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連載 | 熱淚(3) 戴帽子的魚/著
0:35 帽子祝大家雙11大豐收! 來自愛格 第二章:一千八百公里(上)
貓星酒店的接待亭四面都有路,西邊是酒店入口的石子路,東邊是客房區和海灘區,北邊是餐廳、花園、酒吧、游泳池等娛樂休閑區,南面是農場、貓舍和酒店員工區。
一路上,卓星月似乎看遍了一生中認識的所有顏色,藍色的牆壁,紅色的凳子,彩虹條紋的桌布,橙色的窗帘……熱帶用色總是明艷、繽紛而大膽。但她忽然想起了一個格格不入的黑色影子,這樣的人在熱帶太奇怪了,如同烈日下的黑色陰影。
貓舍是南邊樹林里的一個中型木屋,路上林木蔥蘢,野花野草肆意生長。屋子裡的設計也符合貓咪的天性,有許多彎彎繞繞的管道、高高低低的木板,適合貓咪鑽來鑽去和跳上跳下,還有一面大大的鏡子,適合貓咪臭美。一個舊舊的靠牆木櫃被改裝成貓咪的集體卧室,每一個打開的抽屜或柜子就是一隻貓咪的卧室,櫃門上貼著貓咪的相片和基本資料。卓星月還看到三座小型的寵物別墅,白、紅、棕,猜想多半是那三隻萌貓的地盤。貼心的是,木屋裡還有溫控器。
貓咪很愛乾淨,不過十九隻貓咪在一起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卓星月要把它們弄亂的房間和到處亂丟的玩具收拾好,還要清理貓砂,定時更換水和貓糧,以及隔一段時間還要幫它們清潔美容一次,可不正是貓咪的奴隸?
現在是白天,貓舍空空的,所有貓都出去「上班」了,它們每天的工作就是出去晃悠,發下呆,捉下蝴蝶,像個孩子一樣酣暢淋漓地玩耍。
十九隻貓咪的味道撲鼻而來,就算所有的窗戶都打開,卓星月還是屏住了呼吸。
羅亞捏著鼻子埋怨:「蘇緋肯定又偷偷去和費勒約會了!這裡多久沒打掃了?」她簡單解釋了一下,蘇緋是貓舍清潔女工,費勒是游泳池的男救生員,最好不要與他接近。
卓星月一邊點頭應是,一邊強忍著逃跑的慾望,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一不小心踩到一條青綠色的小蛇,一陣寒意從腳底沖向頭頂,嚇得她上下牙齒打架。
羅亞見怪不怪,蹲下身準備把蛇撿起來丟出去。「別怕,是死的。肯定是卡卡那傢伙,它有收藏癖。」
「不用,這是我的工作。」卓星月突然醒了,出聲阻止她,自己找了一根木棍,屏氣凝神、顫顫巍巍地挑起蛇的屍體,丟進一個塑料口袋。
這裡是熱帶,物種豐富,顏色絢麗,會看見蜻蜓般大的毒蚊子、碗口般大的蜘蛛和手臂般粗的蛇,她必須要學會面對,把恐懼化為無以倫比的勇氣。
羅亞很欣賞卓星月頂著發青的眼圈努力適應新的生活,輕輕掩上門離去。
堂堂大學生做這種純靠體力的臟活累活,說不委屈是騙人的。可是,這些年,卓星月的生活里,最不缺和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委屈。
她堅信,善於忍耐的人才會獲得最後的成功。
她一邊打掃衛生,一邊看屋子裡貓咪的資料,努力背下來。三大萌貓她已經見識過雪公主的厲害,從資料上看,雪公主是一隻安哥拉貓,另外兩大萌貓分別是有收藏癖的棕貓卡卡(哈瓦那貓)和一身銀藍色光澤的羅斯(俄羅斯藍貓)。
明月換夕陽,不少貓先後回巢,卓星月捶捶酸疼的腰,環視煥然一新的整潔貓舍,暗忖這一天的考驗也夠了,她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走出貓舍,卓星月按著記憶中羅亞的介紹,找到一間布滿黑色窗戶的兩層小樓,輕扣木門,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夜風吹拂,她竟然感到一絲陰冷。
好久以後,門「吱嘎」一開。
她的視野空空的,再往下,才看到輪椅上的馨姑媽,比印象中更瘦,彷彿一尊沒有靈魂的蠟像,瘦得像竹竿的雙腿上躺著一隻同樣了無生氣的灰貓。
這是卓星月平生第二次見到馨姑媽。
