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只適合活在另一個人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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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認識北北的時候，安南還是一個喜歡追風的少年，騎一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從街口呼嘯而過，看見漂亮姑娘就喜歡吹口哨。一頭飄逸的長髮，挑染了幾縷帥氣冷酷的白，一看就是標新立異，張揚肆意的不良少年。

那時的安南張揚、肆意妄為，逃課，打架，追女孩。有時候，省下一星期的生活費，到音像店全部換成朴樹新出的專輯。然後，騎著破爛的自行車到郊外的田野里，叼一根狗尾巴草，在鋪滿大片油菜花的田埂上，肆無忌憚地渲染大片大片的檸檬黃。

因為喜歡畫畫，他的指尖常常充滿松節油和顏料的味道。當然，他也有拿著麵包屑擦去畫紙上多餘木炭的時候。

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油畫，可以毫無顧忌地潑灑肆意的人生，一如他鮮衣怒馬的青春一樣張揚。

周末，通常是安南的節日。他可以在畫布上塗抹一整天。一大早，他背著長長的畫架和大包，甩著飄逸的長髮，從城南穿越到城北，到城北郊外的土坡上寫生。

在北北沒有出現的時候，安南的世界是彩色的，像火雞一樣五彩斑斕。可是，當看到北北的一瞬間，他的眼睛裡就只容下那初晴天空的一朵白，還有微微的風撫動額前的一縷碎發，以及陽光打在她周身的一層薄薄的朦朧的光暈。

當安南捉著畫筆，一動不動發怔的時候。這朵雲已經飄到他的跟前，如風般輕盈：「嗨！同學，我的車胎扎了，能幫我把車拖走嗎？」

安南的耳朵里再也已經擠不進多餘的聲音，手中濃稠的檸檬黃，在畫布上胡亂地塗著，一坨又一坨，活像一隻又一隻邋裡邋遢的土狗。

「唉！你的畫！」

「哦……哦！……」獃滯的安南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拾掇著畫布上的一片狼藉。接著，心臟有力的泵出的一股暖流，讓他的世界從此癱瘓。

02

又是一節無聊的英語課。

原來的老師因為生孩子，不能再擔任他們的英語課。據說，這次會換個年輕老師。

安南心裡想：最好能換個漂亮的女老師。這樣說不定，他就有興趣學習英語，不至於每次都在及格線上徘徊。

「同學，醒一醒，上課了！」

安南正在迷迷糊糊，忽然好像聽到了天賴之音，軟軟的，柔柔的，像初晴天空的白白的雲朵。

「呃？難道還沒有醒？」安南使勁揉揉眼睛，為何那天的女生正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

