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哲學雙台柱 |《不瘋魔不哲學》清華女博士哲不解(張明明)著
哲不解(張明明)
選自《不瘋魔不哲學》哲不解(張明明)著
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哲學家的思想能上升為官方意識形態,並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威?除了卡爾·馬克思的馬克思主義,就是托馬斯·阿奎那的托馬斯主義了。阿奎那的神學哲學體系於1879年被羅馬教皇定為天主教官方唯一哲學,閱讀時,請認準托馬斯主義商標,謹防假冒。托馬斯曾被封為「天使博士」,「全能博士」。1999年9月,英國BBC評選出了千年十大思想家,他們分別是:1)卡爾·馬克思;2)阿爾伯特·愛因斯坦;3)艾薩克·牛頓爵士;4)查爾斯·達爾文;5)托馬斯·阿奎那6)史蒂芬·霍金;7)伊曼紐爾·康德;8)雷內·笛卡爾;9)詹姆斯·麥克斯韋爾;10)弗里德里希·尼采。我們看到,托馬斯·阿奎那位於思想家的第五名,哲學家的第二名。對於從小受無神論教育的中國人民而言,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的確很陌生。那個時候,西歐社會經歷了理性豁達的古希臘精神時期與縱情聲色,及時行樂的羅馬精神時期後,熱愛信仰的希伯來文明一躍而上,佔據主導。西歐社會從此進入了一個被史學家們稱之為「黑暗」的時代——中世紀。中世紀時,歐洲文明進程披上了宗教的外衣。要了解這位天使博士的光輝事迹,我們需要先了解基督教。說起基督教,我們又得先從猶太人說起。話說猶太人的祖先希伯來人,本是幼發拉底河流域草原地區的古老游牧民族,他們曾因為災荒遷移到埃及,後來卻不幸淪為埃及人的奴隸。為了反抗埃及人的奴役,他們的首領摩西帶領大家上演了《出埃及記》,來到了迦南(今巴勒斯坦)這個被《聖經》譽為「流滿了奶和蜜」的地方,當地迦南人稱其為「希伯來人」,意思是「從河那邊來的人」。儘管猶太民族以「上帝的選民」自居,但在歷史上,這個民族卻多災多難,受迫害和遷徙流散可謂是家常便飯。公元前63年,羅馬人佔領耶路撒冷,猶太人處於羅馬帝國的統治下。在羅馬帝國的淫威統治下,猶太人處於水深火熱中,民不聊生。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為了反抗,猶太人曾多次揭竿而起,可惜的是每次起義均被鎮壓。爆發不成,只好沉默。打不過,我忍,猶太人在現實中找不到出路,但在內心中卻找到了另外一條出路——宗教。放心吧,救世主會伸張正義,拯救我們的。對此,後世一位哲學家云:「宗教啊,你是無情中的有情,被壓怕人的一聲嘆息,你是人民的鴉片。」猶太教的一個教派就是基督教,也就是說基督教是從早期希伯來人的猶太教演化而來的。耶穌本人也是猶太人,童貞女瑪利亞沒有洞房卻生下耶穌,耶穌長大後驅魔行醫、治病救人、宣揚天國、收徒傳道,深受人民愛戴,成為意見領袖。意見領袖自然是不討當局喜歡,羅馬帝國中央情報局早已注意到耶穌的邪教組織,準備伺機一網打盡。當耶穌和他的十二門徒準備去耶路撒冷時,羅馬人收買了門徒之一的猶大,捉住了耶穌,以顛覆國家政權罪、傳播邪教,組織煽動群眾參與邪教的罪名將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歷史就是這樣,勝者為王敗者寇,王寇一線之隔,宗教亦是如此。儘管宗教與邪教有著本質區別,但只要與政治掛鉤,有的宗教能發展壯大成為國教,有的卻慘遭剿滅淪為「邪教」。這時有人會問,既然基督教和猶太教同源,為什麼後來基督教與猶太教矛盾不可調和?西方文化中會產生反猶主義?希勒特作為基督教信徒卻瘋狂屠殺猶太人?這裡面的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涉及了太多宗教、經濟、政治的因素,我在此就不贅述了。