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母情結」和「戀父情結」的悲劇

「戀母情結」和「戀父情結」的悲劇

(2007-12-13 19:09:03)

標籤: 我記錄情感空間文學/原創文學史話評論 分類: 中外文藝史話

「戀母情結」(Oedipus complex)源於古希臘神話。底比斯國王拉伊俄斯受到神渝警告,說他的兒子長大後會犯殺父娶母的罪行。於是這位國王便讓獵人把兒子帶到森林裡處死。獵人看著這位無助的嬰兒,動了惻隱之心,只將嬰兒丟棄。丟棄的嬰兒被一個農民發現並送給其主人養大。多年以後,底比斯國王拉伊俄斯去朝聖,路遇一個青年並與之發生爭執,結果被這位青年殺死,而這位青年就是俄底浦斯。俄底浦斯破解了斯芬克斯之謎後,為人民除了害,便被底比斯人民推舉為王,娶了王后伊俄卡斯特。這樣,俄底浦斯在不知不覺中犯下了殺父娶母的雙重罪行。後來底比斯王國發生瘟疫和饑荒,人們請教神渝,才知道是因為俄底浦斯殺父娶母的緣故。俄底浦斯得知事情的真相後非常羞愧,他挖了自己的雙眼,離開底比斯,四處漂泊。 根據這個故事,奧地利精神病學家弗洛伊德把以本能衝動為核心的一種慾望稱為「俄底浦斯情結」亦即「戀母情結」。弗羅伊德認為,兒童在4到5歲的時期,普遍存在著一種強烈的、與慾望及客體關係有密切關係的俄底浦斯情結(Oedipus complex),具體表現之一就是男孩存在著想與其母親性交、完全佔有其母親的慾望,並想以某種方式擺脫父親;在不尋常情況下,少數兒童還有弒父的念頭。其實,弗羅伊德也並不是第一個發現這種「戀母情結」的學者。哲學家柏拉圖在《理想國》第九卷里曾說過,男人有在夢中滿足與母親亂倫的動物本能。根據狄奧·卡西烏斯的記載,愷撒也做過這樣的夢。在法國17世紀哲學家狄德羅的《拉摩的侄子》中有一段著名的對話:假使小孩不受人們的陶冶,而保持其所有的一切弱點,並於孩提所有的一點理性之外,又加以三十歲成人所具有的熱情,則他不免要勒其父親的頸項,而和母親同睡了。這說明,「戀母情結」是男性生活中一個普遍的現象,尤其在文學家中表現得最為明顯。法國現實主義作家司湯達曾告訴我們說,他從小就非常愛他的母親,恨他的父親。我們可以從他的生活、寫作和信仰中看出結果。司湯達後來成了一個無神論者,因為一個竭力想擺脫父親影響的人往往也會拋棄對在天之父的信仰。這在很大程度上也可用來解釋雪萊的無神論,因為他和父親的關係也不融洽。 英國20世紀著名小說家勞倫斯對「戀母情結」有更深刻的感觸,他說:「在某些時期,男人具有返回女人那裡去的一種慾望和傾向,把她定為他的目的和目標,並在她那裡找到他存在的正當理由。這樣,他就好像把自己投進她的子宮中去似的,而她這個偉大的母親則懷著喜悅的心情接受他。」勞倫斯本人就具有濃厚的「戀母情結」。勞倫斯和三個女人有過性關係,但由於擺脫不了母親對他精神上強烈的控制,他不可能和別的女孩有什麼切實的愛情關係。他的母親去世後,勞倫斯跟一個德國教授的老婆弗里達私奔了,弗里達比勞倫斯大4歲,而且還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對於勞倫斯,弗里達具有一種母親形象的替代作用。勞倫斯的小說《兒子與情人》既是勞倫斯的半自傳體小說,也是「戀母情結」的經典闡釋。 小說中的莫雷爾太太具有一種典型的「戀子情結」,這種情結源於她的情感孤獨和性愛饑渴,是母愛、情愛和性愛三重矛盾的結果。莫雷爾太太是一個感情豐富、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女子,對愛情懷有美好的願望。在一次偶然的舞會上認識了年輕礦工瓦爾特·莫雷爾,並與之結婚。短暫的婚姻蜜月過後,階級的差異和生活的重厄使家庭矛盾驟然升級。夫妻間愛情的失落使莫雷爾太太倍感孤獨,她把滿腔的愛全身心地傾注於兒子身上,母愛發生了畸變。莫雷爾太太對兒子的愛已超過了一般母子間的愛,而是取代丈夫的情人關係的愛。因此,莫雷爾太太是一個「被迫從精神上遺棄了丈夫,而把全部的愛倒向了兒子的母親、渴望從兒子身上拾起失落的青春的夢的母親,一個無可奈何的母親。」