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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歷史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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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 蘭

巍巍太行山以雄渾峻拔聞名天下。古稱上黨郡、隆德府、潞安府、潞州的長治市,如一顆明珠,鑲嵌於太行山腹地。市境群峰環列,表裡山河,風光旖旎。《釋名》中曾對這座有著2200年歷史的古城稱之:居太行之巔,地形最高,與天為黨,故號上黨。秦嬴政掃平六合,吞併群雄,一統江山,號稱祖龍的始皇帝即將此地設定為天下三十六郡之一的上黨古郡。長治市地處晉東南,現轄城、郊兩區及潞城市、長治、長子、襄垣、屯留、黎城、壺關、平順、武鄉、沁縣、沁源共十一縣(市),現有人口計310餘萬,市區人口32萬餘。其中回族人口數逾三萬,若加之郊區、長治縣、長子縣、壺關縣、黎城縣、沁源縣、沁縣等地回族,人口約近四萬。

一千三百多年前,當輝煌的伊斯蘭文化與優秀的中國文化相遇,令得後世學者無不驚嘆這兩種人類頂尖智慧撞擊出的璀璨景象。自唐代永徽年間有穆斯林來華播植伊斯蘭信仰,而真正成型於元代的回回民族,在近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形成了在中國大分散小集中的居住格局,從而失卻了較為一統的載述可能性,使得回族無史可言。即使正史中有那麼三言兩語,或語焉不詳,或失之謬誤。各地的方誌內,也很難見到較為系統的記錄。即以回族紮根于山西長治舉例,迄今六百年之久;遺憾的是我們根本沒有相關資料可以追溯遠逝的歷史,無法復原曾經欣欣向榮的場景。

輾轉自美國至日本追索回來的《潞安府志》,其中線條勾描的現長治城廓圖,與民間傳說的幾無二致。民風淳厚的長治古城,被四道雉堞長牆所箍。城內,一個十字划出東南西北四條主街。其中以西大街和南街較長,又以西大街人口最多,也最為紅火熱鬧。緣於遠自隋唐至民國初,歷代府衙皆設在西大街中段,街形呈坡狀,故稱府坡街,名響遐邇的上黨門,即府衙正門。府衙西與清真北寺毗鄰處,即為封建王朝時代遣兵作戰時的點將台。行走在古城裡,深街淺巷隨處可見。當地人言:潞安府,哪也通,七十二巷三道營。七十二巷分布於四街;三道營指的是清真三道營,位於古城西街盡頭傍城門路南。當然這只是一種代表性意義,回族穆斯林聚居區則不限於此。

筆者世居長治西大街三道營,所住小街乃三道營出入口故稱營口,上世紀六十年代之前一直稱為清真街。進得營口,是一S形小彎,這裡曾栽有一株古槐,只記得須兩三人方能摟住。現今銅鍋街的出入處則被叫做東頭兒,街內也植有古槐一株。進營口街沿緩坡而上,即聲名顯赫的清真南寺,以寺為中心狀成丁字形。往南為南頭街,中間路段的古槐歷盡枯榮,至今仍在;最盡頭處稱為南閣外古城牆遺址,城牆外即通向荒郊之處。昔日荒涼的鳳凰嘴現今則人煙稠密,形成一片回族新區。往東的銅鍋街,據知情人講,早在回族人定居之前,此街乃以冶銅並製造銅器著稱,是以沿習稱此街為「銅圪廊」,所謂圪廊是長治方言,當是小街小巷的稱謂;過此深巷即是被土著居民稱為「皇城」的原明代沈簡王朱模的王府,現在則做了太行太岳烈士陵園。

整個三道營里除過有幾家屈指可數的漢人,幾乎全是回族穆斯林,是以土著居民皆呼這裡為清真三道營。所言三道營里皆有古槐,正是回族先民來此地後植下的見證。長治市檔案局所存資料,清楚地寫明為「清真街」;僅名稱的變更,也可感慨世事的莫測。

