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國畫「很差」皆因畫家沒文化

夏圭 《溪山清遠》(宋) 46.5cm×889.1cm

陳傳席 《清風為友月為鄰》 68cmx34cm

唐寅 《黃葉山家》

陳傳席,江蘇徐州人,1950年生於山東諸城,著名美術史論家、美術評論家。現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南京師範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特殊貢獻專家等職。主要研究領域包括藝術史、藝術批評、文學史、人文史等,近年來更著力於佛教藝術研究,主持國家重點項目佛教藝術遺產調查。出版專著《六朝畫論研究》、《中國山水畫史》等53部著作。繪畫作品被收入《中國繪畫年鑒》,曾在俄羅斯、法國、英國、美國等國家舉辦個人畫展。著名文藝理論家陳傳席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稱——日前,韓國著名藝術家、美術評論家金兌庭對中國當代美術現狀提出了直率而尖銳的批評,認為「中國當代美術的確走到了危險的邊緣」、「藝術家寫得畫得都很快,自己的精神完全沒有了」。對此,向以直道而言行世的著名美術史學家、文藝理論家陳傳席表示完全贊同。在接受本報專訪時,陳傳席除了暢談自己的人生、學術歷程外,也對當下的中國書畫界進行了強有力的針砭——他強調,文化底蘊的缺失是當代書畫創作中的致命傷。文、圖/記者江粵軍秉承「君子不器」終成學界「通才」和陳傳席相識的人,都不免要折服於他的博聞強記。出版過53部專著的他,還曾在煤礦上搞過發明創新。對於自己的「能量」,陳傳席歸為天性使然和環境催化。「我一直認為,一個人喜歡讀書,往往是天生的。我小時候就很喜歡看書,記憶力也好,四五百頁的書,看過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別人很驚訝,而我也很驚訝,以為人人都如此,誰過目會忘呢?」但是,在那個年代,即便喜歡看書,也未必有書可看。而陳傳席很幸運,當時他有一個同學是地主家的孩子,家裡財產幾乎全充公了,僅剩下一屋古書,成天都借書給陳傳席看。古人云:「一物不知,儒者之恥。」從小,陳傳席就秉持著這樣的觀念來讀書,這使得他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得以自由轉圜。「文革」中,他被推薦入淮南煤礦學院學習,畢業後分配到淮北煤礦工作。雖然他在煤礦上做了很多改革,但領導對他的「搗鼓」並不太支持。為了不受制於人,陳傳席決定棄理從文,考取了南京師範大學美術史論研究生。那時候,美術院校是研究生畢業一屆再招一屆,當年的中央美院、浙江美院都處於「間歇期」。南師大的前身是中央大學,師資力量也非常強,全校幾十個系只招4名研究生,陳傳席占其一。「雖然我讀的是藝術系研究生,但古代文學是中文系的老教授來任教,歷史是歷史系的老教授負責授課。」其間,陳傳席一直對文學更感興趣,天天跟中文系的學生「廝混」。畢業後,他既發表美術史論著作和論文,也在全國知名的文學刊物上發表評錢鍾書、魯迅、郭沫若等名家的文章。文學刊物向陳傳席約稿的同時,美術刊物也不肯放手,一再向他約稿。最終他盛情難卻,只好繼續在美術史的道路上探求。此時,他發現,如果沒有文學、宗教學、哲學的功底,做中國古代美術史根本是霧裡看花。「中國古人跟西方做學問的方法不同,儒家講究『君子不器』,要做『通才』,而西方人崇尚的是專業人才,熱衷於討論具體問題。當然,西學的方法可以實實在在地解決問題。但中國的方法能夠從高度上打通,你看錢穆的《國學大綱》,至今還被反覆引用。而現在的中國台灣學者多用歐美的方法來研究課題,做出來的東西影響面也不太大。所以,我還是認可傳統與西學結合,只有廣泛涉獵,才能把藝術史做好。」言人所未言做人所未做有了高度,陳傳席做學問也就有自己的獨立判斷,常能言人所未言,做人所未做。譬如他寫《中國山水畫史》,被譽為開中國分科畫史先例。寫作這本大書,源於他考入南師大後,搜羅了各種中國美術史方面的書,卻找不到一本稱心如意的,於是想自己重寫中國美術史,以此來重新審視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涵。真正要動筆時,陳傳席才意識到,中國美術史包括繪畫史、雕塑史、建築史、園林史,太豐富、博大了,又想通過繪畫史來窺一斑而見全豹。再深入論證下去,他發現寫繪畫史題目依然太大,於是將切入點落在了山水畫史上。「中國的山水畫是儒道思想的載體,山的穩重、水的流動,山的高、水的長,當中都有哲學意味。因此山水畫不講究色彩,而以水墨為上品。」如今,陳傳席71萬字的《中國山水畫史》,已經再版12次,並被譯成俄文在莫斯科出版。又如他成功組織中國首次美術史國際學術研討會和全國36家博物館藏品聯展。當時,他研究生畢業不過兩年。離開南師大後,陳傳席進了安徽省文學藝術研究所工作。1984年,所里的領導安排他搞新安畫派領袖人物漸江逝世320周年的紀念活動。躊躇滿志的陳傳席卻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向世界各國知名中國書畫研究者發出了邀請,大家也紛紛回函應承前來。研討會時間臨近了,所長問他怎麼辦?