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 國外 藝術檔案
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
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是享有世界聲譽的女性藝術家之一,而且她的名望隨著歲月的流逝還在不斷增長。很少有人直到90多歲時還能保持如此旺盛的創造力,她的存在本身就演繹了一段生命的奇蹟。作為一位走過世紀的當紅老太太,通過她的藝術,我們清晰可見的是整個現代藝術所走過的探索歷程以及對人性主題深沉而持久的關懷。
1993年英國BBC國家電視廣播公司要為82歲的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拍攝藝術家生活紀錄片,剛一開鏡,布爾喬亞就把一群工作人員嚇得魂飛魄散。她拿起一隻花瓶往地上一砸,一臉怒氣地說不想拍此片,然後舉起一個寫著「不準入內」的牌子,在鏡頭前抗議。導演尼格·芬奇(Nigel Finch)與藝術家一再溝通,並約法三章只拍攝經過布爾喬亞允許的畫面,片子才終於順利拍成,而這部影片也成為描繪這位傳奇藝術家的經典力作。
看來路易絲·布爾喬亞是如此保護著自己的「私有領域」,不準任何人跨越雷池一步,但是檢視她歷來的藝術創作,卻又不得不驚訝於她是如此毫無掩飾地解剖自己的私密,完全赤裸地攤在陽光下供世人議論。她自殘式地挖掘童年經驗以及與父親之間愛欲與仇恨的交織,將夢魘似的騷動與不安反映在她的作品當中。
2010年5月31日在她居住的紐約曼哈頓因心臟病去世,享年98歲。
藝術家作品
源於發泄的創作
路易絲·布爾喬亞,1911年出生於法國巴黎,童年時期就看見父親將情婦接到家中同住,而母親的一味隱忍讓她感受到沉浸在悲痛中的情緒,讓她的童年經驗一直處於焦慮和不安的狀態中。1932年,她的母親過世,21歲的路易絲·布爾喬亞進入大學,開始她專攻數學專業,旋即則因興趣而轉向藝術領域繼續學業。
1938年,路易絲·布爾喬亞與美國藝術史家羅伯特·哥德瓦特(Robert Goldwater)移居美國,她追尋著母親的溫柔特質,渴望寧靜而平和的家庭生活。最初幾年布爾喬亞將繪畫當作藝術創作的主要表現方式,但是後來她越來越感覺到,平面繪畫不能真正將內心積壓的情緒完整地表達,因而轉向雕塑的創作,她說:「為了完全表達我對這個家庭不能容忍的極限,我必須選擇一個形式發泄心中的焦慮,並且可以不斷改變、毀滅並重生。」
1949年經由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的鼓勵,她在紐約舉辦第一次個展,從此之後布爾喬亞不斷地以新的材質與形式發展自己的藝術語言,人體雕塑轉化成如同建築或僅是簡單的幾何圖形,有時甚至只是抽象的型態。
布爾喬亞從此在藝術界逐漸成名。1982年,紐約現代美術館為她舉辦大型的回顧展之後,她的作品震撼了歐洲評論界,自此在世界各地展出不斷,並獲無數榮譽與大獎。比如1989年在德國法蘭克福舉行歐洲第一次回顧展;1992年第九屆德國卡塞爾文件展中展出,作品隨即被法國巴黎現代美術館收藏;1993年代表美國參加威尼斯雙年展以及里昂雙年展;1996年參加第23屆聖保羅雙年展;1999年獲得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獎榮耀;2003年獲得了本年度的沃爾夫基金獎等等。在長期的創作生涯里,她的藝術標誌著當代美學觀念與創作形式的創新革命。
Fragile Goddess 2002 Fabric
超現實主義的作品