既稱之為營,最早先應該是駐紮軍人的兵營。《潞州志》與馬姓族譜的記述基本一致,即,大明永樂六年而來,也即公元1408年。鑒於回族人忠誠勇武的特性,沈簡王朱模赴任前,特意從回族驍將常遇春等部挑選出一批人員編至其衛隊中,長治回族世祖馬招、程德,隨朱模自皇都南京鎮守潞安府。由是,喋血沙場的勇士變成了王爺的護衛軍人。為首者姓馬名招,是以伴駕指揮使的官職扈從而來,譜繫上說他:屢被授予推官。即主管法院及社會治安的官職。而伴駕指揮使,無疑為朱明王朝調撥潞州的皇家部隊最高長官;同時被授予法院第一長官。朱模乃明洪武皇帝朱元璋第二十一子,就藩潞州後,王宮即建在原唐、宋節度使署府舊址上。至於朱模卒於何時,葬於何處,不得而知。整個建築金碧輝煌,雄偉壯觀;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小皇城。時光延續到明崇禎十七年(1644)正月,闖王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大將劉芳亮攻破潞安府(潞州於1529年改為潞安府),皇城首當其衝受到劫掠,劉芳亮除將王府財物全部搶空外,還把「方在沖齡」的第九世沈王朱迥洪擄走,不知所終。幾代沈王前前後後在長治的統治時間共達237年。

據考,長治回族世祖為馬、程二姓,分別居住於南京水西門與鼓樓底;到達現今的長治後,被安置在離王宮最近處建房安居下來。見這座著名山城風調雨順,四季分明;便把家眷、親屬等,從南京陸續遷來居住,並在營中心修建了清真寺。這些遷移來的人多數為商人、工匠、武士,他們的到來給古城增添了很大的活力。

與清真三道營正相對的路北,是水口街,行至中間段的緩坡處,攔腰分開叫做小北營;也是回族聚居區。兒時印象里,水口與小北營的中間帶極是荒涼,否則便不會原本的一條街卻有兩個稱謂。北營街的偏隅是古城牆西北角,北營街同樣植有古槐;當年日寇攻陷長治後曾在小北營一次殺害回族十八人,被侵略者砍伐去的古槐不數年居然重又育出,彷彿在向人們詮釋尊嚴。北營也是歷來屯兵紮營所在,宋時金兀朮大破潞安府,正是在古城西北城牆下,毀壞了護城河裡埋伏的鐵箅藜,與守城名將陸登進行惡戰……

沿緊毗營口街的西城牆舊址往東不遠,路北為將府街,此街東鄰上黨門府衙,明代曾是潞安府掌管行政、刑獄按察及軍事三府辦公處;並建有參將府第,所以百姓至今習慣稱之為將府街;如今也是回族人的定居點之一。往北便是牛嶺,這裡的清真北寺,為回族第六代先民馬豪牽頭建造。清真北寺內至今仍有一株凝祥泛瑞的翠柏,見證著六百年的世事。西街路南曾有清清河渠直通護城河,此處有一架石橋故而叫石橋南街,清真中寺即座落於此。往南即東頭口兒,再走三五十米,是直抵三道營南頭街的令公巷;整條石橋南,曾是尊為皇府的豪門府第。

