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蘇小姐 的 筆記 —— 疼痛之美,看席勒的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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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我只知道有一位德意志詩人叫席勒(Johann Christoph Friedrich Schiller),他是神聖羅馬帝國18世紀最著名的詩人和哲人;再到後來,我在一次英國當代藝術家,翠西·艾敏(Tracey Emin)的採訪中看到了另一位席勒(Egon Schiele)的作品。
這位骨子裡充滿了挑釁和不屑的女藝術家,談及起畫家席勒時,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來了深深的愛意和仰慕;而她身旁美術館牆壁上,掛著的那些席勒作品,倒是真的用簡單的線條、毫不討好的姿態,講述了一個藝術家對於自我身體和人類精神的深刻詮釋。
在這位怪才藝術家逝世一百周年的日子裡,2018年,全球範圍內出現了不少有關席勒的回顧展,包括大都會(The Met Breuer)在夏季帶來的裸體肖像畫大展。今年早些時,3月,我在波士頓藝術博物館就看到了席勒與他的老師克林姆特的紙上作品特展。
艾貢·席勒的作品具有簽名式的個人風格:人體的變形與扭曲,肉體和皮膚上透出來青色或紫色宛若傷痕。同時,他的作品鮮有背景刻畫,人物的形態和關係就懸置在畫面中,如同不經意的一瞥,也如同定格的時間切片。
你很難說席勒的畫很美,即使他在刻畫一對歡愛之中的情侶,畫面語言也生硬到殘酷無情,完全沒有浪漫主義的柔情似水,也沒有寫實主義的精雕細琢。
席勒的人物形象彷彿是用帶刺兒的鐵絲編織而成的,在平面的世界裡留下堅硬的殼,清清楚楚地宣布著自己和外部空間的分界線。
人物之間的身體關係也猶如兩團糾纏在一起的鐵絲或是亂麻,扭曲到相互滲透,分不清楚是男人的大腿還是女人的手臂,只留下他們抱作一團的肉體。
可以說,席勒的畫風大膽而直接地藐視了傳統的美學標準,他的畫面毫不顧忌人們在社會道德中對於人體私隱部位的羞恥感,對於情色和性愛的避諱言之。
他甚至在自畫像中也大大方方地脫光了衣服,岔開雙腿,赤裸裸地接受公眾的審視。於是,席勒的私人世界,他的精神狀態一直是人們關注的內容,結合著他那些叫人有些難以直面的作品,一起建築起了人們對他的紛紛議論,一個面對受困與禁忌的藝術家。
1890年,埃貢·席勒出生在奧地利一個小而充滿活力的村鎮,Blumenstadt,它也被稱作「花之城」。
席勒是家中的第三個孩子,他有兩個姐姐。其中,姐姐格特魯德(Gertrude)後來常常坐在席勒的畫架對面,成為了他的模特。幾年後,格特魯德還嫁給了席勒的摯友,同為畫家的安東·佩斯卡(Anton Peschka)。
席勒在上小學的時候就流露出了在繪畫方面的天賦。
他的一位小學藝術教師肯定了他的才華,並鼓勵他進行正式的美術訓練。1906年,席勒順利考入了維也納藝術學院,在那裡,他遇見了著名的畫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
1907年,席勒主動找到克林姆特。那時的他已經非常敬佩克林姆特的作品,而克林姆特也看上了這位勇敢的青年,兩人迅速形成了一種師徒關係。
這一對師徒都在繪畫中不斷描繪女性的身體,歡愛時的身體姿態,情慾充斥著繪畫的熱情。他們的作品在情緒上,總是飽滿得讓觀眾都不好意思,那種最為表現主義的刻畫情緒讓他們成為了觀眾心裡的「愛神」。
席勒承繼了老師的關注點,對女性形象的眷戀,對情色慾望的聚焦,無法滿足的佔有慾,最終聯繫上席勒憂鬱深邃的雙眼,在畫面上形成情緒激烈的戰鬥,經常讓人產生不安和苦痛的聯想。
最終,表現主義的深沉在席勒那裡浮現,且通過他對畫中人長久而深刻的觀察與情感描摹定格。可以說,那種愛戀的痛苦感是以某種方式直接反對他的導師的新藝術主義(Art Nouveau)的語言;克里姆特喜歡更輝煌的調色板,閃閃發光的圖案,一種利於裝飾的表面,而席勒則恰恰相反,他的畫面是如此殘酷直白,叫保守的人們根本不好意思長久落目於此。
克林姆特一定是很得意與這位學生,他不斷介紹新的模特和藝術贊助人給席勒,並把席勒的畫作拿給當時其它的畫家欣賞,包括梵高和愛德華·蒙克。通過克里姆特,席勒還被介紹給了維也納分離派藝術的工作坊——維也納工作室,這一藝術家團體與當時的其他現代派藝術風格有著密切的關係。
1908年,當席勒只有十八歲時,他就參加了他的第一個藝術展覽。直到克林姆特在1918年去世,這對師徒還一直保持著親密的聯繫。
席勒的畫風明確,對身體的描繪毫不掩飾,這也引起了許多人的反感和爭議。
他在畫面中描繪的女性身體不具備古典藝術中女性的光輝,也不顯露傳統繪畫中女性的優美與性感,那種扭曲的身體描繪讓有的觀眾甚至懷疑藝術家是在猥褻那些美麗的年輕模特。
不僅如此,席勒在他的早期素描和人體結構的研究中,也因偶爾使用兒童作為裸體模型而引起公眾的爭議。席勒曾短暫地居住在他母親的家鄉,南波希米亞的克魯馬,他常讓當地地小孩子去他的工作室給他當模特,雖然並沒有證據指出他對這些孩子做了什麼,但那些做後出現的裸體畫還是引起了當地市民的強烈不滿。
