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逝世23周年祭: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鄧麗君。
她的笑臉盈盈,她的餘音渺渺,
是無數人心中一個時代的符號。
她的含蓄里有明朗的溫度,
正如夏目漱石所說:
「東方人從來不說我愛你,
只用說一句,
今晚的月亮很美。」
鄧麗君便是如此地柔情蜜意,
《月亮代表我的心》,
是濃到化不開的深情。
她代表了東方、古典、
雅緻、細膩、詩韻。
這些年無論我們走向了哪裡,
有了多少嶄新的音樂選擇,
鄧麗君的歌聲,
依舊在年年歲歲間來回蕩漾,
填補進每一個,
我們心底未被滿足的縫隙中,
像一帖抵抗戰慄的良藥,
為失落的人引路回家。
韓松落如此講述鄧麗君的優雅和迷人:
「漸漸明白鄧麗君的歌好在哪裡,
她的歌沒有怨氣,
即便唱的是『證明你一切都是在騙我』。
她不給聽歌人的情緒染色,
不讓憂鬱的更憂鬱,絕望的更絕望。
給別人的情緒染色,
是贏得喜愛的快捷方式,
在情緒的深淵邊推人一把,
準保讓人一輩子記得你。
但她下不了手。
到了一定年紀,終於覺得,
這是一種道德。」
1995年5月8日,
我們失去了鄧麗君,
但她愛的箴言從未失效,
小城故事還在上演,
故鄉情結被反覆吟唱,
後人再播起她的歌,
彷彿流光溢彩的歲月大門被扣響,
上面寫著歡迎光臨。
李宗盛說:
「鄧麗君是演藝圈的『傳奇』。」
很多人因為她,
第一次知道了流行音樂,
知道了世間還有如此甘美的滋味,
坐看裊裊炊煙,
眺望佳人在水一方,
如嗎啡一般慰藉迷惘而焦慮的心。
走近鄧麗君,
像走進一張世界地圖。
她是總在漂泊的異鄉人,
光芒灑在了每個歌曲傳揚的地方。
鄧麗君曾說,她最大的財富,
是十億個掌聲和永遠的懷戀。
但巨星的光彩身後,
是與幸福失之交臂的現實生活,
短短42年的人生,
翻開璀璨的正面,
風光無限下的底色卻是哀愁。
1953年1月29日,
鄧麗君出生在台灣省雲林縣。
父親以「美麗的竹子」之寓意
給她取名為鄧麗筠,
常常有人把「筠」誤念成「君」,
所以後來才有了她的藝名鄧麗君。
鄧麗君3歲的時候已經初露星相,
她一個人跑去家門口的照相館,
讓老闆娘為她拍照片,
閃光燈亮起的時候,
她熟練地擺了一個pose。
人小鬼大,惹人喜愛。
童年家中的光景總是熱鬧,
鄧家旁有一個叫九三康樂隊的空軍文工團,
團里的二胡師傅,
是鄧麗君的音樂啟蒙老師。
師傅見她興緻盎然,
嗓子也有天賦,
常來為她伴奏,教她樂理。
鄧麗君最盼望的,
就是文工團演出的日子,
那些演員歌者穿著金光閃爍的戲服,
在舞台上神采飛揚的樣子,
在小鄧麗君的眼中閃閃發光。
她常跟鄰居的小夥伴兒們,
拿著手邊能用的各種道具——
父母的衣服、鞋盒、
毛巾、田野里的花朵……
張羅起演出服來,
有模有樣地進行她的小型演出。
那些大人們愛唱的小曲兒,
鄧麗君早就聽得熟稔,
但難得的是,
小小年紀的她已經似懂非懂地,
唱著唱著泛出淚來。
五十年代黃梅調電影盛行,
鄧麗君的媽媽愛看,
鄧麗君也愛聽。
時不時地哼上幾句,
倒是那個腔調和味道。
鄰裡間都知道這個小姑娘,
愛表演,會唱歌,
常常逗她表演,
鄧麗君也絲毫不怯場。
她像一隻愉快的小黃鸝,
唱過微風溫暖過的鄉間小路,
葉落花開的寧靜山野,
棲息在清閑的午後,
或萬家燈火漸次燃起的傍晚。
彷彿生來,她便是為了用歌聲,
撫平世間堅硬的稜角,
讓一切都圓潤和柔軟下來。
歌唱是她的使命,14歲的鄧麗君,
看到了家庭拮据不堪的樣子,
她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從台灣金陵女中退學,
去餐廳唱歌打工,貼補家用。
她的才華很快被人發現,
台灣宇宙唱片公司簽下了她,
並推出第一張唱片
《鄧麗君之歌—鳳陽花鼓》。
該在學校念書的日子,
鄧麗君已經穿梭在歌廳和廣播電台間,
她也得到了同齡人沒有的榮耀,
剛入行一年,
鄧麗君就錄製了七張唱片。
那時,她嗓音像一個清麗的符號,
落在了小鎮上空。
入行第二年,
台灣首部連續劇《晶晶》登上熒幕,
