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力量 第十章 臣服的意義_時光
接納當下 你屢次提到「臣服」。我不喜歡這個理念。它給人宿命的感覺。如果我們老是接受現狀,就不會做任何改善的努力了。我總覺得個人生活和集體的進步不在於接受現狀的局限,而是憑著奮鬥超越它們,進而創造出更好的。人類若非如此,如今還會住在山頂洞里。我們要如何在臣服和改善之間取得拆衷而有所做為? 對某些人來說,臣服也許有負面的涵義。它暗示了失敗、放棄、未能面對生命的挑戰、變得灰心喪志等等。然而真正的臣服卻截然不同。它不是要你對於你身處的情境做被動的忍受而無所做為。它也不意謂著你不做計劃或不採取積極的行動。 臣服就是以隨順生命之流代替逆流而上,這個簡單又深奧的智慧。當下是你唯一一個能體驗生命之流的地方。因此,臣服就是無條件且毫無保留地接受當下這一刻。臣服就是棄絕對本然(what is)的內在抗拒。內在抗拒就是透過心理批判和情感否定對本然說「不」。當事情「出錯了」,也就是心智的索求或嚴苛的期望與本然之間產生差距的時候,便特別會振振有詞地喊出「不」。這就是痛苦差距。如果你有了足夠的人生閱歷,你就會知道事情時常是「出錯」的。如果你想要斷絕生命中的苦和悲,這正是你需要修習臣服之道的時機。接納本然立刻把你從心智的認同里釋放出來,進而重新與本體取得連繫。抗拒是心智(頭腦)。 臣服是純粹的內心現象。它並不意謂著你不能從外面的層面採取行動和改變情境。其實你臣服的時候,不需要對整體情境照單全收,你要接納的僅僅只是那個叫做當下的微小片段而已。
舉例來說,假設你身陷泥沼之中,你不會說:「算了,我甘心陷在這裡。」認命不叫臣服。你不需要接受一個不愉快的或惱人的生命情境。你也不需要自欺欺人地說,身陷泥沼沒有什麼不對。你全然地體認到自己想要脫困,然後就把你的專註縮小到當下這一刻,但是不用任何方式來給它貼上心理標籤。這意謂著對當下沒有批判,因而沒有抗拒、沒有情感否定。你接受了這一刻的「是然」(isness),隨即採取行動,盡一切所能讓自己從泥濘里脫身。我稱這樣的行動為積極行動。它比發自憤怒、絕望、或挫敗的行動更具威力。你要拒絕為當下貼上任何標籤,持續修練臣服之道,直到你達成你所期望的結果為止。 我用一個觀想式的比喻來闡述我主張的論點。你晚上走在一條小路上,濃霧伸手不見五指。不過你拿了一隻強力的手電筒,在你前面切出一道狹窄、清楚的空間。濃霧就是包括你未來和過去的生命情境;手電筒是你有意識的臨在;清楚的空間是當下。 不臣服硬化了你的心理形式——我執的甲殼,因而創造了一個強力的孤離感。你周遭的世界,特別是人,因而被你感知成具有威脅性。想要透過批判摧毀他人的無意識驅力和競爭、掌控的需求就升起了。甚至於大自然都變成了你的敵人。你的感知和詮釋也遭到恐懼的掌控。我們稱為妄想症的心理疾病,只是這種正常卻失能的意識狀態略微嚴重的形式罷了。 除了你的心理形式之外,連你的肉體形式——身體——都透過抗拒而變得僵硬了。張力在你身上不同的部位升起,你整個身體開始收縮。對身體健康至關重要的生命能因此大受局限,而無法自由流暢。身體理療或某種形式的心理治療,雖有助於生命能的恢復,可是除非你在生活中就修習臣服之道,否則這些身心療法也只能帶來一時的緩解。因為它的病源——抗拒模式——尚未根除。 你內在有個部分,是不會受到組成你生命情境的階段性環境所影響的。你也只有透過臣服,才能打通這條督脈。它就是你的生命,你的本體——它就是永存於無時的當下之境。找到這個生命,就是耶穌所說的「必要的那件事」。 如果你不滿意自己的生命情境,甚或忍無可忍,唯有先透過臣服之後,你才能打破那個使情境永續的無意識抗拒模式。 臣服和採取行動促成改變或達成目標是並行而不悖的。不過在臣服的狀態里,一道完全不同的能量,一個截然不同的品質,流進了你的做為里。臣服讓你重新連繫起本體源頭的能量。如果你的做為里注入了本體的能量和品質,它就會變成你生命能里一場喜悅的歡慶,並且導引你更深入當下。透過不抗拒,你的意識品質,連帶著你所做或創造之事的品質,都獲得了可觀的提升。