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絳彩瓷晚清文人繪畫瓷

說到晚清文人繪畫瓷,大家腦海里立刻就湧現出以程門為首的一大批淺絳彩繪大家。毋庸置疑,淺絳彩瓷集瓷器、國畫、詩詞、書法、篆刻這五種最具中國化和書卷氣的藝術於一體,第一次集體有意識地署上創作者的名款和紀年,形成中國陶瓷史上的兩個重大轉變,即瓷上繪畫由御窯匠人和民間匠人向文人的轉變,由「描」向「寫」的轉變。從而將瓷繪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個性創作,使一批有個性且在紙絹畫上有不凡功力的文人畫家一反官窯程式化的描摹手法,在瓷上渾灑筆墨,盡情抒寫胸中逸氣,創造了中國瓷繪藝術史上的一個高峰。

從當今存留的淺絳彩瓷作品看,時代大多集中在清同治和光緒兩朝。當年,景德鎮御窯廠和民間共有多少人繪製淺絳彩瓷,淺絳彩瓷共生產了多少,已無從考證。但我們現在還能在國內外的許多地方見到淺絳彩瓷,不能不說與當時浩大的產量有關。當然,藝術精品只是其中的極少數。

從江西省博物館收藏的淺絳瓷來看,既有像程門、俞子明等大家熟知的淺絳大家的精心之作,也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瓷繪藝人的淺絳作品。程門的作品幾乎可以說是淺絳彩瓷特徵的完美詮釋,設色淡雅,意境悠遠,表現了文人畫超凡脫俗的藝術風骨。淺絳瓷除了設色淺淡的一類,還有色彩較艷麗的一類,這類瓷器與其說是淺絳瓷,不如說是粉彩瓷更為恰當。

程門淺絳山水人物象耳琮式瓶

高30厘米,口徑9厘米,底徑16厘米。瓶四面淺絳彩繪,一面繪牧童騎牛,題「小雨涼生犢背春。雪笠寫」,下有白文「雪笠」長方印;一面繪孤鳥棲於枯枝上,題「笠道人擬解□館筆」,下有朱文「松生」方印;一面繪泛舟圖,題「亂峰危翠淯漁船。戊寅仲冬,溶之先生大人雅鑒。雪笠程門」,下有白文「程」「門」兩方印;一面繪三隻鴨子棲息蘆葦中,題「鼎甲圖。笠道人」,下有朱文「笠翁」長方印。該瓶上的題款將程門的名、字、號、別號都寫出來,深具價值。為光緒四年(1878年)程門作品。

程門淺絳山水人物圖瓷板

高40.5厘米,橫30.4厘米。釉面為晚清流行的浪蕩釉,呈卵白色。以淺絳繪山水,以留白來表現山麓湖水。畫面上群山逶迤,山色蒼翠,古亭掩映其中,有高士獨行於青山綠水之間。整個畫面設色淡雅,意境幽閑。題「路穿松塢翠陰斜。己卯首夏,虞階漕師大人鈞鑒。雪笠程門寫」,下有「程」「門」白文方印。此為光緒五年程門所作。

程門淺絳山水圖瓷板

直徑28厘米。瓷板釉面為晚清流行的浪蕩釉,呈卵白色。以淺絳繪山水,遠景群山綿亘,白雲繚繞,近景古木挺拔,泉水淙淙,一高士策杖正在過橋。上題:「泉從何處來,千山萬山裡。隔溪一片雲,時看幽人起。戊子新秋,笠道人程門。」下有「程」「門」白文方印。此為光緒十四年程門作品。

程門,名增培,字松生,號雪笠、笠道人、雪笠散人、雪笠道人,齋名古琴齋、寄廬。安徽黟縣五都田段村人。自幼聰慧,喜愛書法和繪畫,對於歷代名家作品能細心揣摩,攝其神髓,隨筆寫意,點染生姿,所畫山水、人物、花卉、蟲魚、鳥獸,無不精工。客居景德鎮畫瓷,作淺絳畫,極勾勒渲染之妙,名噪一時,被視為淺絳彩繪的集大成者和開創領袖。

程楷淺絳人物茶葉罐

高15厘米,口徑3.3厘米,底徑9.1厘米。正面畫一老者仰望雲天,背景為兩棵粗壯喬木抵附紅岩而生。題「虹橋老伯大人雅屬,小松侄程楷書」,下有「楷」白文印。背面是揚帆圖,畫面疏朗。題「風正一帆懸。小松」。另一件正面畫攜琴訪友圖,題「攜琴候蘿徑。虹橋老伯大人雅玩,小松程楷」,下有「楷」白文印。背面是花鳥紋,題「小松湘生」,有「小松」印。這兩件茶葉罐瓷畫顯現了程楷對乃父程門的技藝方法及藝術思路的傳承脈絡。