基督教早期只是在受壓迫的底層猶太人中間流行,是弱勢群體的心理安慰,羅馬官方對其一直採取打壓政策。慢慢地,基督教的平等博愛思想吸引了更多的人,社會中的中上層甚至一些權貴階層也加入到了基督教中,這些人逐漸掌握了領導權,他們剔除了基督教的反抗精神,廣為傳播基督教中的忍耐、順從、溫良恭儉、恪守本分,打你左臉你要伸出右臉等美德。有一天,羅馬帝國的皇帝君士坦丁突然開了竅:基督教如此順從,對統治者而言再好不過了。對於被統治者而言,與其暴力壓制他們不如對他們精神麻痹。公元313年,君士坦丁頒布敕令,確認基督教的合法地位;公元392年,另外一個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一世頒布命令,廢除一切舊有宗教,禁止一切異教活動,基督教是唯一合法的宗教。至此,基督教從夾縫裡苦苦覓生的「邪教」搖身變為端莊大氣的羅馬帝國國教了。基督教成為國教後,面臨著兩大問題。第一,基督教早期出身草根,教條鬆散零亂甚至還有著一些下層群眾粗俗的神秘主義,現在成為了國教,就必須建立一個系統的嚴謹的體系。不然就靠一本傳奇故事般的《聖經》,不體面不說,恐怕還很難有說服力;第二,從前面的帖子《古希臘三賢》中我們已經知道在希臘和羅馬地區,古希臘哲學風靡一時,理性和邏各斯佔據著人們的頭腦。現在一種異族人,猶太民族的宗教要獲得希臘和羅馬人的信仰,必須對其進行包裝和打扮。就像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有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有了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的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也要和儒家思想掛掛鉤找個「共產主義」「和諧社會」與「大同社會」的相似點;基督教成為羅馬國教,也需要開展基督教的希臘羅馬化,使得基督教民族化,本土化,具有希臘羅馬的作風和氣派。於是一個工種應運而生,從事這個工種的人們展開了對基督教文獻的整理和編纂工作,使得基督教教義理論化,系統化,本土化,這些工作者就是「教父」。他們的神學思想被稱為「教父學」。這些教父中名氣最大的一個叫做奧古斯丁。這個時候,離我們的天使博士托馬斯·阿奎那出場還有800年。提起教父,人們要麼會想到那部大名鼎鼎的講述美國黑手黨電影,要麼會想到高尚如天使般純潔的聖人,教父奧古斯丁就兼具了這兩種形象。青年奧古斯丁放浪形骸,縱情聲色,放蕩不羈,吃喝嫖賭抽可謂樣樣精通,基本上就是一個黑社會小混混。奧古斯丁荒唐歸荒唐,但是悟性極高,他對宗教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就好像惡人裘千仞註定要遇見一燈大師,從此幡然醒悟,重新做人;就好像電影《心靈捕手》裡面的問題少年威爾註定要遇見西恩教授,走上正途;流氓奧古斯丁33歲時也遇見了他的貴人——主教安布洛斯,安布洛斯一句耶穌的原話「如果你喪失了靈魂,縱然你得到整個世界,又有何用?」使得沉溺在肉慾中卻時刻感到空虛的奧古斯丁醍醐灌頂大徹大悟。從此後,他皈依基督教,脫胎換骨,成為一代教父。教父奧古斯丁是如何改造基督教的?他吸收利用了柏拉圖思想和新柏拉圖主義中與基督教義相融合的部分,用新柏拉圖主義重新解釋基督教教義,並把希臘人的理性,羅馬人的倫理與猶太人的信仰完美結合在一起。我們就從神和人的兩個角度看看奧古斯丁的改造工作吧。對於神而言,奧古斯丁首先對「三位一體」做出了合理解釋,「三位一體」指的是聖父、聖子、聖靈的完全平等,不分高低,不是三個神而是一個神。在早期的教義里,耶穌一會兒是上帝的兒子,一會兒是童貞女瑪利亞感受到聖靈而懷孕生下的兒子,一會兒又是上帝的肉身。什麼都是就什麼都不是了,如果是其中之一,剩下的兩個就不樂意了,怎麼辦?