而其成果便會如水到渠成一般,反映出這樣的品質。我們可以把它叫做「臣服後的行動」。它不再是我們沿襲自幾千年來所慣稱的工作。隨著覺醒人類的增加,工作這個字將從我們的字典里消失,屆時或許會有一個新創的字取而代之。 你會經驗什麼樣的未來,主要決定於你這一刻的意識品質。這麼看來,臣服是引發正面改變最重要的一件事。你採取的任何行動都是將要的。真正的正面行動不會發自於一個不臣服的意識狀態。 我能明白,置身於一個不愉快或不滿意的情境里,只要完全接受這一刻的本然,就沒有受苦或不快樂,這樣我就會從情境里提升出來。不過有一點我還是不太明白,如果沒有某種程度的不滿,那麼行動或改變的能量或動機將從何而來? 在臣服的狀態下,你很清楚地看到需要做的是什麼,然後採取行動,一次只做一件事,只專註在一件事上。受教於大自然:看萬物如何成就;看生命如何如何在沒有不滿和不快樂的情況下展現奇蹟。這就是耶穌之所以會說:「看那野地的百合,它們不耕不紡卻長在地上。」這句話的原因。
如果你的整體情境令你不滿意或者不快樂,立刻加以區隔,向本然臣服。這就是你手上切割濃霧的手電筒。然後你的意識狀態就不受外境的控制了。你也不再從自動化反應和抗拒來做為了。 然後再逐項地檢視情境。問自己,「我能做什麼來改變或改善情境,或離開這個情境的?」如果有,就採取適當的行動。不要把注意力投注在未來要做,或也許要做的一百件事上,而是專註在你當下能做的一件事上。這不表示你不應該做任何規劃。規劃極可能就是你目前所能做的那一件事。不過千萬不要播放心理電影,把自己投射到未來,因而失落了當下。你採取的任何行動也許不能立竿見影。在你見到成效之前——不要抗拒本然。如果你對情境既無能為力又無法脫身,那麼就利用情境讓你更深入臣服、更深入當下、更深入本體。當你進入當下這個無時間的向度里的時候,改變經常在不需要你費力做為的情況下,以奇異的方式來臨。生命變成了你的助力而與你合作。如果恐懼、愧疚、或死沉之類的內在因素,阻止了你採取行動,它們就會在你意識的臨在之光下瓦解。 不要把臣服和「管它的」或「我不在乎」的心態混為一談。如果你細察的話,你會發覺這種心態感染了以懷怨為形式的負面情感,因此它根本不算臣服,而是偽裝的臣服。所以,在臣服的同時,把你的專註向內導引,檢查一下是否還有抗拒的殘留。這麼做的時候你非常地警覺;否則,你可能錯過藏匿在黑暗角落那些以思想或未被覺知到的情感為形式的抗拒。 從心智能量到靈性能量 放下抗拒知易行難。我對如何放下還是不太清楚。如果你的答案是臣服,那麼我的問題仍然是「如何做?」 先從承認有抗拒開始。當抗拒發生,抗拒生起的時候與它同在。觀測你的心智是如何創造它,如何給情境、給自己、或別人貼上標籤。觀照涉及其中的思想過程。感覺情感的能量。藉著對抗拒的見證,你會明白它的一無是處。借著把所有的關注集中在當下,無意識的抗拒就被你化為意識,這就是它的末路。你無法既有意識又不快樂;既有意識又處在負面情感里。任何形式的負面情感、不快樂、或受苦都意謂著抗拒,而抗拒總是無意識的。 我當然能意識到不快樂的感覺了? 你會選擇不快樂嗎?如果你沒有選擇它,它怎麼會生起的?它的目的何在?誰在豢養它?你說你意識到自己不快樂的感覺,可是事實是你和它認同,你還透過強迫性思考維繫了這個過程。這些全是無意識。如果你有意識的話,也就是說全然地臨在當下,所有的負面情感幾乎會在頃刻之間瓦解。它無法在你的臨在下存活。只有在你缺席捲時候它才能苟活。就算痛苦之身,也無法在你的臨在下苟延續命。你把時間給了不快樂,讓它保住了命。時間是它的鮮血。你透過對當下這一刻深刻的覺知把時間撤除,它便一命嗚呼。可是你想要它死嗎?你是不是真的受夠了?沒了它你又是誰? 當你落實修習臣服之道以前,靈性的向度只是你閱讀、談論、為這興奮、寫書論著、深思熟慮、或信以為真、或是不相信的題材。除非你臣服,它才會變成你生命中的實相。否則它對你毫無差異。當你臣服的時候,你所散發的能量就會接管你的生命。而這個能量比那個掌控我們世界,創造文明裡現存的社會、政治、和經濟結構,並且透過教育體系和傳媒自我延續的心智能量,擁有更高的能場。