劇中的同名主題曲邀來鄧麗君演唱,
這也是小城歌星走向全台灣的重要時刻,
這首歌里講的是與母親走散的女兒,
天涯尋親的故事,
鄧麗君沒有切身的體會,
但她的歌聲里已經有了孤苦無依,
淚滿衣襟的傷情。
此曲一出,轟動全省,
人們將晶晶的意象投射在鄧麗君身上,
覺得她是那麼惹人憐愛。
小女孩走出了家鄉,
人生版圖開始慢慢擴張,
接踵而至的演出,
讓她去到了香港、新加坡、
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
菲律賓、泰國、越南等地。
這個小島走出的大眾情人,
當時卻還未滿18歲。
漸漸有了自己主張的鄧麗君,
選擇了香港這個文化交融度,
遠高於台灣的地方,
作為自己事業的新起點。
這期間她唱出了《南海姑娘》,
這樣的少女柔情,
椰林沙沙作響,美麗姑娘獨坐,
俏皮和甜美地唱著:
「年紀輕輕只十六半,
舊夢失去有新侶做伴。」
那首後來被稱為,
不朽經典的《千言萬語》,
也被收錄在同年出版的《彩雲飛》中:
「不知道為了什麼,
憂愁它圍繞著我,
我每天都在祈禱,
快趕走愛的寂寞……」
絲絲入扣的表達,
情愁纏繞心頭,
18歲的鄧麗君將千言萬語,
交織成一團悵然若失,
沉沉地墜入愛情的深穴之中。
鄧麗君的歌曲,
讓人們堵在心口的哀愁,
有了優雅的弧線,
她讓人們在貧瘠的文化養分,
和錯愕的巨變中,
有了甜蜜的明日之夢,
她是自由的靈藥,
某種程度上也緩解了時代的痙攣。
簽約日本的寶麗多唱片,
是鄧麗君人生棋譜中,重要的一步。
初到日本,她的歌曲無人問津,
這給她的信心帶來了不少的打擊,
但是很快,唱片公司為她制定了
符合日本市場的音樂路線,
而鄧麗君也非常努力地進行著
聲音技巧和舞台表演的訓練。
她日漸成熟,
後來發行的日文專輯
《空港》《愛人》,
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
更是去到美國紐約林肯中心
以及洛杉磯音樂中心登台表演,
拿下不少國內外的大獎。
那幾年,她輾轉港台,奔走海外,
積累了不少鍾情她一生的歌迷,
她將所有的時間全部排滿,
身體狀況卻疲憊不堪,
但當醫生敲響警鐘,讓她休息時,
她卻撒嬌似地說:
「吃了葯,睡半小時就好了。」
70年代中後期的鄧麗君,
像劃破陰霾的晨曦,
總是快樂翩躚的樣子。
成熟的唱功,
讓她能夠駕馭各種類型的歌曲,
如《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般俏皮可愛,
如《再見,我的愛人》般篤定瀟洒。
1979年,
正當事業如日中天之時,
備受關注的鄧麗君因為「假護照」事件
被迫離開了日本。
留下了《小城故事》
這張情意綿綿的專輯。
《一片落葉》的相思,
《初戀的地方》,
高山青青流水長,
一個女孩名叫詩意,
心中有無數秘密。
若是你到小城來,
收穫特別多。
但鄧麗君卻離她的小城越來越遠了。
她遠赴美國留學,
進修日文、英文、生物以及數學。
同時她也沒有中斷自己的歌唱事業,
海外的華人在她的聲音里尋找故土,
聽她講述遙遠家園的和風煦日。
那年人們記住了《甜蜜蜜》里的她,
愛她的人在夢裡遇見她,如沐春風。
而此時,遙遠的大陸居民,
一路追著這個仿若幻境里的女聲,
「靡靡之音」被批判,
人們只能不斷地翻錄磁帶,
用盡各種方法偷聽敵台,
來得到一些鄧麗君的撫慰。
人們對溫柔的想像,
讓粗暴的世界在寧靜的熟睡中,
悄悄咧開了嘴角,
那不僅是情感的碰撞,
更是一副迤邐風光的長卷。
1983年,鄧麗君發行了一張
久為傳頌的專輯《淡淡幽情》,
專輯中12首歌曲,
全部都是唐詩宋詞,
《獨上西樓》、《但願人長久》、
《人約黃昏後》
跨越千年的對話,
歷史柔情互相呼應,
這樣勇敢而新穎的嘗試,
讓這張專輯擁有神作一般的地位,
至今無法複製。
鄧麗君的名曲太多,
她的流行和傳唱是即時的,
她光彩照人,
並切實感到了上帝的恩賜。
1985年,鄧麗君的歌曲,
在大陸終於解禁,
但也是這一年,
她宣布退出香港歌壇,
只有在日本,
仍用泰勒莎·鄧之名繼續灌錄唱片。
年華是好年華,
