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理解唯物主義的科學內涵與當代價值
——重估馬克思與唯物主義的關係問題
Re-understanding the Significance of Marxism and Its Contemporary Value (A Set of Articles): Review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arx and Materialism
作者簡介:崔唯航,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原發信息:《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161期
內容提要:馬克思在創建自己的新唯物主義過程中實現了兩次雙重超越,第一次是對唯靈主義和唯物主義的雙重超越;第二次是對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雙重超越。唯物主義是一個近代的概念,與唯物主義對應的不是唯心主義,而是唯靈主義。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打碎了思維與存在在理性基礎上的和解,從現實實踐出發來把握並改變世界。
馬克思在創建自己哲學的過程中曾面臨著兩方面的挑戰:一方面批判以費爾巴哈為代表的舊唯物主義,另一方面批判以黑格爾為代表的唯心主義。正是通過對這兩種哲學的雙重超越,馬克思完成了自己的哲學建構。人們在對這一過程進行研究時,自然會遇到這樣一個問題:如果馬克思哲學建基於對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雙重超越,那麼他為什麼仍然將自己的新哲學冠之以「唯物主義」之名呢?對這一問題的追問,引發了我們對於馬克思思想中唯物主義的重新思考。如果僅僅將其視為一種與唯心主義相對立、並以物質第一性原則為基本立足點的哲學的話,那麼,我們將遭遇到雙重困難,其一,難以理解馬克思在其思想演進中與黑格爾之間那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其二,難以理解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以下簡稱《提綱》)中提出的「新唯物主義」較之舊唯物主義,究竟「新」在何處。基於以上考慮,我們有必要重新思考馬克思與唯物主義這一重要哲學譜系的內在關係。
一、馬克思哲學革命的兩次「雙重超越」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馬克思在其思想形成過程中,依次完成了兩次「雙重超越」。把握這兩次雙重超越,是打開馬克思新哲學大門的一把鑰匙。早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馬克思就曾試圖用「社會狀態」來整合當時思想界出現的各色對立,並在這一過程中實現了第一次雙重超越,正如馬克思所言:「主觀主義和客觀主義,唯靈主義和唯物主義,活動和受動,只是在社會狀態中才失去它們彼此間的對立,從而失去它們作為這樣的對立面的存在」①。需要特別關注的是,第一,在此與唯物主義構成對立的不是我們習以為常的唯心主義,而是我們並不那麼熟悉的唯靈主義(spiritualism)。作為一種思想傳統的唯靈主義帶有強烈的宗教背景和神秘主義色彩,它所強調的是靈魂與上帝之間的溝通與統一。唯心主義(idealism)則不同,它乃是近代哲學的產物,其所強調的是通過思想觀念的方式來把握世界。這裡的思想觀念乃是一種理性思維或思辨的理性,並不具有神秘主義色彩。第二,馬克思的工作不是在主觀與客觀、唯靈主義與唯物主義之間進行二選一式的選邊站隊,支持一方,反對另一方,他所強調的乃是對這一對立本身的超越。一旦超越了這一對立,也就意味著既超越了唯靈主義,也超越了唯物主義,換言之,這是對唯靈主義和唯物主義的雙重超越,這同時也是馬克思實現的第一次雙重超越。
馬克思之所以能夠實現這一「雙重」超越,與黑格爾的影響息息相關。黑格爾哲學的一個重要特徵在於對二元對立的超越,為此,他與主張二元論的康德進行了堅決的思想鬥爭,並通過絕對性的「精神」概念超越了康德主觀性的「我思」。黑格爾的這一超越實際上就是對二元對立本身的超越,馬克思在這一點上接受了黑格爾的立場。與黑格爾不同的是,馬克思是通過「社會」概念而不是黑格爾的精神概念來實現這一超越的。但就哲學思維的基本框架而言,馬克思繼承了黑格爾的方式,即以超越二元對立為己任。換言之,黑格爾所主張的唯心主義就其作為對二元論的批判與揚棄而言,與馬克思的思想並不相抵觸。兩者的差異僅僅在於其所訴諸的同一性究竟為何。因此,此時的馬克思雖然已經展開對黑格爾哲學的批判,但就其所繼承下來的哲學問題意識而言,他仍然在黑格爾的影響之下。這一問題意識是基於對主觀主義與唯靈主義等諸多對立面的超越與揚棄。而馬克思要成為馬克思主義者,需要對這一問題意識本身具有一種自覺與批判,馬克思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問題,並以一種新的方式來解決這一問題,從而實現了第二次雙重超越。這一工作集中體現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之中。
