心、不信心、必信心五等人,自我神蹤知有佛、有神、有能、有不能、有自然,有非自然者。」師曰:「無為是!無為是!」神曰:「佛亦使神護法,師寧隳叛佛耶!願隨意垂誨。」師不得已而言曰:「東岩寺之障,莽然無樹,北岫有之,而背非屏擁,汝能移北樹於東嶺乎?」神曰:「已聞命矣。然昏夜間,必有喧動,願師無駭!」即作神辭去,師門送而且觀之。見儀衛逶迤,如王者之狀。嵐靄煙霞,紛綸間錯,幢幡環佩,凌空隱沒焉。其夕果有暴風吼雷,奔雲震電,棟宇搖蕩,宿鳥聲喧。師謂眾曰:「無怖!無怖!神與我契矣。」詰旦和霽,則北岩松栝,盡移東嶺,森然行植。師謂其徒曰:「吾歿後無令外知,若為口實,人將妖我。」觀此,岳神雖有神通,還不及有道德的人。這就是德重鬼神欽。沒有道德的人,要被鬼神管轄,受其禍害。要得道德,就要明心見性,自然會感動鬼神了。
古來禪師大德,驚天動地,白鹿銜花,青猿獻果,天魔外道,諸仙鬼神,都來歸依。如真祖師歸依觀音,財神歸依普賢,洞賓仙師歸依黃龍,王靈官歸依地藏,文昌歸依釋迦牟尼佛等等,所以宋朝仁宗皇帝的《贊僧賦》說:「夫世間最貴者,莫如舍俗出家。若得為僧,便受人天供養,作如來之弟子,為先聖之宗親,出入於金門之下,行藏於寶殿之中,白鹿銜花,青猿獻果,春聽鶯啼鳥語,妙樂天機;夏聞蟬噪高林,豈知炎熱;秋睹清風明月,星燦光耀;冬觀雪嶺山川,蒲團暖坐。任他波濤浪起,振錫杖以騰空;假饒十大魔軍,聞名而歸正道;板響雲堂赴供,鐘鳴上殿諷經,般般如意,種種現成,生存為人天之師,末後定歸於聖果矣。偈曰:空王佛弟子,如來親眷屬,身穿百衲衣,口吃千鍾粟,夜坐無畏床,朝睹彌陀佛,聯若得如此,千足與萬足。」這篇贊文,我們要拿他來比照一下,看哪一點與我們相應,哪一點我們還做不到?如果每句話都與我相符,就能受鬼神尊重;假如「波濤浪起」,而不能「振錫杖以騰空」,無明一起,就鬧到天翻地覆,那就慚愧極了。「十大魔軍」,就在般般不如意,種種不現成處,能降伏他,則五嶽鬼神,天龍八部,都尊敬你了。
(閏三月二十一日開示)
談佛教經典
這幾天有幾位同參道友,發心要把我說的話記錄下來,我看這是無益之事。佛的經典,祖的語錄,其數無量,都沒有人去看;把我這東扯西拉的話,流傳出去,有什麼用呢?佛教傳入中國至今,流傳經、律、論和註疏語錄等典章為數不少,最早集成全藏,始於宋太祖開寶四年(971),命張從信往四川僱工開雕,至太宗太平興國八年(983),凡歷十三年而告成。號為蜀版《大藏經》,世稱為北宋本,最為精工,惜久已散佚。此後宋朝續刻大藏經四次,最末一次,系理宗紹定四年(1231),於磧砂之延聖院開雕藏經,至元季方告成,世稱為磧砂板,此藏見者尤少,唯陝西西安開元、卧龍兩寺猶存孤本,尚稱完璧。於是朱慶瀾等發起影印,並於民國二十一年(1932),在上海組織影印宋版藏經會,籌劃款項,積極進行。先派人赴陝西點查冊數,計共六千三百十卷,所殘缺者僅一百餘卷。以北京松坡圖書館所貯之宋思溪藏殘本補之,不足,又托我將鼓山湧泉寺《磧砂藏經》、《大般若經》、《涅槃經》和《寶積經》補足之,於是這湮沒數百年之瑰寶,遂又流通於全國矣。但本子和帳簿一樣,翻閱不便,這是缺點。
明代紫柏老人,發起刻方冊佛經,嘉興版方冊經書流通後,閱者稱便。最近杭州錢寬慧、秦寬福兩人,看見僧人賣經書給老百姓做紙用,他們便發心,遇到這此經書就儘力購買,寄來雲居。我山現有《磧砂藏》、《頻伽藏》和這些方冊經書,已經足夠翻閱的了。本來一法通時法法通,不在乎多看經典的。看藏經,三年可以看完全藏,就種下了善根佛種。這樣看藏經,是走馬看花的看,若要有真實受用,就要讀到爛熟,讀到過背。
以我的愚見,最好能專讀一部《楞嚴經》,只要熟讀正文,不必看註解,讀到能背,便能以前文解後文,以後文解前文,此經由凡夫直到成佛,由無情到有情,山河大地,四聖六凡,修證迷悟,理事因果戒律,都詳詳細細的說盡了。所以熟讀《楞嚴經》很用利益。凡當參學,要有三樣好:第一要有一對好眼睛,第二要有一雙好耳朵,第三要有一副好肚皮。好眼睛就是金剛正眼,凡見一切事物,能分是非,辨邪正,識好歹,別聖凡;好耳朵就是順風耳,什麼話一聽到都知道他裡面說的什麼門堂;好肚皮就是和彌勒菩薩的布袋一樣,一切好好醜丑所見所聞的,全都裝進袋裡,遇緣應機,化生辦事,就把所見所聞的從袋裡拿出來,作比較研究,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有所根據了。你我要大肚能容撐不破,大布袋袋滿東西,不是準備拿來作吹牛皮的,不要不會裝會,猖狂胡說。昨夜舉溈山老人的話:「出言須涉於典章,談論乃旁於稽古。」所以典章不可不看,看典章會有受用。我胡言亂語,拿不出半句好話來,少時雖愛看典章,拿出來只供空談,實在慚愧。