童年印象異常真切,依稀記得營口進出處是用又大又厚的青色城磚築砌成的圓頂拱道,拱道則是被磨的鋥亮平展的青石板路;圓穹頂上是甚為莊嚴的箭樓。出營口箭樓拱道,即是西城牆。長治東西南北四座城門,唯西街是雙城門,老人們說,雙城門乃隱含兩口合為回字,是否準確,無法考證。所述營口箭樓及西城門,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及六十年代初被拆毀的。而銅鍋街東頭兒的圓拱形建築,歷經風雨一直到七十年代初才算徹底消失了蹤跡。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原由,當時的政府曾號召居民們拆牆。城牆那青色的厚磚只在短短的時間絕跡,牆體仍袒裸著身子,頑強地挺立到七十年代中後期,才被人們掘取做攪拌碎煤的燒土,或者砌造私宅院牆而用完。據老人們傳述,築城牆的土是許多許多年前由官衙支銀,百姓特意從三十里地外的長子縣境運來的。回溯當年,牢實的古城曾抵擋住了日軍炮火的猛轟。堅實的牆體與雉堞,也沒有消失於國共兩黨的大規模上黨戰役中。然而它卻被毫無來由地毀滅了。許多在年輕時走南闖北的回族老人說:長治的古城牆比之平遙要好的多,可惜沒有了……

同全國各地一樣,回族人定居格式向來是以寺為坊。雖然長治現在共有十三座清真寺(尚不包括相對獨立的清真女寺),但習慣上人們心中仍是南寺、中寺、北寺、南門寺坊民自稱。因為其餘清真寺均是隨著人口的劇增遷出老街,在新形成的回民小區建造而有。涉及伊斯蘭學理方面,中國穆斯林絕多數屬正統遜尼派中的支脈「哈乃斐」系,而此系在中國又分為若干小支。伊斯蘭中的各種學術派系,在號稱「中國小麥加」的甘肅臨夏境內可謂應有盡有。較大的派別當是「格迪慕」、「伊合瓦尼」、「賽萊斐耶」、另就是「嘎德林耶」、「哲合林耶」、「庫卜林耶」、「虎斐耶」,並稱為四大門宦;諸如「西道堂」及其餘雖成規模然人數較少的派系,在此恕不贅述。

長治穆斯林分為「格迪慕」與「伊合瓦尼」兩派。「格迪慕」的阿拉伯語意義為古老,意即傳統派;「伊合瓦尼」的本義是弟兄,別意為新興派;除在教法上各有遵循,顯出些微差異外,信仰上則無絲毫不同。曾有回謠說:「小北寺分出大南寺,中間夾一耐夫斯」;是說最早的清真寺是北寺,在第十代時,即明末年間才建造起清真南寺。「耐夫斯」為阿拉伯語,意義即發怒、氣憤;是說在民國十六年,即1927年,「伊合瓦尼」派別由甘肅傳來,恪守傳統者以營口街的興盛啟馬姓、西圪廊陳姓、銅鍋街輔盛啟馬姓等三大互有聯姻的家族為首,一怒之下離開南寺,籌銀買下西街趙姓漢族在石橋南的空地,憤怒之下建造起新寺,於1928年投入使用,此正是現今的清真中寺;也就是抗日時期名響整個晉東南的長治回民抗日義勇隊的基地。

就「伊合瓦尼」之在長治紮根狀況,筆者特意採訪了年屆80高齡的老教長程意田老師。思路清晰的阿訇說,他年幼時最初即在中寺念經,當時南寺已成「伊合瓦尼」寺坊,開學阿訇為陝西籍的馬明真,在馬明真之前應該是甘肅籍的馬榮恩阿訇。在馬明真走後,由銅鍋街的馬心田阿訇主持教務。馬心田弟兄三人在長治回族中均有極大的影響,長兄馬良田於清末年間曾中武舉,次兄馬甫田為文舉人,馬心田則是長治本土第一代阿訇。此後,通順義家族中的馬子福,做為「伊合瓦尼」創立者馬萬福的再傳弟子由甘肅河州學成歸來,出任南寺教長。1945年,馬子福與陳克恭兩位阿訇卸職離鄉赴身西北後,從西北早已學成返鄉的程意田老師即接任掌教。直至阿訇程英田老師自甘肅河州滿載學問歸來,程意田老師遂赴任清真西寺教長。