從表現形式和內涵分析,路易絲·布爾喬亞是屬於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家,她的作品充滿了象徵意義。母親的縫紉機與針線、女性的貼身內衣褲或是男性的身體都成為她創作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但她又不同於傳統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將「象徵」當作是超脫於現實世界的工具,她說:「藉由象徵,人們可以有更深層的意識性的溝通。但是你也必須明了一件事,象徵就是象徵,它不是血肉的交流。」她將自己豐富的內心情感用完全個人的方式表達,展現出來的卻是人類的慾望和疏離、死亡與恐懼,所以在她的裝置空間里,我們可以感受到病態的沮喪和排解這種沮喪的幽默感。
路易絲·布爾喬亞真正舉世聞名是在上世紀70年代。她曾說過:「對於我來說,雕塑就是軀體的再現,我的軀體就是我雕塑的本質。」她構想由男性生殖器,胎盤和乳頭組成的混合體,時而形象時而抽象。(Cumul I,1968)(其作品堆積I)巨型蜘蛛雕塑,夢境囈語般的建築結構是她代表性作品中最出名的作品。90年代初,這位年過八旬的女藝術家把慾望的複雜性和持久性充分表現於雕塑中,作品體積越來越大。
1990年以後,路易絲·布爾喬亞的作品達到成熟的境界。以「密室」為題的一系列雕塑作品為例,每間密室都代表著不同形式的痛苦與恐懼,身體上的、感情上的、心理上的、精神上的與理性的……觀者對於每間密室有一種偷窺的樂趣,而這些密室又刺激著人們的感官與記憶。
童年的成長記憶一直是布爾喬亞創作的靈感來源,但是她認為緬懷過去或沉浸在回憶中都只是在浪費生命,然而如果這些情感自己跑回來找你,那就是最真的感情,因此她的所有作品幾乎可以稱為是她自傳中的一頁。對大多數人而言,布爾喬亞是神秘的;但對布爾喬亞來說,她的藝術就是要使人們看到理由——這也是她的格言「Making people see reason"。
大屋子的秘密回憶
路易絲·布爾喬亞出生於巴黎一個富有的地毯商人家庭:「我媽媽愛上了我爸爸,爸爸是一個花心的壞男人。他們開始戀愛,但沒有結婚,他們同居,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女孩,不幸的是,她死了。於是他們又生了下一個孩子,老天爺,仍然是個女孩!於是他們接著生,還是個女孩,並給她取名叫作Louise……那就是我。你們能明白當我降臨的時候,洇染在家裡每一個角落的那種深度絕望的氣氛嗎?我真誠地為我不是一個男孩而向我的母親道歉 …… 後來,我的弟弟終於出生了,當然。」
在弟弟出生之後,他們舉家從巴黎聖日耳曼大道搬至Choisy-le-Roy鄉下大別墅。就在那個大房子里,在孩子們悲傷的眼神中、在患重病的母親的允許下,又住進了父親的情人Sadie小姐。她教Louise英文,但她也失去了這個女孩的信任——「我做作品的動機,來自與Sadie面對面時的那種負面復仇情緒。事實上,我是賭氣著去完成工作的。」於是,這間童年的大屋子在1992年的時候被Louise做成了模型,進而依據在腦海中殘留了半個多世紀的回憶與想像,大型裝置系列 —— cell(密室)脫胎完成。很多扇門被Louise拼成了牆,把一個個單元空間單獨地割裂開來,並放置在一起。這五個獨立的空間分別述說著五個黑暗的記憶片斷:屬於父母的密室里擺著一張紅色的床,暗示著謀殺,而那面床前的橢圓大鏡子則揭露了偷窺;金屬蜘蛛環抱著巨大的鐵籠,那是母親在竭盡全力地保護幼小的她;透過半掩的玻璃門,泛黃的白裙子被掛在動物白骨做成的衣架上,既沒有朝氣也不腐爛;在另一個密室的外圍有一行小字——「藝術是心靈健康的保證」,裡面則掛有巨大的黑色男士襯衫;瓶瓶罐罐被懸在一張單人小鐵床的上方,在那些透明的容器里,她的眼淚、痛楚、歡樂和恐懼被不停蒸發。
五年之後,路易絲把自己對這間鄉下「大牢房」的恐懼表達到了巔峰 —— 大型裝置「危險的過道」。此時的她,眼光如同一個男人那般理智,對細節拿捏準確:把無數破舊的木椅子掛到天花板上,往玻璃氣球里填塞動物碎骨,把傢具擺放得如刑具一般。她不再抒情,她冷眼旁觀著自己荒謬的童年樂園。
run away女孩