世上流傳的《西遊記》、《目連傳》,都是清濁不分,是非顛倒,真的成假,假的成真。《目連傳》說目連尊者,又扯到地藏經去,把地藏變成目連等等,都是胡說。玄奘法師有《大唐西域記》,內容所說,都是真話。唯世間流傳的小說《西遊記》,說的全是鬼話。這部書的來由是這樣的,北京白雲寺白雲和尚講《道德經》,很多道士聽了都做了和尚,長春觀的道士就不願意了,以後打官司,結果長春觀改為長春寺,白雲寺改為白雲觀;道士做一部《西遊記》小說罵佛教,看《西遊記》的人要從這觀點出發,就處處都看出他的真相。最厲害的是唐僧取經回到流沙河,全部佛經都沒有了,只留得「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字,這就把玄奘法師所翻譯出來的佛經全部抹煞了。世人想信這部假的《西遊記》,而把真的《西域記》埋沒了。針對《西遊記》而作的一部《封神榜》,是和尚罵道士的。從這觀點看他,就看出處處都是罵道士的。比如說道士修仙必有劫數,要捱刀刃,看這兩部小說,如果不明白他的佛道相罵的關係,便會認假為真,所以看書要明是非、辨邪正。《白蛇傳》說水漫金山寺的故事,儒書中有載,佛書中沒有,可見不是事實。金山現在還看得到法海洞,小說又把它拉到雷峰塔和飛來峰上去,更是無稽之談。還有相傳說高峰禪師有一個半徒弟,斷崖是一個,中峰是半個,這故事典章中沒有記載。
古人的《釋氏稽古略》、《禪林寶訓》、《弘明集》、《輔教編》和《楞嚴經》可以多看,開卷有益。
(閏三月二十四日開示)
如何行持
佛法教典所說,凡講行持,離不了信、解、行、證四字。
經云:「信為道源功德母。」信者,信心也。《華嚴經》上菩薩位次,由初信到十信,信個什麼呢?信如來妙法,一言半句,都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言語,千真萬確,不能改易。修行人但從心上用功,不向心外馳求,信自心是佛,信聖教語言,不妄改變。
解者,舉止動念,二諦圓融,自己會變化說法,盡自己心中流出,放大光明,照見一切,這就是解。
雖然明白了,不行也不成功,所以要口而誦,心而唯,心口相應,不相違背。不要口上說得錦上添花,滿肚子貪嗔痴慢,這種空談,決無利益。「心唯」是什麼呢?凡有言語,依聖教量,舉止動念,不越雷池一步,說得行得,才是言行無虧。若說得天花亂墜,所做男盜女娼,不如不說。「行」有內行外行,要內外相應;內行斷我法二執,外行萬善細行。
證者,實證真常。
有信,有解;沒有行就不能證,這叫發狂。世上說法的人,多如牛毛,但行佛法的,不知是哪個禪師法師。什麼人都有一些典章註解,如《心經》、《金剛經》、《八識規矩頌》,乃至《楞嚴經》等,其中有些人只是要鼻孔,雖然注了什麼經,而行持反不如一個俗人,說食不飽。動作行為,有內行外行之分。「內行」要定慧圓融,「外行「在四威儀中嚴守戒法,絲毫無犯。這樣對自己有受用,並且以身作則,可以教化人。教化人不在於多談,行為好,可以感動人心。如《怡山文》所說:「若有見我相,乃至聞我名,皆發菩提心,永出輪迴苦。」你行為好,就是教化他。不要令人看到你的行為不好,而生退悔心,這會招墮無益。
