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工作？傷感情！國產職場劇賣身不賣藝，玩兒命痴情沒個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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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我的前半生》剛剛收官，收視率自播出一路飆紅，卻也因為「掛著女性獨立、自由的羊頭，賣著女性靠男性上位的狗肉」而備受詬病。在這部小說改編劇里，亦舒筆下的職業女性忙著在感情生活里智斗小三，職場逆襲的戲碼被裁剪，職業女性的魅力被削弱。

這種現象並非《我的前半生》一家獨有，近年來的國產電視劇大都對「職場」有著某種「若即若離」的情感。一方面，國產劇對職場的偏愛一覽無餘，無論是青春偶像劇還是家庭倫理劇都在玩兒爛了老梗之後開始涉足職場甚至專攻職場。僅是今年的職場劇就不在少數，前有《漂亮的李慧珍》《我的前半生》等劇已收官，後有《談判官》蓄勢待發。另一方面，國產劇想入職場卻又不肯深入職場，即便是職場劇也只是在專業場域的邊緣遛彎兒打轉，並無真正的專業性可言。

整體而言，絕大多數國產職場劇雖然圍繞職場展開故事，卻只是讓職場淪為身份背景。它們只賣人物的「身份」，並不關心職場人物的「專業技能」。國產職場劇就像過家家，你扮演醫生，我扮演病人，醫生和病人的身份設定是為了滿足故事框架搭建的需要，至於病人得什麼病，醫生怎麼治似乎都不重要，只要玩兒得開心就好。

國產職場劇能有多「懸浮」？

「懸浮」一詞原本用於描述那些脫離於現實、缺乏情感根基的電視劇。然而現如今，本應對專業性有著最高要求的職場劇卻偏偏像極了毫無根基的空中樓閣，比一般的劇集更容易犯常識性錯誤。當前的國產職場劇主要分為如下幾種：警匪劇、醫療劇、律政劇和白領劇，這四大類型的職場劇一個比一個更「懸浮」，各有各的賣點。

1.警匪劇賣「奇」

2001年，《重案六組》曾掀起了內地警匪題材電視劇創作的熱潮，如今的內地警匪劇卻再也不能老老實實破案、扎紮實實為人民服務了。近年來，內地警匪劇傾向於以「奇」取勝，如何「拍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驚奇」。

《他來了，請閉眼》《暗黑者》等警匪題材影視劇成功地避開了專業邏輯，過度地追求懸念感和誇張的奇特感，以「奇」吸引人。《他來了，請閉眼》專註於所謂的心理學犯罪，誇大了「食人魔」對人心的控制能力，以強化罪犯的變態性以及全劇的懸疑感、緊張感。《暗黑者》則向觀眾展示了各種離奇的死法和令人惶恐的作案手段，至於兇手Darker如何行兇殺人又成功逃脫的細節卻隻字未提。

2.醫療劇玩兒「命」

目前醫療題材是國產職場劇中最為火熱的題材之一。國產醫療劇層出不窮卻漏洞百出，出現醫療常識性的錯誤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性命攸關，醫生、醫療原本是關乎人命的大事，卻也被國產劇玩兒壞了。國產醫療劇可謂是只要治不死，就往死里治，偶爾死了幾個病人，便趁機用這生命的消逝佯裝深沉、博得觀眾的眼淚。從《到愛的距離》到《產科男醫生》，從《青年醫生》到《外科風雲》，國產醫療劇幾乎無一能夠逃脫觀眾的指責和鞭笞。

由電視圈教父級導演趙寶剛執導的《青年醫生》曾遭到知乎網友Daisy的犀利吐槽，「9%的生理鹽水，是在腌鹹菜嗎？40ml的甲強龍，是治霸王龍嗎？200cc的血送化驗，是醫院機器口渴了嗎？學過醫的我，再也不能愉快看劇了，編劇是在欺負醫生沒時間看電視劇嗎？」一向以「良心劇組」著稱的正午陽光也在醫療劇上栽了跟頭。《外科風雲》因「誤將正常的心電圖說成室顫」、「醫生無菌操作不規範」等問題而備受質疑，讓觀眾大呼失望。