莫雷爾太太將兒子作為自己情感寄託與精神愛戀的對象,沉溺並企圖完全佔有兒子全部情感。她對兒子保羅是既愛又恨,既快活、甜蜜又焦慮嫉妒,她已將兒子與情人划上了等號。一方面,她將自己對兒子的母愛演化為一種愛戀,同時下意識地鼓勵兒子保羅對自己暗戀。另一方面,莫雷爾太太完全忽視了兒子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成長和發展的需求,視其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不能容忍兒子違背她的心意做任何事。她以哭泣和愁眉不展來博得兒子的同情和憐愛,用冷戰來擊碎兒子的反抗,視所有其他女人為敵人,害怕其他任何女人真正擁有兒子保羅。 終於,兒子成為了她精神上的情人,而保羅對母親的依賴也逐漸演變為一種難以言傳的暗戀,把母親作為選擇女友的參照物。他不能容忍第一個女友米麗安,因為她太像母親;他同樣無法接受第二個女友克拉拉,因為她太不象母親。對母親的微妙感情成為他無法愛其他女人的直接原因,在莫雷爾夫人因癌症將離去之時,保羅安慰她、照顧她,彷彿對待生離死別的情人,不斷地喊著她「我的鴿子」、「我的小點心」、「我的愛」。保羅的愛情生活是小說發展的一條重要線索,作者之所以偏重這一點,是因為它能最生動、最全面地展現保羅的感情世界。米麗安是一個天真而拘謹的女孩,性格與莫雷爾夫人有著驚人的相似,這一點註定了米麗安與是保羅不能在肉體上結合,只能是保羅精神上的伴侶。而克拉拉是一個性感的已婚女子,她太氣質上太不像保羅的母親,她給保羅的只能是男歡女愛的歡樂。這兩個女人都深愛著保羅,但保羅卻不能給他們靈與肉的完全之愛。莫雷爾太太去世後,保羅頓時感到前途一片渺茫。  與「戀母情結」相對的是「戀父情結」(Electra complex),這同樣源於希臘神話。阿迦門儂集結軍隊,準備征討特洛伊。出發前的一次狩獵中,他觸怒神明。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要求阿迦門儂把女兒伊菲革涅亞獻祭給她,才會為遠征大軍颳起順風。為了希臘聯軍的勝利,阿迦門儂還是不顧妻子克呂泰涅斯特拉的反對,忍痛將女兒獻祭。大軍隨之開赴特洛伊,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戰爭。然而阿迦門儂夫妻之間怨恨的種子已經發芽,丈夫在外征戰的時候,妻子在家偷情。十年之後,阿迦門儂凱旋而歸,卻被妻子和她的情夫密謀殺害於洗去他十年戰火硝煙與疲憊的浴缸之中。呂泰涅斯特拉還有她的情夫埃癸斯托斯統治了這個國家。多年過去了,阿迦門儂的女兒厄勒克特拉長大成人。時間並沒有洗去她對父親的愛,忍辱的歲月催燃了她復仇的火焰。厄勒克特拉聯合弟弟,殺死母親,為父親報了仇。厄勒克特拉弒殺生母的行動有悖天倫,因而成為復仇女神歐墨尼得斯的犧牲品。復仇女神總是跟著她,使她的良心忍受著痛悔的煎熬。無奈,厄勒克特拉請求神明的庇護。雅典娜主持法庭,審判這樁奇案。控辯雙方爭執不下,最終決定投票確定為報父仇殺死母親是否有罪。然而支持者與反對者人數一致,關鍵的一票握在雅典娜手中。「我不是母親所生的人,我是從父親宙斯的頭裡跳出來的,因此我維護男人的權利。」雅典娜支持了厄勒克特拉的行為。 借用這個神話,弗羅伊德把女孩對父親的獨特之愛稱為「Electra complex」亦即「戀父情結」。它是指發生在3-6歲期間的女兒「親父反母」的複合情緒。弗洛伊德認為,女孩在這一時期逐漸認識到自己沒有男性生殖器,因而埋怨母親並妒忌母親佔有父親。這時的女孩具有對父親深情專註、想把母親置諸一邊並取代她的位置的願望。弗洛伊德認為,戀父是女人在童年時期心理發展過程中普遍存在的現象。每個女孩子在她童年和少年的時候,對父親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都有一種崇拜。每個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一種戀父情結。