母親病故的那一年,路易絲自殺未遂,也開始接觸藝術。她在巴黎美院和一些小工作室里學習畫畫。有一天,老師看到她的畫,隨即拿起一根木頭掛在樓梯上,木頭就自己轉動了起來。老師對Louise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選擇畫畫,你應該去做雕塑。你看,這根木頭被這麼掛起來,即是雕塑。」受此啟發,她去了義大利,在木頭和大理石上歡快地找到了自己的藝術表達語言;再後來,她遇到了美國藝術評論家羅伯特·葛瓦特(Robert Goldwater)。於是她決定把自己嫁給他——那預示著生活從此將從大西洋的彼岸開始——她終於得以逃離那間巴黎鄉下的大屋子。
可剛到美國的那些年頭,等待她的只有沉默。她擁有一個享有名望的丈夫,卻背負著逃離法國的負罪感。為此,她領養了一個法國孤兒——「我一定要從法國帶走些什麼東西放在我的身邊,而一個法國孩子的眼睛給了我這份缺失的安全感。」
這之後,她開始在棲身的寓所頂層進行創作,並與一些居住在美國的法國藝術家保持著親密接觸。藉著對法國的溫柔思念,她開了自己的第一個雕塑展,而那些最初的木頭雕塑呆板而單調,細而長,不難看出賈科梅蒂或者布朗庫西的風格。她給它們取名為「人」。一直到1960年代,她的雕塑才展現出形態的層出不窮與獨特性,以其「柔軟的風景」為代表:大理石的圓球彎曲而油滑,令我彷彿看到了一些正在沉睡的生命潛伏著的膨脹與蘇醒,力量無聲地迸發。路易絲給這些石頭編了一些小故事——一個如無頭袋鼠般的石頭,被叫做「對大自然的學習」,散發著母性的氣息;另外一個石頭則被稱為「家裡的女人」;而我特別情有獨衷的則是一個其上滿布圓球的不規則石頭,Louise說其靈感來自於幼年時在那間鄉下大屋子裡玩的捉迷藏遊戲——啊哈,又是那間大屋子。
身在異國的日子彷彿一切太平,她誕下了兩個兒子。他們跟她的姓,讓·路易絲·布爾喬亞(Jean Louis Bourgeois)和阿蘭·布爾喬亞(Alain Bourgeois)是她割捨不下的法國情懷,悲傷鄉愁的血脈延續。
Louise Bourgeois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的展出現場
[視頻]Louise Bourgeois的展覽Pandora』s Boxhttp://my.tv.sohu.com/u/vw/4172847
這一錄象所記錄的是Louise Bourgeois於2008年6月27日至9月28日在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的展出現場。以及與該美術館策展人Nancy Spector和藝術家Cheryl Kaplan所做的訪談。
70歲才到來的黃金時代
在父親病故、丈夫猝死之後,所有關於那間鄉下大屋子的恐懼終於再一次地襲擊了時已年屆70歲的路易斯·布爾喬亞;而與之相輔相承的,貯藏於她體內的真實創作力量也在這個時期大肆爆發了。一邊,她想要永遠地跟法蘭西說再見,改換國籍,以美國人的身份參加了二屆威尼斯雙年展;另一邊,她的作品開始變得肆無忌憚,那個紅色的家庭餐桌曾被藝術評論家認為是最為暴力而恐懼的作品。路易絲重新用回早期素描里的紅色,她翻開抽屜里少女時代的日記本,上面是用紅墨水筆跡反覆記錄的誑言和咒語:紅色是血的顏色。紅色是痛的顏色。紅色是暴力的顏色。紅色是危險的顏色。紅色是害羞的顏色。紅色是嫉妒的顏色。紅色是批評的顏色。紅色是重審的顏色 ……
她的作品開始更關注人物命運和人性主題,從外在來看,那些金屬尖銳的雕塑變得悲傷而暴力——路易斯·布爾喬抱著巨大的陽具fillette,猙獰地微笑,這張照片簡直成了藝術家的代表肖像。那些溫柔版本的fillette也性別模糊,被細繩冰冷地懸掛角落。一隻兔子被刨膛破肚。一隻眼睛脫離身體。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老太太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恐怖,塵封的回憶突然蘇醒,多舛的命運和無常的人性開始顯山露水。
