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從葉賽寧看語文課本的「紅色恐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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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看了王小石關於語文課本中一些問題的文章,感覺寫的很好。我在這裡想補充一點,語文課本中的「紅色恐懼症」不僅僅體現在對於中國的紅色經典作品大幅度刪減至幾乎沒有,對待外國作品的選取中同樣存在。比如說,對於蘇聯著名詩人葉賽寧的選取和解讀當中,語文課本僅僅選了他的《夜》、《白樺》、《狗之歌》等幾首抒發個人情感的詩,甚至在有的解讀裡邊還宣稱他是受到蘇聯政府壓制迫害的。其實,這種說法歷史的事實相去甚遠,只是反映了教材編寫者當前文學研究工作者中間的流行的政治正確罷了。在這裡筆者就簡單談一談葉賽寧的生平及創作。
葉賽寧
葉賽寧於1895年出生在一個貧苦農民家裡,比馬雅可夫斯基還要小兩歲,算是在十月革命之前出名的詩人中年紀最小的一位。嚴格上說葉賽寧並不屬於所謂「白銀時代」,他的詩歌中雖然也一度使用過意象主義等現代派手法,但是絕大多數還是屬於比較傳統的詩歌路子,與白銀時代那種追求荒誕怪異的現代主義詩歌有很大的差別。不管是在蘇聯解體以前的蘇聯文學史教程中還是蘇聯解體以後的俄羅斯文學史教程中,都是把葉賽寧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詩人來講的。這也符合葉賽寧的創作現實。
由於家境貧寒與父母之間存在矛盾,所以葉賽寧從兩歲的時候就被寄養在身為富農的外祖父家裡。外祖父一家都喜歡唱民謠,葉賽寧早在八九歲的時候創作民謠體的詩歌。1913年,葉賽寧當了莫斯科一家印刷廠的助理校對隊員,這個時候開始受到革命的吸引。1914年開始正式發表詩歌。也是在這一年,葉賽寧創作了歌頌工人的政治抒情詩《鐵匠》,刊登在《真理報》前身《真理之路》上:
【在勇敢嚴峻的眼神里,
閃爍著彩虹般的火光。
好似雄鷹展翼騰空,
準備飛向大海的遠方。
煉吧,重重地敲吧,鐵匠,
任汗水順臉頰流淌,
你的心已被烈火點燃,
趕走了苦難和憂傷。】
這恐怕是俄蘇文學史上最早歌頌工人的著名詩作了。其實,在工業不發達甚至尚未進入工業時代的國家裡邊,也存在著歌頌工人的詩歌。像我們中國最早的歌頌工人的詩歌也是歌頌鐵匠的,就是李白寫的名篇《秋浦歌·其十四》:
【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
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
大家可以感受一下。兩首詩雖然相距一千多年,但是意象與情感是驚人一致的。這也說明了一個道理,勞動,特別是工人階級的艱苦勞動,永遠是詩歌不可或缺的主題之一。
葉賽寧這種熱愛勞動的傳統可能是受到了母親的影響。葉賽寧的母親是一個不大識字的家庭婦女,儘管她自己也很喜歡寫詩,不過其並不喜歡兒子當一個專業的詩人。她認為老老實實的幹活才是本份,並寫下了這樣勸葉賽寧的詩句:
【你那些破詩,
能值幾個戈比?
你將會失去孩子,
妻子也被他人娶去。
回家吧,
老老實實地耕田扶犁,
說不定以你的才幹,
還能當上村支部書記。】
這首詩雖然寫得很隨意,但也堪稱諷刺詩中的傑作。這也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高手在民間。雖然葉賽寧的媽媽是一個完全無名的人,我們只能憑俄語的發音規律來推斷她的名字應該叫葉賽寧娜,但是其寫的詩質量也不差。只不過人家不願意在這方面顯露罷了。
這種事其實不少。前面說過,阿赫瑪托娃很欣賞傳說中的希臘女詩人薩福的詩,認為薩福的代表作《相思》儘管只有短短四行,卻是人類詩歌的頂峰:
【媽媽呀,媽媽,
女兒哪有心情織布?