「新來的凌老師，教我們英語的！」同桌用手肘頂頂他，小聲地說。

「你就是安南！聽說你的油畫畫得很好，不過英語還是要學一學，畢竟將來有機會還是要走出國門，看一看大師們的畫作，你說呢？」

「謝……謝謝老師……」一向弔兒郎當，滿不在乎的安南，忽然一下子窘迫起來。他兩手捏著還未翻開的英語書，局促不安地翻到正在講的那一頁，恨不得把頭低到抽斗里。

這之後，安南經常拿著練習冊，到教師辦公室找凌北解疑。剛剛畢業的凌北，看到這個曾經幫忙拖車的少年如此愛學習，自然樂此不彼。

慢慢地，安南的畫里多了人物畫像，側臉，半身，實與虛交疊的光影，背景不再色彩濃艷的風景，反而更多是塗抹大片翡翠綠，胭脂紫的夢幻星空，頗有畢加索的後現代風格。

北北的性格活潑，雖然大學畢業，可跳過3級的她也不過才剛剛19歲，只比安南大了一歲，心思單純的她根本招架不住安南這突如其來的追逐。

第一次覺察到安南的愛戀，北北痛苦過，迷茫過，拒絕過，可是兩顆相互吸引的心，像吸引的同性磁極一樣，怎麼也無法分開。

在安南寄給她第999幅畫像時，凌北毫無招架地跌進了他熾熱的情網裡。

少年的心事，總以為埋藏得非常隱秘。但最終還是收拾房間的母親發現了端倪——一本還未來得及收起的日記。於是，性格急躁的母親找到了校長，反映了此事。

在那個保守封閉的年代，師生戀無異於牛鬼蛇神，震驚了整個小城。

事情被妖魔化得神乎其神，凌北被描繪成專門吸取童男精血的狐狸精。學校迫於壓力，停了凌北的職。她的住址被泄露，連家人出門也被指指點點。最終，凌北被迫離開了學校。從此，才華橫溢的她在小城再無立錐之地。

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身南下，淪為一名打工妹。

03

由於藝術類文化課相對低，安南的專業課又特別出色，破格被廣州美院錄取。

情場失意，學業得意。少年得意的安南越發肆意、放蕩不羈，對感情也開始逢場作戲了。

在大學裡，冷酷帥氣的安南，非常受歡迎。於是，感情浪子安南換女友的速度，比別人換衣服還快。

儘管如此，他的感情世界依然一片荒蕪。

再次遇到北北，是在一間叫做「時光回憶」的酒吧。

事情的經過狗血得讓人好笑。那是安南發自內心想追的一個女生，因為她的側影最像初見時的北北。

於是，在女生過生日的當晚，安南帶著一群哥們和女生，到這間「時光吧台」的酒吧為她慶生。

啤酒、美女、音樂，在酒精的發酵下，一群人起鬨讓安南當眾給女生點歌表白。安南吹了漂亮的呼哨，叫來了服務生。

在低沉，悠揚的嗓音響起的一霎那，安南瘋一般竄上舞台，抱著北北傻笑。他終於找到了丟失的女孩，愛情再一次降臨。

很快，安南就搬來跟北北同居了。

愛情的甜蜜讓這對重逢的情侶，猶如久旱逢甘露。沉淪在愛情的河裡，不分今夕何夕。

因為安南還在讀書，根本不可能負擔兩人的生活。所以，北北打工的收入一部分負擔兩人的生活，一邊還要寄回家裡。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不過，對於兩人吃飽，一家不餓的他們來說，光有愛情就足夠了。

畢業後，放蕩不羈的安南依然活得肆意。雖然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可他不願屈就夢想，依然沉醉在油畫的世界，常常四處採風。有時，一出去就是幾個月。

有一次，安南和幾個朋友進藏採風。剛巧新聞說進藏的必經之路發生泥石流，而安南恰恰在那段時間經過。

聽到這個消息，北北第一時間撥打他的電話，可是一直處於無法撥通。急得她在各大網站、微博發尋人貼。還跑到警察局報案，長達幾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最後，連接警的警察都安慰她要堅強。

那段時間，北北幾乎覺得他已經死在那次事故里。可是，有一天，野人一樣的安南又出現在出租屋。

北北抱著他一邊哭一邊罵，罵他為何不死在那次事故里，讓她提心弔膽了好幾個月。可是，滿不在乎的安南卻解釋說，一開始脫險，他是打電話報平安來著。可是，當時沒有信號，後來，等到了目的地忙起來，留把這事給忘了。

而那之後，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有時候，連北北都覺得安南心大，不會照顧人，不會疼人，從來沒把她放在心上。

不然，為何不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她。可是，愛慘了安南的她也常常找理由安慰自己，也許是沒有信號，也許是不想讓她擔心。

所以，北北從20歲熬到了26歲的尾巴。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都耗在了這個叫做安南的男人身上。

轉眼到了那年12月25日，北北的27歲生日。

那天晚上，她破例開了一瓶紅酒，在溫暖的燭光里，舉杯跟剛從畫室走出來的安南慶祝。回憶起他們這幾年的情路坎坷，北北操著被紅酒發酵過的嗓音迷離地說：「喝了這杯酒，我就27歲了，真得成了恨嫁的大齡剩女了。」