她仍然在那創作個展的最後一部分是一些布料縫製的娃娃,它們同樣通體透紅,既暗示著死亡也意味著生命。路易絲把小一點的布偶縫在大一點的布偶身上,那隱喻著孩子與母親的關係,介於連接與分離之間的微妙狀態:不要拋棄我,別讓我離開你的子宮。路易絲也把自己的每一個家庭成員都做成了布娃娃,他們相互擁抱在一起,沒有性別,一個身體兩個頭,互相親吻,生命短暫的溫暖被停擺了。
走出展廳,我在那一長廊的黑白照片前做最後的駐足停留。從路易斯·布爾喬亞剛出生,到在地毯行做買賣的父母,到那間神秘的鄉下大屋子,到runaway至美國,結婚,生子,父親的情人,她的丈夫,她的三個孩子…… 每個時刻、每個她生命中經歷過的重要人物,都用一張張黑白照片來記載。這對她這一生的回顧,一直追溯了一個世紀,直到2008年最近的那張照片上,Louise已經老得不行了,可她身穿最時髦的白色T恤衫,上面印著當代藝術界所有名人的抬頭。
如果與歲月的漸長相呼應的,是藝術表達方式的返樸歸真,技巧與目的大隱隱於無形;那麼路易斯·布爾喬亞以她自身及其作品對此進行了最勇敢的實踐。她老了,記憶開始衰退;她不知道周圍發生過些什麼,她也不知道周圍在發生著些什麼;如果有人好心地告訴她、提醒她,她興高采烈地呼應著然後馬上遺忘。她很快就97歲了,不再需要空間來記憶有關這個二十一世紀的無聊細節,她的空間已經被童年的回憶牢牢佔據了,甚或那根本已不是回憶,而只是她的想像。從來沒有一個藝術家,把自己的一生如此直白勇敢地展示給世人,她帶給我們人性在命運改變中的深刻思考,她被稱作一代偶像!你可以說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但她一向如此,獨來獨往,她說她是女性主義者可從來不見她參與任何女性主義的時髦活動。她的年代經歷了印象派的騰飛、極簡主義的流行,可她卻不屬於任何一個流派,她一直走在藝術之巔,卻絕對獨立於流行之外。
「End of Softness」 by Louise Bourgeois, a 1967 bronze with gold patina sculpture measuring 7 x 20 3/8 x 15 1/4 inches
「Avenza Revisited II」 by Louise Bourgeois is a 1968-9 bronze with silver nitrate patina sculpture measuring
「Quartered Meteor」 by Lynda Benglis, a 1969 lead sculpture measuring 57 1/2 x 65 1/2 x 64 1/4 inches
Untitled 1970–2 Bronze, five elements
Bravo」 by Lynda Benglis, a 1972 stainless steel, copper and babitt sculpture measuring 27 x 10 x 10 inches
Louise Bourgeois Rejection 2001 Fabric, lead and steel 25 x 13 x 12 inches courtesy Cheim and Read
Bronze, silver nitrate patina
布爾喬亞:人間無法自拔的孤獨
方振寧1998年為路易絲 布爾喬亞個展寫的評論,一次來紀念她的仙去。
Louise Bourgeois——走過世紀的當紅老太 Louise Bourgeois是的享有世界聲譽的女性藝術家之一,而且她的名望隨著歲月的流逝還在不斷增長。很少有人直到90歲時還能保持如此旺盛的創造力,她的存在本身就演繹了一段生命的奇蹟。作為一位走過世紀的當紅老太太,通過她的藝術,我們清晰可見的是整個現代藝術所走過的探索歷程以及對人性主題深沉而持久的不變關懷。