現代長治穆斯林能在整個民族乃或宗教界享有名望,在於曾湧現出許多頗具知名度的宗教學者。如曾在1958年的宗教特權制度改革運動中,於甘肅平涼被冤鎖監牢二十年,平反後歸鄉再度出任南寺掌教的馬子福(1998年歸真);程克恭阿訇也是在宗教特權制度改革的運動中,於青海西寧被冤捕錯判致令1959年歸真;曾任長治政協常委、執掌南寺多年的著名阿訇程英田(1986年歸真);曾任長治市政協常委、西寺老教長程意田;曾任南寺教長的馬德良(1987年歸真);曾主持南寺後任瓦窯溝寺教長的馬正恩;曾任中國伊斯蘭教協會常委、長治市政協副主席的北寺教長馬明德(1986年歸真);曾任長治市政協常委、在北寺任職後至中寺的張文明(1976年歸真);曾任中國伊斯蘭教協會常委、長治市政協副主席的清真中寺的程忠田阿訇(1998年歸真);中寺教長程占智(2001年歸真);西南城清真寺教長馬聚清;曾先後在湖北武漢市民權路清真寺及河南洛陽塔西清真寺任教長的馬少俊(2005年歸真);曾在太原市肉聯廠任職的程克良(1988年歸真)。此外,定居青海西寧任東關清真大寺副教長的馬士福(1997年歸真);任甘肅蘭州市互助清真寺教長的馬永新;定居甘肅臨夏的馬葉哈牙(2005年歸真);定居甘肅廣河縣的朱生明(約歸真於九十年代);無一不是宗教中的飽學英才,名響一方的傑出之士。

尤值一提的是原藉河南開封后落居長治的望崇禮,字樂天,原為漢族,於四十二歲時信仰伊斯蘭,以漢文形式詮釋伊斯蘭理義,所撰寫的《勸善歌》、《婦女歌》等諸多讀來朗朗上口的小冊子,流傳甚廣。由外地落戶長治的阿訇是,任明祥、李廣恩、李德清、馬榮恩、馬明真、何連清、買恆德、馬希祥、郝連成,郝阿訇為陝西西安人,先在南寺任教長,後於民國二十年至中寺任教長,歸真於長治;李仲信、蘇金堂、程榮超、馬文龍、王明德、常占祥、馬伯良等諸位。當今較為知名的阿訇則有程法勒、程小根、馬格杏、馬天平、程哈路等人。

因了年代久遠,許許多多的阿訇姓名已很難追溯。就介紹到的阿訇而言,他們也許在某些學科上有著缺陷,但那是時代的缺陷。他們能在青少年時步行到大西北的甘肅、青海黃土高原,能在不識漢字的前提下苦讀阿拉伯語、波斯語,他們生活於一個複雜多變的大時代。無論怎麼說,他們起到了傳承信仰的使命;這是值得肯定的一點。

長治最早的回族文化人士,實在無法追尋他們的業績。就所知所曉,早在民國初年,有識之士便發起成立了回民俱進會,集資籌辦起三座回民小學,分別設在銅鍋街的東頭廟(即原回族小學,現今的童傑幼兒園)、小北營、牛嶺上(即原文輔學校,現今的特殊教育學校),為民族培養了大批人才。當時,程克恭阿訇曾組織過穆斯林青年促進會,大力提倡讀書學習,以求緊跟時代步伐。

時代變遷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馬守信靠著堅韌的毅力創辦了長治阿拉伯語學校,培養出的學生中有許多優秀人才出國深造,或者到國外做翻譯工作。在北京舉辦的十一屆亞運會上,更是為長治奪得了光榮。再就是現今長治市第一中學、第二中學、第九中學等名校內任職的回族教師多達十幾名,以出色的工作業績贏得了校領導及學生家長們的交口稱讚。另外以優異的醫學知識在美國、瑞典、葉門等國大學、科學院任教任職,或求學的長治回族人多達十餘名。這些人在異域它邦為中國,為長治,為家鄉的民族贏得了前所未有的自豪。

