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是昏庸的老太婆么？

07-17

紅樓夢給人一種很真實的感覺，當看到書中賈母的時候，自然而然會當成自己家的老人，就像是自己的奶奶一樣，慈祥有愛。拋開主觀的個人情感，以客觀的角度去看，賈母年老昏邁，極容易聽信讒言。

比如鳳姐生日的時候，賈璉偷情被鳳姐發現，然後鳳姐大鬧一番跑到賈母面前裝可憐，但是鳳姐說了幾句話，把自己說的特別善良委屈，原文是<原來是和鮑二家的媳婦商議，說我利害，要拿毒藥給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兒扶了正。我原氣了，又不敢和他吵，原打了平兒兩下，問他為什麼要害我。他臊了，就要殺我。>賈母是怎麼說的呢「平兒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麼暗地裡這麼壞」其實這是賈母先入為主的觀念，僅僅因為鳳姐的一句話，平兒就成壞人了，倒不是說平兒不夠好，只不過平兒是通房丫鬟，說白了屬於姨娘一級別的。這些正妻最恨的一件事便是鳩佔鵲巢，西風要壓倒東風。所以賈母張口就先罵平兒，還是尤氏勸諫說「平兒沒有不是，是鳳丫頭拿著人家出氣。兩口子不好對打，都拿著平兒煞性子。平兒委曲得什麼似的呢，老太太還罵人家。」賈母這才消氣說道<原來這樣，我說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魘道的。既這麼著，可憐見的白受他們的氣。」因叫：「琥珀，來，你出去告訴平兒，就說我的話：我知道她受了委曲，明兒我叫鳳丫頭替她賠不是。今兒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許她胡鬧。」>可是這一段話，沒那麼簡單。因為版本不一樣，說話的意思就不一樣。脂批本是這麼寫的「原來這樣，我說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魘道的。既你們看著可憐見的，白受他主子的氣。」因叫琥珀來：「快去告訴平兒，就說我的話，我知道他受了委屈了，明兒我叫鳳姐兒來替她賠不是。今兒是他主子的好日子，不許他胡鬧。」先解釋一下，脂批本男女不分「他」，都是用現在男人「他」，因為曹雪芹時代「她」字是一個生僻字，並非用來作為女性的代詞，民國新文化運動初期，劉半農先生第一次提出用「她」字指代第三人稱女性，一時轟動全國，推廣開來。現在的通行本為了方便閱讀，把女人「他」都改作「她」。那麼接著說，這短短的一段文字居然有三處不通。因為內容有異，所以反映出來的意思便不一樣。此處我們用脂批本為準。你看平兒受了委屈，賈母也冤枉罵了她，當尤氏解釋後，賈母仍舊說「既你們看著可憐見的」換言之，賈母並不覺得平兒可憐，或許在她心中認為，主子打奴才沒有什麼冤枉不冤枉的，也沒有什麼可委屈的。所以這一段話頗為冷漠。

第二次是批評襲人，元宵節賈母見寶玉身邊沒有襲人跟著，便說<「襲人怎麼不見？他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單支使小女孩子出來。」王夫人忙起身，笑回道：「她媽前日沒了，因有熱孝，不便前頭來。」賈母聽了點頭，又笑道：「跟主子，卻講不起這孝與不孝。若是她還跟我，難道這會子也不在這裡不成？皆因我們太寬了，有人使，不查這些，竟成了例了。」鳳姐兒忙過來，笑回道：「今兒晚上她便沒孝，那園子里也須得她看著，燈燭花炮最是耽險的。這裡一唱戲，園子里的人誰不偷來瞧瞧。她還細心，各處照看照看。況且這一散後，寶兄弟回去睡覺，各色都是齊全的。若她再來了，眾人又不經心，散了回去，鋪蓋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齊備，各色都不便宜，所以我叫她不用來，只看屋子。散了又齊備，我們這裡也不耽心，又可以全她的禮，豈不三處有益。老祖宗要叫她，我叫她來就是了。」　賈母聽了這話，忙說：「你這話很是，比我想得周到，快別叫她了。但只她媽幾時沒了，我怎麼不知道？」>這一段文字，賈母是不滿襲人的行為，當王夫人替襲人打圓場，賈母是什麼表情，點頭。這不是一個讓她滿意的回答，因為兒媳婦說的話，她也得給點面子，所以才笑著說，跟主子講不起這孝與不孝。所以王夫人嘴真的很笨，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是個實誠人，沒什麼心眼。接下來鳳姐的回答，高端大氣上檔次。這個回答可以給十分，不僅挽回了王夫人的臉，也消除了賈母的不滿，更長了自己的顏面，怨不得周瑞家的說鳳姐，十個男人也說不過她。所以賈母其實也很好糊弄。

再則關於尤二姐，文本上寫道<秋桐正是抓乖賣俏之時，她便悄悄的告訴賈母、王夫人等說：「她專會作死，好好的成天家號喪，背地裡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她好和二爺一心一計的過。」賈母聽了便說：「人太生嬌俏了，可知心就嫉妒。鳳丫頭倒好意待她，她倒這樣爭風吃醋。可是個賤骨頭！」因此，漸次便不大喜歡。眾人見賈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踐起來。>賈母本來是很喜歡尤二姐的，即便她是小老婆，姨娘的身份，因為長的俊，可以說第一次見面，給賈母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當秋桐誹謗尤二姐的時候，賈母便聽信一面之詞，認為尤二姐是壞女人。賈母難道不昏庸嗎？

當王夫人在賈母跟前貶低晴雯的時候，賈母也就肯定了王夫人的一面之詞。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可能人上了年紀容易聽信耳旁風，或許古來那麼多的帝王都犯有賈母的毛病，年輕時精明能幹，可年老了，便養尊處優，認人不清。

脂硯齋對賈母王夫人也有過一次批評，這在文本中很少見。寶玉、鳳姐遭魘是因為馬道婆作的惡事，但是脂批云：寶玉乃賊婆之寄名兒，況阿鳳乎？三姑六婆之為害如此，即賈母之神明，在所不免，其他只知吃齋念佛之夫人、太君，豈能防悔得來，此作者一片婆心，不避嫌疑，特為寫出，看官再四著眼，吾家兒孫慎之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