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還是納蘭詞
喜歡《納蘭詞》,彷彿是從那首《浣溪沙》開始的,「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細思量。被酒莫驚春意重,讀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還記得那是一個菊花遍地百花凋殘的午後,滿眼都是無法掩飾的蕭條,慵懶的稍顯冷清的光暈著我的發我的頰,我倚窗盤腿坐在一塊紫色的地毯上,屋內卻有著氤氳的香,一杯咖啡,一本詞選,只需如此,我便可以消的時間消的落寞。靈魂躊躇思緒飄渺,正是難以消解才下心頭卻上眉頭的憂思之際,《浣溪沙》就這樣的讀進了我的心裡。只一句「誰念西風獨自涼」便愛上了那種兀自料峭的修辭手法以及那敏感多思的情感。我從詞中讀出了一份憂傷的孤獨。後來一首《採桑子》,「彤霞久絕飛瓊字,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香消被冷殘燈滅,靜數秋天。靜數秋天,又誤心期到下弦」,更加印證了我的感覺。撫琴無人和,吟詩無人對,一個刻骨的絕望於在今生今世里與今生今世的疏離的才華橫溢的詞人,把內心的苦楚與寂寞,毫不掩飾的流淌在筆尖紙端,韶華未逝,便已經往事縈懷,這一個天真憂鬱的人啊,他便是被王國維譽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的情深不壽、風流自賞的貴公子納蘭容若。納蘭容若,原名成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清朝著名詞人,是康熙朝權傾一時的首輔之臣明珠的兒子。他的詞著有《側帽集》和《飲水集》兩冊,也就是我們現在謂之的我正在讀的《納蘭詞》。
「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處濃」,才情卓然的容若因一場寒疾錯失一次殿試,寥寥幾筆失意懊惱之情躍然紙上,頗有鬱郁不得志之感。其實最深的緣由卻是因為容若孤零零的在富貴里漂泊不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交集而不融合,他本該歸隱林泉,卻不得不在朝廷里做著那些他從始至終都心懷抵觸的事情,更可恨,這庸俗的鬧市裡沒有紅粉沒有紅袖沒有那相知相惜的人兒,「寒風悲笳,萬里西風瀚海沙」,怎樣的一種蒼涼,怎樣的一種悲愴,容若一生都無法覓到自己的漁村蟹舍,空悲切。「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容若一生憾復憾,「幽窗冷雨一孤燈。料應情盡,還道有情無」,孤獨吞噬了容若,他似乎已經無力支撐自己的靈魂,即使「而今才道當時錯」卻也欲哭無淚、欲訴無言,這正是:無限愁懷說不得,卻道天涼好個秋。看似富貴榮華的納蘭公子也有這太多的無奈啊,「無那塵緣容易絕」,只有無奈是人間的永恆,是任誰都逃不掉的感覺。
容若的詞表達最多的是思念,很多的缺憾、很多的傷痛、很多的別離,而藝術中的美,往往是現實中的悲劇的升華,於是也就有了《納蘭詞》的美。納蘭容若用敏感的筆觸摹寫出心頭那一點欲說還休得情愫,詞中那低徊不去的款款心曲唯有他自己「冷暖自知」吧。當年的容若試問天下,除卻我心而外,芸芸誰會秋涼?西風冷冷,黃葉蕭蕭,疏窗閉合,幾多蕭瑟。容若,前世往生,你我是故交嗎?緣何從你這裡我看到了斑駁的自己?亘古至今,在這個紛繁的世界上,沒有誰是超然孤立的,我們從旁人的「冷暖自知」里共鳴出自己心頭同樣的事件、同樣的思念、同樣的愛恨、同樣的沉迷……所以我們喜歡一個人,一幅畫,一本書,一首詩,真正喜歡的往往不是那人、畫、書、詩本身,而是從中看到的我們自己。人是一種自戀的動物,總在其他人身上尋找著適合自己的影子。想來我喜歡《納蘭詞》便是如此吧。
西風一夜剪芭蕉,滿眼芳菲總寂寥。強把心情付濁醪。讀《離騷》,洗盡秋江日夜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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