民國初年,西大街的復興成印書局以石版、木版,印刷了雲南著名伊斯蘭學者馬聯元大阿訇所著之《亥聽註解》,山東濟寧著名的宗教學者馬忠卿大阿訇的《教款捷要》,序言載明「民國三年冬十月,上黨李揚芬撰並書」字樣,李揚芬先生乃將府街人氏,為清末秀才。所印行的《清真正軌》,為長治回族學者馬映奎先生撰序。推出過《省迷錄》、《經義箴規》、《正教引路》等一批深受同胞喜愛的經書,為民族做出了極大貢獻。

1989年4月份,筆者創辦了國內第一份民間學刊《穆斯林文化》,共出版三十期(1995年初停刊);發行十餘萬冊。在整個中國起到了轟動效應,還曾流傳到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東南亞等國,而且帶動了全國許多地方的穆斯林文化事業。

著名學者程如璧先生,家居銅鍋街,早年即考入山西大學堂,畢業後終身供職於教育界,歷任過潞安中學、省立第四中學校長、省視學、山西議員等職務;為整個長治地區培養了大批優秀人才。日寇犯華期間,曾以可敬的民族氣節拒絕過威脅利誘。中共建立政權後,程如璧被聘為省文史館館員,先後為省、市人大代表及政協委員;於1959年初去世歸真。與筆者祖父為連襟的另一著名學者是營口街的馬琰先生,溫文儒雅,在當年設在銅鍋街東頭廟的回民小學裡執教多年,培育過相當一批回族子女。後任長治文史館館員,歸真於1976年初冬。生前曾撰寫並發表過許多介紹山西,尤其是長治地理、風情、民俗、沿革等方面的文章,其中有不少專議回族歷史,彌足珍貴。

涉及到大眾文化方面,代表人物是高法柱。潞安鼓書為廣大勞動人民所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創始人是人稱「鐵嘴」的銅鍋街高法柱;他將古今中外名著編為鼓書並親自表演,成為一大流派並傳承至今。高翔先生乃高法柱之弟,早年投身革命運動;解放初期任長治市文工團團長兼導演;後調任長治市豫劇團副團長兼導演,一生中以民族信仰為依託,展示出了優秀的藝術才華,多次獲文藝獎項;為長治回族文化增添了新的一頁並贏得了光彩。高翔先生於1998年逝世歸真。

另值書寫的是近百年前,設在長治的山西第一女子學堂任學監職的程俊媛。為長治培養了一批頗受矚目的女界英才;為當時的回族贏得了普遍讚譽。

多年前在收集長治回民抗日義勇軍資料時,三道營的回族老人們說起過,在1938年2月19日,侵華日軍108師團進犯長治;守衛長治的部隊是國民黨第47軍的一個旅。有些官兵在保衛長治城時作戰負傷,便留了下來並娶妻成家,三道營里有例可見。二十年前我曾採訪過其中的當事人,據他們說,因這支部隊全是四川兵,所以人們稱之為川軍,官兵中有相當多的回族人。全部將士除壯烈殉國者,所剩下的也均為傷員;正是西街回族穆斯林大義凜然地打開西城門,放走了彈盡難支的抗日弟兄。日寇攻陷長治後,在西街對回族人進行了血腥慘酷的報復……

出於愛國衛教計,族中志士經過醞釀,在現今的清真中寺內發起成立了長治回民抗日義勇軍,中共元勛薄一波、黃鎮、戎子和等高級幹部均對此義舉表示讚賞。當時的教導員便是後任中華書局領導的浦一之,八十年代中期曾與中共元戎黃鎮再返長治憶舊,在清真中寺題寫留下了墨跡。