3.律政劇愛「耍」

早年間TVB的幾部律政劇塑造了一個又一個不卑不亢、風度翩翩的律師形象，引得無數年輕人心中升起對律師職業的嚮往。如今TVB日漸落寞難出精品律政劇，而內地電視圈也難以接棒TVB。當前的內地律政劇著實愛「耍」，一愛耍酷，二愛耍貧，妄圖以此來展示身為律師的主角魅力。

《金牌律師》的編劇段祺華律師是文革後第一批執業律師之一，但該劇中還是出現了「律師在法庭上隨意走動」、「在當事人面前盛氣凌人」、「民事案件強制證人出庭」等極不專業的情境。主創團隊允許這些事情的發生不過是為了給足主角裝酷耍帥的空間。《離婚律師》中金牌律師池海東代理律師羅鸝不愧為律師，一個比一個伶牙俐齒。然而二人卻更多的把這樣嘴上功夫用在了談情說愛耍貧嘴上，真正到了法庭之上卻只能靠著偷偷錄音等「耍流氓」的手段取勝。

4.白領劇痴「情」

一部又一部的白領劇、商戰劇酷愛「霸道總裁愛上灰姑娘」的言情戲碼，好好的職業劇赤裸裸地演繹成了爭風吃醋、智斗小三的痴情大戲。在白領劇中，女性角色與男性角色的職業技能都很難尋見。對於男性角色而言，只需擁有職權不必擁有專業技能，前者是其成為霸道總裁的資本；而女主的魅力和光環雖然需要藉助職業技能來體現，但職業能力絕大多數時候只是「空口無憑」，其本質依舊是靠男人上位。

《克拉戀人》中的珠寶設計師米朵、《杉杉來了》中的薛杉杉、甚至是《我的前半生》中打著「翻身女性做主人」的旗號的羅子君等女性角色看似靚麗光鮮、實力非凡，實則無一不是靠著男性的恩寵與幫助「上位」。細究起來，如果她們背後沒有身為珠寶大亨的長子的蕭亮，肯為女友承包魚塘的總裁封騰，背棄女友愛上女友閨蜜的商業精英賀涵，這些女性有何實力、資本完成華麗轉身？

整體而言，國產職場劇不過是言情劇、宮斗劇的翻版，極度誇張、脫離現實、有損專業邏輯。

國外職場劇走腎也走心

內地職場劇這般不走心，只賣身不賣藝，讓觀眾不由地對別人家的職場劇心生嚮往。國外職場劇之所以受到大量中國觀眾的追捧，原因主要有二：其一在於其種類繁多，其二在於其製作精良。

首先，國外職場劇的種類要遠遠多於內地職場劇。除了國內常見的醫療題材、律政題材、警匪題材、商戰題材之外，國外還有很多講述其他各種職業故事的職場劇。日劇《新聞女郎》、韓劇《製作人》、美劇《電視颱風雲》講述了電視行業內的職業故事；日劇《校閱女孩兒》讓觀眾了解了「校閱」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職業，相似題材類型的影視劇還有電影《編舟記》……

其次，國外職場劇專註於職場、真正實現了精品化。製作精良的職場劇久經考驗至今仍為觀眾津津樂道：《波士頓法律》堪稱美國法律啟蒙讀本，堪比精準傳播婚姻法、財產法等法律知識的普法宣傳片；《豪斯醫生》製作期間配有醫療顧問，字幕組在翻譯時還請來醫學博士；《半澤直樹》復起仇來也要兢兢業業、一絲不苟……

具體而言，國外職場劇的「精良性」體現在如下三個方面：一是真實性，二是專業性，三是深刻性。不同於頗具懸浮感的國產職場劇，國外職場劇深深植根於現實生活的土壤，身為高於生活的藝術品，它們仍保留了樸素的真實性。此外，國外職場劇還兼具專業性和深刻性，它們走腎又走心——既保得住病人的「腎」，也激勵得了觀眾的心。