牛頭山法融禪師,在幽棲寺北岩石室住靜,修行好,有百鳥銜花之異。唐貞觀中,四祖遙觀此山氣象,知有異人,乃躬自尋訪。問寺僧曰:「此間有道人否?」僧曰:「出家兒哪個不是道人!」祖曰:「阿哪個是道人?」僧無對。別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許,有一懶融,見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祖遂入山,見師端坐自若,曾無所顧。祖問曰:「在此作什麼?」師曰:「觀心。」祖曰:「觀是何人?心是何物?」師無對,便起作禮。曰:「大德高棲何所?」祖曰:「貧道不決所止,或東或西!」師曰:「還識道信禪師否?」祖曰:「何以問他?」師曰:「響德滋久,冀一禮偈。」祖曰:「道信禪師,貧道是也。」師曰:「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莫更有宴息之處否?」師指後面曰:「別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唯見虎狼之類,祖乃舉兩手作怖勢。師曰:「猶有這個在!」祖曰:「這個是什麼?」師無語。過一回,祖卻於師宴坐石上書一「佛」字,師睹之悚然。祖曰:「猶有這個在!」師未曉,乃稽首請說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缺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起貪嗔,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卧,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佛。」師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師曰:「既不許作觀行,於境起心時,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隨心自在,無復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異。吾受璨大師頓教法門,今付於汝,汝今諦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後當有五人達者紹汝玄化。」
牛頭未見四祖時,百鳥銜花供養,見四祖後百鳥不來,這是什麼道理呢?佛法不可思議境界,天人散花無路,鬼神尋跡無門,有則生死未了,但無又不是。枯木岩前睡覺,一不如法,工夫便白費了。我們就不如古人,想天人送供,天人不管你。因為我們沒有行持,真有行持的人,十字街頭,酒肆淫坊,都是辦道處所,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如明鏡照萬像,不迎不拒,就與道相應;著心迷境,心外見法就不對。我自己也慚愧,還是摩頭不得尾,誰都會說的話,說出來有何用處?佛祖經論,你注我注,注到不要注了。講經說法,天天登報,但看他一眼,是一身狐騷氣,令人退心招墮。所以說法利人,要以身作則。要以身作則嗎,我也慚愧!
(閏三月二十六日開示)
《訪大興寺歸元大師》
——虛雲
偶因訪友入林泉 杖錫飄然撥紫煙
松徑苔深禪院靜 枝頭葉密鳥聲喧
臨池小構茅亭老 悟道孤高境界玄
此外不知何所有 門前青嶂插蒼天
要參死話頭
這幾天我沒有進堂講話,請各位原諒。我不是躲懶偷安,因為身體不好,又沒有行到究竟,只拿古人的話和大眾互相警策而已。我這幾天不講話,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有病,大家都知道我力不能支,眾人會下講話,不提起氣來,怕大家聽不見;提起氣來,又很辛苦,所以不能來講。第二是說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你我有緣,共聚一堂。但人命無常,朝存夕亡,石火電光,能保多久?空口講白話,對於了生脫死有何用處?縱然有說,無非是先聖前賢的典章。我記性不好,講不完全,就算講得完全,光說不行,也無益處。出言吐語,自己要口誦心唯,要聽的人如渴思飲,這樣則說者聽者都有受用。我業障重,一樣都做不到,古德是過來人,我沒有到古德地位,講了打閑岔,不如不講了。現當末法時代,誰能如古德那樣,在一舉一動,一棒一喝處,披肝見膽,轉凡成聖?