四年前,她參加高考的那一年,卓爸在一起建築工地事故中去世,開發商咬定卓爸是臨時工,隱瞞身體狀況,身體不適還強行上高空作業,只草草補償了幾萬塊。
葬禮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人,皮膚黝黑、瘦骨嶙峋,臉上被海風吹出許多很深的溝壑,瘦削的面龐更突出那一雙滄桑的大眼睛,手裡還抱著一隻與她面相一樣凶的老年灰貓。
「我是卓馨。」她說完,親戚們就開始議論紛紛。而她迎著眾人的目光,拖著不便的腿,一步一步走向卓媽,道一聲:「節哀。」然後她就在靈堂上了一炷香,荒涼地站著,那一身的孤寂,令大家自然地遠離她。
她站了很久,在她站立的時候,卓星月已經從親戚的口中拼湊出她的一生。
馨姑媽是奶奶從田裡插秧回來在田埂上撿到的。那時,一隻野貓正舔著她憋得青紫的小臉,她哭得咿咿呀呀的,哭得奶奶心都碎了,就把她撿回家。
馨姑媽十八九歲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他養著一隻白貓,馨姑媽總喂它河裡的新鮮小魚。小夥子油嘴滑舌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馨姑媽也墜入情網。
但爺爺和奶奶罵過許多次,打過許多次情竇初開的馨姑媽,他們都認為這男人靠不住,四體不勤,只會耍嘴皮子,是個騙單純小姑娘的小白臉。
馨姑媽有次挨了一巴掌,瞪著紅紅的眼睛說:「我不是你們生的,你們養我不就想我掙點聘禮回來?可他太窮,入不了你們眼是不是?」
爺爺和奶奶氣得不輕,摔碗讓她滾,其實只是氣話,年輕的馨姑媽卻當真了,轉身出門攔住一輛過路貨車,卓爸緊跟著跑出去,勸也勸不住,只能不斷地往她手裡塞錢,翻空了全身所有口袋。
最後,渾身上下只有十幾塊的馨姑媽趕上南下打工潮,這一漂泊就是一生,很有生意頭腦的她積攢了不少錢,最後在巴荷島的農場上投資修建了貓星酒店。
這時,一些獵奇的旅行者發現在太平洋上竟然還有這麼一處乾淨美麗的小島,爭相趕來,回去後吹得天花亂墜,吸引更多的人蜂擁而至。
有一年春節,馨姑媽開門迎客的時候愣了愣,她曾愛過的那個男人正摟著一個富態的中年婦女,百般討好的樣子讓她陡然心酸。
她已經見識無數風風雨雨,一眼就能看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她這才明白親人或許沒說錯,可是倔強的自尊心卻不允許她先道歉。她匆匆嫁了一個中年喪妻還帶著拖油瓶(也就是繼子方君)的男人,連婚禮都沒有回鄉辦,後來甚至在奶奶和爺爺相繼去世時都沒有回來。
唯一一次回來,就是為了卓爸。
那時,卓星月看見馨姑媽情深意重地站在卓爸的遺像前,沒有眼淚,卻像是這個房間里除她們母女以外最悲傷的人。她走過去,發自內心地道謝。
馨姑媽應聲回頭,看見頭髮里插著一朵白花的卓星月,眼圈微紅,卻沒有哭,努力成為這個葬禮上最堅強的人,一直在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種事務。
馨姑媽放下貓,脫下手上深綠色的玉鐲子。卓星月拒絕了好久,被她抓住手,強行把鐲子套上手腕,然後抱起貓轉身就走。
年輕女孩的皓腕與老氣的玉鐲實在不匹配。卓星月見她出門,就把玉鐲摘下來,後來抵債了。
葬禮一別後,馨姑媽又無音訊,直到今年忽然寄來那封改變一切的信。
她很感激卓爸與她並無血緣關係,當年卻在月下傾囊相贈。而且,葬禮上,卓星月的懂事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剛好,卓星月大學畢業了。
她需要一個繼承人,卓星月需要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雖是互取所需,也是相濡以沫。
「進來吧。」
卓星月跟著馨姑媽走進房間,因為窗戶上貼了黑色膜並且緊閉著,所以房間很陰暗,而且有一股不好聞的陳年味道。屋子裡許多東西都裹上了白布,透出一股死別的悲傷。她想,也許牆上那個遮著的方框是放著方君表哥遺照的相框吧?