在女兒的心中,
充滿了對那人的愛慕。】
在傳說當中,薩福的媽媽也是一個不大識字的家庭婦女,隨手寫了一首詩來回答薩福:
【女兒呀,女兒,
你老老實實給我在家織布。
我馬上去提親,
讓那人做你的丈夫。】
和許多蘇聯文學家一樣,葉賽寧在今天也受到了很多人的歪曲,像我們課本里所選的《夜》、《白樺》、《狗之歌》這些抒發自我情感的詩歌雖然也具有一定的地位,但是並不是葉賽寧最出色的詩作。說句實在話,如果要是刨除政治詩單純論抒情詩的水平,葉賽寧還不一定能比得上自己的媽媽寫的好。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葉賽寧最傑出的詩作也是歌頌十月革命的,和馬雅可夫斯基在當時並稱為詩壇雙璧。像《天空的鼓手》就表達了詩人對於革命到來的興奮與激動之情:
【天上的星斗飄落,
匯入那曠野上的流水。
我要縱情的歡呼,
世間的革命萬歲。
摘下太陽做一面金鼓,
敲出激蕩的驚雷。】
看到這樣的詩句,喜歡老電影的人或許會馬上想到《英雄兒女》主題曲《英雄讚歌》,裡邊也有「晴天響雷敲金鼓,大海揚波作和聲」這種詩句。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呢?個人認為,以當時蘇聯文學對於中國文學的影響來看,很可能作者是受到了葉賽寧詩歌的啟發。
葉賽寧寫的最好的詩是《安娜·斯涅金娜》。這首詩主題是一個農民與地主小姐之間失敗的戀情。其是書寫十月革命期間農民革命家的第一部代表作,並且塑造了奧格洛勃林·普隆這樣一位農民革命家的形象。同時也書寫了安娜·斯涅金娜這樣一位雖然流亡國外,但是卻依然嚮往蘇維埃祖國的進步女地主形象,表明社會主義是不可戰勝的:
【「告訴我,安娜,
莊園被抄光,
難道你不感到難過、悲傷?」
帶著奇怪而凄涼的神色,
她深深垂下了自己的目光
……
「我常常走到碼頭旁邊,
不知是歡欣還是恐懼,
在千百艘船里,我越來越專註地
追尋著蘇維埃紅色的旗幟。
那裡的人們已經有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詩中的原型人物其實在十月革命之後並未流亡,只不過搬到了莫斯科里,仍然受到了蘇維埃政府的良好對待。當然,詩歌里其和葉賽寧因為出身差距而沒有結果的戀情倒是基本符合事實的。這樣的一種書寫方式,後來又被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所借鑒。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該詩中的列寧形象。詩中對於列寧的書寫並沒有把列寧神話,而是採用了突出列寧與普通勞動者利益一致的做法。應該說,這種做法也是非常有利於普通人接受社會主義的,同時也更符合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
【耳鳴聲里
有一個聲音:
「你說說,
列寧是什麼人?」
我輕輕回答說:
「他就是你們。」】
儘管葉賽寧的政治抒情詩達到了很高的水平,但是其相較之馬雅可夫斯基之間還是有明顯差距的。葉賽寧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詩歌風格比較柔和,因此缺乏一種震撼人心的政治激情。就像我們前面提到的中國《英雄兒女》的主題曲《英雄讚歌》雖然創意很可能是模仿了葉賽寧《天空的鼓手》,但是其要比葉賽寧的原詩有力道得多。特別是在十月革命前後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里,這種詩歌自然影響力也就遠遠不可能和馬雅可夫斯基相比了。不過,我也不贊成有些人因為這個原因就否定葉賽寧的詩作。個人認為,在20世紀的俄蘇詩歌史上,葉賽寧還是應該可以排在僅次於馬雅可夫斯基的位置上的。
現在,有些人宣稱葉賽寧在1925年自殺也是蘇聯政府迫害的結果,甚至宣稱其不是自殺而是被蘇聯政府害死的。這實在是有點可笑的不值一駁了。不用說阿赫瑪托娃等一大批否定十月革命的人,當時包括馬雅可夫斯基在內的絕大多數蘇聯作家均寫下了不少諷刺當時社會醜惡現象的作品。像馬雅可夫斯基的《開會迷》就辛辣的諷刺了某些幹部們熱衷於開會的現象:
【我憤怒萬分,
象雪崩似地,
沖向會場,
一路上噴吐著野蠻的咒罵。
可是,我看到:
坐著的都是半截的人。
噢,活見鬼!
那半截在哪兒呢?
「砍死人了!
殺死人了!」
我滿屋亂轉著,大聲叫喊。
這可怕的景象使我的理智失去了常軌。
這時,我卻聽見
秘書異常平靜的聲音:
「他們一下子要出席兩個會。
一天
要趕
二十個會。
不得已,才把身子劈開!
齊腰以上留在這裡,
那半截
在那裡。」】
相比之下,葉賽寧的這一類作品是最少的,特別是其在1924年至1925年這生命最後兩年里,創作的《安娜·斯涅金娜》、《大地的船長》等等諸多作品更是把對於蘇聯的歌頌推向了高潮。蘇聯當時對於阿赫瑪托娃等一大批否定十月革命的詩人也並沒有進行批判,有什麼必要去害死一個唱讚歌的詩人呢?
【鹿野,察網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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