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讀紹興：一曲釵頭鳳，風流傳千載

07-17

沈園，一座承載一個哀婉的愛情故事的園林。它就位於我們下榻賓館附近，說是相隔一箭之遙絲毫不過分。 9月4日早上的六點多，我們出去逛街，先去看了沈園一眼，隨手拍了幾張沈園的照片。

像是一本厚重的大書，沈園的大門緊閉。開啟時，它會向我們敘述一個歷久彌新的故事。又像是一塊巨大的幕布，此時尚未拉開。我感覺一旦當它拉開時，那令人蕩氣迴腸的《釵頭鳳》便會驟然響起……

沈園，又名沈氏園，本系富商沈氏私家花園，佔地七十餘畝，園內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綠樹成蔭，盡顯江南景色。這裡原本為私家花園，因南宋大詩人陸遊於此題寫《釵頭鳳》而聞名中外。公元1151年(紹興21年)，陸遊、唐琬兩人邂逅於沈園。陸遊感慨悵然，題《釵頭鳳》詞於壁間，極言「離索」之痛。唐琬見而和之，情意凄絕，不久抑鬱而逝。晚年陸遊數度訪沈園，賦詩述懷。公元1192年重遊沈園，又賦詩一首，寫道:「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於石，讀之悵然」。因年久失修，風雨侵蝕，沈園漸頹。中國人民解放軍接管紹興時，沈園僅剩故園一角。20世紀50年代初，沈氏後人沈興仁把園及圖捐獻給國家。1984年起，文物部門參考沈興仁捐的那張圖進行恢復工作，復建了孤鶴亭、半壁亭、如故亭等仿宋木結構建築。

在沈園門前的空地上，有幾位晨練的人。我很是羨慕紹興人，他們一輩子生活在這個「沒有圍牆的博物館」里，終日與陸遊、魯迅、秋瑾等名人相伴，當是何等的幸運。

紹興的沈園是令人魂牽夢繞的地方，人們來此，自然不是觀賞這裡的風景，多是來重溫陸遊與唐琬的愛情故事，感受一下《釵頭鳳》這首詞所描寫的意境。

沈園不很大，如果是不作停留，草草地看上一遍，估計用不上半個小時。我要說的是，游沈園不是看，而是品。若品出箇中滋味，需要一個與環境契合的心境。如品茶，需要一個回甘、回甜、生津的過程。

9月5日，我們游沈園。在沈園的入口處，有一座牌坊，上書「沈氏園」三字，系郭沫若所題。

牌坊的正對面，是一塊因一條長縫裂為兩半的巨石，上面鐫刻「斷雲」二字。這是沈園十景之一的「斷雲悲歌」。陸遊曾寫過這樣一句詩：「斷雲幽夢事茫茫」。「斷雲」諧音「斷緣」，此石中間斷開，但依依不願分離，似是在向人們訴說陸遊和唐琬的愛情悲劇，形象地點明了沈園的主題。

進入沈園大門，迎面是一塊太湖石，上書「詩境」二字。同樣，這個景點也是「沈園十景」之一，名曰「詩境愛意」。

有本書上說：「去沈園的時節，最好選秋季的雨天。那時的沈園籠罩在一片煙雨之中，殘荷凋零，落花迷路，芭蕉滴淚，金桂遺香……沈園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蕭條悲涼中。」恰巧，我們去沈園的那天，不但正值秋季，而且還是雨天。但是我沒有看到書中描寫的蕭條和悲涼。這或許我們去的時節，還不是秋意漸濃吧。荷花正艷，芭蕉正綠，依然還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樣子。只是那綿綿的小雨下個不停，又未帶雨具，時不時地要躲入亭子里避雨。所以我說，若去沈園，還是擇個風和日麗的天氣好些。

