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恆:當代史學家眼中的世界歷史知識譜系

一 歷史學的專業化

  

   大衛 ·休謨在一七四八年曾說:「無論何時何地,人類本性都是相同的,就此而言,歷史並沒有告訴我新鮮或奇特的事情。」就十八世紀以來史學的發展來看,這句話是不太符合實際情況的。

   一七一九年愛丁堡大學設置了 「普世史和古希臘羅馬研究 」教授職位,一七二四年牛津大學、劍橋大學設立皇室任命的現代史教授。一七三四年建立的哥廷根大學也於一七五七年設立歷史講座教授,並很快成為德國啟蒙運動的思想中心與歷史研究的重鎮,這所大學的伽特勒(Johann Christian Gatterer,1727-1799)、施洛塞爾(August Schl.zer,1735-1809)、斯畢特勒(Ludwig Spittler,1752-1810)、赫倫(Arnold Heeren,1760-1842)等人第一次組成了一個知識共同體,借用馬比榮(Jean Mabillon,1632-1707)的史料批判方法,輔以伏爾泰、吉本的歷史觀念撰寫世界史,制定了歷史寫作的基本方法——強調文獻整理,提倡批判精神,倡導主題研究,重視輔助學科,從而使歷史寫作有別於其他寫作形式,奠定了歷史作為 「科學 」的地位,因此可以說哥廷根大學是現代歷史科學的發源地。

   這些歷史學家雄心勃勃,著述甚廣,涉及區域史、社會史、經濟史等領域,湧現出一批著名學者,如聖經學家米凱利斯(Johann Michaelis,1717-1791)、法律史家皮特(Johann Pütter,1725-1807)、古典學家海恩(C. G. Heyne,1729-1812)、歷史學家邁納斯(Christoph Meiners,1747-1810)、東方學家艾科恩(Johann Eichhorn,1752-1827)、語文學家布盧門巴赫(Johann Blumenbach,1752-1840)、中世紀史家博默(Johann B.hmer,1795-1863)等,這批人被稱為哥廷根學派,他們給這所大學帶來世界性聲望,也為日後的歷史研究科學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民族主義的興起打斷了這一進程。

   十九世紀的民族主義既決定了歐洲的政治走向,也決定了未來兩個世紀歐洲文化的發展趨勢。民族主義的寄託一般都是通過歷史主義的手段來達到其目的的,兩者相互依存,成為十九世紀歐洲學術界的兩根重要支柱。伴隨一八一〇年柏林大學的建立,學術也變得越來越職業化、專業化、機構化了,蘭克強調 「如實直書 」,則使得史學發生徹底轉型,歷史主義成為學術研究的指南,職業化的歷史主義與政治化的民族主義結合在一起。積極備戰的民族主義情緒無處不在,甚至在課堂里也是如此,柏林大學的特賴奇克(Heinrich Treitschke,1834-1896)認為,支持祖國就是他寫作和教學的動力,他美化德國戰爭行為的演講得到學生和軍官的歡呼:沒有戰爭就沒有國家。我們所知的一切都出自戰爭,由武裝力量來保護國家公民仍是其首要的和基本的任務。因此,只要存在多個國家,戰爭就會持續到歷史的終結。

   在法國大革命與拿破崙戰爭餘波中,在知識界對啟蒙理性所做出的浪漫回應中,形成了民族浪漫主義,這種思潮有一種自我意識,那就是從歷史記憶中挖掘出民族認同乃至政治認同。因此學術研究也成為一種愛國行為,十九世紀的歐洲各國政府通過資助學者,讓他們整理歷史文獻,從歷史中尋找合法性,從而表達政治獨立的渴望,在此背景下,出版了諸如《日耳曼歷史文獻》《希臘銘文集成》《拉丁銘文集成》《匈牙利歷史文獻》《主簿叢書》等大型文獻叢書。毫無疑問,這些行為規範了歷史研究的基本原則,更直接促進了歷史研究的職業化。

   職業化的一個重要表現是歐洲各國紛紛建立研究機構、創辦刊物、出版叢書與百科全書,大學開始設立院系等。十九世紀後期,歐洲學術研究出現了高速制度化的歷程,出現了地方的、區域的、國家的,乃至國際層面的研究機構、協會等,如一八五四年匈牙利科學院歷史委員會建立,一八六六年成立的帝俄歷史學會,一八六八年英國建立皇家歷史協會,一九〇〇年成立了影響至今的國際歷史科學大會等。