其一，真實性。整體而言，較之國產職場劇，外國職場劇顯然更具真實感。拋開一向精益求精的美劇、日劇不說，就連在職場劇方面表現平平的韓劇也比國產劇要真實許多。以中外實習生題材電視劇的對比為例，描述職場新人生存法則的韓劇《未生》顯然比國產實習劇《加油吧實習生》更真實。

《未生》中設定了幾種不同類型的實習生：有受挫後進入綜合貿易公司的不合格的菜鳥張克萊；也有初入職場就如魚得水的安英依；還有掉入沒有稱讚的世界中的模範生張百基……《未生》展現了職場的不平等性和殘酷性，性格各異的職場新人們讓觀眾很有代入感，看著他們彷彿看到了初入職場的自己。而國產電視劇《加油吧實習生》里幾位主角在實習期間各種「搞事情」、「不務正業」，卻還是在一系列的狗血事件之後成功地轉正，毫無嚴肅性和真實感可言。

其二，倍受追捧的外國職場劇是「走腎」的、是專業的。許多國外職場劇的編劇要麼自身有深厚的專業功底、要麼有長期的專業體驗、要麼有強大的專業外援。在國產劇《青年醫生》中的實習醫生忙著各種搞事情、探聽八卦的時候；美劇《實習醫生格蕾》中實習醫生已經已經憑藉專業技能獨當一面，該劇在播出過程中會向觀眾詳細解釋心臟瓣膜、十二指腸穿孔、體外循環等專業名詞。

《豪斯醫生》以其專業性贏得了諸多網友和觀眾的稱讚。知乎上有一網友以第一季第一集為案例詳細分析了豪斯醫生在為29歲女病人診治過程中展現出極高的專業水準。該網友稱「在我心目中，它是唯一一部每個細節都做到位的醫療劇……豪斯這個人物是我求學路上的偶像，他就是我心中的名醫。」

其三，精良的外國職場劇不僅「走腎」更是「走心」。一部職場劇能夠贏得觀眾的喜愛，靠的也絕不僅僅是流於表面的專業形式，還有深刻的思想內容。而這種深刻性具體體現為人物形象的立體感以及故事本身的哲學韻味。

日劇《Code Blue》中的藍澤耕作無疑是一位優秀的醫生。但他本人對於技術有種過度執著，這種非同一般的貪戀常常會導致藍澤在職業選擇面前猶豫不決，也會招致他人對於自身的誤解。藍澤這一形象的深刻性就在恰恰體現在他性格的多面性中。

美劇《豪斯醫生》不僅專業而且深刻，有一定的哲學韻味，豪斯醫生不僅以高超的醫術治好了無數病人的生理疾病，還能夠醫治人心。他善於以當下十分盛行的「反雞湯」的方式在揭穿人生殘酷真相的同時讓人明白生命的可貴。他告訴一個拒絕治療妄圖有尊嚴地死去的女病人，「我們的身體都會崩潰，有的人在九十歲，有的人在出生以前，生命就是這樣，毫無尊嚴可言，我不管你能不能走路、看東西、擦自己的屁股，生命永遠都是醜陋的，只能帶著尊嚴活著，不能帶著尊嚴去死……」

國產職場劇的幕後黑手

當然，國產職場劇亦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一則，國產職場劇中也有一些質量尚可的作品，比如《歡樂頌1》《心術》等。《心術》算是一部比較成功的職場劇，但是這部劇的重點不在於呈現醫生的職業素養，而在於展示醫患關係。可以說，這部劇的主題選擇本身也就決定了它能夠巧妙地「避重就輕」，在一定程度上避開專業性而著重描述了較為軟性的醫患關係。《歡樂頌》第一部中講述了五位女性的職場故事，與職場劇的風格較為貼近，可惜的是《歡樂頌》第二部淪落為了婆媽劇，五個女主步入了「智斗公婆」的階段。

二則，國產職場劇近年來在題材方面已取得了突破性進展。15年的《加油吧實習生》講述了實習生的故事；今年最紅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就是一部專攻「公務員」領域的特殊題材職場劇；而8月將播的、由楊冪和黃子韜領銜主演的《談判官》也開創了職場劇未曾涉獵過的全新領域……