睹物思人,不如不看。
氣氛沉默著,馨姑媽竟一直沒有問她旅途如何,飛機上有沒有睡好,習不習慣這裡。
卓星月暗自祈禱自己不是住這裡,而是住員工宿舍,這裡太壓抑了。
馨姑媽不是慈愛的長輩,不會寒暄問候,早年顛沛流離的生活讓她與人的感情很淡,給卓星月一個機會繼承她的酒店,已是她最大的溫柔。
「以後你就住這裡,你的行李已經在二樓有陽台的房間里。」馨姑媽終於開口,「不過,這樓里所有的東西你都不準亂碰。還有,在人前不要叫我馨姑媽,跟著員工喊我馨老闆。經歷了今天,想必你已很清楚,在這裡,你不會受到任何優待。」
「我知道了。」卓星月謙卑地應承。
「貓舍都清理好了嗎?」
「清理好了。」
「十九隻貓都這麼快回來了?」馨姑媽一皺眉,以她對貓咪的熟悉,總有那麼一兩隻喜歡深夜裡還在外遊盪。
「對不起,我不知道晚上還要數一遍。」
「那你還不快去?」馨姑媽指著門外,似有些發怒。
卓星月面對馨姑媽突如其來的怒氣有些發懵,馨姑媽又吼了她一聲:「還干站著幹什麼?」她回過神,忍著淚奪門而出,一路狂奔,唯有狂奔,才能甩掉令人窒息的壓力。
當卓星月衝進貓舍,一堆貓咪的叫聲此起彼伏,像一群小孩一起哭,叫得她頭皮發麻。而且,它們在屋子裡很不安分,跳來跳去,就是不肯乖乖坐著讓她數。
「一、二、三……二十?怎麼會多了一隻?」
「一、二、三……十七?怎麼會少了兩隻?」
卓星月數了半個小時都數不清有多少只貓。雪公主站在自己別墅的陽台上,一臉嘲諷地看好戲。到最後,她沒有辦法,只能找來一個大箱子,抓一隻,丟進去一隻,數一隻。
其餘的貓咪沒有像雪公主那樣穿著軟皮靴,本來性格挺溫順的,可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卓星月,她還蠻不講理地抓它們,於是有好幾隻動了氣,揮舞著凌厲的爪子,在她身上,甚至臉上抓出幾道血痕。
卓星月忍著痛,數完箱子里的十六隻貓,望向三幢別墅。白色的別墅上,雪公主警惕地瞪著她,似乎在警告她,若敢抓它且把它和這些平民貓放一起,它會和她結下不共戴天之仇。紅色的別墅上,那隻毛色漂亮的俄羅斯藍貓羅斯站在屋頂上,眺望著窗外的月亮,對她不理不睬。棕色的別墅里,據說有收藏癖的卡卡倒是自始自終沒見到影子。
差的就是卡卡,去哪找呢?
「你們知道卡卡在哪嗎?」卓星月對著在箱子里打架的貓咪們,自言自語。
貓咪們當然不會理她,你咬我一嘴毛,我咬你半隻耳,打得不可開交。她趕緊把它們放出來,重獲自由的它們嗚呼作散,又開始在房間里上竄下跳。
「卡卡……」卓星月打著手電筒,在整個酒店裡四處搜索,揚聲呼喚它的名字,暗自覺得自己活得多麼卑微,連一隻貓也不如。
她沒有去找羅亞幫忙,不能什麼事都有求於人。
腕錶上的時針指向十一點,貓星酒店不是夜生活豐富的地方,除了酒吧還有一些客人,大部分人都回房了,月色中的酒店靜謐而美麗。
卓星月坐在一塊溫熱的石頭上,思索下一步該找的地方。忽然,腦海里靈光一閃,她想起了今早踏進貓星酒店時,從她腳邊跑過的那隻棕貓。
卡卡就是一隻棕色的哈瓦那貓。這種貓與古巴著名的哈瓦那雪茄煙顏色一樣,所以叫哈瓦那貓,好奇心極強,特別好動。沒想到這麼大一個貓星酒店還不夠它瘋,還要溜出去玩。
貓星酒店外只有一條筆直的公路,通往沙灘集市,大約兩公里的距離。
卡卡這種耐不住寂寞的貓,大概是喜歡人聲鼎沸的地方吧?