   這些機構創辦高水平的專業期刊,發行單一學科的專業雜誌,積極推進史學的職業化,丹麥的《歷史雜誌》創辦於一八四〇年,是最早的民族史學雜誌。德國在歷史研究的歐洲化方面更是先驅,於一八五九年創辦了《歷史雜誌》,被譽為 「第一本具有普遍意義和普遍性的史學刊物 」。各國都在創辦自己的史學雜誌,芬蘭一八六六年創辦《歷史檔案》,法國一八七六年創辦《歷史雜誌》,義大利一八八四年創辦《義大利歷史雜誌》,英國一八八六年創辦《英國歷史評論》,美國也於一八九二年創辦《威廉瑪麗季刊》,一八九五年創辦《美國歷史評論》。史學的職業化通過創辦雜誌初步完成了自身的話語平台系統,成為培養人才的一個重要紐帶。

   一系列官方出版物問世了,奠定了以後專業史學著作出版的基本模式。法國出版了十二卷本的《世界通史》。英國出版了十四卷本的《劍橋近代史》、八卷本的《劍橋中世紀史》、十二卷的《劍橋古代史》,形成了所謂的 「劍橋三史 」,開創了自身品牌,成為當代史學寫作的一種重要模式。

   普及歷史教育的書籍以指南為形式呈現在公眾面前。這其中獲得巨大成功的當屬於《歷史研究導論》(一八九七),該書基於索邦大學的一整套課程,由研究中世紀的專家,後來成為國家檔案館館長的朗格盧瓦(Charles Victor Langlois,1863-1929)和研究十九世紀政治史的歷史學家瑟諾博斯(Charles Seignobos,1854-1942)編輯出版,不久便被譯成其他多種語言,對中國也產生了巨大影響。

   近代百科全書性質的世界史也出現於十九世紀。德國學者普洛茲(Karl Julius Ploetz,1819-1881)深信按照年代、地理編排的歷史著作便於學生、讀者使用,他於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出版了《德國和中歐史參考手冊》,一八八三年該書由提林哈斯特(William Tillinghast, 1854-1913)翻譯為英文。錢寧(Edward Channing,1856-1931)編輯擴充了英國、美國內容的《古代、中世紀、現代史摘要》。一九一五年提林哈斯特又出版了修訂版《通史手冊》,一九二五年,巴恩斯(Harry Elmer Barnes,1889-1968)、提林哈斯特等人又再次修訂《通史手冊》。著名的《世界歷史百科全書》(Encyclopedia of World History,1940)就是在此基礎上不斷演進的,該書第一至五版的主編是哈佛大學教授蘭格(William L. Langer,1896-1977)。三聯書店在一九七八年出版了蘭格主編、高望之翻譯的《世界史編年手冊》「現代部分 」,一九八一年又出版劉緒貽翻譯的 「古代和中世紀部分 」。第六版起由斯特恩(Peter Stearns,1936-)教授擔任,可以說該書是數字化時代之前英語世界影響最大的一部世界歷史百科全書。

  

二 我們時代的歷史精神

  

   二十世紀註定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史學發展也深受其惠,無論戰爭歲月還是和平年代都促進了這一時期實踐知識、理論知識的迅速增長,分支學科成倍增加,科技已成為現代工業文明的一根支柱,人文則始終屹立為人們的精神支柱。科技是 「立世之基 」,人文為 「處世之本 」,兩者互動互補,相協相生,共同推動著人類文明的發展。科技在實證的基礎上,通過計算、測量來研究整個自然界。它揭示一切現象與過程的實質及規律,為人類利用和改造自然(包括人的自然生命)提供工具理性。人文則立足於 「人」的視角,思考人無法被工具理性所規範的生命體驗和精神超越。它引導人在面對無孔不入的科技時審視內心,保持自身的主體地位,防止科技被濫用,確保精神世界不被侵蝕與物化。在過去半個世紀里,歷史研究領域發展出許多令人欣喜的分支學科,諸如性別史、情感史、種族史、環境史、城市史、醫療社會史等,都得益於這個時代的快速發展,但無論如何,這些分支學科所研究的對象依然是我們理解社會的核心主題:經濟、權力、宗教、思想、人口、醫學等。這一切都需要史學界不斷回顧,時常反思,進行總結。

   寶庫山的六卷本《世界歷史百科全書》在「序言 」里開宗明義地指出,世界歷史古老而常新。這句話不僅從歷史的意義上而且從歷史學的意義上,精闢地概括了 「世界歷史 」的發展和演進歷程。謂之古老是因為自人類文明在世界各地開始萌發成長,世界歷史的進程便已開啟;歷史學家們也很早便開始記錄他們所知的世界的歷史。而謂之常新是因為,世界歷史在人類文明進程中一直處於發展變動當中,從孤立分散逐漸走向彼此交往聯繫;文人學者們對世界歷史概念的理解和書寫世界歷史的方法路徑也在不斷地調整更新。

