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之「有教無類」的另一種解讀
孔子之「有教無類」的另一種解讀
興義天賦中學 童紹華(鶴道子)
孔子的「有教無類」是什麼意思?這個問題我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無論什麼人,只要來求教,都讓他們受到平等的教育,絕不區別對待。還說這句話體現了孔子的平民思想。我上中學
「有教無類」的真實含義究竟是什麼?
實際上,你真正明白了孔子的思想你就會明白,所謂「有教」指的是道德教化,所謂「無類」,指的是不培養專門人才。也就是說,他要培養的是治國安邦的通才,並不注重培訓各類技術人才。我這樣解釋是有依據的,並非空穴來風、游談無根。
先說「有教」。據《論語·述而》記載,有人問孔子的弟子說,你們老師成天對你們說教,都教些什麼啊?弟子回答說:「子有四教:文、行、忠、信。」用今天的大白話說就是,我們老師只教四樣:一是教人讀上古文獻,即讀聖人之言;二是教人篤行,即踏實認真地做好每一件事;三是教人盡忠盡孝;四是教人誠實守信。說到底,這四個方面其實指的就是培養人的道德品質。孔子教人讀文,這個「文」指的是上古的文獻典章。他為什麼要教人讀文?實在講,並非是培養他的弟子們去當詩人或是文學家,不是,決不是的。我們知道,在孔子看來,「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一切天之道、地之道,乃至人之道,在文武周公那裡已經闡述的非常非常完備了,何用後人添油加醋?上古的文獻之所以要讀,是要我們明了聖人所知之「道」,並不是要我們去另外發明創造一個什麼「道」。那麼,既然如此,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要緊呢?本來,人生活在道中,猶如魚生活在水中,魚兒知道水,而人卻不知「道」,正所謂「道不遠人,人自遠道」。知「道」者「順道而行」,不知「道」者「日用而不知」,甚至「逆道而行」,所以上古的文獻典章是不可不讀的。後人要做的,就是述聖人之言、傳聖人之教,而且,最為重要的就是千萬不能傳得變了味。所以孔子一生「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且「述而不作」。
當然,孔子也提倡讀詩,那是因為在他看來,詩有「興、觀、群、怨」四大功能,即可以開發智力、了解社會、找到同道、暢通情志,提升作為一個人的內涵素質。因此,孔子告誡兒子要學詩,說「不學詩,無以言」。這倒不是說不學詩就不會說話,而是說,一個人要是不學詩的話,就不會說文雅的話、得體的話。無論哪個國家、哪個朝代,說話文雅得體,都是高素質人才必備的素養。同樣,孔子也教學生駕車、射箭、術數等,也是基於同樣地認識。
孔子之四教,文、行、忠、信,文教如此,其它三教莫不如此,無論是哪一教,皆注重培養受教者的道德品質,只是各自的側重點有所不同而已。這就是孔子的所謂「有教」。
現在來說「無類」。如按照流俗的解釋,「無類」的「類」就該解釋為「區別」。事實上,這是不成立的。
首先,在「有×無×」這一構詞方式中,與「有」「無」搭配的兩個詞的詞性一定是相同的,如「有勇無謀」「有始無終」「有名無實」「有去無回」「有驚無險」「有才無德」等等,不可能出現一個名詞和一個動詞與之搭配的現象。前面說了,「有教」的「教」,指的是「四教」,是個名詞,那麼,「無類」的「類」,就應當也是一個名詞「類別」,而決不是動詞「區別」。如「有教」的「教」作動詞「教育」來解,那「無類」的「類」也要解釋成動詞「分類」。正所謂語言的表達習慣是社會歷史的產物,正體現了語言的社會性。後人若用後人的思維習慣來解釋古人的所說的話,有時是會冤煞古人的。比如,有一位知名大師講解《史記》中「陰陽並藏氣不定,四不治」這句話時,明明是說「一個人如果男女之事太過、精氣不固而得病的話,是第四類無法醫治的病」,他卻說是「一個人如果陰陽之氣同時升起而發狂的話就不要給他看病」。又如,一個老師在講一篇文言文時,文中有「×××,時在著作,上書曰"······ 』」這樣一句話,明明是說「×××,在他擔任著作郎的時候,向朝廷上書說"······』」,而這位老師卻解釋成「 ×××,當時正在著書,他在書上寫道"·······』」聽了這樣的解說,外行人很難看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內行人聽了簡直哭笑不得。