Louise Bourgeois 1911年12月25日生於法國巴黎一個掛毯織工家庭,最初攻讀數學,直到25歲才把全部精力集中於藝術。 她以接近於超現實主義的方式進行繪畫和版畫創作,40年代後又開始嘗試雕塑。其作品總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關,背叛、復仇、焦慮、迷惑、攻擊、不平、孤獨,抽象深奧但具有情緒上的震撼力。她終生被這些主題吸引,但卻不斷變換材質、風格、形式,進行反覆探索,因此面貌豐富而多變。1982年美國現代藝術館專程為她舉辦了個人回顧展,要知道,極少有在世的藝術家能享受到這項殊榮,何況她是一位女性。
但是,Louise Bourgeois創造力的真正爆發還是在她70歲以後。她大膽嘗試橡膠、石膏等新材料,並恰到好處地將行為、裝置等形式融入自己的藝術,很難想像,這位年逾古稀的高齡老太太甚至還親自創作Rap(一種流行的說唱音樂,其特點是連續反覆的節奏和具有社會反抗意識的說唱詞)。為此,Bourgeois當之無愧地成為了新一代藝術家的榜樣和女權運動的楷模。
Bourgeois近期的主要創作都是圍繞Cells(單元) 這個主題展開。每一個單元的內部空間里都蘊藏著一段感性與知性並存的記憶。第11屆卡塞爾文獻展上,不同單元內的小布人尤其讓人過目之後久久不能忘記。它們或仰或卧或無助或聖潔,將人類的種種命運一一呈現在觀眾眼前。
2003年5月11日, Louise Bourgeois 獲得了本年度的沃爾夫基金獎(Wolf Foundation Prize ),因為在長期的創作生涯里,她的藝術不僅標誌著當代美學觀念與創作形式的創新革命,而且豐富了智力的複雜性,促使人們重新思考藝術以及藝術家在現代社會中所應扮演的角色。對大多數人而言, Bourgeois是神秘的,但對 Louise Bourgeois來說, 神秘永遠不是理性的對立面。她的藝術就是要使人們看到理由——"Making people see reason" 。也許,她最吸引的地方正存在於這條格言里。(文/楊樂)
性意識夢境的騷動與不安
——路易絲·布爾喬亞「親密的抽象」展我破壞任何接觸到的東西,因為我是暴力的。我毀壞我的友情、我的至愛還有我的小孩。人們不用費心去猜測 ,因為這些殘酷都在作品裡。因為恐懼,所以我不斷破壞又不斷花時間去修補,我是個虐待狂,因為我內心充滿不安。人與人之間永遠不會有和平調解的時候。
——路易絲·布爾喬亞
選擇一個形式發泄心中焦慮
路易絲.布爾喬亞,1911年出生於法國巴黎,童年時期父親便將情婦接到家中同住,其母親一味隱忍的情緒直接影響她沉浸在長久的悲痛中。家中三個小孩,布爾喬亞排行老二,這讓她的童年經驗一直處於不安的狀態。1932年母親過世,同時開始入大學專攻數學專業,旋即未久則因興趣轉向藝術領域繼續學業。而真正發覺她藝術方面的天賦,並且鼓勵她往這藝術之路前進的,則是藝術家雷捷(Fernard Ler)。
1938年與美國藝術史家哥德瓦特(Robert Goldwater)移居美國,她渴望寧靜平和的家庭生活,藉以追尋母親的溫柔特質。最初幾年布爾喬亞將繪畫當作藝術創作的主要表現方式,但是後來她越來越感覺到,平面繪畫不能真正將內心積壓的情緒完整地表達,因而轉向雕塑的創作,「為了完全表達我對這個家庭不能容忍的極限,我必須選擇一個形式發泄心中的焦慮,並且可以不斷改變、毀滅並重生。」自1949年經由杜象(Marcel Duchamp)的鼓勵,在紐約舉辦第一次個展開始,布爾喬亞不斷以新的材質與形式發展自己的藝術語言,人體雕塑轉化成如同建築或僅是簡單的幾何圖形,更甚至只是抽象的型態。最獨特的部分則在於它只選擇人體的某個器官做為創作題材,最常見的就是巨大的男性陰莖與睾丸。這個充滿強烈性意味──尤其是戀父情節與陽具崇拜──的煽動性,讓她遊走在欲拒還迎的雙重矛盾中,並在攻擊與幽默中調和出女性的溫柔。
首創「無形式」雕塑
1960年代初期布爾喬亞是第一位開始使用橡膠為雕塑原料的藝術家,並首創所謂「無形式」的雕塑,加入「反形式」(anti form)的行列之中。80與90年期間,她的作品更趨複雜並有空間性,尤其是她的「密室」(Cell)系列有著建築性的封閉空間,同時裝填許多的回憶與逃離的出口。