   今天,整個世界已經進入一個交往聯繫空前頻密、相互依存不斷深化的全球化時代,「世界歷史 」研究亦隨之成為史學研究中新興的重要潮流之一。這股新潮流的顯著特徵是強調從立體的 「全球 」視角,俯瞰世界各個區域和各種文明之間聯繫互動的過程。「文明互動」是它的核心理念,也即全球視角下的世界歷史,考察的是 「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人群通過接觸,在經濟、政治、文化等多重領域實現的互動 」,並說明這些交往機制對人類發展的推動作用(劉新成:《互動:全球史觀的核心理念》,載《全球史評論》第二輯)。

   這種新興的史學觀念,始現於二十世紀中期之後。一九五五年,英國歷史學家巴勒克拉夫在《處於變動世界中的歷史學》中首提 「全球史觀 」的概念,一九六三年美國學者麥克尼爾的《西方世界的興起》面世,標誌著全球史作為一個學術領域正式興起。在二十世紀最後二十年里,從全球的視角觀察世界歷史,在當時的世界超級大國美國率先興起進而影響到其他國家。一九八二年成立的專門性學術組織「世界歷史協會 」(WHA),其宗旨就是致力於跨越地區、文化和政治界線的人類共同體歷史的研究,促進世界歷史教學課程在中學和大學的發展。一九九五年的 「國際歷史科學大會 」以「全球史是否可能 」作為大會主題,就全球史研究的對象、方法和路徑展開討論。至此,全球聯繫互動的視角逐漸為各國各領域的史學家們所重視,全球史遂成為國際史學研究中一股新興的潮流。中國以全球史為視野的世界史研究也正是在這個時間裡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以首都師範大學為重鎮的全球史研究近十年來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

   這種新史觀之所以在二十世紀末興起併流行開來,與戰後世界現實的急劇變動有著直接而緊密的關係: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來技術變革和經濟發展支撐之下的全球化急劇發展,無疑是最重要的動力之源;伴隨著西方殖民帝國的瓦解,曾經壓抑在帝國體系下的世界突然以獨立的面貌出現在人們的眼前;而它自九十年代之後呈日益盛行之勢,並成為根本助推力量,同樣是因為世界格局的新的演化,也就是冷戰的結束與全球一體化向縱深發展。然而,促成這種史學觀念形成和發展的動力並非僅止於此,自古至今人類漫長的史學撰述和思考累積下來的成果,以及平等主義思想在近代世界的穩固進步和深入人心——從關注一國一民之平等擴展到對整個人類共同體平等的認同,都為西方學者思考當今世界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文化底蘊,為當代全球史視野興起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智識資源。

  

三 麥克尼爾們的百科全書

  

   二〇〇六年出版的寶庫山《世界歷史百科全書》無疑是這種新興史學潮流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編者在 「讀者指南 」里明確地指出了編纂這部大部頭工具書的目的和意圖所在,也即要呈現 「那些塑造世界的運動、互動和變化 」,「持續關注那些已逝歲月和跨越時空的聯繫與運動 」。該書剛一出版就被譽為 「大師之作 ……未來的歷史百科全書(應該要)以此為參考標準 」(《書單》雜誌)。為進一步完善全書知識體系,第一主編威廉 ·麥克尼爾馬上組織人馬進行全面修訂,於二〇一一年出版該書第二版。以聯繫的觀念看待世界歷史的發展;注重宏大主題與傳統主題之綜合的、跨學科的解釋;既注重文獻資料,也注重視覺材料的使用;圖片由第一版的四百九十九張增加到一千二百張左右。這一系列舉措使這套百科全書不僅可供查閱,而且便於教學、閱讀。

   首先,該書是當代西方史學界對人類歷史認知的最新反映,突破了以往百科全書大而全、面面俱到、蜻蜓點水式的寫作方式,而是摘其要者,突出敘述新知識、新觀念、新方法。皇皇六大卷近三百萬字的著作,所選詞條只有五百七十七條。鄉土建築、製圖學、詞典與百科全書、邊疆與邊境、書信與通信、音樂與政治抗議、書寫系統和材料等都成為入選條目。反映學術界前沿理論的概念也沒有被忽略,出現了諸如蓋亞理論(認為地球的物理和生物演進過程與其維持可居住性的自我調節系統息息相關)、大歷史(是指將人類和地球的歷史置於宇宙之內儘可能大的環境下進行研究)、人類世(地球如今已脫離了純粹自然地理的階段,並正在快速進入一個更少生物多樣化、更少植被覆蓋、更加溫暖,可能也更為濕潤和更多風暴的氣候狀態)等詞條。