馬克思在《提綱》中開始系統地梳理自己與費爾巴哈的關係,關於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批判成為馬克思試圖完成的第二次「雙重超越」。在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次理論的深化。在《提綱》第1條中,我們看到了一組新的對立,即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對立。「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對象、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感性的人的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結果,「唯心主義卻把能動的方面抽象地發展了」,但它卻完全「不知道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②這段著名的論述大家耳熟能詳,我們在此關心的問題是,這裡所強調的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對立,與《手稿》中所強調的唯靈主義與唯物主義的對立是一種怎樣的關係?進而言之,這兩種對立在性質上是否是同一的呢?回答是否定的。這兩種對立儘管表面看來十分相似,但從基本性質上看卻根本不同。這種不同首先體現在對立本身之上。在我們看來,所謂哲學上的對立,乃是對同一問題的兩個相反的回答,並且這兩個回答能夠構成一個封閉的整體。這也就意味著兩個回答之間乃是一種非此即彼的關係,二者在邏輯上具有周延性。比如,關於世界的本原問題,是像唯物主義所堅持的物質本原,還是唯靈主義所堅持的靈魂本原,二者各執一端,非此即彼,在邏輯上是一種A和非A的關係。這構成了問題的一個方面,問題的另一方面是在它們互不相容的背後,實際上分享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域前提,即都是對世界本原問題的回答。換言之,它們分享了共同的前提性問題,即都認可世界的本原問題是哲學應當面對的重要問題,並分別立足於不同的立場上對此予以回答。因此,如果能夠跳出這一框架,從更高的視野去把握問題,那麼就可以看到,這兩個回答都「是從客體的或直觀的形式去理解」。黑格爾在《精神現象學》中曾深刻地指出,這兩者具有內在的同一性,「思維就是物性(Dingheit),或者說,物性就是思維。」③換言之,堅持以物性來解釋世界,與堅持用上帝或靈魂來解釋世界之間的對立是相對性的,二者的統一卻是絕對性的。正是由於洞察到了這一點,黑格爾才毫不猶豫地將二者納入到了絕對精神的運動之中並予以揚棄。
再次回到《提綱》,可以發現馬克思在《提綱》中所指認的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並沒有分享這樣共同的問題域,即它們並不是對同一問題的不同回答。唯物主義追問世界之根基;但唯心主義,特別是對馬克思思想影響巨大的德國唯心主義,所關心的問題卻不是世界的同一性應當歸結為物質還是精神;而是同一性問題本身如何可能?即如何將康德所洞悉到的兩個世界之間的分裂重新整合起來。因此對於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而言,兩者如同A與B的關係,並不構成真正的對立。所以當馬克思在《提綱》中將兩者並列起來談論的時候,並不是將它們嚴格對立起來,而是力圖從不同視角來把握各自的優劣,其重點在於對兩者予以超越,進而構築出一條新的哲學路徑,這就是馬克思在《提綱》中所說的「新唯物主義」。
要準確理解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究竟「新」在哪裡?至少需要回答兩個問題:第一,正如開篇我們指出的那樣,為什麼馬克思在超越了唯物主義與唯靈主義的對立之後,仍然使用了唯物主義這一概念來命名自己的新哲學呢?第二,新唯物主義究竟在何種意義上實現了對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超越?這兩個問題其實是首尾相連的。在正式進入這一問題之前,需要首先對唯物主義本身進行一個前提性考察。今天,我們對唯物主義的使用已是非常頻繁,似乎古已有之。事實並非如此,唯物主義作為一種哲學上的概括,是十分晚近的事情。儘管唯物主義思想早已存在,但用「唯物主義」一詞來概括這一思想則經歷了漫長的歷程。亞里士多德最早提出了物質概念,不過他卻沒有把從泰勒斯到德謨克利特的唯物主義者稱為唯物主義者,而是稱他們為自然哲學家。只是到了近代之後,大致十八世紀以來,唯物主義才正式進入哲學領域。「有一點似乎可以肯定,即17世紀的唯物主義哲學家仍然並無一人曾自稱為唯物主義者。因為唯物主義通常總是和無神論聯繫著的,雖然並非一切唯物主義者都能達到無神論的高度,但是無神論卻是唯物主義貫徹到底的必然結論。」④因此,可以說唯物主義乃是近代社會及其思想的產物,我們對唯物主義的理解,必須立足於這一基本背景。
首先看第一個問題,為什麼馬克思使用唯物主義概括自己的哲學?我們可以做如下理解。馬克思之所以在超越了唯物主義與唯靈主義的對立之後,仍然沿用了唯物主義的稱謂,是因為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分享了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和原則傳統,即堅持物質實在的優先地位,自覺地從客觀實在出發來把握世界。唯物主義與唯靈主義的對立乃是一種本體論層面的對立,唯物主義意味著以客觀的物質世界,或者說以客觀自然為優先視角來把握世界,它與唯靈主義的最大差異就在於它拒斥在客觀物質世界之外,比如到上帝、神靈以及其他任何超驗性的存在那裡探尋世界的同一性問題。換言之,唯物主義是在客觀物質世界「之中」,而非「之外」來找尋自身存在與發展的根基。問題在於,馬克思為什麼會堅持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和原則呢?從思想史的視角看,在《萊茵報》時期,馬克思「第一次遇到要對所謂物質利益發表意見的難事」,這件事情對馬克思的哲學觀產生了重大影響。通過對這一「難事」的思考,馬克思認識到,決定人們行動的社會關係具有不依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本性,對此,「既不能從它們本身來理解,也不能從所謂人類精神的一般發展來理解,相反,它們根源於物質的生活關係」⑤。因此,馬克思所開創的改變世界的哲學必須奠基於客觀的現實世界之中,而非之外。這同時也意味著,馬克思把哲學的立腳點從「天上」拉回到了「人間」。這一立腳點的確立同時決定了馬克思不會,也不可能選擇與「唯靈主義」以及「唯心主義」相關聯的辭彙來概括自己的新哲學。