奧古斯丁這時就利用了柏拉圖的理念論解釋了一切。柏拉圖認為理念才是完美永恆的,具體事物不過是理念的複製品。紅蘋果、青蘋果、黃蘋果都是蘋果,他們的本質都是理念「蘋果」,這個理念有實體,是客觀存在的。這也就是說,大小不一,顏色不同,口味各異的蘋果的本質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理念」蘋果。同理,聖父、聖子、聖靈處在同一的本體中,是「神」的三個不同表現而已。奧古斯丁認為同樣三位一體的還有愛人者、被愛者、愛三位統一於愛,記憶、理解、意志三位統一於心靈。關於神,除了「三位一體」,奧古斯丁還論證了「創世說」、「上帝存在的證明」等,這些論證構建起奧古斯丁的上帝體系。對於人而言,奧古斯丁論證了「原罪說」和「預定說」等。基督教義提出了亞當與夏娃偷食禁果構成了現實一切苦難和死亡的原罪,這時有的基督徒要提出問題了:既然說上帝全能全知,至善偉大那為什麼上帝還能容許如此罪過發生呢?還有人提問說:都說上帝仁愛仁慈,上帝創造了一切,那罪惡也是被上帝創造出來的?這些提問類似於哲學家伊壁鳩魯提出的悖論:「上帝或者希望消除惡,但是無能為力;或者有能力消除之,但是不願為之;或者他既不願意又沒有能力為之,或是既願意為之又有能力為之。如果他願意但沒有能力為之,他是軟弱無能的,這與上帝的身份不符;或者他能夠為之但不願為之,他是嫉妒的,這同樣與其身份不符;如果他既不願意又無力為之,那麼他既嫉妒又無能力,這非上帝所為,如果他既願意又有能力,則惡源自何處?」伊壁鳩努的悖論又與著名的「上帝悖論」相似:「上帝能創造出一塊他搬不動的石頭嗎?」如果答案是能,上帝造出了他搬不動的石頭,那上帝不是萬能的;如果說不能,那上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上帝不是萬能的。悖論嚴重侵犯了上帝的名譽權,奧古斯丁論證「原罪說」就是要解決悖論給上帝帶來的惡劣影響。在奧古斯丁看來,上帝所創造的一切事物都是善的,這些客觀存在的創造物就是實體。上帝並沒有創造惡,惡不是實體,惡不過是對上帝所創造的善的缺乏,罪惡的真正原因是自由意志。自由意志本是上帝賦予給人的善,有了自由意志,人方能更好地生活。然而,人卻濫用了自由意志為非作歹,四處作惡。這就好比上帝賦予了人雙手,人能更好的生活,但有的人卻用手殺人放火。該受到譴責的是濫用雙手的人,而不是創造雙手的上帝。似乎到此,奧古斯丁已經較完美地解決了「原罪說」,然而,不屈不撓的人們選擇了繼續發難:上帝是否能預知人用自由意志作惡呢?如果上帝不能預知,那上帝不是萬能的;如果上帝能預知,那上帝所預知的事情必然發生,如此說來犯罪就是必然發生的事,罪犯就不應該守到責罰。於是,奧古斯丁繼續論證:上帝能預知人犯罪並不等於上帝強迫人犯罪。上帝能預知犯罪但犯罪的原因是人的自由意志,我們不能說因為上帝預知了犯罪,所以人才要犯罪,上帝預知與人犯罪之間並不構成因果關係。關於自由意志,在此需要強調的是,奧古斯丁的「自由意志」與馬克思哲學中的「意識的主觀能動性」貌似相似,但二者有著本質區別。主觀能動性強調的是在物質決定意識的前提下,意識自身也有能動作用;而自由意志則指靈魂深處的主動力,自由意志可以直接作用於物質。自由意志是否存在本身就是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分歧點。既然每個人都有原罪,那罪惡如何救贖呢?奧古斯丁又論證了「預定說」:人類已有原罪,向善失去可能,犯罪是因為濫用自由意志,但解除犯罪卻不能靠自由意志,作惡的人的意志早已被惡所控制,自由意志不「自由」。這樣一來,自救只是徒勞,人類要想獲得拯救就只能依靠上帝,信仰上帝才是唯一出路。但上帝的選擇是「預定」,上帝並非把恩澤賜予全部人類,他選擇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子民。