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擊今日第1577期:巴黎悲劇:為何笑聲惹來槍聲
導語:《查理周刊》一向為自己嘲諷一切的幽默感而自豪,遺憾的是並不是所有的文化都能欣賞這種幽默和諷刺。這次令人震驚的襲擊事件侵犯的不只是新聞自由還有12個人的生命,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其辯護。今天的伊斯蘭世界裡,的確包括一個異常不寬容、異常暴虐的派系,但恐怖主義不能代表穆斯林的全部。自由與寬容都不能被恐怖分子脅迫。 當西方言論自由遇到穆斯林
法國不少民眾以及新聞人表示,這次襲擊是對「自由表達權」挑釁,自由發表言論的權利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不應受恐怖主義威脅。事實上,西方國家的自由言論和穆斯林經常爆發矛盾衝突。遭襲的《查理周刊》報社向來以辛辣的諷刺聞名,其嘲諷的對象囊括政界人物、警察、銀行家和各種宗教教派。這也導致這份小報經常被起訴,包括近些年羅馬天主教會提起的14次訴訟。他過去也曾因諷刺伊斯蘭教和先知穆罕默德,辦公室被投擲燃燒彈。2012年9月《查理周刊》的漫畫引發的抗議浪潮,迫使法政府臨時關閉駐20多個伊斯蘭國家的使領館。
其實刊登漫畫諷刺伊斯蘭先知並非法國獨有,2005年9月30日丹麥銷量最大的日報《日德蘭郵報》就連續刊出過。伊斯蘭教反對宗教中使用人的形象,嚴禁用圖形來表現先知,如果刊登穆罕默德的圖像被認為是褻瀆的行為。當時十一位伊斯蘭國家的駐丹麥大使約見丹麥首相拉斯穆森,而時任首相以言論自由不得干預為理由謝絕會見這些大使。隨後甚至還發生了義大利部長卡爾代羅利穿著漫畫上衣一事,導致利比亞的騷亂,逾千人在義大利領事館外抗議,警方開槍鎮壓,造成最少16死50傷。
巴黎政治大學新聞學院院長表示,《查理周刊》一直態度傲慢,自從那次漫畫危機以來,它就成了新聞獨立的象徵。可是像在埃及,侮辱宗教是犯罪行為,而且國家一直牢牢控制著幾乎所有媒體。身處這樣的環境,很多埃及人和其他阿拉伯國家的公民一樣,有時很難理解,西方國家言論自由的原則。2012年,美國人製作的一段在線視頻,因為嘲弄先知穆罕默德,在約20個國家引發了抗議,抗議者的憤怒不僅僅源於宗教敏感性、政治煽動或對美國政府的怨恨,還源於許多人以「自由」一詞形容的訴求。不過這個語境下的「自由」,與西方個人主義環境下「自由」一詞的用法截然不同。它強調的是一個群體不因身份和價值觀而受到嚴重侮辱的權利,無論這個群體是穆斯林、基督教徒還是猶太教徒。「我們從來沒有侮辱過任何一位先知,不管是摩西還是耶穌。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要求穆罕默德得到尊重呢?」一名抗議者說。
「法國人很喜歡自己的諷刺,」一名法國社會學家說,「法國諷刺的思維就是蔑視一切,認為反諷和批判是好事。但也許並不是所有文化都認同這種想法,這也是事實。」的確,涉及宗教和種族的諷刺漫畫很難完全不得罪人,但是槍殺諷刺者的暴徒也是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其辯護的。自丹麥一家報紙首先刊登諷刺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畫、引起穆斯林的憤怒以來,已經過去了近10年。最初的和平抗議和消費者抵制,已逐漸演變為暴力。正如《查理周刊》的一名編輯所說的:「如果有人不喜歡我們,可以告我們,我們也可以為自己辯護。這就是民主。不能扔炸彈,可以探討、辯論。但是不能使用暴力。」土耳其著名的伊斯蘭思想家法土拉-葛蘭也表示,正確的回應方式不是暴力。應當採取一切法律允許的行動,來制止對所有備受尊敬的宗教人物的不敬。法土拉-葛蘭是土耳其和周圍國家數百萬穆斯林精神與社會導師。
