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快樂的「家庭婦男」

　　口述/宋振東整理/劉長柏

　　說句實話，剛結婚時，我也很「大男子主義」的。家中的大小家務，剛開始我還會「妻唱夫隨」，但因為妻子是那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賢能女性，慢慢地就滋長出了我的惰性，再加上身在外企，每天面對那種特有的高壓環境，我更加有理由慢慢蛻變成悠閑的「甩手掌柜」。

　　後來因為和新來的上司矛盾激化，我在憤懣中辭職。原本想休息一段時間再找份工作，沒想到卻不知不覺地當起了像模像樣的「家庭婦男」。

　　1

　　妻子施展「媚夫術」

　　妻子是個出色的職業女性，雖然她一直把家裡照顧得很好，但到我辭職的時候，她經過這幾年的拼搏，在事業上已是「風水」漸長。

　　我剛賦閑在家那段時間，她一半是安慰一半是鼓勵地說：「反正現在我一個人的收入養家糊口還有餘，孩子上學又正好需要人來輔導，不如你就先呆在家裡，照顧照顧我們母子倆吧。」聽她這話，我就覺得，她美其名曰是在給我「出謀獻策」，實則是在施展「媚夫術」———哄我開心又安心地在家幹家務唄。不過她說得也有道理：「以前總是我為家庭付出得多，你不是老說在公司里沒有男女區別么？現在讓你服侍一下我和兒子，也算男女平等吧。」於是我想閑著是閑著，就默允了。

　　既然要干，我就得好好乾。我下決心要「露一手」，當一回「家庭婦男」，做好這個家的「後勤保障」。

　　2

　　小試身手有成就

　　第一天「上崗」，我伺候妻子兒子吃過早點先後出門後，就收拾餐桌，然後洗衣服、打掃衛生。幹得差不多了，我便打開電腦瀏覽各種網站，東看西瞧地打發掉一個上午的時間。中午他們娘倆都不回來吃飯，我獨自吃過簡單午餐後，上床美美地睡了一個午覺。醒來時，看著時間到下午三點了，我就提上菜籃子出門了。

　　在家附近的小菜攤上，我買回泥鰍、豆腐、鹵牛肉，外加萵筍、蠶豆、黃瓜及幾樣配料。回到家就忙開了。

　　我先淘了米，把電飯鍋插上。然後打開冰箱，取出雞蛋和番茄，繫上圍裙，高挽手袖準備起晚餐來。揀菜、切肉，又炒又拌又煮又燉，我正忙得不亦樂乎時，妻子和兒子就先後回家了。

　　他們到家稍作修整，半個小時後，我便大叫一聲：「開飯了！」他們連呼「神速」，不相信我能這麼快。可屋子裡已經香氣撲鼻，有色有味的碟碗擺滿一桌子。妻子為了表揚我，打開了一瓶干紅葡萄酒，每人斟上一杯。一時間，一家三口團團圍坐，頻頻舉筷碰杯，其樂融融。餐桌上，我故意一副謙虛謹慎的模樣，徵求妻子兒子的意見，他們都一致交口稱讚「爸爸是個好當家」。兒子說他最喜歡吃我做的泥鰍鑽豆腐，還有涼拌黃瓜和牛肉片。平常不輕易誇獎我的妻子，也直誇我做的番茄雞蛋湯是鹹淡適中，「味道好極了」……

　　就像一個成績「突飛猛進」的小學生受到老師另眼相看，我那時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兒子吃飽離開後，妻子一邊幫我收拾碗筷，一邊向我投來深情愛憐的一瞥。從這深情的一瞥中，我找到了丟失了很久很久的情緣，也明白一個母親、一個妻子為家庭付出的艱辛。在我原來的觀點中，妻子在廚房裡的忙碌根本不算勞動，那些「主內」的女人們是在享受男人打天下的清福。其實不然。

　　3

　　持續作戰遇挫折

　　剛開始當「婦男」時，因為有新鮮感，我從沒多想有什麼不好。反正我不討厭做家務，買菜做飯也還算拿手，而且有了充裕的自由時間，我還很享受。

　　這樣過了一兩個星期，我就有點煩了。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畢竟不是一天兩天便能蕩然無存的。我每天下午出門買菜，看到的大多是老頭兒老太太，要麼就是各家的大小保姆，好像就我一個大男人挎個菜籃子「招搖過市」。我常常想，我是不是很沒用？一個大男人整天在家做家務，買菜、做飯、洗衣服，真丟人。最可怕的，是我待在家裡，圍著家裡的二室一廳轉，長時間沒有人可以交流，想找以前的朋友和同事聊聊天，可他們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忙碌著，慢慢也沒什麼共同話題。我開始感到孤獨與恐慌。想想以前，我哪天不接個幾十通電話，現在竟一天也接不到一個電話，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我……我是不是正在被全世界人民一點點地拋棄了？

　　一天，我正在家裡洗衣服，三叔來訪。他見我在家忙乎平時多是女人乾的活，竟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對我說：「你呀，能不能長點出息？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侍候老婆孩子，你父母白培養你上大學了。」我只好訥訥地解釋：「這不是工作還沒找到嗎。」但三叔仍然很生氣，最終不肯留下來吃飯就搖著頭而去：「做男人婆，你簡直把我們宋家男人的臉都給丟盡了。」