但是大部分女孩子在成長的過程當中,她們的戀父情結會慢慢地轉移,會投射到應該和她在一起的異性身上,所以她往往是通過另外的一次異性的結合,來完成自己戀父情結的終結。而另一些無法淡化這種情結的人便會形成心理暗疾,乃至形成一種畸形或變態的愛或亂倫。這在古今中外的家庭生活中都有活生生的例子。 象「戀母情結」一樣,「戀父情結」在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中也都有或隱或顯的表現,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中國當代作家魏世祥的《火船》。作品寫的是由於畸形政治變態的擠壓而從動蕩的社會裂變出來的「水上吉普賽」似的人物生活。這些漁民靠一條小船在白洋淀上漂泊謀生,自由不羈同時又精神貧乏的生活,使得他們沒有一種明晰的道德意識。主人公老丁拐年輕時愛上了蓉蓉,兩人成親後日子美滿極了。但是在那噩夢般的十年「文革」中,造反派奪船抓人,老丁拐不幹,造反派放火燒船,老丁拐只救出了大女兒水仙和小女兒三三。從此,他既當爹又當娘,帶著女兒在船上過了十六、七年的獨身生活。每當老丁拐想要再找個老婆時,大女兒水仙就唱起了「小白菜啊,黃又黃啊,三歲半來,沒了娘啊」那凄慘的兒歌。聽到女兒唱這兒歌,善良的老丁拐打消了再找老婆的念頭。這樣,邪惡的社會環境和父女深情壓抑了老丁拐自然「性」的發展,使他自然的「性」意識暫時泯滅。若干年後,二女兒三三帶著瘋女人阿花到船上來,老丁拐無意中發現了阿花敞開的胸脯和白白的乳房,沉睡在心底的自然意識被喚醒了。以後,老丁拐總是設法讓阿花到船上來,甚至還把她支到艙篷里去想跟她發生關係,但總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最擔憂老丁拐的是大女兒水仙,她最先發現了爹爹的危機。這個結了婚的女人已經明白男女關係是什麼,知道處在性壓抑、性饑渴狀態下的父親是多麼的痛苦,也為父親早年犧牲自己的情慾照料自己和妹妹的壯舉感到同情。後來,水仙在河灘上看見了阿花的屍體,發現阿花是被人強姦後殺死的,而且她父親也被公安叫去審訊。儘管老丁拐沒有強姦阿花,但他確實是被阿花撥動了心底那種原始的自然力量。水仙深知爹爹內心的焦灼與矛盾,她怕爹爹犯罪,便借故把丈夫支走,自己留在船上照顧爹爹。水仙讓父親喝了酒,看著父親昏昏睡去,然後脫掉自己的衣服,鑽到父親的被窩。老丁拐夢到以前的相好,摟著她雲雨一翻,好不快樂。醒來後,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跟女兒摟抱在一起,驚愕地大叫一聲。這一慘烈的叫聲,也驚動了臨船上的漁民。 老丁拐和自己的女兒水仙都為這種亂倫的罪孽感到羞愧。他感到自己再無顏面對自己的女兒和周圍的人,女兒也感到無顏面對自己的丈夫。亂倫的罪孽感深深地吞噬著他們的心靈,最後他們兩個放火燒了船,在大火中雙雙死去。作品既是對「文革」時代壓抑人性的血淚控訴,又是對弗羅伊德「戀父情結」的深刻闡釋。老丁拐長期的性壓抑造成性苦悶和性饑渴以及後來「里比多」的畸形釋放,都是中國變態的社會因素鑄成的;水仙經過深思熟慮走向心靈負罪的淵藪,她自傷似的亂倫,也是「戀父情結」的潛在結果。作品的意義是深刻的,它不僅讓我們反思那個壓抑人性的時代的罪惡,更讓我們反思我們人性的本質。只要有壓抑人性的社會存在,只要人性中存有「戀母情結」或「戀父情結」,這種亂倫的悲劇就必然以這種或那種形式發生。不過《火船》的結局還是讓我們看到了人性復歸的希望。水仙和他父親理性泯滅的同時又象徵著理性的涅磐。小說結尾的「自焚」,讓我們看到了這父女倆的人性發現,看到他們深刻慘烈的自我否定意識及洗罪雪恥的剽悍力量,這無疑展示著人性美的力量和光輝。 2007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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