其次,你說孔子的教育是沒有區別的,是平等的,那平等指的是什麼?是指的人嗎?還是指教育的內容和教育的方法?如果指的是人,是的,孔子開辦的學校,相對於當時「學在官府」的貴族學校來說,本來就是平民學校,他的學校里來自各個階層的人都有,孔子根本用不著強調說自己開辦的學校什麼人都收,那不是廢話嗎?如果指的是教育的內容和方法,那麼,《論語》里「因材施教」四個字不是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孔子對不同的人不僅教育的方法不同,而且教育的內容也不相同嗎?可見,孔子的這句話並不能按照流俗所說的那樣來解釋。
實際上,孔子這句話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教育理念,即教育的本質是培養和提升受教者的品德素養,而不是培訓各類專業人才。他的孫子子思一句話點明了這一點:「修道之謂教。」反之,就不是孔子所謂「教」。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先講兩個《論語》中的實例,這兩個實例最能說明上述孔子的辦學理念。第一個是「子張問干祿」。孔子有一個學生叫顓孫師(前503~?),字子張,《論語》里稱「子張」,是陳國陽城(今河南登封)人,小孔子四十八歲。此人出身微賤,且犯過罪行。不難想像,像他這樣的人首先關心的是生計問題,所以他投到孔子門下後最想學的本事就是如何找到飯吃。一天,他跑去問孔子說,老師,我想向您求教我如何才能在社會上找到一碗飯吃?孔子沒想到他這個學生會問得如此急功近利,想了片刻後告訴他說:「子張啊,說話很少被人責備,做事很少出現差錯,按這個原則去行事,那麼,你無論到哪裡都能找到一碗飯吃。」這件事在《論語·為政篇》里是這樣記載的:「子張問干祿。子曰:"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第二個是「樊遲問稼圃」。孔子有個學生叫樊須(前505~?),字子遲,亦稱樊遲,是魯國人,小孔子四十六歲。樊遲本農家出身,自小勇武過人,善於謀略。孔子很看好他,認定他將來是治國平天下的棟樑之才。有一天,他跑來問孔子,他先問如何種莊稼,孔子說:「這方面的事我不如老農。」言下之意是,種莊稼的事你去問老農吧!樊遲又問如何種菜,孔子說:「這方面的事我不如菜農。」言下之意是,種菜的事你去問菜農吧!樊遲走了之後,孔子有些失望地說:「這個樊遲啊,他怎麼把自己看得這麼沒出息啊?」孔子覺得樊遲沒有弄清自己要實現的人生目標。這事在《論語·子路》里是這樣記載的:「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論語·子路》)
對於子張所問,孔子為什麼不從如何謀生的技術層面上來回答他,而要從如何做人的道德層面上來回答他呢?對於樊遲所問,孔子為什麼避而不答呢?原因很簡單,他說過「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這樣的話,這些話清楚地表明,孔子關注的是形而上的「道」,即「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的天地之大道,以及人應當具備的最能體現天地之道的「仁義之道」,並不關注形而下的那些方法之類的東西。孔子千教萬教、千講萬講就是要使人明了此道,不明此道,求學無益,任何學問都無益,包括「禮」之學。對於「禮」,孔子固然強調其重要性,以致告誡他兒子說「不學禮,無以立」,乃是因為「禮」是「仁義之道」的外化,一旦背離了「仁」,「禮」就是繁文縟節,就是形式主義,孔子則堅決反對。