靈性能量透過臣服而進入這個世界。它不會為你自己、為其他人類、或地球上的任何生命形態創造受苦。與心智能量不同的是,它不會污染地球。它也不受制於以正反相成、善惡相生為定律的兩極對立法則。那些佔世界絕大多數人口,仍然以心智能運作的人,尚未覺察靈性能的存在。這股靈性能屬於一個迥然不同的實相序列。當足夠的人口進入了臣服的狀態,而完全免於負面情感的時候,就會創造出一個嶄新的世界。如果地球要存活,這就是地球的棲居者所該具有的能量。 耶穌在登山寶訓中發表他震古爍今的預言時,指的就是這種能量。他說「溫良的人有福了;因為世界將為他們所有。」瓦解無意識心智模式的,正是那個寧靜卻深刻的臨在。心智模式也許會活躍一時,不過卻不能再掌控你的生命了。曾經受到抗拒的情狀,也會透過臣服而快速地轉換或崩潰瓦解。對情境和人來說,這是一個力道十足的轉化劑。如果情裝並未因此而即時轉換,你對當下的接納就會讓你超越它們。任何一種方式之下,你都自由了。
人際關係中的臣服 對那些想利用我、操縱我、或控制我的人怎麼辦?我還是要向他們臣服嗎? 他們斷絕了本體,所以才會無意識地謀取你的能量和權力。只有一個無意識的人,才會試圖利用或操縱別人,這是實情。不過也只有一個無意識的人,才會被別人利用和操縱,這也是實情。如果你抗拒或反擊別人無意識的行為,你也變成了無意識。不過臣服並不表示你容許自己被無意識的人利用。完全不是。你處於內在完全不抗拒狀態下的同時,又堅決而明確地向對方說「不」,或者離開這個情境,這是完全可能的事。當你對人或情境說「不」的時候,讓這個「不」來自你的洞見,而不是來自你的反應,來自你對那一刻是非對錯的清楚體認。讓它成為一個非反應式的「不」,一個高品質的「不」,一個免於所有的負面情感,因而不會創造進一步受苦的「不」。 我處在一個不愉快的工作環境。我曾經試著臣服於它,可是我發覺我做不到。大量的抗拒不斷地冒出來。 無法臣服就即時行動。表明自己或者有所行動來促成情境的改變,再不然就把自己撤離。為你的生命負起責任。切勿用負面情感污染你美麗光明的內在本體和地球。不要容許不快樂在你的內在有任何落腳之地。 如果你無法採取行動,例如服刑中,那麼你只剩下兩個抉擇:抗拒或臣服。接受外境的枷鎖或者爭取內在的自由。承受痛苦或者長養內在的和平。 不抗拒也可以落實於外在的行為上嗎?比如不抗拒暴力,或者它只關係著我們的內在生命? 你需要的只是關切內在的面向。這才是首要之務。這當然也會轉化你外在生命的舉止、你的關係等等。 你的關係會因為臣服而產生深沉的轉變。如果你永遠不能接受本然,它的含義就是你不能接納任何人的現狀。你會批判、評論、標示、排斥、或者企圖改變他們。更甚者,如果你一味地把當下做為你通往未來的手段,你也會順帶地把你周遭或牽扯到的每一個人當成手段。關係——人類——對你而言變成了次要的或毫不重要。你把關係里的所取所得列為首要。無論是物質的獲取、權力感、肉體的享樂、或者某種形式的我執滿足。 讓我就臣服在關係中的動作做個詳述。當你涉入了一場爭執或衝突的情境時,對方或許是你的伴侶或者是親朋好友,當你的立場遭到攻擊的時候,先觀測你如何防衛,或者在你攻擊對方的立場時,感覺你的攻擊力。觀測你對自己的觀點和見解的執著。感覺你在抹黑對方和合理化自己背後的那股心理情感能量。這就是我執的心智能量。透過你的認知和儘可能全然地感覺,而把它變成意識。然後有一天,當你再陷入一場爭執的時候,你會恍然大悟,原來你有選擇,你也許決定丟掉你的反應——只為了靜觀其變。你臣服了。我指的不是嘴上講,「好吧,你說的對。」臉上卻寫著,「我才不屑於這種幼稚的無意識之舉。」這種口是心非式的丟掉反應,無異把抗拒誤置於我執心智勢力範圍內另一個層面,同時高唱優越權。我指的是放下整個爭權奪勢的心理情感的內在能場。
