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父親

清明時節雨紛紛。

今天兒子很反常，不停地向我打聽爺爺在天上的情況。 「爺爺在天堂玩什麼？爺爺會在天上遇見石頭哥哥的外婆么？爺爺會遇見知為哥哥的爺爺么？ 主耶穌做飯給他們吃，他 們是不是一起吃？我們是不是上了天堂以後就知道主耶穌的樣子？」 我父親在臨終前投奔主懷，信奉基督。可惜關於天國的信息，我知道得還很少，無法回答兒子 一連串的問題。 兒子說最後再問一個問題可以嗎：「爺爺會遇見他的弟弟金彬叔公嗎？」 我正遲疑的時候，他忽然加了一句：「我昨晚夢見爺爺了。」 在他的夢裡是一個中午，他爺爺病已經好了，「和以前一樣結實，扎著領帶，穿著像人家結婚時候一樣的衣服......」 「你和爺爺說話了嗎？」 「沒有。爺爺和金彬叔公一起在閩侯蘭圃老家的酒店裡喝酒。金彬叔公的病也好了，還可以吃飯了。爺爺還舉杯 對金彬叔公說祝賀你病好了！真沒有想到！」 兒子又把手在頭上兜了一圈，很認真地說：「爺爺的頭髮也和以前一樣的，是長的。」 在爸爸臨走的前一個晚上，他努力地想表示什麼，而我一無所知的時候，我無助地大哭了一場。後來，爸爸走 的時候我沒有掉眼淚，遺體告別儀式上甚至在火葬場，我都不哭，我以為，眼淚都在那晚流光了。

可是，今天聽了兒子的夢，聽他說爺爺病好的的時候，我卻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謝謝兒子，下次遇見爺爺的時候一定替我使勁抱抱他。

其實我也夢見過爸爸，那是爸爸去世後得第二年的清明。

夢裡，我在一個看得見鯨魚的海邊正走著，忽然接到一個的電話。電話號碼沒有顯示，液晶屏上只有一個藍色的 烏龜殼樣圖案。

是老爸的電話！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平和，不急不慢。

「爸，你好嗎？」我有太多問題想問他，太多家裡的事想告訴他。

他用最常用的口氣回答：「還可以吧。」

聽上去過得並不辛苦，就像如果他問我過得好嗎我也會這麼回答。

我緊緊張張地和他說著話，害怕什麼時候電話會忽然斷了。我請求爸爸以後一定要多給我電話，最好每個月一次。 我們的話題忽然轉到我哥身上，我說哥對身體很不重視，晚上經常喝了很多酒而且很遲才休息，他在電話那頭長 長地沉默。

我問老爸：「燒香對你有幫助嗎？」

像是家庭麻將時我們問是不是摸到好牌，他總是笑眯眯地不置可否：「可能吧。」

電話斷開，3分59秒，那個神秘的烏龜殼圖案消失了。

我的夢還在繼續。

快到家了，小學時候住的省立醫院宿舍三樓那個家。樓下遇見了妻，我激動地告訴她接到爸爸的電話了！我把剛才 的來電顯示現給她看，然後細細地描述電話內容。

進家門時，聽見哥哥激動地在裡面喊我，說收到爸爸的短消息了！提醒他注意身體，還有照顧家人。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機上也有一條消息！短消息居然是爸爸手寫的字，小時候為了模仿家長簽字我太認得他的筆 跡：「人生，總會在某個地方再相遇......」

「三生石上舊精魂，吟風作月不當論。慚愧情人遠相訪，身雖為異性長存。」凌晨，坐在床頭，月光如水，夢裡的一 切一切都那麼清晰那麼痛。

一位修行的師父告訴我：思念也是一種能量，它能穿越時空，有時候也會牽絆住我們的親人。他說我們都要慢慢 學會放棄，這樣大家都走得從容......

我可以走遍千山

孤帆重洋

可是我不知道

在哪裡還能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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