陳傳席二話不說直接就去找省委書記。沒想到省委書記馬上作了批示,經費問題迎刃而解。之後,陳傳席又到全國36家博物館(院)借展品。「我個子很高,而且是研究生學歷,到各大博物館去,人家都當我是個人物。從故宮一下子拿到了五六十張明清時期新安畫派的作品,在今天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陳傳席笑言,「當年很多博物館是大老粗當家,看到文化人很敬重。」作品借來了,領導又嚇一跳:弄來這麼多書畫,要到哪裡展出呀?最後,安徽博物館整個四層樓的展廳,全都掛滿了作品。歐美的學者看後嘖嘖稱嘆,有美國學者曾念念不忘地說:「36家博物館聯展,在歐美是根本辦不到的。中國後來的藝術史國際研討會,形式都套用此次,但規模遠遠不及。」幾乎以一己之力促成此事的陳傳席,在上海人民出版社要他掛名做畫冊主編時,卻拒絕了。不過,他的聲名早已遠揚海內外。1986年,他應聘赴美任堪薩斯大學研究員。歸國後,其力作更是源源不斷。對話陳傳席——新文人畫僅是借用「文人」概念廣州日報:對古代書畫,您的認識和感受是非常深刻的。今天,明清院體畫備受市場熱捧,常常拍出很高價格,在您看來,文人畫與院體畫的藝術價值有哪些差異?您更認可哪一種?陳傳席:近現代學者常批評院體畫柔媚細膩,也常把院畫和院體混為一談,其實並不準確。我做過詳細的考證,五代、北宋有院畫而無院體,院體畫始於南宋李唐、馬遠、夏圭。南宋畫家有家國之恨,怒髮衝冠,故所作院體畫,用大斧劈皴,氣勢磅礴、剛勁濃烈,發人振奮。但院體畫就南宋最好,後來學南宋者,因為時代背景不相同,難得見好作品。而文人畫講究文雅,以儒道思想為精神旨歸,道家認為柔弱勝剛強,儒家倡導「子不言怪、力、亂、神」,所以文人畫是反對院體畫那種直白強悍的。歷來文人攻擊院體也都說它粗而硬、污而燥,不曾說它柔媚細膩。就兩者比較而言,文人畫的線條更變化多端,所以總體上略勝一籌廣州日報:在您看來,今天的社會文化土壤還有利於文人畫的產生與發展嗎?陳傳席:當今所謂的新文人畫,我認為只是借用這個概念罷了:現在多數人沒讀過《十三經》、《二十四史》,基本知識都沒掌握,哪裡稱得上是文人?廣州日報:有外媒稱:「中國現代有三派:現代派爬得太高,新文人畫靠得太近,唯陳傳席畫派立得最遠。」對此您作何理解?陳傳席:所謂「現代派爬得太高」,是指中國的當代藝術家認為繪畫不應該只追求形象和色彩,要有哲學,要有思想內涵,但他們自己並沒有哲學和思想內涵,更沒有真正創作出這樣的作品,有的認識也是錯誤的,更談不上有好的作品了;所謂「靠得太近」,是指當下很多畫家認為傳統有用,仍然走著傳統的路子,卻還遠遠沒達到古人的高度。現代挑不出一兩個代表性的畫家廣州日報:最近韓國的金兌庭教授對中國當代書畫現狀進行了「大批判」,您同意他的觀點嗎?陳傳席:金兌庭的評論非常好,非常中肯,中國大多數評論家都難以說到這個點上。作為一個韓國人,能看得這麼清楚,很難得。廣州日報:就您看來,中國當代書畫創作處於什麼樣的水平?陳傳席:可以用「很差」兩個字來評價,甚至應該說是一敗塗地、全軍覆沒。早一點還有李可染、傅抱石、徐悲鴻等名家,現在卻是挑不出一兩個代表性畫家。我想,問題的關鍵在於畫家文化的缺失。沒有文化功底,畫畫的基本功再好,作品格調也上不去。因此,對中國當代書畫的前途,我個人比較悲觀,如果美術教育不改革,難以出大家。唐詩為什麼那麼昌盛?就是科舉考試要考寫詩,於是形成了社會風氣。現在美術學院招生,只看素描、色彩水平,不考傳統文化,不考《經》、《史》、《子》、《集》,畫家的文化修養能好到哪兒去?畫畫不過是淪為高考的終南捷徑。雖然現在很多美術院校中有所謂傳統文化教育,但那都是走過場。一方面,畫家的素質不行,另一方面,當代的書畫熱卻可謂空前絕後,人人都想當書法家、畫家,對此,我很擔憂。像我認識的一位功力很深的醫生,他還在主持國家項目,卻拚命要調到畫院工作,他說當醫生很辛苦,而到畫院上班,每日優哉游哉,出去遊山玩水也是工作,錢也多,為什麼還要當醫生呢?畫畫變成了貪圖安逸的終南捷徑,能行嗎?我始終認為,書畫是小道,不該孜孜以此為專業,更不該全民都想以此為專業。儒家強調「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首先「志於道」,再據德於仁,藝術才能有所成就。如果沒有大見識、大胸襟,每天寫寫畫畫,永遠只能在小道上轉悠。像毛澤東、魯迅、于右任,他們的字多好,他們哪位又是專業書法家?可見,書畫是意識形態,沒有文化底蘊和社會閱歷等大道為支撐,永遠做不好。大家簡介陳傳席,江蘇徐州人,1950年生於山東諸城,著名美術史論家、美術評論家。現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南京師範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特殊貢獻專家等職。主要研究領域包括藝術史、藝術批評、文學史、人文史等,近年來更著力於佛教藝術研究,主持國家重點項目佛教藝術遺產調查。出版專著《六朝畫論研究》、《中國山水畫史》等53部著作。繪畫作品被收入《中國繪畫年鑒》,曾在俄羅斯、法國、英國、美國等國家舉辦個人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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