1912年對於席勒的藝術生涯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年。除了在布達佩斯,科隆和維也納等多個群展中出現之外,慕尼黑的漢斯·戈爾茨畫廊(Galerie Hans Goltz)也邀請了席勒,與「青騎士」(Der Blaue Reiter)小組一起展示他們的表現主義繪畫作品。其中包括著名的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弗朗茲·馬爾克(Franz Marc),和賈倫斯基(Alexej von Jawlensky)。
在那次的展覽中,席勒展出的作品是他最為著名的自畫像之一,《與燈籠草的自畫像》(Self-Portrait with Chinese Lantern Plant ,1912)。
畫面里,藝術家精準刻畫了他那消瘦但獨具個性的面龐,高高豎起的頭髮,眉眼和菱角線條充滿特徵,臉部的色彩運用把疤痕和細微的變形都做了迷人的處理,那清奇骨骼的背後透露出的是藝術家高冷與不屑的神態。
然而,在當時人們的眼裡,席勒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異類。這位藝術家在他短暫的職業生涯中顯得十分多產,大批大批的人物繪畫都因其色情的內容、人體私密部位的暴露、身體和精神狀態的扭曲詮釋,而遭到人們的非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慾望與女人是席勒創作的源泉,也是讓他墜入道德禁區的根源。
他的才華與天賦讓人妒忌,而他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則遭人唾棄。可以說,伴隨著他的藝術名氣的日益增長,保守派對於席勒個人私生活的討論和譴責也愈演愈烈。社會上充滿了這位藝術家的風流故事,惡名與醜聞。這也使得席勒的藝術雖然成績很高,但在畫廊銷售上的結果總差強人意。
在1912年,席勒在他當時居住的奧地利的紐倫巴赫鎮上被捕。他被警察從他的畫室中帶走,被監禁了24天。席勒被人指控誘惑和強姦一名未成年女孩。就像當年在母親居住的小鎮上一樣,席勒的工作性質和工作方法再次引起了當地居民的憤怒。
最終,這些無證據的指控被撤銷。但是席勒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懲罰,原因是他畫了一批裸體的、「不雅」的肖像畫,對象是他當時年僅18歲的女朋友瓦利·諾伊齊(Wally Neuzil)。這些暴露的畫作被人們貼上了「色情圖像」和「不道德」的標籤。在此之後,席勒再也沒有使用過兒童作為繪畫的模特。但是,彷彿是出於一種報復心態,席勒在被釋放之後畫出的人物畫中,所展現的人體的病態和性行為的明確感、身體部位的精細程度,反倒是越來越呈現出增長的趨勢。
1918年的二月,突如其來的中風和肺炎就奪走了克林姆特的生命。這位導師和摯友的突然離世給席勒了沉痛的打擊。
但就在克里姆特生命結束的一個月後,維也納分離派舉辦了第四十九屆年度展覽。這場展覽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此次展覽中的主角席勒被收錄了五十幅作品,被展覽在了大廳里最為顯著的位置。席勒的藝術被人們再一次肯定,他的畫作也在這次展覽里獲得了商業上的巨大成功,許多藝術贊助者都找到席勒,希望藝術家為他們創作肖像畫。
可是,就在這一年的10月份,席勒懷孕6個月的妻子愛迪斯,就因感染了當時席捲歐洲的西班牙流感。這場大流感在歐洲奪去了超過2千萬人的生命。愛迪斯最終也不治身亡,帶著孩子去了另一個世界。
那一年,席勒28歲,他在收穫自己藝術事業的巔峰時,也面臨了重要朋友、愛人妻子、未出世的孩子的接連死亡。悲傷與絕望如同那不可抵抗的流感,把席勒包圍。
在妻子愛迪斯死亡的三天後,年輕的席勒也因為這場流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並在在三天的時間內,席勒還瘋狂地為他死去的妻子,創作了一批素描和草圖,成為了這位傳奇畫家人生中的最後作品。
儘管埃貢·席勒的生命非常短暫,但他這如煙花般燦爛的藝術家依然用藝術與激情在歷史上畫下了自己的痕迹。他在油畫布和紙上,都留下了驚人數量的作品,成為了後世人們的寶藏。
他在20世紀早期,表現主義的藝術品格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他那些反傳統人像美感的繪畫風格,不規則的人像輪廓,對人物精神世界的刻畫,都帶著暗淡的憂傷和黑暗情緒的隱喻,給後來的藝術家們留下了深刻的靈感與啟示。同時,他也為自己創作了大量的自畫像,給一個藝術家的自我認識和心理表達留下了藝術史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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