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首富沒有安全感，你信嗎？

最近新晉的中國女首富周群飛回鄉請人吃飯，飯桌上童年好友、親戚相聚，說起女首富這個稱呼，她表示：「拜託大家一定不要張揚，張揚了容易出事。」

按理說，只要不是為富不仁，只要不違法亂紀，就沒有人有權剝奪你擁有的合法財富，生活因此就多一份保障多一份安全感。可弔詭的是，如今沒安全感的富豪還是不少，遠不止周群飛一個。

文 | 曾煒

安全感這事挺奇妙的。以前老是聽姑娘們說，想找一個有安全感的男人。但如果你問她什麼是安全感，她卻可能會告訴你：我也不清楚，反正你給不了我。面對姑娘們真誠的追求和模糊的解釋，王朔說：我絕望了。

王朔的絕望可以理解，安全感這玩意確實很難琢磨，姑娘們沒騙人。而且要準確講清楚它的確很難。心理學家馬斯洛曾經設計了一個問卷測試人的安全感，那個問卷一共有75個問題，耐心不夠看都看不完。

正因為安全感這玩意捉摸不定，所以人們尋找安全感的方式也千奇百怪，甚至有點「病急亂投醫」。有的人覺得權力可以帶來安全感，於是拚命奪權占權買權。可悖謬的是，一旦權力上手了，反而會讓人更加惶惶不可終日。否則，也不會出現那麼多手握重權的官員喜歡燒香拜佛、喜歡大師算命了。當然還有人覺得權力這東西太燙手，金錢最有安全感，所以拚命攢錢賺錢，尤其是窮苦出身的人肯定對此最有感觸。可問題是，金錢這東西真的就是救世良藥嗎？我看也未必。比如最近新晉的中國女首富周群飛回鄉請人吃飯，飯桌上童年好友、親戚相聚，說起女首富這個稱呼，她表示：「拜託大家一定不要張揚，張揚了容易出事。」可見，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女首富，也未必有安全感。

周群飛貧苦出身，湖南妹子，初中沒畢業便到廣東打工，一路艱辛靠自己的勤奮和聰明成就今天這番事業，可謂不易。今年的3月18日，藍思科技股價逆市大漲，以750億元市值成為創業板市值最大的公司，董事長周群飛所持股價市值高達660億元，坐上女首富的位子。周群飛歷來低調，很少接受媒體的採訪，也不善推杯換盞的交際。她這樣解釋自己的低調：我沒有高調的資本。其實這話還真不算「解釋」，就是堵住所有讓她高調的可能，為自己築起一道厚厚的保護牆，說到底還是因為沒有安全感。

過去中國人有「藏富」的習慣。因為人們相信，槍打出頭鳥；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裡的「賊」是多樣的，不僅僅是飛檐懸樑的小蟊賊，更指那些手握權力的盤剝者。手握財富，未必手握權力，法治不彰、人權不保的情況下，財產隨時都可能變成災難，而不是幸福的保障。前幾天剛好在看鄭念的《上海生死劫》，描述的正是這樣一個特殊年代。在那個年代，鄭念算是上海比較富裕的階層，住大房子、雇三個傭人。但是，當災難席捲而來時，她變得焦慮難安，半點安全感也沒有。很多年輕人可能都不相信，在那個時代，富裕是一種羞恥，貧窮被讚頌被羨慕。燙頭髮會被人吐唾沫，穿好點的皮鞋會被人強行劃破，甚至軟沙發也被視為洪水猛獸，席夢思、絲絨綢緞、化妝品都被扔大馬路上燒毀。在這種環境下，不藏富不低調還真不行。

時代改變了，如今的中國是一個法治昌明、尊重人權和財產權的年代。按理說，只要不是為富不仁，只要不違法亂紀，就沒有人有權剝奪你擁有的合法財富，生活因此就多一份保障多一份安全感。可弔詭的是，如今沒安全感的富豪還是不少，遠不止周群飛一個。根據胡潤與中國銀行共同發布的一份報告，2011年，中國資產千萬以上的人群，14%已辦理移民，46%在考慮移民，他們中1/3的人擁有海外資產。專家給出各種忠告，說移民是陷阱、是去給外國人當冤大頭，而中國經濟發展最快最有投資潛力，何必去國外？不過這些富豪們似乎不為專家的忠告所動，就算是當冤大頭也阻止不了他們，其中最核心的理由就是尋找安全感。

合法的富翁，能讓他們感到不安全的，除了經濟環境的動蕩外，最核心的恐懼可能就來自於權力的不確定性。當權力可以直接插手商人的生意，甚至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合法」地剝奪他們的財富，當然會讓人恐懼、感到不安全。過去那個特殊的年代，給商人造成的心理陰影不小，不過這不是全部原因。商人富翁沒安全感的緣由，可能主要還是來自當下。很多人也許還記得，前幾年廣東清遠清城區前環保局長陳柏和說過一句霸氣的話：「我分分鐘可以搞垮一間廠」。我對這話印象深刻，到現在還讓人害怕，更可怕的是他真的不是在吹牛。在這種情況下，財富怎麼可能還有安全感呢？

正如上文所述，安全感這東西捉摸不定，所以人們尋找安全感的方式也有點病急亂投醫。有的方式是無效的，有的方式是荒謬的。既然權力沒法帶來安全感，金錢也不能解決問題。那權力和金錢苟合呢？很多人最終找的就是這樣一條路子。可以說，一個社會的財富在權力面前越是沒有安全感，尋求權力庇護的動機就越強。不信，你看。在2014年，有人梳理過去12年「新財富500富人榜」，發現其中至少有17人獲刑、6人在審或待審、1人被通緝，此外還有多人被帶走調查的。而去年的富人榜，更是有6人出了問題，超過以往任何年份。而縱觀這些出事的富豪，有近一半涉嫌「行賄」。

對於商人而言，權力是一劑毒品，讓其飄飄然、也可能讓其墜入深淵。商人通過權力獲得的安全感，有時候是一種假象。有些商人老是開口閉口「講政治」，但背後的動機其實就是「攀關係」、找靠山，利用權力為自己謀利。但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遊戲，尤其是當財富背後的權力關係一旦坍塌，權力便可能瞬間變成炸藥包。再者，即使沒有坍塌，陷入權力鬥爭，也可能讓商人瞬間變得兩手空空。

在當下的中國，政府與市場邊界相對模糊，很多商人捲入權力也是迫於無奈。政府握有關鍵資源，所以在中國做生意，學會如何與政府官員打交道，是一件非常挑戰智力和情商的事情。馬雲說「和政府談戀愛但不結婚」；周群飛則說，和政府的關係應該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兩個首富無疑都是聰明人，但是你從這種挖空心思的關係哲學裡，也能讀出幾分無奈和酸澀。其實整個社會要努力做的，還是應該讓商人把心思放在事業上，別對此事太傷腦筋。好在如今政府的改革方向，就是把兩者的關係梳理地更清楚。當梳理清楚之後，人們也許會發現，權力獲得了潔身自好的空間，而金錢也會變得更乾淨，富人也能夠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