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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的靈魂——謝晉的悲喜交集之二 (2008-11-15 02:41:03)

扭曲的靈魂

——謝晉的悲喜交集之二

在藝術即政治的時代,謝晉無疑是善於審時度勢的弄潮兒。在他非凡的創作生涯里,政治形勢始終與其如影隨形。比如,1953年,國家推行新婚姻法,他拍攝了《一場風波》;1954年毛主席號召要治理淮河,他創作了《水鄉的春天》;1957年,反右風起,他又與人合導了《大風浪里的小故事》;在「我花開後百花殺」的樣板戲時代,他拍攝了大講「階級鬥爭」的《海港》和《磐石灣》;在大批「走資派」時,他推出了轟動一時的名作《春苗》,直到「四人幫」覆滅前,他還完成了命題影片《盛大的節日》。事實上,除了文革初的電影生產停滯期,他一直活躍在「文藝戰線」的「前沿陣地」,以自己的藝術才華配合和服務於風雲多變的政治形勢。也許是「為尊者諱」或「為逝者諱」,眼下的人們試圖要把老人家的這些足跡抹去,「不再提起」或許是「有意屏蔽」。查看各種謝晉的創作年表,我發現,他的多部「追風」、「命題」或「陰謀文藝」的政治電影好像壓根沒產生過,甚至那部有些文革餘韻的《青春》(1977年出品,陳冲主演)也基本杳無蹤跡。 謝晉的影壇傳奇耐人尋味,新中國每次大的政治運動,都有他的電影形象相伴隨。其影響不是某個時期,而是各個時期,不是個別的人和事,而是半個多世紀的幾代人。他的電影有著自己的基本套路,簡單地說是「時政」加「人情」,這兩點在他的電影里水乳交融,恰與中國觀眾既熱心政治又渴望人情的內心期待和諧共振,這是他贏得觀眾的殺手鐧。他總能在情與理中找到相對適宜的表達,既擅長情節的鋪陳,又重視個性的塑造。因此,他的影片通常被贊為「雅俗共賞」,既叫好又叫座。 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當多數的國產片還在政治概念里迷失,他已在傾力刻畫人物,並以人物性格的悲喜折射大時代的變遷。即使是《大李、小李和老李》那樣的類型喜劇,他也津津樂道於用性格和鮮活的生活細節推動劇情,成為那個時代難得以人物見長的喜劇。雖然《女籃五號》、《紅色娘子軍》、《舞台姐妹》等均遭遇過種種刪改,但經過時間的淘洗,更重要的是,在「文藝百花園」慢長而凋敝的映襯下,他精心培植的這幾朵「姐妹花」,以相對水靈、鮮明的個性,成為那個時期少數經得住觀賞的奇葩。 當中國電影進入新時期,謝晉的作品一度促使浩劫重生的國民重新審視和面對各種歷史疑難雜症,以至每部影片出來都成為社會話題或焦點:《啊!搖籃》中的鐵血與柔情;《天雲山傳奇》、《牧馬人》中的「右派」及「愛國內涵」的爭議;《高山下的花環》觸及到「送死」英雄的遺留問題;《芙蓉鎮》則是大銀幕上對新中國曆次政治運動的深入反思,因為此後的電影再不準觸及「文革」,某種意義上,該片具有了「揭露」與「動人心魄」的震撼性,以致成「後無來者」的絕唱。 謝晉是位頗具人生智慧的導演,他既沒有或不屑於在電影語言上有所革新,也缺乏批判現實的深刻與鋒芒,但他對時代的變幻有著敏銳把握,總能在一定程度上躍上政治潮流的風口浪尖,這使他的電影有鮮明的領風氣之先的氣質與氣魄。正因如此,他的一些代表性影片影響和感動了幾代人,他本人也成為中國導演承上啟下的代表。有人將他與日本的「電影天王」黑澤明相提並論」,我以為,憑他過人的聰明才智,完全可以達到甚至超越黑澤明。然而,不能不遺憾地承認,時代的制約與個人的局限,使他無法獲得黑澤明的豐碩成就和廣泛國際影響。最終,老人家並沒看到自己所期待的創作環境,因種種原因,其雄心勃勃製造的很多作品遺憾地成了「不堪回首」的「時令鮮果」或「半部傑作」。2000年,有「假大空」之嫌的《女足九號》遭遇了票房和評論的雙重慘敗,為他「雄關漫道真如鐵」的電影生涯划了令人扼腕的句號,喜歡他的影迷幾乎不忍正視,我在當時的評論中,也慨嘆著用了「英雄末路」作標題。 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對他作品局限性的微詞就已開始。那時,質疑的是所謂「謝晉模式」。不可否認,由於電影審查制度,以及創作中的諸多清規戒律,電影在給他帶來歡樂與榮耀的同時也帶來不少痛苦與無奈。 在2000年和2002年間,我曾兩次採訪過謝晉,他不無痛苦地對我講到自己在創作道路上的坎坎坷坷。他以高度的悟性捕捉和刻畫人性,在與時代步調一致的基礎上,他力圖在自己影片里「以情動人」。也正因如此,幾乎每部影片都備受磨難。《女藍5號》剛拍完就被人指責搞「金牌主義」;《紅色娘子軍》中洪常青與瓊花的愛情戲因「兒女情長太濃」的批評而被刪剪,雖然他也曾試圖堅持己見,最終也只得「斷臂求存」、忍痛割愛,為了編圓故事就加「革命口號」,變愛情為戰鬥友情,此片雖獲得當年「百花獎」最佳故事片等四項大獎,但每回看到「斷情」處,謝晉都低頭不看,心中苦不堪言。他的《舞台姐妹》被批判為「人性論」,原先的結尾「今後應該做怎樣的人,演怎樣的戲」的設問台詞,被審查時強迫改為標語式的「今後要做革命的人,演革命的戲」。據說,該片在美國放映時,這個細節令觀眾哄堂大笑。我不知道,他老人家聞聽此訊,內心該是何種滋味。 身在矮檐下,當然要低頭。時代讓謝晉委曲求全,他的《天雲山傳奇》、《牧馬人》、《芙蓉鎮》等片針砭的其實都是「歷史之弊」,且都是高層領導已經「定調」的事,卻陰錯陽差地被以「針砭時弊」或「意識形態」問題而徘徊在斃與不斃之間。所幸,他的所有作品都在「遵命」認慫中「化險為夷」,「苟全性命於亂世」,他自己也以「老而不僵」敢說一些真話而「不求聞達於諸侯」。 作為一位才華橫溢的老藝術家,我們當然不能苛求謝晉在大時代的驚濤駭浪里完全做到不「見風使舵」,然而,如果我們只是一味地為他歌功頌德,而不是從他悲劇性命運中獲得更多的啟迪和教訓,那麼,對歷史對後人以及他老人家的期許,都是有害無益的。從本質上說,謝晉並沒有成為他期待成為的「一代大師」,或者說,沒有達到他作為大師應該達到的高度。就像完全不會拍電影的陳逸飛因英年早逝而被公眾迅速賜為「電影大師」一樣,謝老的突然辭世,也許喚起了人們對歷史與真相徹底淡漠加隔膜的些許愧疚,或者說,忽然發現這個幾乎已被遺忘的老導演曾使幾代國人感動共鳴。於是,無數人紛紛將廉價的「泰斗」、「大師」、「巨擘」的高帽往他頭上戴,也許只有老人家自己最清楚,在這些桂冠重壓下,是他不堪苦痛的扭曲靈魂。源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2347bd0100bktk.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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