倘若你沒被選中,你還是要感謝上帝,因為你本身就攜帶著原罪,上帝是公正的。倘若你萬幸地被上帝選中得到了拯救,有原罪的你更要對上帝感恩戴德。至於上帝選誰,這是上帝的事情,這裡面的神聖奧秘人類無法解讀。浪子回頭金不換,奧古斯丁窮其一生深刻剖析著自我,無怨無悔的追求著上帝。奧古斯丁的宗旨就一個:維護上帝與基督教。他鞭笞心靈寫下的《懺悔錄》,風靡一時,引來粉絲無數,使得後世哲學家們爭先效仿。比方說,盧梭後來也寫下一本《懺悔錄》。奧古斯丁的「我懷疑,故我存在」也比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早了一千二百年。奧古斯丁成功地運用柏拉圖的哲學把希臘哲學的精神溶於基督教中,用理性解釋信仰,建立一個相對完善的基督教理論體系,他的思想被尊稱為「奧古斯丁主義」。800年後,托馬斯·阿奎那出場,以亞里士多德哲學為基礎的托馬斯主義才終於取代了以柏拉圖哲學為基礎的奧古斯丁主義。13世紀,托馬斯主義如日中天。從一個臭名昭著、邪惡無為、充滿慾望的浪子轉變為一生為上帝殫精竭慮,虔誠又高尚的神學家,前後強烈的對比反差賦予了奧古斯丁無窮的個人魅力和影響。比起奧古斯丁絢麗多彩的一生,憨厚老實的托馬斯·阿奎那的一生則好比苦行僧一樣乏善可陳。奧古斯丁的著作有血有肉,熱情真摯;托馬斯·阿奎那的著作則邏輯嚴謹,條理分明。托馬斯·阿奎那出生之時,基督教由盛而衰,國王與教皇在政治經濟等權力問題上相互博弈,一決雌雄。托馬斯·阿奎那本人出身於名門貴胄,家族與皇室關係密切,托馬斯的表兄就是當時的國王。托馬斯·阿奎那的父母對兒子的人生設計也是希望他長大後謀得一官半職為王室服務,因此,托馬斯小時候就被父母巧妙地安排在教皇的陣地——蒙特卡西諾修道院,開始了九年義務教育。父母的意圖很明顯,終於有一日等我兒長大,榮登修道院院長寶座,蒙特卡西諾修道院就會易幟換主,脫離教皇歸我王室旗下。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托馬斯父母的如意算盤很快落空了,長大後的托馬斯竟然背叛家庭,宣誓加入教會,投靠教皇了。消息傳來,托馬斯的父母氣急敗壞,兒子此舉簡直是離經叛道,棄家族榮譽於不顧,令王室蒙羞。在表兄國王的授意下,托馬斯遭到了軍隊的地毯式搜捕,搜捕的結果就是托馬斯被擒,後被兩個親哥哥押送回家,軟禁家中。從此,托馬斯的父母,兄弟,姐妹們對托馬斯展開了長達一年多的攻心戰。托馬斯母親:「托馬斯吾兒,你父與我年事已高,如今時局混亂,家族榮耀岌岌可危,你莫要誤入歧途,寒了為娘之心呀。」托馬斯姐姐:「弟弟呀,你我為人子女,勢必恪守孝道。父母含辛茹苦,你休要忤逆不孝。」托馬斯哥哥:「生於王室必將忠於王室,現送你一絕世美人,望你儘快回心轉意,你我兄弟聯手干一番光宗耀祖的大事業,享盡人間榮華。」面對所有苦口婆心以及美人計,托馬斯·阿奎那無動於衷: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頭可斷,血可流,信仰不能丟!妖女來了,我亂棍打走。被軟禁期間,托馬斯抓住一切時機傳教佈道,在托馬斯的不懈努力下,他的一個姐姐被成功策反,最終幫助托馬斯逃跑。逃跑後的托馬斯如饑似渴地學習著宗教和哲學,因其沉默寡言,體型肥碩,行動遲緩,被同學們譏笑為「啞巴公牛」,獲得自由於托馬斯是如虎添翼,在老師的帶領下,他在基督教神學領域大展拳腳,公牛吼一吼,哲學抖三抖,因為這頭「公牛」,一個哲學淪為神學婢女的時代即將來到。一切神學的基本問題圍繞著上帝展開,關於上帝存在與否,托馬斯之前的奧古斯丁曾論證過。奧古斯丁用「光照說」,在知識論角度論證上帝存在。按照「光照說」,人的肉眼根據太陽光得以看見世間萬物,而人的心靈則藉助上帝這種真理之光看清真理。信仰越虔誠,上帝的光照才會越通透,神聖真理也才能最終被認識。奧古斯丁的跟隨者「最後一名教父和第一個經院哲學家」的安瑟爾謨從本體論角度也論證了上帝的存在,安瑟爾謨的論證是個三段論:大前提:可以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東西既存在於心中,也存在於現實中。