卻是經不得數的。
她在中國市場上
留下的最後一張專輯,
便是1987年日文專輯的同名國語版
——《我只在乎你》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她唱盡情歌,
卻總在駛往愛的港灣時偏航。
關於鄧麗君的感情眾說紛紜,
成為娛樂雜誌和普羅大眾,
最想揭開的謎題。
初戀林振發在他們戀愛期間,
突發心臟病去世。
而另一位傳說中的摯友愛人
也在去探望她演出的途中飛機失事。
每一段愛情都像裝上了倒計時一般,
從點燃便向著熄滅而去。
快三十歲的時候,
鄧麗君遇見了香格里拉集團董事郭孔丞。
原以為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卻在臨近結婚時被當頭一棒敲醒。
豪門婚姻有太多的桎梏,
既需要她坦白所有的身世過往,
也要斷絕和男性友人的一切聯繫,
最重要的是,
要她徹底退出娛樂圈。
已經準備好婚紗的鄧麗君,
屈辱地乞求能夠做一個唱片藝人,
只唱歌,不出席任何活動。
這最終的讓步沒能贏來郭家的妥協,
三個月不到,
這樁婚事便煙消雲散了。
幾年後,
郭先生回頭想要挽回愛人,
但那時的鄧麗君在日本的事業如火如荼,
在猶豫不舍和經紀人的不斷挽留中,
鄧麗君最終主動放棄了這段感情。
85年,站在「one and only」的演唱會上,
鄧麗君穿起了那襲白紗,
向這段一直縈繞心頭的戀情痛苦訣別。
她後悔過,但她知道,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90年代,流行音樂早已普及開來,
而華人流行音樂的引路人鄧麗君,
早已是半隱退狀態,
她定居法國,
在那裡過著平靜的日子。
坊間關於鄧麗君的新聞層出不窮,
或是政治誤讀,或是指其不孝,
或是被傳言客死異鄉,
詆毀和詛咒同來,
而鄧麗君始終雲淡風輕,
將心裡的苦悶深埋,
她揚起一張清純如昨的笑臉,
打趣道:「被咒一次,能旺十年。」
在法國,鄧麗君遇見了,
比她小15歲的情人保羅。
保羅年輕自由,
對鄧麗君的巨星頭銜一無所知,
鄧麗君在他面前是一個女人,
而不是一個傳奇。
只是終日的相處過後,
鄧麗君深知,
保羅只是她人到中年的一段愛情故事,
語言的障礙讓他們無法全然了解,
只能彼此陪伴。
鄧麗君的身體每況愈下,
在人生最後的日子,
她選擇了清凈悠然的清邁。
綠色的樹蔭,橙色的僧侶,
粉紅色的天際,嫩黃色的鶯鴿,
這裡色彩斑瀾到像是天堂的倒影。
紅顏天妒,
鄧麗君在這片綺麗的夢境中,
永遠地睡去了。
1995年5月8日,
鄧麗君因哮喘發作,
於泰國清邁蘭姆醫院,
接受了近45分鐘的全力搶救,
卻還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鄧麗君的葬禮上,
明星媒體、朋友歌迷,
通通來到現場,
看著昔日麗人,
今後再無言語歌唱,
痛苦萬分。
而她的新歡舊愛
全都沒有出席,
若她知曉,
不知會不會有所覺怨。
好花不常開 ,好景不常在,
然誰解笑眉 ,淚灑相似帶,
今宵離別後 ,何日君再來。
如今再看麗君之影,
只有那時代的嫵媚和俏麗,
全然沒有命運甚囂塵上的悲戚,
如今再聽麗君歌聲,
彷彿是來自美好日子的親切叮嚀,
人的命運之途是很陡峭的,
但鄧麗君永遠都站在某處,
等著用笑意和甜美,
接納你的迷失和憂傷。
狄迪恩在《南部與西部:來自一部筆記本》中說,
「無論我們如何記錄下我們周遭的事物,
決定我們看到什麼的參照始終是那個坦率的、
毫無羞恥的,無法消解的自己。」
她回不去的故鄉,
回不去的愛情,
回不去的裙角飛揚,
成為藏在名利之下,
深深的落寞。
你離開的第23年,
耳邊迴響起《漫步人生路》,
「風中賞雪,霧裡賞花,
快樂迴旋,毋庸計較,
快欣賞身邊,美麗每天,
還願確信,美景良辰在腳邊。」
想念你,
早夏的風起,
恰似你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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