我十九歲出家,到今百多歲,空過一生,少時不知死活,東飄西盪,學道悠悠忽忽,未曾腳踏實地,生死到來就苦了。溈山文說:「自恨早不預修,年晚多諸過咎,臨行揮霍,怕怖慞惶,殼穿雀飛,識心隨業,如人負債,強者先牽,心緒多端,重處偏墜!」年輕修行不勇猛,不死心,不放下,在名利煩惱是非里打滾,聽經、坐香、朝山、拜舍利,自己騙自己;那時年輕,不知好歹,一天跑百幾里,一頓吃幾個人的飯,忘其所以,所以把寶貴的光陰混過了。而今才悔「早不預修」,老病到來,死不得,活不成,放不下;變為死也苦,活也苦。這就是「年晚多諸過咎」,修行未曾腳踏實地,臨命終時,隨業流轉,如雞蛋殼破了小雞飛出來,就是「殼穿雀飛,識心隨業。」作得主者,能轉一切物,則四大皆空,否則識心隨業,如人負債一樣,他叫你快還老子的錢,那時前路茫茫,未知何往,才曉得痛苦,但悔之已晚。舉眼所見,牛頭馬面,不是刀山,便是劍樹,哪裡有你說話處!同參們,老的比我小,年輕的又都是身壯力健,趕緊努力勤修,打疊前程,到我今天這樣衰老,要想修得就來不及了。我空口講白話,說了一輩子沒有什麼意味。少年時候,曾在寧波七塔寺講《法華經》,南北東西,四山五嶽,終南、金山、焦山、雲南、西藏、緬甸、暹羅、印度,到處亂跑,鬧得不休息。那時年輕,可以強作主宰,好爭閑氣,及今思之,都不是的。
同參道友們!參禪要參死話頭,古人說:「老實修行,接引當前秀。」老實修行,就是參死話頭。抱定一句「念佛是誰」,作為根據,勿弄巧妙;巧妙抵不住無常,心堅不變就是老實。一念未生前是話頭,一念已生後是話尾;生不知來,死不知去,就流轉生死。如果看見父母未生以前,寸絲不掛,萬里晴空,不掛片雲,才是做功夫時。善用心的人,禪凈不二;參禪是話頭,念佛也是話頭;只要生死心切,老實修行,抱住一個死話頭,至死不放,今生不了,來生再干。「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趙州老人說:「汝但究理,坐看三二十年,若不會,截取老僧頭去。」高峰妙祖住死關,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趙州八十猶行腳,來雲居參膺祖,趙州比膺祖大兩輩,是老前輩了。他沒有我相,不恥下問。幾十年抱住一個死話頭不改,蓮池大師入京師,同行的二十多人,詣遍融禪師參禮請益。融教以「無貪利,無求名,無攀援貴要之門,唯一心辦道。」既出,少年者笑曰:「吾以為有異聞,烏用此泛語為!」大師不然曰:「此老可敬處正在此耳!」渠縱納言,豈不能掇拾先德問答機緣一二,以遮門戶?而不如此者,其所言是其所實踐,舉自行以教人,這是救命丹。若言行相違,縱有所說,葯不對症,人蔘也成毒藥。你沒有黃金,買不到他的白銀;有黃金就是有正眼,有正眼就能識寶,各自留心省察,看看自己有沒有黃金!
(閏三月三十日開示)
《山居》——三首
——虛雲
山間無個事 不夢熟黃梁
性懶多愁暑 身輕不畏涼
菊栽三徑古 梅種一園香
自是營謀少 閑中滋味長
草堂午睡醒 曳杖任逍遙
撫石看雲起 栽松聽水潮
林深無過客 路險有來樵
一念純真處 何愁慮不消
人畏山居苦 寧非意昧賒
泥爐焚柏予 石鼎煮龍芽
才采三秋菊 又看二月花
更憐今古月 夜夜伴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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