話題涉及軍界,尤可濃墨重彩。當時投身大運動的熱血青年極多,較有影響的當數銅鍋街的馬士元,曾與薄一波、彭真等人交往密切,曾供職中國歷史博物館,後主動卸職返鄉頤養天年,歸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義盛家族的陳樹林,早年投身革命,從武鄉八路軍總部走向北京。文革時期曾是北京市革命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毛澤東主席逝世後,曾是治喪委員會成員之一。與此相反是義盛家族陳茂德先生,因投身國民黨陣營而飽經磨難,但以出眾的才華,後半生成為一名優秀老師。北營街公盛家族的程裕先生,早年靠著堅實的才幹,出任太原縣縣長,於國民黨陣營從軍從政,以廉潔奉公享譽當時;曾做為「戰犯」被關押獄中多年,獲赦後曾任長治市政協委員,所撰一些有關民族與歷史方面的文論,多有問世;於1987年歸真。長治回民復興成家族曾有一位不容忽略的人物,程斌,字根連;於保定軍官學校畢業後即供職軍界,准海戰役時已升至中將軍銜,為國民黨十三兵團副總司令;被俘後關押,於1957年病故於青島戰犯管理所。西大街德和程家族的程文盛先生,早年投身共產黨領導的決死縱隊,國共合作時在晉南工作,日寇投降時曾被委任接管長治代表;後任山西第五專署專員;2005年以90高齡謝世歸真。銅鍋街的李國璽先生等人,同樣靠著個人的努力與才能,在國民黨時期任臨汾縣長職務。這些人在歷盡榮辱之後,盡皆告別塵世歸真。東泰興家族的程斌,現為中共青海省委政法委副書記。無論去世的人還是健在者,均為國家與民族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歷史發展到今天,長治的回族除了最初的馬、程兩大主要姓氏外,現已發展到總共四十八個姓氏。這些姓氏分別是:馬、程、陳、李、王、張、丁、沙、閃、鐵、趙、高、何、任、朱、金、萬、關、范、米、白、蘇、買、楊、戴、裴、常、魏、郭、回、曹、童、佟、藍、麻、穆、禹、來、郝、盧、閻、孟、尹、呂、武、吳、肖、賈。考查以上姓氏,溯源甚雜;有的是後來從外地遷入,有的是當地土著人皈信伊斯蘭教後改變了族屬關係。在同一姓中,這種情況為數不少。比如張姓,有本地土著人,也有從河南孟縣遷來。有的姓氏是清朝末年及民國年間信奉伊斯蘭教以後改了族屬,如部分李姓;而李姓也有從壺關縣黃野池遷來市區定居者,壺關黃野池的李姓回族則是從河南朱仙鎮遷來。現有的趙姓中也存在此種情形,有當地土著皈依伊斯蘭情形,也有由陝西遷居當地的回回人。另外就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由外地遷來的工廠如回民化學廠、五四三廠、太行鋸條廠、糧食機械廠以及山化廠等,於是便有了北京、天津、南京等外地隨遷來的回民。

再有,如上西街的丁、閃、買等家族由河南博愛、沁陽等地遷來,時間不足百年。下西街那些被老輩人稱為「陝西回回」的人,則是清朝同治年間,由白彥虎所率回民十八大營於關中爆發的回民反清大起義中,慘遭失敗後流落此地,據說當時來的有馬姓及趙、禹、穆等姓,推算下來,時在1870年以後。說起來,上西街朱家巷,也即現在的西街工委所在地,便是由陝西所來回民所建造的清真寺。十九世紀末葉,八國聯軍迫使腐朽的清王朝簽訂諸多不平等條約後,一路推進,竭盡燒殺掠奪之能事;這座清真寺正是毀於洋鬼子的焚燒。光緒二十六年(1900)春季,山西各地響應全國大形勢,也鬧起轟轟烈烈的義和團。入夏時,同河南進入長治的義和團,火燒荷蘭人建造在古城東街的潞安大教堂。回族人也予以了積極的參預,並將教堂內的四根石柱搬回,後於民國十七年(1928)修建清真中寺時派了用場。