我執非常的機伶狡詐,所以你勢必要非常機警、非常臨在,並且對自己完全地坦誠才能看清自己是否真的拔除了你與心理地位認同的根,繼而擺脫了你的心智。如果你突然有一種輕快、明暢、和深度的和平感,這就是你真正臣服後萬無一失的象徵。然後再觀測對方在你不用抗拒給他蓄能之後的心理地位(mental position)。當心理地位的認同讓路之後,真正的溝通的展開了。 面對暴力、攻擊之類的不抗拒又是如何呢? 不抗拒不見得就是無所做為的意思。它的意思是,任何「做為」都變成了「非反應做為」。切記東方武術中奧秘的智慧:因勢得導,以柔克剛。 我們一直談論的「無所做為」,就是處於深刻的臨在狀態里,那麼你就是對情境和人的一帖最強效的轉化劑和療方。道家有一個名詞叫做無為,通常被譯做「無為而為」或「處靜無為」的意思。中國古代把這個境界視為最高的成就或德行。它與一般意識或無意識狀態下的死氣沉沉有天壤之別。這種死沉的根源是恐懼、死寂、或優柔寡斷。真正的「無所做為」暗示了內在的不抗拒和深刻的警覺度。 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情境所需,你的行動不再是對制約了的心智所做的反應,而是從你有意識的臨在對情境所做的回應。你的心智在這種狀態下擺脫了概念,包括非暴力的概念在內,如此一來,誰能預料你下一步的行動? 我執以為在抗拒之下才是你的力量之源。而事實上,抗拒反而斷絕了你和唯一的真理之源——本體的連繫。抗拒是披戴了力量面具的軟弱和恐懼。我執把你純凈、天真和力量的本體視為軟弱。我執視軟弱為力量。因此我執便持續地存在於抗拒模式,大玩分身的角色遊戲來掩飾其實是你力量的「軟弱」。 在臣服之前,無意識的角色扮演,構成了人類互動的大部分。在臣服里,你再也不需要我執的防衛和虛假的面具。你反而變得非常簡單、非常真實。「這麼做太危險了。」我執提出警告,「你會受傷,你會變得脆弱不堪。」而不為我執所知的事實卻是,只有透過放下抗拒,透過變成「脆弱不堪」,你才能發現你真正的、本質的「無懈可擊」。 轉疾病為開悟 如果有人患了重病,而且完全接受病情,向疾病臣服,他們不就是放棄了復原的意志嗎?想與病魔對抗的毅力就不在。對嗎? 臣服就是毫不保留地對本然做內在的接納。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生命這個當下——不是你生命的情狀或環境,不是我所說的生命情境。這方面我們已經談過了。
針對疾病來說,這就是它的意思。疾病是你生命情境的一部分。因此,它就有過去和未來。過去和未來構成了一個不間斷的連續體。除非當下透過你有意識的臨在,啟動它救贖的力量。你已知的是組合了你生命不同情狀——存在於時間裡——的底層有一個更深層、更根本的:你的生命,你在無時間的當下里的本體。 由於當下里沒有問題,當下里也沒有疾病。你由他人對你的情狀所貼的標籤而產生的信念,給情狀定了位,也賦予它能量。因而把一時的失衡造成一個似實如真的實相。它除了給了它實相和實體之外,也給了它一個前所未有的時間連續體。藉著對當下這一刻的專註,藉著戒絕心理標示,疾病便被你化約成下述幾個因素:身體的疼痛、虛弱、不適、或官能的障礙。這就是你要臣服的對象——當下。你不是向「疾病」這個想法臣服。容許受苦迫使你進入當下這一刻,進入一個深刻的臨在狀態里。運用它達成開悟。 臣服不會轉化本然,至少不能直接轉化。臣服轉化的是你。當你轉化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跟著轉化了,因為世界只是一個反映。這方面之前談過了。 如果你攬鏡自照卻不喜歡鏡中所見,你或許會飆起來攻擊鏡子里的影像。這正是你處在不接納的狀態下的所做所為。而且你攻擊鏡中影的時候,它當然也會反擊你。如果你如實地接受鏡中影,以友善的態度相待,那麼它無法不對你友善。這就是你改變世界的方式。 疾病不是問題。你才是問題,只要我執的心智仍處於掌控的地位。當你生病或者殘障的時候,不要自覺這是你某方面的失敗,不要感覺愧疚。不要埋怨生命待你不公,不過也不要自責。這些都是抗拒。如果你患了重病,運用它讓自己開悟。發生在你生命中的任何「壞」事——都用它來開悟。把疾病里的時間撤除。不要給它任何過去或未來。讓它迫使你進入當下深刻的覺知里——再靜觀其變。 