小前提:上帝是可以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東西。結論:上帝既存在於心中,也存在於現實中。【小編按:安瑟爾謨的本體論證明是非常有趣的,需要動一下腦筋。哥德爾和普蘭丁格用模態邏輯詳細推演了這個論證。回復 140125 即可查看。文末附有小編對安瑟爾謨論證稍加詳細的說明】今天的人們看到這個三段論會啞然失笑的,怎麼能將「可以設想的無與倫比的偉大東西」作為實際存在的依據呢?有上帝的觀念就有上帝的存在么?在心中存在和在現實中存在不是一回事。但是放在當時那個信仰上帝的大背景下,這一前提竟然作為共識不證自明。面對安瑟爾謨紅極一時的論證,托馬斯提出了質疑:上帝的存在不能像同一律和矛盾律那樣不證自明,對於不信上帝的人而言,有上帝的觀念不一定就必然有上帝的存在。上帝的存在不是人通過理性直覺就可以把握的。托馬斯反對這種先驗的從觀念世界出發的證明,他決定要從經驗世界出發後驗的證明,即從萬事萬物的效果出發去證明上帝是原因。於是,托馬斯依據亞里士多德的學說,提出了通向上帝之路的「五個途徑」。一)基根據事物的運動:事物總是從一個現象到另一個現象,萬事萬物的運動變化總要有一個推動者,於是會有一個終極的推動者,它推動一切事物變化。這個亞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動者」就是上帝。二)根據事物運動的動力因:世界上任何一個結果都有其原因,這個原因又是其它事物的結果,層層追溯,會有一個終極的原因,這便是上帝。三)根據事物的可能性與必然性:世界萬物的個別存在是偶然的,但世界有一個必然存在,沒有必然就不會有這些如此多的偶然了。這個絕對的必然就是上帝。四)根據事物的不同等級:世間萬物等級不同,有的高級有的低級,不同的等級是根據一個絕對的完美的善來劃分的,絕對的善就是上帝。五)根據事物的目的論:萬物都有目的的活動著,每一個無知的東西都會受到有目的,有意識的指導,好比箭要有射手來發射。這個萬物偉大的整體的目的制定者就是上帝。托馬斯的五個論證一經推出,備受推崇,立刻超越了運用柏拉圖思想的關於神的證明,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關於上帝的證明。我們看到,這五個論證的前三個都是從結果推出原因的因果論證明,後兩個是目的論證明。這些證明也並非原創,主要還是利用了亞里士多德在《物理學》和《形而上學》里的理論。當然,托馬斯也沒有避免亞里士多德所犯的錯,他的五個論證也並非無懈可擊,這些證明後來就遭到奧卡姆和康德等人的批判。教父奧古斯丁借用的思想資料主要是柏拉圖主義、新柏拉圖主義。到了13世紀,亞里士多德的哲學伴隨著阿拉伯人文化的傳播再次捲土重來,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邏輯學、自然哲學、倫理學著作被譯成拉丁文,在基督教世界引起了極大震動。亞里士多德的思想一開始還作為異端被禁止,但很快便取代柏拉圖成為神學家們的思想偶像,成為基督教神學的主要工具,亞里士多德主義成為一股不可抗拒的新思潮。托馬斯·阿奎那獨具慧眼順應潮流,採納了亞里士多德學說,加強對理性認識與自然哲學的研究,放棄了柏拉圖的保守陳舊學說並修改奧古斯丁主義的先驗論,使得基督教的發展與時俱進。托馬斯梳理了理性與信仰、哲學與神學的關係。他論證了理性與信仰、哲學與神學的協調一致,哲學是神學的婢女。在托馬斯看來,奧古斯丁和安瑟爾謨等前輩利用柏拉圖的學說時,卻未曾闡明理性與信仰、哲學與神學的關係,以致於人們誤以為神學所肯定的東西,必然為哲學所否定,從而得出哲學就是要反對神學。在托馬斯看來哲學和神學、理性和信仰可以並存,但神學是最高智慧,理性要服從信仰。神學的確實性不是來源於人的理性,而是來源於上帝啟示的絕對正確,因此絕對不會發生錯誤。