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朋友他到了有生之年最焦慮的時刻

4 人贊了文章

我有個朋友他到了有生之年最焦慮的時刻。

趁著假期我回到老家見了他，和他聊了一會，多少了解了他一些情況。他每天晚上只能睡上一兩個小時，白天毫無精神困得要死；全身患上了神經性過敏性皮炎，渾身瘙癢難耐，皮膚時而像沙漠那樣乾枯，時而像油田那般冒油，痘痘痤瘡更是數不勝數。他沒有了工作，最早棲身於出租屋中，後來屈身於父母的家中，每日無所事事，這樣日子竟然持續了一年。更可怕的是相對與找工作，他寧願忍受這份痛苦；不到崩潰的時候，他可能絕不會去找工作。

我問他為什麼不去工作呢？他回答：「這個問題很複雜。」

一個青年不去工作這幾乎是不道德的。在父母家白吃白喝，每日無所事事，浪費自己的青春；況且這樣的日子是多麼的乏味，他自己也承認這已經不再是愜意的休息而是一種折磨。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也是他一天中最焦慮的時刻：該做些什麼打發時光呢？

後來他告訴我，他不想工作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工作的最終的目就是為了能夠無所事事。他曾經在大城市中工作了兩年，兩年中最愉快的日子就是在周末獨自一人在房間的時候。他可以洗完澡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刷微博、手淫、吃外賣。他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不用顧忌任何人的眼光。這樣的日子他希望能過一輩子，但是問題就在於這樣的日子並不能過一輩子。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沒有錢，這也是他回到父母家中的原因。

很多人一定會鄙視他，覺得他過於懶惰。是的，他也承認自己很懶。因為他發現這世界好像沒有比這個更快樂的事情了。也許有，但他也並不想去爭取。他並不是特別喜歡旅遊、昂貴的食物、甚至不需要女人。是的，你沒有聽錯，旅遊、性交、美食對他來說並不是特別有意思，況且這些感官上的快樂都是建立在金錢之上，他也沒有那麼多錢。總之這些對他來說不是必要的。他說：自由地吃著泡麵，也勝於被約束地吃山珍海味。

對於精神上的快樂，他卻很很重視。比如說很多足不出戶的快樂他就能感受到，比如說閱讀。他喜歡看文學經典，例如《罪與罰》、《人間失格》、《地下室手記》、《了不起的蓋茨比》、《1984》，更是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喬治·奧威爾，這些作者佩服的五體投地。他也常常在我面前吹噓他看過的書，還時不時引用書中的句子，那裝B的樣子真令我感到厭惡。

我罵他真沒出息。他說：「是的，我就是沒出息。」

他有生之年中好像從來沒有真心努力過。他從小學習成績平平，高中時突發奇想要學畫畫（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學畫畫是因為熱愛還是因為虛榮），大學時隨便選的學校、專業，畢業後也沒有干本專業的工作，而是妥協地幹了其他工作，因為他對自己的專業並沒有信心；工作後也是混日子，工資也沒多少。

他對於大部分人所追求的東西——錢，並沒有那麼大的興趣。你可以說他是因為沒有受過苦，養尊處優，嬌生慣養。他出生在一個並不富裕，但也不是赤貧的家庭。從小相對的還能體面地活著，不需要為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去販賣尊嚴。我相信大部分人的家庭也基本是這樣。所以說因為他沒受過苦就對錢不是特別感興趣，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據他自己說應該是他覺得自己不需要那麼多錢，再說賺錢很累也很無聊。又或者他說是因為他沒有結婚，一個沒有結婚的男人很難會絕望。對於婚姻，他不敢想像，更不要說做父親了，他說他還沒有資格做父親，生了孩子也只會禍害孩子。總之他沒有需要很多錢的理由。

我問他難道不需要朋友嗎？他說：「他人即地獄。」

他認為在成年人的世界中，能維繫人與人的關係只有利益。起初他這麼說，讓我感到十分生氣。難道我和他關係中也只有利益嗎？我這麼問他。他猶豫了一會，說：「是的。」想想這麼多年我也沒有和他聯繫過，也不知道他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據他自己說他是無法忍受公司內的氣氛才離開的。他無法忍受上司對他發火的樣子，他也討厭那些女同事，她們總是抱團，他感覺自己被部門所孤立。他和以前的同學也沒有聯繫，除了他們結婚要紅包的時候會來主動找他……但他從來不參加他們的婚禮。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錢！」他這麼信誓旦旦地和我說到。「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沒有人會在乎你過得怎麼樣。只要你離開了別人的利益鏈，別人根本不會理你。」

有時候我覺得他是一個死腦筋，總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總是拿一些讓人似懂非懂的理論來把自己粉飾地高人一等。他似乎是懷中了某種思想上的毒，就像《罪與罰》里的男主角，非把自己看作是允許犯罪的「超人」。我告訴他：無論如何，什麼事情都不做是說不過去的。也正是這句話造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焦慮。

他問我：活著有什麼意思啊？

關於人生的意義的問題，他已經在腦中思考了不知道多少遍。思考這一類問題真讓我覺得矯情，什麼人生的狗屁意義啊！人活著就是意義，可他說：「不。」他還說：未經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一過的。啊！呸！說這句話只不過是他逃避現實的理由而已。我反問他：你怎麼不去死？他說：他曾經想過要死，但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他死後沒人會記得他，特別是他的父母不會因為他的死而悲傷。二是死的過程是很舒服的死去。聽他說完這個，我真的對他感到無語。他可真是個軟弱的人。

臨別前他對我說，總有一天我會面臨和他同樣的問題，讓我好自為之。我只在心裡默念著：這傢伙真是有病！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