路旁都是蔥蔥森林,這條路除了來貓星酒店觀光和住宿的人,很少有人走。卓星月看著地上猙獰的樹影,忍不住加快腳步,壯膽似的一直喊卡卡的名字。
頭頂的天空忽然綻放大朵大朵的煙花,是海灘上狂歡的人群放的。卓星月已依稀聽到合唱的歌聲和歡快的笑聲,她鬆了一口氣。
島上的狂歡之夜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讓她都忘記了自己是來找貓的,像個遊客一樣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夜間的巴荷島。
路旁站著許多拿著旅遊宣講頁招攬生意的青年,見人就口舌如簧地宣傳線路。大排檔里,新鮮的活蟹在盆里摸爬滾打,燒烤的炊煙裊裊上升。琳琅滿目的紀念品店裡,掛滿了可愛的熱帶魚玩偶……
明月高懸,海風拂面,人聲鼎沸,這是巴荷島熱情似火的一面。而到了白天,藍天白雲,揚帆出海,純凈的海水溫柔地洗去人們心中的污垢,白色的沙灘是它純潔無瑕的另一面。
卓星月沿著沙灘散步,不經意發現一隻疑似卡卡的貓,乖巧地蹲在一個穿著長袖黑襯衫男人的腳邊,仰頭灼灼地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信賴與依戀,時不時用頭蹭蹭他黑色的褲腿,低低喊一聲。
一些遊客注意到這隻四肢纖長的棕貓,有的拿著手機拍,有的乾脆坐到男人的店裡,帶來一樁生意。
說是店也有些勉強,因為只是一個塑料棚子,裡面搭了一張桌子,放著一盞明亮的白燈,旁邊立了一張海報,畫著各種類似刺青的鮮艷圖案。
開店的男人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書,在宏大而喧鬧的夜幕下,顯得格格不入。客人來時,他還是這樣靜靜地看書,一個招呼也不打。
卓星月隔著一段距離望著店主的輪廓,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不禁加快腳步。
店裡,一個金髮的外國女客人坐下來,有些尷尬,因為店主完全不理睬她,她看看海報上的圖案,用英語問:「這是刺青?會不會很疼?」說完,她怕他聽不懂,結結巴巴用中文再說一次。
「這是彩繪,不是刺青。圖案是用特殊顏料畫上去的,兩周後顏色就會退去。」店主終於抬起臉,略長的黑髮隨海風飄動,面龐的線條堅毅,清冷的月光落入沉鬱的黑眸里,整個人猶如一朵枝長帶刺的黑色玫瑰,據說花語是:「你是惡魔,且為我所有。」
他直接以流利的英語回應,讓金髮女客人又驚又喜。島上外國遊客多,幾乎每個人都會點英語,但也僅限於初級水平,這樣地道飽滿的發音不多見。
這時,走近了的卓星月「啊」了一聲,真是機場的黑先生!
本以為再會的幾率微乎其微,沒想到同一天里便再次見面。激動歸激動,她還知道人家正在做生意,便止步不前,觀察店裡的情況。
女客人在他臉上和身上逡巡一圈,似乎想找找他身上的作品,可是他穿著黑色的長袖長褲,與夜色融合,完全看不到任何皮膚上的圖案。
「畫個天使吧。」女客人指著左上臂。
「天使有三階九種。你畫哪一種?」
女客人嘀咕著:「不就是有翅膀的人嗎?那畫玫瑰好了。」女客人見他又要開口,生怕他要精益求精地問什麼品種,搶先道:「紅色的就行。」
他下筆熟練,速度飛快但線條的組合充滿藝術感,似一位真正的畫家,而不是街頭謀生的賣藝人。
卓星月越看越迷惑,在機場遇見他時,就算說他是分秒如金的成功才俊,坐著紅眼航班趕赴生意場,她也會不假思索地相信。可是眼下,他又確確實實是在一個破落小攤里不動聲色地坐鎮,身上有一種矛盾的傲氣,令他在寒酸的環境里也如同在金碧輝煌的殿堂里。她眨眨眼,看錯了吧?再看,確實沒錯。
卓星月一直在旁等到女客人走了才進去,重新拿起書的黑先生還是不會主動理人。
「那個,你還記得我嗎?我叫卓星月……」
他微抬眼皮,見是她,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問:「有事嗎?」
「沒有。只是想再次謝謝你。請問你的名字?」初來乍到的人總想多交些朋友,何況兩人工作的地方如此近,難怪他這麼熟悉來貓星酒店的路。