　　又一天我正逛菜市場，遇到中學的老同學。他見我挎個菜籃，立刻打趣道：「哥們，怎麼改行了？」弄得我特尷尬。

　　不只如此，不久還有閑言碎語慢慢傳到我耳朵里。有說我是吃老婆「軟飯」的，有說我是犯了作風問題，讓「母老虎」騸得沒了男人氣的……總之，大夥都像看外星人一樣討論我，除了譏笑就是奚落。每每回想起在超市採購日用品時，我遭遇的那些特別高的回頭率，我心裡還真不是個滋味。

　　4

　　輔導兒子出「意外」

　　有天晚上，輔導兒子作業時，我順口問他長大了要幹什麼。沒想到兒子看了看我說：「我長大了要像媽媽那樣賺大錢養家。」我大吃一驚，兒子這言下之意是我還不如妻子了？這話嚴重傷了我的自尊。

　　晚上，等妻子一回家，我就說：「我想，還是出去找工作的好。」「怎麼啦，這樣不是很好么？」妻子驚訝地問，「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太委屈自己了？」我口不擇言：「倒不是委屈，只是我保持在孩子心目中的良好形象，現在全給毀了。再說，這樣下去，咱倆之間的差距也會越拉越大，我真怕……」妻子笑了：「你是擔心我事業有成後有二心啊？」我不吭聲。

　　見我仍悶悶不樂，妻子認真地說：「你要找工作我不反對。問題在於這個家庭中，誰主外誰主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我們這個家庭穩定。」

　　為了打消我的顧慮，妻子又施展出「溫柔戰術」，摟著我說：「你就不能做一個成功女人背後的那個男人？」在妻子糖衣炮彈的轟炸下，我又繳械投降了，繼續硬著頭皮幹下去。

　　我努力調整心態，出門總裝作神情自若。時間長了，我和小區里那些不用上班的人混熟了，慢慢地似乎閑言碎語也少了許多。有時，我也會加入到他們之中聊聊天兒，或者和誰下下棋打打牌。我學會放下當初頤指氣使的大男人架子，習慣了早起給全家弄各式早點，也習慣了和小販們討價還價。有興趣時，我也會和網友或妻子暢談家庭、事業、人生，漸漸地也感受到那種不受朝九晚五約束的快樂。

　　妻子對我很滿意，經常有意無意地流露出對我的感激。每當看到在外面忙碌的妻子，回家後卸下女強人的「面具」，向我投來溫情體諒的目光，然後迫不及待地和兒子撲向餐桌，大快朵頤我端上桌的「勞動成果」，我心裡就不由得漾起幸福與自豪感。

　　只是兒子回到家後，還是動不動會對我吆三喝四。這讓我仍心存不爽，又不好粗聲管教。

　　5

　　寫作創收有收穫

　　其實我發現在家伺候妻兒這些日子以來，兒子才是最大受益者。

　　以前，兒子總是膽小內向，不懂的問題不敢向老師或同學請教，我總把這歸罪於妻子的教育方式太溺愛。現在我有的是時間，就開始有意增強他這方面的能力。我陪他做作業，又有意識地陪他多做戶外運動，鼓勵他去和夥伴們玩，給他講和別人交往的重要性，慢慢的，總愛單獨玩的兒子變得開朗自信起來，學習上遇到困難也能自然地求助老師了，成績也有了長足的進步。我上網了解教育方面的信息，才知道兒子以前是因為父母都忙於工作，沒有得到足夠的父愛，所以出現了情感障礙，專家說那是「父愛缺乏綜合征」。我現在覺得，由「家庭婦男」輔導的孩子智商可能會更高，更能融入社會。

　　當然，我並不想讓兒子覺得我「沒出息」。一天上午幹完活後，我上網看新聞，看著看著，一時靈光閃動，用了一個上午時間「整」出一篇小說來。投去報社不久，我竟收到三百元稿費！那天晚飯時，當我拿出稿費單給妻子看時，我明顯感覺到兒子在一旁也露出了驚訝與欽佩的表情。這讓我找到另一種自信———在鍋碟碗盆的交響曲中，我不僅能拾起荒廢多年的寫作掙錢養家，還可「大顯身手」變著花樣把妻兒的胃口調理得舒服，這才是讓我最感愜意的人生大事。

　　雖說我從社會的前方退到了後方，卻沒有丟掉充滿自信的追求，所以我的生活依然充實、陽光、快樂無比！其實反過來想一想，「婦男」也是一種事業。據說國外也有「家庭婦男」，連競選總統時還有人靠做家務、修草坪、抱孩子之類的事情做資本拉選票呢！人家把做家務當成一種美德，我做「婦男」有什麼不可示人的呢？

　　現在，當「家庭婦男」已經快兩年了，我成了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自由快樂的SOHO族。不僅收入絲毫不比以前上班時低，而且無論出席什麼樣的聚會，當別人問起我在哪裡「高就」時，我都會自豪地回答：「我是快樂自由的家庭辦公『婦男族』！」別的女同胞聽聞，總是對我的妻子投來艷羨的眼光，而我與妻子雙目交匯間也滿是幸福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