安南沒有看她，沉默地嚼著花生米，一眼不發，久久沒有回答。

只需要一個承諾，承諾安南一定會娶北北。哪怕只是一個遙遙無期的等待，也有讓她繼續等下去的理由。

北北環顧一下家徒四壁的出租房，失望地仰脖，讓半杯紅酒苦澀地滑過喉嚨，緩緩而下。

安南開始到各大畫廊、畫展奔走，推銷自己的畫。可是，窮困潦倒又沒有社會資源默默無聞的無名畫者，誰會為他買單？

所以，他的畫依舊無人問津，生活依然清苦無比。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北北卻在這時病倒了，由於經常趕場，上夜班。原本就體弱的她，一下子病了。之前被北北照顧的安南，一下子失去了她的照拂，笨手笨腳，連個粥都不會煮。

病床上，滿嘴糊味的北北，看著面前這個除了畫畫，連個安身立命的草窩都沒有的安南，一下子迷茫了？

愛了這麼多年，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讓她留戀？為了他，她名譽掃地，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丟失了體面的工作，還落得有家不能回。而他卻連個虛無縹緲的承諾都不願給她。

她究竟愛他什麼？未來又在哪裡，她該何去何從呢？

是夜，北北抱著被角，從夜裡哭到天明。天亮了，夢醒了，曲終，也該人散了。

04

某個將明未明的早晨，安南到醫院接北北回家。可是，他發現病房裡早已人去樓空。直到來收床的護士轉交給他的一封信：

安南：

見字如唔！我走了，這些年，我太累了，想找個溫暖的人嫁了。珍重，不要來找我！

北北

短短的30幾個字，安南讀了不下百遍。撫摸著那張薄薄的紙片，安南拖著麻木的雙腿，走回了那個讓他甜蜜傷感充滿回憶的出租屋。

或許早已從那場不開心的生日，他就預見了這場分別的跡象。他一如既往地關門，畫畫，心內早已大雨滂沱。

北北走後，安南的生活一塌糊塗。他學著自己收拾房間，自己做飯，自己一個人生活，也找了一份維持基本生活的工作，繼續埋頭畫畫。

直到那天，他遇見了多年不見的大學好友。他早已下海經商，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畫廊。

看到昔日的好兄弟過得如此凄慘，他不勝唏噓。等看到堆滿出租屋的幾麻袋油畫時，他徹底震驚了。在這樣浮躁的社會，如此清貧的環境中，他還能如此純粹地堅持最初的夢想。他感動得用顫抖的手，把一幅幅畫拍成照片，傳到了一個高端社區網站。

幾乎一夜之間，安南火了，他被首都某個畫廊看中，獨家代理他的畫作，給他開畫展。原來一文不值的畫，居然搖身一變，賣到每張6萬的天價。報紙，頭條各大媒體爭相報道，安南被譽為「中國的畢加索」。

成名後的安南忘不了北北，他通過兩人的朋友，打聽到北北依然未婚。於是，通過朋友告訴她，想和她回到過去。可是，朋友轉答了北北的意思，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可是，安南不死心。他一直聯繫北北，依然未果。從那年十月份一直到今年三月份，整整痛苦了幾個月。曾經一度，安南覺得自己得了重度抑鬱症。

後來，朋友實在看不下去，給他發了截屏了一張北北的朋友圈。他看到那天北北發了一條朋友圈：真正深愛過的人，分開以後是不可能做朋友的，因為愛得深，所以傷得深。

安南冷靜了下來，他不再瘋狂地尋找北北，只是將所有的網名，都改成了安之以北——因為只有她，才是他心靈安放的地方。

一個人的時候，他走出畫室，在漂亮的客廳里喝點小酒，看舒淇的電影，聽她滄桑的心事。

那天，當看到再次分手的舒淇在微博里寫到:「這世上沒有誰會永遠是誰的誰，有的人註定只能被傷害，有的人註定只能錯過，有的人永遠只適合活在另一個人的心裡……」

安南鼻尖一酸，仰面，用手努力按住酸脹的眼角，可淚水早已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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