但哲學來源於人類的理智,理性會犯錯誤,所以哲學是通俗而低等的學問,神學必然高於哲學。綜上,哲學是神學的婢女。托馬斯·阿奎那除了是中世紀最有名的神學家,他還是中世紀最有名的經院哲學家。所謂經院哲學,就是產生於教會,修道院等學校,為宗教神學服務的一種哲學思潮。經驗哲學建立在教父哲學的基礎上,以奧古斯丁為代表的教父哲學產生於基督教的起步階段,內憂外患下,急需要教父們為基督教教義進行辯護;而到了經院哲學階段,基督教已是正統,學者們要做的就是論證基督教教義了。經院哲學早期在對教義的論證化和系統化方面是做出了貢獻的,然而,由於經院哲學排斥自然科學,鄙視經驗知識,盲目崇拜權威,片面地運用形式邏輯,他們漸漸淪為形式主義和煩瑣哲學的代言人。比方說,他們會荒唐地研究「天堂里的玫瑰花有沒有刺?」,「一根針尖上能站幾個天使?」,「天使吃什麼?」等嚴重脫離實際,空洞無聊的問題。經院哲學家裡有兩派,一派叫唯名論,一派叫實在論。圍繞著「個別」與「一般」問題,兩派展開了哲學論戰。唯名論與實在論的辯論可謂承上啟下,它上承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的思想區別,下接經驗論與唯理論之爭。柏拉圖的理念論認為一般高於個別,可謂是實在論的代表,但亞里士多德則認為個別事物才是第一實體,越個別的事物實體性越強。不過亞里士多德又提出形式質料說,形式高於質料,思想比較模稜兩可。到了近代,唯名論對應的是經驗論,實在論對應的則是唯理論。唯名論與實在論爭論的中心就是「個別」即「共相」與「一般」的關係。唯名論否認共相(一般)具有客觀實在性,認為共相後於個別事物,只有個別的感性事物才是真實的存在。這一派主要代表人物有羅瑟林、阿貝拉爾、羅吉爾·培根、鄧斯·司各特、奧卡姆等。實在論則認為共相具有客觀實在性,共相是先於個別事物而獨立存在的精神實體。這一派主要代表人物有安瑟爾謨、托馬斯·阿奎那等。一般與個別看似是基督教哲學理念的衝突,實則卻反射出基督教人民內部的矛盾:即教會化的基督教與個人化、私人體驗化的基督教信仰之爭。這場曠日持久的唯名論與實在論之爭,有點類似於江湖中的武林正派與邪教之爭,實在論傾向於正統,唯名論一不小心就會淪為異端,基督教人民的內部矛盾偶爾也會擴大化,托馬斯本人就是先被打成異端,後又被教會立為正統。這場曠日持久的唯名論與實在論之爭,最終是兩派俱傷,經院哲學走向了衰落。奧古斯丁與托馬斯·阿奎那二人被譽為基督教哲學的雙台柱,他們一個吸收柏拉圖哲學以及新柏拉圖主義的思想,一個吸收亞里士多德的哲學,最終都將這些哲學思想溶於基督教中,用理性解釋信仰問題,將基督教哲學推上頂峰。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我的心中沒有任何一種神。可每每讀起奧古斯丁與托馬斯·阿奎那的作品,尤其是奧古斯丁的《懺悔錄》,書中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真誠以及對靈魂的深刻鞭笞,令人感動不已。就好比任何一個無宗教信仰的人聽到那天籟般唱詩班音樂,也會不由自主地心靜神寧。人類如此不完美,拷問心靈,我們充滿了憂傷。尼采大吼「上帝死了」,人們用理性驅逐了上帝,然而沒有了上帝的人也沒有實現所謂的自由。科技的日新月異導致人與人之間的間隙與冷漠,理性在災難面前力不從心,慾望的無限膨脹引發道德的一次又一次淪喪,失去了信仰里的彼岸世界,人們卻在此岸世界裡為非作歹,肆意妄為。於是福柯大呼「人死了」,理性的人,主體的人也一命嗚呼。此時此刻,虔誠的信仰愈發簡單純真。人類的確需要信仰,只不過不是信仰上帝佛祖,不是信仰極樂天國。我們信仰人——大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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