做一個把賤金屬轉化成黃金,把痛苦轉化成意識,把災難轉化成開悟的煉金師。 你是否因為患了重病而對我這一番話忿忿不平?那麼這就清楚地表示疾病已經變成了你自我感的一部分,而你正在袒護你的身份——也在保護著你的疾病。被貼上「疾病」的情狀和你的真我完全無關。 大難臨頭 至於佔世界人口大多數,依然執迷於無意識的人來說,只有一個臨界的極限情境才具有粉碎我執的硬殼,並逼使他們進入臣服,繼而進入覺醒狀態的潛力。當個人遭逢巨變、劇烈的混亂、深層的失落、或者受苦時,導致整個世界崩潰,生命的意義蕩然無存的時候,就是極限情境應運而生的時機。這就是你與死神面面相親的時候——無論是身體的或心理的死。我執、心智:——世界的創造者,因此分崩瓦解。在舊世界的廢墟里,一個新世界於是誕生。 極限情境能否成功雖然無法擔保,不過它的潛力卻停而不失。有些人對本然的抗拒,頑固到了一個寧入地獄而義無反顧的地步。也有些人也許做出局部的臣服,即便如此,這都會帶給他們前所未有的深度和祥和。我執剝落了幾片甲殼,容許了心智下層散發出微量的光明和和平。
極限情境產生過許多奇蹟。曾經有靜候槍決的殺人犯,在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內經驗了無我的狀態,和伴隨而來的深度喜悅和和平。他們對身處的情境所產生的至深且巨的內在抗拒,為他們招致了不堪負荷的受苦,使他們無處可逃、無技可施。即便是一個可供投射的未來也沒有了。因此迫使他們對不可承受的東西做出了全然的接納。他們被逼入了臣服。他們在這種方式下,得以進入伴隨著救贖而來的恩典狀態:徹底自過去里解脫。當然為恩典和救贖開路,而讓它們能夠進駐的並不是極限情境,而是臣服這個動作。 因此,每當災禍臨頭的時候,或者是事情嚴重地出「錯」了,疾病、殘障、家破、財盡、或社會定義的身份喪失、親密關係的絕裂、愛人的死亡或受苦、或者你自己指是可待的死亡,你就要知道這一切還有它的另外一面。不可思議的煉金之旅與你只是寸步之遙:痛苦和受苦的賤金屬徹底煉化成黃金。這一小步就叫做臣服。 我的本意不是說你處身這個情境會變得快樂。你不會。不過恐懼和痛苦卻會轉化成來自一個極深之處隱含生命本身——內在的和平以及祥和。這是「超越一切理解的神的平安。」快樂和這個比較之下,只能算是地中之物。在光明的和平里產生了一份體悟,這不是來自心智層面,而是你本體的深處。你體悟了你的不滅和還不朽。這不是一個信念。而是不需二手資料提供地他證的絕對必然。 轉受苦為和平 我讀過一位古希臘斯多葛派哲人的軼事,他聽說愛子死於非命的噩耗時,回答道,「我早知道他不是不朽的。」這算臣服嗎?如果算的話,我不要。有些情境里的臣服似乎違反自然和人性。 絕情絕義不是臣服。至於他當時說話時處於什麼樣的內在狀態,我們不得而知。在某些極端的情境里,接納當下仍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你隨時都有第二次臣服的機會。 你的第一個機會是:臣服於每一刻的實相。知道什麼是不可挽回的——因為它已經是了——你對「是」說yes,或者接受「不是」。然後就按情境所需,儘力而為。如果你進駐在這個接納的狀態里,你就不會再創造負面情感,不再創造受苦和不快樂了。然後你就會活在不抗拒、恩典、輕鬆、和免於掙扎的狀態里了。 每當你做不到或者錯失機會的時候——若不是因為你無法產生足夠的臨在,以預阻習慣性和無意識的抗拒模式於未發,就是情狀太過極端讓你斷然無法接納——接著你就創造某種形式的痛苦和受苦。乍看之下是情境創造了受苦,其實不然:是你的抗拒創造的。 現在再談你的第二個機會:如果你無法接納外界的本然,那就接納內在的本然。如果你無法接納外境,那就接納內境。意思就是:不抗拒痛苦。容許它在那裡。向悲傷、絕望、恐懼、孤單、或受苦所採取的任何形式臣服。見證它,卻不在心理上標示它。擁抱它。然後再靜觀臣服的奇蹟,如何把深沉的受苦轉化成深沉的和平。這是你的受難。讓它成為你的復活和升天。 我不明白個人何以能向受苦臣服。正如你自己也指出的,受苦是不臣服。你如何向不臣服臣服?