歐洲國家的「伊斯蘭恐懼症」土耳其外長表示,恐怖主義是歐洲必須與之鬥爭的兩個因素之一,另一個問題是「種族主義,仇外以及伊斯蘭恐懼症,這在歐洲多個地區都正在上升。」9-11事件後,歐洲國家在收緊移民政策的同時,對周邊尤其是西亞北非的穆斯林國家不斷進行政治、經濟甚至軍事干預,一次次觸動了歐洲穆斯林的敏感神經,讓其質疑歐洲仍把自己的祖國當殖民地。
特別是歐債危機持續多年,歐洲失業率特別是25歲以下年輕人失業率非常高。而穆斯林民眾的就業率更遠遜於平均值,生活倍加艱難,這助燃了其心中對於社會的不滿情緒,雖然大多數人最終選擇從伊斯蘭教內部尋找慰藉,但又很難深入理解伊斯蘭教真諦,加之青春期叛逆心重,他們極易受到伊斯蘭極端思想和極端組織蠱惑和引誘,進而使一批新生代移民的價值觀染上了明顯的極端色彩。部分極端分子還在家門口製造馬德里火車爆炸案、倫敦地鐵爆炸案等恐怖襲擊。這些事件也反過來進一步加深了歐洲上下對整個穆斯林群體的誤解。歐洲排外極右翼勢力則趁機撈取政治資本、擴大影響,甚至釀成2011年挪威布雷維克案等所謂「復仇」悲劇。
事實上,過去幾年裡幾乎每個歐盟國家都有排外黨派崛起。他們現在會說:「你們看看,這些穆斯林根本不屬於我們。他們無法融入社會。」一個少數族群中的極少數人的行為立刻就代表了整個宗教及其信徒。在德國,「愛國的歐洲人反對西方的伊斯蘭化」運動日益高漲。每周都有數萬人在各大城市遊行。而這難免加劇了極端伊斯蘭分子對歐洲的報復心理。「如果越來越多的普通穆斯林,被誤解、歧視和利用,就是越來越多的人向恐怖組織靠攏的時候了。」巴黎政治學院傳播學碩士孫航如是說。
他們將如何與穆斯林文化相處
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後,阿拉伯聯盟秘書長納比勒-阿拉比和遜尼派最高學府愛資哈爾大學公開譴責。並表示,這起襲擊活動是「犯罪行為」,「伊斯蘭教譴責一切暴力活動」。伊斯蘭教在歷史上並非特別不寬容,而今天的伊斯蘭世界裡,包括一個異常不寬容、異常暴虐的派系,這也是事實。但恐怖主義不能代表穆斯林的全部。
平日熱衷於罵總統、噴政府的法國人,在電視上空前團結。各地都自發出現不同規模的集會,悼念死難者。巴黎共和國廣場上聚集了3萬5千自發前往的民眾,在場的穆斯林人士表示自己前來,正是為了表達自己與國家民眾團結一心的意願。甚至提倡民族主義的法國極右派領袖勒龐似乎也有了轉變,她在電視講話中表示,要區分和我們站在一起的穆斯林人民和伊斯蘭恐怖分子。
此次襲擊是對法國政府有關部門發起的挑戰,這些部門現在必須追查襲擊者,將他們繩之以法。但更為廣義的挑戰在於,如何在不挑動盲目復仇之火的前提下表達反抗情緒。事件的影響將不僅僅局限在法國,此事件將令整個歐洲社會思考自己的文明未來以及與伊斯蘭文明的關係。在民意的壓力下,也許將出台更為嚴厲的文明遏制政策以及同化政策。這反過來又將刺激穆斯林社會的反彈。對於概括任何一種宗教的說法,都應當小心,因為這樣做有時候相當於宗教意義上的「種族定性」。我們不要只是強調恐懼和反感,卻忽視這個有16億追隨者的宗教內部的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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