因為是雨天，所以沈園裡的遊人不是很多，他們多是年輕的夫婦或是小情侶。我想，年輕人談戀愛，沈園無疑是最佳的選擇。毫無疑問，沈園之所以出名，多是因為它的身上比其他古代園林多了一個獨特的文化標記，這個標記就是愛情。在這樣一個守望美好愛情的精神祭壇中，我相信年輕人在此談情說愛，情感也會得到升華的。

當年二十七歲（一說三十一歲）的陸遊，獨自來沈園。恰巧，那天唐琬與丈夫趙士程也來游沈園。一別數年，偶然相逢，二人悲喜交集。唐琬叫人給陸遊送去一些酒菜，以示難忘之情。陸遊凝望著唐琬的麗影，酒入愁腸，悲從心來，提筆在沈園的一麵粉牆上寫下了千古絕唱《釵頭鳳》。

陸遊一直被後世人稱為愛國詩人，他的詩多是憂國憂民的內容，「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傳世九千多首詩詞中，鮮有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詩句。但是他的一首《釵頭鳳》，卻成為了中國愛情詩歌一個獨特的歷史坐標。

在沈園，有這樣一個長廊，上面掛滿了年輕情侶祈願的風鈴。歷史上的沈園雖然演奏了一曲愛情悲歌，但是今天的這裡卻成為年輕人締結愛情的聖地。

那一隻只風鈴下面都有一塊小木板，上面寫滿了年輕情侶的海誓山盟，長短不一的文字是打動人心的真情告白。陸遊與唐琬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但是人們依然為他們的愛情故事所感動。

小情侶成雙成對地在沈園裡品嘗愛的甜蜜。我想，如若放翁在世，見到此情此景，或許會寫出一首不再悲涼不再凄楚的新《釵頭鳳》的。

無情未必真丈夫。除卻愛國詩人這個頭銜，陸遊更是一個有情有意的男人。他與美麗多情、熟讀詩書的唐琬結為夫妻後，琴瑟相合，無奈母命難違，最好只好與唐琬離異。

這潔白的荷花，應是陸遊與唐琬愛情的最好象徵。

「愛是不能忘記的」，這是當代著名女作家張潔一篇小說的名字。愛是不能忘記的。陸遊六十八歲的時候，偶過沈園，觸景傷情，寫下一首與沈園有關的詩：楓葉初丹桷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蒲龕一炷香。

愛是不能忘記的。七十五歲時，在唐琬去世近四十年的時候，陸遊重遊沈園，感慨萬千，揮筆寫下了一首題為《沈園》的詩——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在中國，關於愛情的故事千千萬萬，我對陸遊與唐琬的故事情有獨鍾。我來沈園，在濛濛細雨中，體味陸遊或者唐婉的心境，會讓早已存在於記憶中故事碎片變得更加生動、鮮活。

終於來到了題有《釵頭鳳》這首詞的影壁前面。這首詞由當代被譽為「一代詞宗」的夏承燾書寫。這首流傳千古、膾炙人口的《釵頭鳳》，只要是喜歡古詩詞的人，都會脫口而出背上幾句。我知道，當年陸遊題《釵頭鳳》的那麵粉牆早已不復存在，但我依然固執地認為這裡就是陸遊題壁的地方。無疑，這面影壁就是沈園的靈魂所在。

右邊是陸遊詞作《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左邊是唐琬的同名詞作——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琬，字蕙仙，陸遊母舅唐誠女兒，自幼文靜靈秀，熟讀詩書。她是陸遊的第一任妻子，婚後與陸遊兩情相悅。唐琬不能生育，陸母以誤了宗祀香火」為由讓孝順的兒子休掉妻子。雖然陸唐二人感情很深，但在封建禮教的壓迫下，終走到了「執手相看淚眼」這一步，讓此情成了追憶，於是便有了「山盟雖在，錦書難托」。唐琬也因此寫下著名的《釵頭鳳》(世情薄)，寫下《釵頭鳳》不久後，一代佳人唐琬便香消玉殞，抑鬱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