暫時把臣服擱在一邊。當你飽受創痛的時候,所有臣服的長篇大論都是徒費唇舌、了無意義的事。當你的痛既深且巨的時候,你可能會有一股逃之夭夭的強烈驅力,而不會向它伏道稱臣。你不要感覺你覺受到的,人之常情非此莫屬。不過此路不通,你沒有出口。冒牌的出口到有幾個:工作、喝酒、酗毒、發怒、投射、壓抑等等——可是它們不會把你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你把受苦變成無意識,並不會稍減於它的強度。你否定情感的痛苦時,你的所做所為再加上你的關係,都會受到它的污染。說你用散發出來的能量來傳播它也不為過。別人會在潛意識裡接收得到。如果對方無意識的話,也許會迫不及待地以某種方式攻擊或傷害你。再者就是你在無意識地投射痛苦的時候傷害了別人。你招引並且顯化任何與你內在狀態相呼應的人和事物。 出口雖然沒有,卻不乏一條通道。因此不要棄痛苦於不顧。面對它。充分地感覺它。感受它——不要思考它!必要時表達它,不過切勿在你的心智里以它為主題編造劇情。把你所有的注意力交給感覺,而不要交給那些似乎是肇因的人、事或情境。不讓你的心智利用痛苦為你自己打造出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傷懷自嘆或者跟別人講自己的故事,會把你卡在受苦裡。既然遠離感覺已不可能,進入它就成了唯一的一個改變的可能性;否則便毫無轉換的餘地。因此把你完全的關注交給你的所感所覺,並且摒絕心理的標示。當你進入感覺里的時候,要處於深刻的警覺里。也許你一開始好像闖進了一個幽黑恐怖的地方。想調頭而去的衝動一上來就觀測它,不過不要莽撞行事。繼續把你的注意力貫注在痛苦上,繼續感覺悲傷、恐懼、害怕、孤單或任何感覺上。保持警覺,保持臨在和你整個本體,和你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臨在。這麼做的同時,你就把一道光帶入了這個黑暗裡。這就是你意識的火焰。 到了這個階段,你便不需要再擔心臣服的問題了。臣服已經發生了。怎麼會?全然的專註就是全然的接納,就是臣服。你藉著給出全然的關注,便汲用了當下的力量,也就是你臨在的力量。任何隱匿的抗拒都不能在這裡面存活。臨在撤除了時間。沒有了時間,受苦、負面情感就無法存活。 接納受苦就是邁向一趟死亡之旅。面對劇痛。容許它存在,帶著你的專註進入它,就是有意識地進入死亡。經歷過這一次的死亡之後,你就會體會到沒有死亡——也沒有可畏懼之物。死去的只是我執。想像一道遺忘了自己是與太陽整體不分的光束,因此以幻為真地為了求存而戰,再為自己另創了的一個自外於太陽的身份,然後緊抓著不放。這回幻相的死亡算不算是一次不可思議的解脫? 你想要死得自在嗎?你寧可在沒有痛苦和掙扎之下死嗎?那麼就無時無刻地不死於過去。讓你的臨在之光碟機走那個沉重且受時間囿限的自己,驅走那個你自認為是「你」的自己。 受難之路 許多描述人們透過深沉的受苦而找到神的記載。基督徒也有「受難之路」的說法。我猜想指的是同一回事吧。 這正是我們所探討的主題。 嚴格來說,他們還是透過受苦才找到神的,因為受苦暗示了抗拒。他們找到神是透過臣服和對本然的全然接納,而臣服和接納則是透過強烈的受苦所逼入的。他們必然是在某一個層面上,領悟了痛苦是自創的道理。 你如何把臣服和找到神相提並論?