布爾喬亞雖然在藝術界逐漸成名,但大部分仍局限在美國本土,自1982年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為她舉辦大型的回顧展之後,震撼歐洲評論界,自此在世界各地展出不斷並獲無數榮譽與大獎。1989年在德國法蘭克福舉行歐洲第一次回顧展;1992年於第九屆德國卡塞爾文件展中展出,作品隨即被法國巴黎現代美術館收藏;1993年代表美國參加威尼斯雙年展以及里昂雙年展;1996年參加第23屆聖保羅雙年展;1999年獲得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獎榮耀;2000年倫敦泰德現代美術館開幕展;2001~2002年是第一位仍在世即受邀於俄國聖彼得堡Eremitage展出的藝術家;2002年第十一屆德國卡塞爾文件展再度受邀,為當年展出藝術家中年齡最高者;2003年德國柏林藝術學院展出「親密的抽象」。
作品充滿象徵意涵與超現實感
布爾喬亞的作品充滿許多的象徵意涵與超現實的夢境囈語,母親的裁縫機與針線、屬於女性最貼身的內衣褲或是象徵男性攻擊性的陽具都成為她創作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但是不同於傳統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她並不將「象徵」(symbol)當作是超脫於現實世界的工具,她說:「藉由象徵,人們可以有更深層的意識性的溝通。如果你只對現實感到興趣,你就必須面對生命不斷虛擲的現實,直到你接受並從中獲得滿足。但是你也必須明了一件事,象徵就是象徵,它不是血肉的交流。」布爾喬亞將之視為詮釋現實的工具──即便它的主題是一個夢境──並從中找出意義加以擷取。因此評論家往往無法為她歸類在任何一個派別里。她以個人內心情感的激發為基礎,獨具強烈個人的主義色彩,將慾望、愛、疏離、死亡、性與自由展現在其雕塑中,在她的裝置空間里營造出病態的沮喪與絲絲的幽默性。
1990年以後,路易絲.布爾喬亞的作品可以說達到成熟的境界。以「密室」為題的一系列雕塑作品,每間密室都代表著不同形式的痛苦與恐懼,身體上的、感情上的、心理上的、精神上的、與理性的。觀者對於每間密室有一種偷窺的樂趣,在這小小的空間里,堆放著她片段組織的記憶,空間被物化,封閉的記憶是可以閱讀的。每一間密室代表不同的窺探情況,然而觀眾一直是觀看劇情的無助目擊者,戲劇的裝置張力不斷招喚著窺視者。這些密室刺激著聽覺和嗅覺的記憶與痛苦,將感覺具體呈現出來。
1995-1997年的「蜘蛛」系列作品,以超大巨型的八爪蜘蛛矗立美術館內或戶外,往往是一種強烈的震撼。「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母親,而且她像蜘蛛一樣聰明,有耐心,靈巧,又有用。她也能自我防衛。」布爾喬亞如此說明其創作的意圖,但是她似乎刻意將蜘蛛的尺寸放大到足以駭人的地步,隱含著她要母親更堅強,更強悍去防衛自己的利益的意義,甚至已經成為她自己情緒上轉移的滿足。
1996年作品《無題》將女性內衣掛在鋼架上,每一件衣物都以大的動物骨頭串起,衣服是身體的第二層皮膚,對她來說,雕塑就是軀體的再現,衣服成為藝術家雕刻的本質。布爾喬亞如此說明:「假如衣服是經驗的雕刻,那麼這是一個兩階段理解的雕刻。第一個是和建造的計劃有關,第二個是它的使用有關,這是一種從內創造的雕刻種類,基於穿的經驗,感覺它的重量,並融入身體的輪廓、體味與回憶。」
童年的成長記憶一直是布爾喬亞創作的靈感來源,但是她認為緬懷過去或沉浸回憶都只是在浪費生命,但是如果這些情感自己跑回來找你,那就是最真的感情,因此她的所有作品幾乎是自傳中的每一篇扉頁。
這次在德國柏林的展出,包括93件紙上創作與22件雕塑作品,時間橫跨自1943至2003年,藝術家整整60年的創作生涯。