由此引發了我們對第二個問題的思考,即馬克思的這種新哲學(新唯物主義)究竟是怎樣超越了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這兩種既有的哲學框架?當馬克思將舊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作為互補的兩個方面來加以對待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馬克思對於舊唯物主義的不滿。舊唯物主義雖然「腳踏實地」,但卻滿足於將自身單純地視為一種「世界觀」,將思想僅僅視為一種對世界(Welt)的直觀(Auschauung)或圖像(Bild)。儘管這種審視世界的理論態度風靡於19世紀的德國,並且近乎成為哲學的代名詞,但它所帶來的主客觀世界之間的僵硬對立,以及缺乏發展之動力的理論傾向都是馬克思所不能認同的。由於馬克思的哲學思想緣起於對物質利益衝突的關注,那麼他所關注的就絕非僅僅是一個客觀世界如何呈現的理論問題。從其思想的開端處,馬克思就將「改變世界」、「革命」、「解放」作為自己哲學的主題。早在博士論文中,他就把「哲學曆書上最高尚的聖者和殉道者」這一至高無上的榮譽給了為人類盜火的普羅米修斯,而不是任何尋常意義上的哲學家。在1843年《〈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他明確指出:「革命需要被動要素,需要物質基礎。」這一點在德國表現為「思想的要求和德國現實對這些要求的回答之間有驚人的不一致」,因此問題的關鍵在於「光是思想力求成為現實是不夠的,現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⑥
進而言之,改變世界的哲學旨趣決定了馬克思一方面接受了唯物主義的落腳點,將哲學的根基奠基於現實世界之中;但另一方面他又無法接受舊唯物主義的被動、直觀的單純解釋世界的理論傾向。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馬克思吸取並發展了唯心主義能動性的方面,從而開啟了一種富有能動性的哲學形態。就能動性的維度而言,唯心主義具有與唯物主義完全異質的理論論域,這不僅表現在它們對關於世界同一性問題的不同追問方式上,而且表現在它們對立著的兩種理論姿態:如果說唯物主義以其客觀的、直觀的方式成就的是一種靜的哲學——「世界觀」,那麼唯心主義卻以其能動性的維度所成就的是一種動的哲學——「辯證法」。唯心主義不是簡單地反映世界,而是建構世界,它同時蘊含著讓現實趨向於觀念的努力。在康德那裡,這種努力或許被看作是徒勞的,因為他從根本上將思想對現實的作用僅僅視為一種規範性的。這在其預設上具有合理性,但能否真正實現這種合理性,康德卻不置可否。在黑格爾那裡,由於他以克服觀念與現實之間的對立為己任,因此在其哲學建構中,現實與觀念在精神的運動中實現了同一,世界得到了自己的身份認證,並得以各安其位。這表現在現實與理性的和解之上,「凡是合乎理性的東西都是現實的;凡是現實的東西都是合乎理性的。」⑦在這句耳熟能詳的命題中,黑格爾向我們傳達的不僅是一個現實與理性(觀念、思想)之間的同一,它同時還包含著一種運動的趨向。這一點在《小邏輯》中獲得了更為清晰的指認:「現實並不僅是一直接存在著的東西,而且,作為本質性的存在,是其自身的直接性的揚棄,因而達到與其自己本身的中介。」⑧換言之,現實本身就是一種運動與發展,這是黑格爾思想辯證性的顯現,也是被馬克思最為讚賞並繼承的一個方面。這種辯證性充分展現了唯心主義所特有的能動性,它構成了馬克思新唯物主義中的辯證維度。但需要馬上指出的是,如果馬克思全盤繼承了黑格爾,那麼他所構建的只能是一種新唯心主義,而不是新唯物主義。因此,隨之而來的問題是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究竟「新」在何處。
從基本性質上看,唯物主義、唯靈主義和唯心主義三者分屬於兩個不同的問題域,前兩者試圖回答的是世界的同一性為何的問題,後者探尋的則是這種同一性是否可能以及如何可能的問題。共同之處在於它們都肯定了同一性問題的存在及其意義,例如唯物主義將世界同一為物質,唯靈主義將世界同一為上帝或者靈魂;從費希特以來一直到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則試圖說明這種同一性不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因此思維的運動儘管包含著一個不斷化解矛盾並獲得發展的過程,但對於思維與存在、主觀與客觀等諸多概念的最終同一,唯心主義者們卻是深信不疑的。思維的能動性本身就意味著思維有能力不斷地完成對現實的建構和規範,現實只有在思維的能動性中才能夠獲得自身的說明。到這裡,我們就可以正面切入馬克思哲學的內核。從根本上說,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乃是以感性活動為核心的新哲學。在這種新哲學中,傳統意義上的客觀與主觀、存在與思維、現實與觀念等概念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根本變化。這種變化的最緊要之處是對同一性的打破,亦即對同一哲學的根本性超越。傳統哲學的根本之點在於思想和現實的和解,這種和解發生在觀念或理性領域。這種和解之所以可能,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在同一哲學之中思維與存在是同質的。換言之,同一哲學視域中的存在並不是現實的存在,而是思想推演和創造出來的存在,歸根結底是思想性的存在,因此思維與存在的同一實際上是思維與思維的同一,是思維與其自身的同一。