程楷,又名盈、崇楷,字小松。程門子,也在景德鎮畫瓷。工畫仕女,風神映麗。現一般書上均依據民國12年(1913年)《黟縣四志》記載,以及安徽省博物館藏畫署款「湘生程盈」、印「湘生」,稱程門次子名「盈」,惜未見「程盈」款瓷繪作品。又黟縣文管所藏程門、程崇楷合畫蟠耳扁瓶,一面署款「程崇楷」,印「小松」。據考,程門之子輩分為「崇」,故長子程言又稱「程崇言」,程楷又稱「程崇楷」。疑程楷、程盈為一人。由於目前缺乏有說服力的物證,尚難定論,有待進一步考證。程楷作品與程門、程言相比要少得多。

方炳輝淺絳山水人物長頸瓶

高35.5厘米,口徑5.3厘米,足徑14.8厘米。瓶腹部以淺絳彩繪山水人物,頸部題記:「畫人物須顧盼語言,花果迎風帶露,禽飛獸走精神脫真。時乙亥初夏月中浣,仿石田畫法,黟山方炳輝作」。底中心有紅彩「同治年制」印款。

這件瓶底部印有「同治年制」紅篆陽文方章款,但干支年款為乙亥,為光緒元年(1875年),應以干支年為準。這種在光緒淺絳彩瓷上鈐印同治年款的原因,有學者認為是同治時期淺絳瓷畫多為御窯廠畫師們創作,紅店(新中國成立前景德鎮開設的畫瓷和售瓷的場所)還很少參與,因而畫工、品位都相當脫俗。到光緒時,各家私窯廠、紅店都跟風畫淺絳,水平良莠不齊,所以購買者多好同治之物,於是製作者根據市場需要,在光緒的淺絳彩瓷上鈐印同治的年款。這與今天瓷器的作偽不同,當時的干支款都明白地寫在器物上。

方炳輝,生卒年不詳,為同治光緒時期的淺絳畫師。

俞子明淺絳山水人物琮式瓶

高30厘米,口徑8.3厘米,底徑11.5厘米。腹部前繪山水,題「庚辰三秋月,擬林仁兄大人政硯法。俞子明」;後面繪採菊圖,題「清獻高風」,有「子明」白文印;左繪杏林春燕圖,題「紅杏枝頭春意鬧」,有「子明」朱文印;右邊繪富貴圖,題「富貴催人易白頭」。

俞子明,徽州人,字靜山,號問樵山人,室名友竹山房、友竹軒。活躍於同光年間。工畫人物與花鳥,又工行書與篆書。

張雲生粉彩淺絳山水花鳥琮式瓶

高23.8厘米,口徑8厘米,底徑10.3厘米。瓶前腹淺絳繪山水,題「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雲生」,有「雲生」白文方印;後腹粉彩繪花鳥,題「戊寅夏五月,雲生肇源作於雲林閣」,有「原印」白文方印;左側腹為粉彩花卉,題「老枝橫出數花新」,有「雲林」朱文方印;右側腹亦為粉彩花卉,題「香林紫雪」,有「雲生」朱文方印。此器作於光緒四年。

張肇源,生卒年不詳,字雲生,晚清畫家,光緒年間在鄱陽縣創立「雲林畫室」。活躍於晚清民國時期,瓷壇不少藝人和張氏有師承關係,珠山八友之一的畢伯濤即其高足。

江樓梧粉彩淺絳山水花鳥象耳尊

高38.4厘米,口徑11.6厘米,足徑16.1厘米。腹部一面繪山水,題「一湖綠水,幾疊青山,漁樵為業,舟楫往還。乙酉夏月於昌浦家軒,江樓梧作」;另一面繪花鳥,題「富貴雙雙到白頭。仿蘭亭法,樓梧書畫」。底部有紅色陽文楷書「官窯內造」四字款。此印為同治五年(1866年),新廠蓋成後所治,以光緒時期多見。一般來說,凡有此印者,畫品都不俗。有學者認為這是御窯廠畫師為區別「紅店」之作,是為提高瓷器賣點而有意為之。