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絕大多數國產職場劇尤其是內地職場劇都是較為失敗的。不少觀眾指責編劇不去體驗生活、不夠專業。固然，職場劇的專業性的缺失本質上暴露了創作者專業能力的不足。但是，職場劇失敗的罪責也不能僅僅歸咎於編劇頭上，其背後的原因是複雜的。總結起來，中國職場劇失敗的原因可以主要歸為一下幾點：

第一，中國職場劇創作者的目的不純。目前而言，中國職場劇不能算作是一種成熟的電視劇類型，其根源在於中國職場劇創作者的出發點不夠純粹。中國職場劇的蓬勃發展緣起於國產言情劇創新力不足。當言情劇創作者用盡了各種老梗，再無法創新時，他們試著將感情從日常生活領域轉到職場領域以求新。

因而，目前大多數的國產職場劇不過是言情劇「借殼上市」的產物。脫去職場劇的外殼，很多國產職場劇走得還是陳舊的言情劇套路。正如網友所說，《親愛的翻譯官》不過是現代版的《花千骨》，兩部劇講述的都是傻白甜的女學生與霸道總裁式的女老師之間的愛情故事。

第二，中國電視劇審查制度嚴格。中國影視審查制度十分嚴格，導致職場劇無法深入挖掘行業內幕，不僅影響了職場劇題材的廣泛性，還影響了職場劇的深刻性和專業性。近年來，廣電總局對於涉案題材電視劇的管控日益嚴格，導致了涉案題材電視劇的創作一度陷入低潮。而醫療劇往往由於涉及醫患關係等敏感的社會話題，也難免會受到審查制度的影響。避重就輕實屬戴著腳鐐跳舞的職場劇的無奈之舉。

第三，中國電視劇受眾細分不夠成熟。電視劇創作是以市場為導向的藝術創作，雖然受眾精細化是國產電視劇市場的熱門趨勢，但目前中國電視劇受眾分流並沒有完成。以專業性較強的外國職場劇旨在以特定領域的職業故事吸引特定愛好的受眾群體，而國產職場劇則希求以狗血的言情套路套牢各個年齡層的受眾。

第四，中國電視劇編劇創作能力匱乏，且地位較低。中國缺乏專業素養高的職業編劇，講故事的人沒有什麼職場經歷自然也就講不好職場故事。即便是有職業人士創作出了原本不錯的職場故事，電視劇編劇對其進行改編時也難免會削減專業性而增強其流行性。而況，在中國電視劇領域，編劇的地位較低，即便創作出好的劇本也難免受到投資方、導演甚至演員等各方人士的指手畫腳，由此一來，劇本的質量就加難以保證了。

第五，中國電視劇製作者創作觀念有所偏頗。國產電視劇一向重宏觀而輕微觀，重形式而輕內容，重外在而輕內在。目前而言，國產劇創作觀念仍然較為粗糙，創作者的藝術追求大多僅停留在構建新奇有趣的故事框架這一宏觀層面上。然而，只有當一部劇集擺脫對於形式的過分關注將注意力轉移到內容和細節上時，才能夠做到精益求精，才能保證劇集的專業性。

此外，國產劇一向注重外在衝突而輕視內在衝突，注重呈現人際關係，而忽視人物自身的內心建設。而真正職場劇恰恰需要通過專業的職場生活體現主人公的專業追求與執著堅守，以此展現人物的美好品德和人格魅力。

曾幾何時，中國也有過如《重案六組》一般出色的職場劇，這樣的精品劇是主創人員精益求精、細心打磨的結果。《重案六組》的編劇兼演員王茜為了更好的創作劇本和演繹角色，曾親身體驗過幾個月的警局生活，也曾見過真正的死刑犯。如今的編劇和演員又有幾人能付出這般辛苦和努力？

歸根結底，國產職場劇之所以這般「懸浮」，是因為過於追求速度。職場劇的創作者們急於求成、不肯花費時間積累職場經驗和專業知識，只求最大限度的縮短創作周期贏得眼前利益。殊不知，跑得過快「懸浮列車」終將面臨脫軌的風險。對於創作者而言，唯有放慢節奏、擺正心態、實事求是，才能創作出真正優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