「不必。」簡明扼要的拒絕,好像別人的感謝和建立一樁友誼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這時,旁邊的燒烤攤上傳來烤魚的香氣,棕貓的叫聲急促起來。
「它餓了,估計沒吃飯吧。」如果是卡卡,她是早上看到它跑出去的。
他不為所動,回:「它不是我的貓,是貓星酒店的,餓不餓是酒店的事。」
卓星月聽他這樣說有些來氣,他既然在機場願意幫助陌生人,雖然不是樂於助人,但也能證明心腸也不壞,怎麼總表現得獨善其身?她嘟囔一句:「喂一喂也不麻煩吧?」
「那樣它就會常常賴在這裡了。」
這句話似有所指。卓星月聽了就垂頭喪氣,好像自己也總勞煩他。不過,聽到他確認這是貓星酒店的貓,她心中一喜,蹲下身把卡卡緊緊抱在懷裡,自言自語:「卡卡,可算找到你了。」
卡卡掙扎著,可是沒有像雪公主那樣揮爪子,三大萌貓里,雪公主傲慢,羅斯孤僻,卡卡溫順。
看她抱著貓準備走,黑先生喊住她,卻是繼續潑了一盆冷水:「你就是貓舍新上任的管理員?既然現在是你在管貓,我希望酒店方面多注意卡卡的行蹤,不要讓它隨便出來打擾我,給我帶些死老鼠什麼的。」
卓星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垃圾桶里丟著一個死老鼠。而卡卡得意地昂頭叫起來,似乎在強調就是它送的。她想起卡卡的收藏癖,還有今天那一條小蛇,估計都是它鬥智斗勇抓來的,然後滿心歡喜地準備獻給他的吧?
「可我聽說貓咪喜歡人才會送東西。」這是今天羅亞告訴她的,說如果有時候貓咪銜著老鼠什麼的小動物送給她,不要以為它們是討厭她,而是它們在高興地分享自己的收穫。
黑先生並沒有被打動,直接得近乎殘忍地揭曉原因:「我養過它,後來你們馨老闆出了不錯的價錢買貓,錢貨兩清,現在它與我無關。」
卓星月蒙住卡卡的耳朵,生怕它聽到「與我無關」四個字。他看見她的小動作,壓抑的眼神里摻雜了一點別樣的情緒。
「你養了它幾年?」
他避而不答,轉而下逐客令:「既然找到貓了,你該回去了,不要耽誤我的生意。」
生意?卓星月看他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曾在乎過他的生意?似乎是把他的私有書房搬到鬧市來,鬧中求靜看書來了。
她撫摸著卡卡柔順的毛髮,灼灼地盯著他,難道一點舊情都不念嗎?見錢就賣,說不管就不管?黑先生翻動書頁,卓星月總算看清那本黑色的書的扉頁上寫著法國詩人波德萊爾的《惡之花》。
累積的好感煙消雲散,卓星月抱起卡卡往回走,回到酒店時,馨姑媽已睡了。
她輕手輕腳走進自己的房間,拉開燈,卧室里擺著一張兩米長寬的四角木床,圓圓的白色蚊帳垂下來,營造出一絲宮廷感,靠牆還有一張坐卧床。大大的落地窗外是能看見海的陽台,陽台上擺了兩個方凳和一張小圓桌。
卓星月拿出針線,在蚊帳上縫上已裁剪好的金色布料,是星星和月亮的形狀。她的名字是卓星月,自小就喜歡星星和月亮,在卓家也貼滿了這些廉價的飾品。
然後,她在牆上貼上一幅地圖,拿起筆在幸涼市和巴荷島之間畫下一條直線,那頭畫著一個男孩代表楊決,這頭畫著一個女孩代表自己,線上寫了一句承諾:「阿決,我會凱旋。」
巴荷島的第一夜,亦是卓星月平生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房間,如此寬敞舒適,可她突然有些懷念幸涼市那個又窄又擠又悶的小出租屋,只有一室一廚一衛。她連自己的房間也沒有,和卓媽擠在一張床上,每晚都盯著斑駁掉灰的天花板努力地說:「不!」
如今,離開熟悉的世界,卓星月是第一次徹徹底底一個人了。明明很困,她卻睡不著,一是不習慣,二是房間里鑽進一隻長長的壁虎,她不禁幻想她睡著以後這隻壁虎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又是一夜無眠。
下期提要:
卡卡回來了,雪公主又不安分了。費勒一直想拉攏星月,星月會放棄自己的原則嗎?下期周五見~
(圖片來源MOON攝影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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