那麼,孔子是沒有能力從技術層面來回答這些問題嗎?不是的。孔子年青時,據孟子說「孔子嘗為委吏矣,曰:"會計當而已矣。"嘗為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 (《孟子·萬章下》)「委吏」就是會計師,他「會計當」,也就是說他的財會工作幹得相當出色,是位傑出財會大師。他還做過乘田,「乘田」是管理牛羊畜牧的小吏,相當於今天的畜牧局局長,他使「牛羊茁壯長」,把養殖業搞得非常紅火,是位傑出的農牧業專家。孔子在魯國是出了名的「善御者」,即一流的駕車的高手。據史料記載,孔子後來還做過魯國的「大司寇」,負責實踐法律法令,輔佐
正是基於此種認識,所以,孔子不辦財經學校,不辦農業技校,不辦駕駛學校,不辦政法學校,總之,孔子不辦各類職業技術學校。孔子辦的是什麼學校呢?要我說,孔子辦的是道德素質學校。從某種意義上說,孔子是世界教育史上提倡素質教育的第一人!孔子一生為了復興周代文化、弘揚仁義之道,真可謂不辭辛勞、誨人不倦、孜孜以求。在他看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論語·衛靈公》),即是說只有那些道德素養很高的人才能將天地之「道」、仁義之「道」發揚光大,而「道」常無為,無為之「道」是不能來光大人的。然而,弘道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非常之任,必得非常之人方能勝之」,所以他要培養的首先是高素質的弘道的人才,而並非只是一般意義上的各類技術人才。他認定,任何人,只要道德素質具備了,學什麼都行,學什麼都不難。所謂「根深則葉茂,源遠則流長」,亦即「萬法源出自性,自性能生萬法」。至於各類謀生的技術那就由各類專門的師傅們去傳授好了。這就是孔子所謂「有教無類」的真正含義。
歷史證明,孔子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所謂「孔門弟子三千,身通六藝登堂入室者七十有二人」。《史記》列了七十七個,《孔子家語》所列七十六人。曾子不用說,他能得道之全體而任傳道之責,有《大學》、《孝經》等著作流傳後世,影響中國文化幾千年,成為宗聖。又如子張,經孔子教育成為「顯士」。更兼其勇武忠信,後人稱其有「亞聖之德」。孔子死後,他獨立招收弟子,宣揚儒家學說,他所開創的「子張之儒」被列為儒家八派之首。《大戴禮記·千乘》即子張之儒的文獻。其它有據可查,德行突出的:顏回、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語言才華突出的:宰我、子貢;為政突出的:冉求、子路;文學突出的:子游、子夏等。這些都是當時的傑出人物。
反觀我們當今的教育現狀實在令人悲哀。舉目四顧,表面上,「轟轟烈烈講素質」,實際上,「踏踏實實搞應試」。老百姓都看得出來,這麼多年來,培養出來的所謂大學畢業生「為國為民情懷少,貪名貪利辦法多」,不少人認為,追求個人享樂是榮耀,關心國家民族是傻×,說什麼「只要老子活得好,大事不用小人操」,「當官不發財,請我都不來」,「要想成功,必先發瘋」。許多人在思想上道德全無、良知泯滅;在行為上誠信缺失、禮義喪盡。走出校門的一批又一批「科技人才」們只要能發財、只要能享受,什麼瘦肉精、毒奶粉、假飲料,乃至各種假藥品,他都敢造,什麼蘇丹紅、三聚氰胺、甲醛,以及各種催熟劑、呈味劑、著色劑、增稠劑、防腐劑等等,他都敢添加。他們所學到的科技知識不是用來強國富民,而是用來滿足自己的無底私慾。難怪一代大師錢學森在他臨終之前向我們的最高領導發出了一個震驚國人的通天之問:「為什麼我們的教育這麼多年來培養不出傑出的人才?」
左右著中國教育界的爺爺奶奶們,誰來回答錢老的通天之問?我將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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