路易絲.布爾喬亞——親密的抽象 展地◎德國柏林藝術學院 展期◎2003.6.4—7.23(文/王焜生)
蜘蛛女
Louise Bourgeois:記錄下所有那些生命中發生過的事
Louise Bourgeois,1911年生於巴黎,1938年移居美國,之後長居紐約。現年九十七歲的Bourgeois算是當今全球最紅也是最老的雕塑家,並且絲毫未因高齡而喪失驚世駭俗的顛覆能力,她的所有創作的靈感和題材都來自童年時光。
蓬皮杜藝術中心這個月剛剛結束她的一個大展,並在大廳里放了她最著名的一隻大蜘蛛,去看了幾次,展覽門口放了她各個年代的照片,充滿了生命力的藝術老太,比她的作品更讓我驚訝的也許是她在這樣的年齡還能有這樣旺盛的創作激情,她在去年十二月剛完成的最新系列作品「極端壓力」,這次也正好趕上這個回顧展,與她自1938年創作至今的近七十年間的兩百多件雕塑、油畫、素描和雕版作品一起,再現了這位高齡女藝術家的整個創作生涯,探尋她如何再讓藝術語言重現生機。
被放置在巴黎蓬皮度藝術中心的大廳內展出的那隻大蜘蛛,是Louise Bourgeois最經典的雕塑大蜘蛛系列「媽媽」中的一件,具有很強烈的視覺震撼效果,不過我更喜歡她在展覽中的另一隻,蜘蛛的身體變成了黑色的鐵籠,裡面掛著女子一生中一些極細小瑣碎的物件。這個靈感來自她母親的大蜘蛛系列,Louise形容,將母親比喻為蜘蛛是一種恭維,以為母親象蜘蛛般「從容不迫、聰明、耐心、鎮定、理性、優雅、敏感、不可或缺、靈巧又有用」。
而首度展出的最新作品系列「極端壓力」,則是Louise繼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回顧展後的多項最新創作之一,包括以她自己身體為樣本的巨幅蝕刻版,全身淋上鮮紅膠彩,表現食道、胃和內臟,總共十一幅作品的新系列意在表現肉體限制的悲哀,描述她自己的肉體感受:呼吸、心跳、炙熱的閃光。這個在雕塑家九十六歲高齡創作的作品系列「極端壓力」同時也可以說是Louise在抗拒年紀帶來的恐懼,敢於面對這樣恐懼,毫不退縮的勇氣。蓬皮度展覽中心的展覽策展人Jonas Storsve表示,「工作是她的生命,誠如她自己所說,這是神智健全的保障。」
此次展覽中的兩百多件作品被分為九個主題分開陳列,包含繪畫、雕塑和織物等等,以不同技術和風格表現、探討女性、性和孤離感,參觀者可以在其中發現Louise Bourgeois的整個創作經過都在描述自己的故事。她說:「童年的神奇、神秘與悲劇從未消失過,為了完全表達我對這個家庭不能容忍的極限,我必須選擇一個形式發泄心中的焦慮,並且可以不斷改變、毀滅並重生。」於是其在巴黎郊區的童年時光不斷的重返當下,在Louise Bourgeois生命過程中的每件事物都被她作為創作的養分,無論具體或抽象,她甚至把一生保存的舊衣服撕裂,運用於藝術創作上。
Louise在1990年以後創作的一組「密室」為題的系列雕塑我個人也非常喜歡,每間密室都代表著不同形式的痛苦與恐懼,身體上的、感情上的、心理上的、精神上的與理性的……觀者對於每間密室有一種偷窺的樂趣,而這些密室又刺激著人們的感官與記憶。
Louise Bourgeois的展覽,也是少數在看的過程中會讓我強烈感覺到作者本身情緒的一個展覽,走在展廳空間里,可以明顯感知作者想要表達的自己整個人生中的慾望和疏離、死亡與恐懼,還有那種病態的沮喪和在作品中排解這種沮喪的幽默感。
現在幾乎不再旅行的雕塑家Louise Bourgeois,這次未到巴黎主持回顧展開幕式,不過她在紐約工作室以電子郵件的方式進行了回復,並給剛入行的年輕藝術家一些忠告:「說出你自己的故事,別人就會對你感興趣,不要嫉妒,不要被成功和金錢矇騙,不要讓你和你的工作之間摻進任何東西。」這也正是其七十年創作生涯中始終堅持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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