如今的回族群體,早已不是以往極為單調的生存方式,諸如宗教界、軍界、政界、文學、美術、科技、教育、體育、武術、法律、建築、園藝、烹飪、醫療衛生、公檢法、乃至工農牧副商等各行各業,可謂人才濟濟。隨著居住環境的變遷,較集中的聚居區首推仍是清真三道營,長治西大街及支路上的參府街、牛嶺上、水口及北營街。另外形成規模的則是鳳凰嘴、瓦窯溝、五一小區、建華小區、南大街俗稱南門口兒的回民小區、解放西街的西南城、南城根兒、城郊結合部的西南關村村尾、南三廠後的北董村及北郊關村也有部分回族人居住且建有清真寺;長鋼、潞礦等大型企業也有部分回族人。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河北張家口、邱縣、山東青州、河南安陽、青海西寧、甘肅蘭州、平涼等地有著為數不少的長治回族後裔。

在過去的歲月中,長治回族社區內的家族稱謂,實際上正是一種買賣字型大小,如金珠店、毛毯鋪、德和程、銀匠鋪、醋坊院、通順義、通順良等十三通順家;公盛銘公盛源等十大公盛家;元恆有、興盛啟、輔盛啟、德泰雍、東西泰興、德順芳、膠坊院、義盛院、榮盛啟、興盛程、復源全、魁盛發等等,既可反映家族關係,同時做為商業形象立足社會。幾百年來,至今沿襲著上述稱呼。因著篇幅所限,對姓氏與商業字型大小,在此不能全部盡述,只是以點概面,做個簡單介紹而已。

六百年的發展與繁衍,長治市區回族人口數逾三萬,占市區人口十分之一。自改革開放以來,回族人靠著勤勞與智慧,為長治市的商業繁榮與經濟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獨特貢獻。脫穎而出的一些回族經濟實體,如恆超汽貿、中德型材、中港房地產、南洋大藥房、廣泰大藥房、伊和軒清真飲食連鎖店、維尼律師事務所、山月英語學校等私營企業。國企單位中的回族精英,同樣以智慧與才幹使得所在事業單位蒸蒸日上,這些單位的回族領導更是為民族及長治乃至山西爭了輝添了彩。1995年春,經過積極籌備並得到市、城區兩級政府的大力支持,長治市體育局運動場,隆重舉行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屆長治市回族運動會。2008年8月,又舉辦了第二屆回族運動會;在長治回族歷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做為全國十大魅力城市之一的長治正在騰飛。在此文中,筆者只能盡責儘力。對所述姓氏來源、家族興起、商業字型大小、公益團體,以及回民抗日義勇軍等方面,只是用白描手法予以線條性勾勒,缺乏具體的充實。再者,這幾方面的事例本身就是專題性論文。

流淌著的光陰之河,不曾停息,編織著歲月。不管怎麼說,自先民來到腳下這片熱土起始,六百年,雖然不是一個單薄的概念;只要用心靈的眼睛做認真的透視,依然可以看見六百年來那種冷峻中帶有孤傲的光芒,明明亮亮地照射著我們平平實實的生活,這種光芒讓人心跳,讓人激動,讓人感奮,讓人倍加熱愛生命,讓人牢牢地珍重雄奇的信仰……

我們將以何種形式繼續綿延,將用什麼留予子孫後代,將以怎樣的語言答覆後世的審決,一切全在我們自己。我們,回族人,回族穆斯林,既不像複雜者所說的那麼簡單;也決非簡單者所說的那麼複雜。做為伊斯蘭信士我們在此宣告伊斯蘭宗旨核心:伊斯蘭原本便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直通真理的生活道路。堅決摒棄虛偽醜陋,猶似不排拒對光榮的追求與渴望。我想,這是歷史應予銘記的一點。

                     

                2006年6月7日草擬

                發表於《長治方誌》2007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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