由於抗拒和心智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拋棄抗拒——臣服——就是結束了做為你主宰的心智,結束了假裝是「你」的冒牌假神。所有的批判和負面情感瓦解了。被心智遮蔽的本體領域因而敞開。你的內在頓時升起一股巨大的靜默、一股不可蠡測的和平。和平之內有大量的喜悅。喜悅里有愛。而最內在的核心就是神性的、無量的、不可名狀的那個(That)。 我不用找到神這樣的說法是因為你豈能找到那存而未失,且原本就是你的生命?神是一個囿限的文字相,這不僅導因於幾千年來錯誤的知覺和濫用,也因為它暗示了一個自外於你的實體。神就是本體本身,神不是一個存在。這其中沒有主、客體的關係、沒有一個你和神的二元性。體現神是存在里最自然的一件事。一個令人詫異且難以理解的事實,不是你能夠變成意識到神,而是你沒有意識到神。 你所提的受難之路是一個開悟的舊法門。不過直到晚近,它還是唯一的一個法門。不要駁斥或低估了它的效應。它還是管用。 受難之路是全盤的逆轉。它意謂著你生命中的最噩——你的十字架會否極泰來轉而成為你有生以來的最喜。也就是迫使你進入臣服、進入「死亡」、迫使你成為無物、成為神,因為神也是無物。 觀諸當前,對大多數無意識的人類來說,受難之路仍然是唯一的道路。他們只有透過進一步的受苦才會覺醒。而以一個集體現象出現的開悟,也將在意料之中歷經重重巨變之後接踵而來。這個過程反映了主導意識成長的某些宇宙律的動作模式,也因此被諸先知所預見。這個過程的描述,散見各經典之中,然而聖經里的天啟之書或啟示錄,卻以隱晦和時而難解的象徵法加以遮掩。人類的受苦並非神的施懲,而是人類自施或互施於彼此的。同時還有來自於地球的自保措施——地球是一個有生命、有智能的有機體,它勢必要進行自保,以免淪為人類瘋狂屠殺之下的犧牲品。 然而那些意識已充分地進化到不再需要受苦就體現開悟的現存人類,正在逐漸地累增。你也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透過受苦的開悟——受難之路——意謂著在推拒嚎叫之下被逼進了天國。你在吃盡了苦頭之後終於臣服了。不過在你臣服之前痛苦還有你受的。在意識下選擇的開悟,意思是拋棄你對過去和未來的執著,而把當下當做你生命的焦聚。它的意思就是舍時間而選擇進駐臨在。它的意思是對本然說yes。你再也不需要痛苦了。你認為還要給你多久的時間,你才肯衝口說出,「我不再創造痛苦,我不再受苦了。」這句話?你還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做出這個決定? 如果你認為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你就會得到更多的時間——還附帶更多的痛苦。時間和痛苦是一體不分的。 選擇的力量 對於那些似乎是執意要受苦的人呢?我一個朋友的伴侶對她施虐,而她之前的關係也是同樣的情形。她為什麼選擇這種男人?又為什麼拒絕走出這個情境?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執意要選擇痛苦?