   其次,把世界各種文化放在一個交流系統中進行觀察,系統梳理了各自對人類文明做出的貢獻,民族不分大小都有其存在的價值。人類自有自我意識以來,人類的認知觀念也不斷處於變化之中,對自我的,對他者的,對社會的,對自然的,對信仰的,莫不如此。生活在古代希臘、羅馬世界的人並沒有西方集體人這類觀念,不過到公元一世紀、七世紀隨著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傳播,不同文明的觀念在希臘、羅馬以及伴隨羅馬帝國擴張後的那些土地上悄然產生微妙變化。人們開始認識到他們自身不只是某一城邦的公民或帝國的臣民,更是共同信仰群體中的一員。伴隨地理大發現、殖民擴張而來的是 「他者 」的發現,逐漸形成了今天 「地球村 」的概念。因此宇宙起源、生物交換、環境承載力、草原同盟國等詞條就入選了,成為讀者了解過往歷史的內在意義。

   再次,該書更新了我們的世界史教學內容與體系,不僅有利於一般讀者查詢,而且便於專家研讀。世界歷史不再僅僅是對各文明、各民族、地區史、編年史、政治史、經濟史和 「偉人 」的孤立研究,它還成了交流、碰撞、聯繫和交換——人類、其他生物、觀念和貨物的交流、聯繫和交換——的超越時空的重要性的動態學術領域,研究各文化之間的相互激活,這種激活正是人類不斷進步的動力。我們相信,今日的世界史家會採取一種日益具有比較性的研究方法,並由此而幫助我們理解生活為什麼在所有地方、各個時候並不總是一樣的,也因此體會到這種文化差異性所帶來的魅力。因此,貿易、藝術、革命、戰爭等都成為編者特別關注的內容,讀者會在此類條目下發現人類歷史上與此相關的大量內容。

   最後,該書條目編排獨具匠心,自成體系,交互檢索,便於閱讀。編者說他們的 「目標一直是呈現出這樣一套知識體——其核心是那些塑造了世界的運動、互動和變化。我們持續關注的是那些已逝歲月和跨越時空的聯繫與運動,在此基礎上我們設計了這份讀者指南 」。「讀者指南 」有三十五個主題,如衝突與戰爭、文化交流和關係、日常生活、外交與和平、學科和研究領域、環境和生態、健康和病害、國際和地區組織、模式和進程、宗教和信仰制度、研究方法、社會和政治運動、技術和科學、婦女和性別等,每個主題下面列舉了所有相關內容,特別突出的是同一個詞條可以在不同的主題下出現。比如 Textiles(紡織品)這個詞,既可以表明一個民族的審美情趣和審美髮展,也可以提供對於一個民族的社會經濟、政治和文化方面的洞見。因此,「Textiles」這個標題,在「文學與藝術 」「商業——貨物和產品 」和「日常生活 」這些類別下面均有出現。

   中國近代意義上的百科全書始於語文性的《辭源》,完善於綜合性的《辭海》,解放後《辭海》的單行本《世界史、考古學》曾多次印刷,十分暢銷。新編的《大辭海》也有《世界歷史》單行本。靳文翰、郭聖銘、孫道天三位教授主編的《世界歷史詞典》由上海辭書出版社於一九八五年出版,在當時產生很大影響。《中國大百科全書》的《世界歷史》卷出了第一版、第二版。上述諸書反映了當時中國大陸世界歷史研究的狀況,在普及世界歷史知識方面功不可沒。相信《世界歷史百科全書》對於當下正在編撰的《中國大百科全書 ·世界歷史》第三版會有一定借鑒意義。

   該書主編麥克尼爾(William McNeill,1917-2016)被稱為 「二十世紀美國學院派領袖 」,出生於加拿大溫哥華,在芝加哥大學和康奈爾大學學習,一九四七年於康奈爾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畢業後一直在芝加哥大學任教。麥克尼爾是一位多產作家,認為研究人類過往經驗的目的在於提升實踐智慧,把主題研究與宏大敘事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作品涉及面非常廣泛。因其傑出貢獻,二〇一〇年二月二十五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授予其 「國家人文科學獎章 」,獎章上鐫刻的文字是 「擴展了我們對於世界的理解 」。麥克尼爾所著《西方的興起:人類共同體史》《世界史:從史前到二十一世紀全球文明的互動》《人類之網:鳥瞰世界歷史》《瘟疫與人》《追求真理:威廉 ·麥克尼爾回憶錄》《競逐富強:公元 1000年以來的技術、軍事與社會》等著作已有中文譯本。

   (William H. McNeill、Jerry Bentley、David Christian等主編:Berkshire Encyclopedia of World History,第二版,六卷,Berkshire Publishing Group 2010。中文版即將由北京三聯書店出版,陳恆、俞金堯、劉健、郭子林、黃艷紅、劉文明等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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