江樓梧,生卒年不詳,光緒時期景德鎮淺絳彩繪藝人之一。此器作於光緒十一年。

張雲粉彩花鳥紋盤

高3厘米,口徑19.1厘米,足徑11.3厘米。4件形狀大小相同,底部均為青花雙圈內楷書「大清光緒年制」款。一盤內繪一鳥立於巨石上,石旁襯以花草,題「辛卯秋子英寫於珠山」,下有一「雲」字朱文印;一盤內繪一鳥立於樹榦上,樹下飾陡石與蘭草紋,題「辛卯秋子英寫」,下有一「張」字白文印;一盤內繪一雙喜鵲飛翔於柳枝間,樹下有紫藤花,題「新羅山人法,辛卯秋子英寫」,下有一「張」字白文印;一盤內繪花鳥,題「辛卯秋八月,新羅山人法,子英寫」,下有一「張」字白文印。構圖疏朗,設色雅緻明快,釉面白潤平整,與一般淺絳彩瓷釉面呈波浪形有別。這幾件盤子均為張雲於光緒十七年所作。

張雲,字子英,活躍於光緒時期,生卒年不詳。堂名炳星山房,齋名梯雲書屋。御窯廠供職,王少維弟子,擅繪淺絳彩山水、人物、花鳥,其作品多作於光緒中晚期。

高心田淺絳花鳥海棠形高足碟

高4.9厘米,口徑14.5~19.6厘米,足徑10.2~13厘米。碟面呈海棠形,下承一橢圓形高圈足。口沿描金。碟內繪花鳥紋,題「壬辰春月於昌江倚竹軒,高心田」,下有一圓形印。波浪形釉面,畫面設色明快。此器作於光緒十八年。

高心田,生卒年不詳,從其傳世作品看,應是活躍於光緒中晚期的淺絳畫師。人物、山水、花卉等題材均有涉及,尤其為人稱道的是他的仕女人物,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美感。

何明谷粉彩仕女圖瓷板

縱11.2厘米,橫7.5厘米。上繪蕭索庭院,院內一身披裘皮斗篷的仕女斜倚於樹下沉思。上題:「花落南枝片片香,佳人春倦卧含章。東君如有憐嬌意,五齣添來額上妝。何明谷寫。」下有一方圓印。

何崇明,字明谷,號樵穀道人,清光緒間黟縣人。據《安徽畫家彙編》載,其居景德鎮,善畫瓷,人爭稱之。他的山水人物書法皆佳,極有功力,題署也耐品味。師從汪友棠,山水和人物風格和其師一脈相承,光緒晚期到民國早期和錢安(仙槎)二人合稱汪門兩枝筆,名揚大江南北。後人將他們二人和馬慶雲、周筱松合稱民初四大家。

從上面介紹的幾件瓷器來看,是否可以說晚清文人繪畫瓷除了大家熟知的淺絳彩瓷外,還有一部分可能是粉彩瓷,或者是結合了淺絳和粉彩的新的彩瓷品種。它與傳統的粉彩瓷器有明顯的區別,它們不是匠人分工合作的圖案式的彩繪,而是從圖稿設計到彩繪完成均出自一人之手,瓷器上詩書畫印皆有,具有很強的個性色彩,這一點與淺絳瓷相同。實際上,高心田、何明谷、江樓梧等人本來就是光緒時期的較活躍的淺絳彩藝人,但他們的作品與傳統意義上的淺絳彩瓷有差別。

首先是色彩比淺絳瓷要明艷得多。雖說粉彩與淺絳彩最大的不同之處並不在於用色——粉彩可以畫得淺淡儒雅,淺絳彩也可以收到鮮艷明媚之效。但兩者在工藝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粉彩在填色之前需用「玻璃白」(一種含砷的不透明料)打底,以達到粉化的效果。畫出紋樣之後,還需在黑色線條上覆蓋一層「雪白」(一種含鈷料),有了這雙層保護,使得粉彩能夠歷久彌新,鮮艷如初。而淺絳彩的彩料中都加了一定比例的鉛粉,可以直接在瓷胎上作畫,這樣繪製簡便,燒成之後能達水墨渾化的效果,別具韻味,但描出的線條和敷就的色彩都很淺薄,與胎釉結合不緊密,時間一長色層就會脫落。而上述張子英的4件盤子和何明谷的小瓷板皆釉面平整,色彩艷麗,色層比淺絳瓷要厚,並且保存較好,更多地體現出粉彩瓷的特徵。

其次,有的瓷器上似乎粉彩和淺絳彩並存,如上述江樓梧和張雲生的作品,一面是典型的淺絳彩繪,另一面卻是粉彩的風格,其結合了粉彩和淺絳彩,卻又不是新粉彩,這種情況在花鳥題材瓷畫中比較常見。這是因為這些畫師的創作年代正處於兩種畫法盛行、轉變的階段,並且淺絳與粉彩的用料大致相同,只是工藝上略有區別,因此在一件器物上嘗試兩種工藝並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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