我知道選擇是新時代偏愛的用詞。不過在這個脈絡里,它不是十分精確。說一個人在他或她的生命中「選擇」了一個失能的關係,或者選擇了任何負面的情境是一種誤導。選擇暗示了意識——一個高度的意識。沒有意識就沒有所謂的選擇。選擇開始於你撤離心智認同和撤離心智制約模式的那一刻。選擇開始於你變成臨在的那一刻。在你抵達這一點之前,就靈性而言,你是無意識的。意思就是你是在心智制約的驅使下,按照一定的方式思考、感覺、和行為。這也是耶穌之所以會說,「寬恕他們,因為他們不知所為。」這與傳統意義上的智力不相干。我遇過許多具有高智力和受過高教育的人士,卻完全無意識。也就是說完全與他們的心智認同。事實上,如果心理的成長和知識的累增,沒有以相對應的意識成長來平衡的話,不快樂和災禍便如危機四伏。 你的朋友卡在一個施虐伴侶的關係里,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沒有選擇。受過去制約的心智隨時在找機會重溫它所知道和所熟悉的舊模式。只要是熟悉的就算痛苦也在所不計。心智亦步亦趨地攀附著已知,而未知則危機四伏,因為心智無法掌控它。這也是為什麼心智看當下不順眼,而且它它視若無睹的原因。當下這一刻不僅在心智流里創造一道間隙,它連過去未來的連續體也不放過。任何真正的創新和真正的創意,如果不是來自這道間隙,不是來自這個蘊含無限可能性的清明空間,便不可能誕生於這個世界。 所以你的朋友在心智的認同下,也許在重創一個習染自過去的模式。這個模式以親密關係和虐待是環環相扣的方式運作。另一個可能是,她在執行一個由童年所習得的心智模式。這個模式告訴她說,她不會值得,活該被罰。她也可能透過痛苦之身活出她大部分的生命,而痛苦之身對於痛苦是飢不擇食的。她的伴侶也有他的無意識模式,雙方的模式正好互補。她的情境當然是自我創造的,可是這個從事創造的自我究竟是誰,或者究竟是什麼?說穿了就是一個來自於過去的心理情感模式罷了。那麼又何苦用它來編造出一個自我?如果你告訴她說,是她自己選擇了她的情狀或情境,你無異在鞏固她的心智認同狀態。可是她的心智認同是她的本來面目嗎?是她的自我嗎?她真正的身份是否汲取自過去?你不妨示範如何做思想和情感背後那個觀測的臨在給你朋友看。告訴她有關痛苦之身和如何擺脫它的事。教她修習內在身體覺知的藝術。向她示範臨在的意義。當她能夠汲取當下的力量,進而由過去的制約里破繭而出的時刻,她必定會擁有選擇。 凡是人絕對不會選擇失能、衝突、和痛苦。凡是人絕對不會選擇喪心病狂。它們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你裡面沒有足以瓦解過去的臨在,沒有足以驅散黑暗的光。你沒有充分地在這裡。你還沒有很清醒。當你不在這裡,當你還沒有清醒的時候,受制約的心智就操控著你的生命。 同樣的道理,如果你也是許許多多和父母有過節的一份子,如果你也對他們所做或未做的事懷有憎怨,那麼你就仍然相信以為他們當初擁有選擇——信以為他們當初大可有不一樣的做法。乍看起來人們擁有選擇,不過這是一個幻相。只要你的心智挾持著它制約了的模式,對你的生命發號司令的一天,只要你依然是你的心智的一天,你能有什麼選擇?一無所有。你甚至不在那裡。心智認同的狀態是膏肓式的失能。它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形式。幾乎每一個人都以不同的程度罹患了這個病症。你體會到這一點的那一刻,你的憎怨便消失一空。你豈會對他人的疾病懷有怨憎?而慈悲就是你唯一一個最貼適的回應。 照你這麼說,誰也不必為自己的所做所為負責咯?我不喜歡這個想法。 如果你在心智的掌控之下,你除了沒有選擇之外,還要繼續承受無意識的果,而且你還會創造更多的痛苦。你要背起恐懼、衝突、問題、和痛苦的重擔。到頭來,這一切所創造出來的受苦,就會把你逼出無意識的狀態。 依我的猜想,你對選擇的說法也適用在寬恕上吧。你首先需要充分的意識和臣服才能寬恕別人。「寬恕」這個詞,被人們沿用了兩千年了,不過多數人對它的意義卻抱持著一個極其有限的觀點。只要你還在從過去汲取你的自我感,你便無法真正地寬恕自己或別人。你只有汲取當下的力量——你的真理——才能有真正的寬恕。這一來,過去便失去了權位。你也因而體悟出你過去的所做所為,或他人所施加於你的,根本無法觸及你本來面目的光明本質於毫髮了。然後寬恕的整套概念就變成了多餘。 我如何才能達到那個體悟點上? 當你向本然臣服,而因此變得充分地臨在時,過去就失去了力量。你不再需要它了。臨在是你的體悟之鑰。當下是你的體悟之鑰。 我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臣服了? 當你不再需要發問的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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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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