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蘇軾·望湖樓下水如天

　　這首詩展現了蘇軾的才氣，題為「醉書」，也頗有醉書的神采。視角一會在船上，一會在樓上，瞬息萬變。詩人剪切了一切不必要表達的細節，諸如怎樣上船，怎樣中途冒雨，怎樣下船開宴，怎樣飲酒半酣……這一切與西湖夏日驟雨沒有太大關係的細節都被遺去了，只重點選取四個鏡頭：雲、雨、風、靜，著墨點染，一氣呵成，頗能體現蘇軾特有的豪邁不羈。

　張梅析典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

蘇軾

黑雲翻墨未遮山，

白雨跳珠亂入船。

卷地風來忽吹散，

望湖樓下水如天。

【賞析】

　　望湖樓，又名看經樓、先德樓，在杭州西湖邊昭慶寺旁，為五代吳越王錢俶所建。熙寧五年（1072）六月，蘇軾泛舟西湖，在望湖樓做了五首絕句，這是第一首。這首詩寫夏季的西湖烏雲翻滾，驟雨急降，霎時風起雲散、水天一色的景象。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夏天的陣雨來得又快又猛，烏雲好似打翻的墨汁一般黑壓壓的卷過來，還未及完全遮住山頭，驟雨已然突降。雨勢磅沛，噼噼啪啪打在甲板上，白色的水花飛濺，好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四處亂迸。「黑雲」對「白雨」，形象特別鮮明，「翻墨」對「跳珠」，更是動態十足。「亂入船」三字，生動地寫出雨勢之猛，橫潑斜濺，連船艙里也被打濕了。

　　「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盛夏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降雨改變了氣壓，忽然一陣貼著地面碾過來的大風由下而上，吹散頭上這片雨雲，頃刻之間便雨過天青。西湖彷彿被洗過一樣，水天相映，澄清一色，剛才的烏雲暴雨已經消失無蹤了。

　　這首詩寫西湖夏天驟雨驟晴的景緻，一句一個場景，動態鮮明。第一句寫雲來，第二句急雨直落，第三句風起，第四句西湖已經恢復了風平浪靜、水天一色的美麗景緻。這四句落筆如風雨，每句追摹一個急速變化的場景，驟起驟結，利落暢快，生動傳神。

　　這首詩展現了蘇軾的才氣，題為「醉書」，也頗有醉書的神采。視角一會在船上，一會在樓上，瞬息萬變。詩人剪切了一切不必要表達的細節，諸如怎樣上船，怎樣中途冒雨，怎樣下船開宴，怎樣飲酒半酣……這一切與西湖夏日驟雨沒有太大關係的細節都被遺去了，只重點選取四個鏡頭：雲、雨、風、靜，著墨點染，一氣呵成，頗能體現蘇軾特有的豪邁不羈。

　　蘇軾寫這首詩時是離京出任杭州通判的第二年，雖屬外放，但蘇軾天性曠達，杭州風景優美，所以心情還好。這是蘇軾在望湖樓醉後寫的一組詩，應該結合了他一天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在暴雨中的小舟上時，人與船都是動彈不得的，船夫也只能躲進船艙，靜待雨收風住。這一瞬間，人真是渺小的無可言說，無力對抗整個環境。雨停後一切恢復如初，人泊岸登樓，酣宴盡興，把酒言歡，又成了自己的主人。詩人興之所致，研墨展紙，醉書五絕，因此這五絕不僅僅是寫景，也是抒懷。這組詩的第五首說：「未成小隱聊中隱，可得長閑勝暫閑。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也體現了蘇軾這種面對現實的超然心情。「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西湖的景色晴雨皆妙，遇有這樣的急風驟雨，瞬間消歇後水天一色，明凈如洗，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也讓人感嘆自然的神奇。時逢新舊黨爭，朝野震動，翻雲覆雨，瞬息萬變，但不知這一番波折過後，長久形勢又會是怎樣的呢。這首絕句寫西湖驟雨奇景，言約旨豐，鏡頭裁選鮮明生動，結尾富有理趣，體現了蘇軾特有的曠達而堅定的襟懷。

作者/張梅

責編/家筱

製作/蘭宇、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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