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則與之根本不同,它所關注的不是思維與存在的和解,而是二者的斷裂,以及由這種斷裂所構成的實踐的矛盾。「馬克思和基爾克果的攻擊恰恰把黑格爾統一起來的東西給分開了;兩個人都顛倒了他的理性與現實的和解。」⑨需要注意的是,思維與存在之所以斷裂,是因為這裡所說的存在乃是「現實的存在」,而不是思維創造和推演出來的觀念性的存在,因此,在這裡思維與存在乃是異質性的,二者的斷裂不言而喻。需要說明的是,馬克思所強調的現實的存在不是與人無關的純然客觀的「物質自身」,而是人的現實的生產生活過程。「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現實生活過程。」⑩正是在現實的生活過程中,異質性的思維與存在得到了新形態的同一。這是把握馬克思新唯物主義的一個基本前提,但還不是歸宿。馬克思把現實的存在放在優先位置上,自覺從現實出發來把握世界,在這一點上,體現了馬克思對唯物主義傳統之基本立場和原則的繼承。但馬克思哲學最為關鍵之處,還在於對現實世界的現實改變。「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來說,全部問題都在於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並改變現存的事物。」(11)這句話明晰展現了馬克思改變世界的哲學乃是一種現實實踐的哲學。人的感性活動所要克服的是客觀物質世界的阻礙,它所擁有的不是思維的力量,而是現實的力量,它所彰顯的不是規範性,而是實踐性。
從這一意義上說,馬克思的新唯物主義作為一種新型實踐哲學,為其革命理論的構建掃清了諸多障礙。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也僅僅是馬克思思想的一個立足點。具體而言,它打開了一個新的理論空間,但仍然不是馬克思思想的最終歸宿。對於馬克思來說,最為關鍵之處在於改變世界如何可能?換言之,馬克思首先是一個革命家,其次才是一個思想家,因此,對於他來說,指出改變世界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現實實踐中實現這一改變。他明確指出:「要揚棄私有財產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產主義就完全夠了。而要揚棄現實的私有財產,則必須有現實的共產主義行動。」(12)馬克思所最為聚焦的,不是思想上的共產主義,而是現實中的共產主義運動。正是基於這一思路,馬克思在隨後的理論工作中不再糾結於對唯物主義、唯心主義等純哲學問題的探討,而是集中精力研究現實資本主義社會的運行機制及其發展走向,進而展現出一條通往共產主義的現實道路,並且身體力行地參與到現實的革命運動中去。在我們看來,這一軌跡並不是對新唯物主義的簡單背離,而是新唯物主義展開自身的必然要求。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2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499頁。
③黑格爾:《精神現象學》下卷,賀麟、王玖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年,第110頁。
④陳啟偉:《西方哲學研究——陳啟偉三十年哲學文存》,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第861-862頁。
⑤《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91頁。
⑥《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11頁。
⑦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揚、張企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年,第11頁。
⑧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年,第304頁。
⑨卡爾·洛維特:《從黑格爾到尼采》,北京:三聯書店,2014年,第183頁。
⑩《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25頁。
(1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25頁。
(1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231-2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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