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胡蘭成

07-15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胡蘭成

胡蘭成被世人提及往往是因為張愛玲之故，其實論文字，胡蘭成要勝過張愛玲一籌。胡蘭成何時能夠揭開「張愛玲面紗」走向前台，現在來看尚待時日。一部《今生今世》在大陸的出版只能算是遲到的問候。

止庵在《今生今世》中文版的序言里說：「我讀《今生今世》覺得天花亂墜，卻也戛戛獨造；輕若浮雲，而又深切入骨。」有人說，胡蘭成的文字讓人覺得「妖媚」，我第一次讀此書，很是驚訝，一個男子能織出這麼一片花團錦繡，他該是怎樣的奇男子啊。《紅樓夢》里有一聯，曰：「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凡是有深情者，下筆必輕盈，如春水東流，映著了一片繁華和有情，它卻不動聲色，款款而行。閱讀者如果只讀一遍只能是囫圇吞棗，不知當中意表，遇到這樣的文章會讀更要會心才好。

我想文章以兩類為最好，一是風波滄桑後的回憶文字，不造作，不隱晦，從中我們可看到實話和深情；一是才子文章，有時雖難免雕飾，但發乎才情，字詞優美，堪稱文章範式。胡文既屬於後者。算來錢鍾書、梁實秋、林語堂、董橋等均屬此類，而我獨喜歡董橋和胡蘭成的文章，至於錢鍾書等人的文字過目一面就不想再遇到了。才氣又別為三種：曰才學、曰才識、曰才品。三者皆備而俱佳者甚少，缺一二者眾矣。胡蘭成所缺為才品，這在自古以來有以德論人的傳統的中國是大忌。胡蘭成是舊式的文人，所學中外古今無所不包，是為才學，余光中評胡蘭成說：「至於作者氣度，大致說來亦可謂胸襟恢宏，心腸仁厚，對於世間一切人物，都表示尊重與同情，字裡行間，充滿了溫暖而清明的樂觀精神。」是為才識，因此胡文才顯得「透」，復因為深情所以顯得「拙」，才子進而雕飾又顯得「媚」了。

2003年出版的《今生今世》並非全本，作者《自序》以及《附記》等未隨書「登陸」，至於很多人對於胡蘭成在書中的自說自話，很不以為然，似乎，張愛玲不置可否的態度也增強了他們的信念。其實，我認為胡蘭成書中的夫子自道倒可能是八九不離十，張愛玲終始不反駁倒不是張的大度，如果真是胡蘭成對她的污衊，我想張是不會坐視不理的，「一千元的灰鈿」事件，不是證明了張愛玲的性格嗎？我想張愛玲之所以不做回應原因可能有二：第一是因為張愛玲喜靜，不願與胡蘭成打「官司」鬧得熱鬧；第二是因為胡蘭成說的確屬事實，爭辯起來無聊且對自己也不利。前者可能更為重要。感情的分合是常事，當事人既然能夠平平淡淡地看待，今人老是罵胡蘭成薄倖，實屬幼稚。

政治的胡蘭成特殊，文人的胡蘭成特殊，感情的胡蘭成也特殊，他至今歸不了檔是說得清亦說不清，有人說「我們太寬容周作人，而又過於苛責胡蘭成了」，所以漢奸身份倒不是胡蘭成歸不了檔的緣由，而是胡蘭成與張愛玲的一段感情糾葛使得他至今難堪，今人到底是偏著張愛玲的，更何況有一批文人團體在其中作祟呢。

大陸《今生今世》的出版，以及今後可能出版的胡文千萬不要只是為張愛玲的研究資料才好，胡蘭成的文章我看好得很，余光中所說的「胡體」能否為大家認可，似乎很難，但希望會有這麼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