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誰在迫害科學? 96
07-15
感謝各位來到《羅輯思維》捧場,今天我們聊一個可能比較枯燥的話題,就是科學和宗教之間的關係。這個關係呢,看似是明擺著的,科學講究的是懷疑的精神,而宗教呢,要求就是你付出全部的信仰,不準懷疑;科學搞得是唯物主義,宗教玩的就是唯心主義。所以在一般人的觀念當中,這兩個東西是人類精神世界的兩個分開來的部門,而且彼此為仇作對,尤其是科學剛剛破土而出的那個時代,就是中世紀之後文藝復興期間。我們聽到過很多故事,都在講這兩者之間的那種惡化的關係。有三個人的故事大家都了解了,一個是哥白尼,就是因為宗教勢力的迫害,他把今天我們已經認為是常識的那個真理,就是地球圍繞太陽轉,對吧,日心說,他寫了一本書,叫《天體運行論》,但是直到臨死前才敢拿出來發表。第二個人就具有很悲壯的英雄主義色彩了,布魯諾,他1600年被無恥而殘忍的宗教勢力,燒死在火刑柱上。第三個人就更大名鼎鼎,就是伽利略。伽利略後來因為宣揚哥白尼的日心說,最後是被判終身監禁,最後生命的十年是在終身監禁當中度過的。所以有了這三個故事打底,我們就這樣用一個符號化的概念去理解這二者之間的關係。比如說牛頓,很多人說牛頓你看年輕的時候,少年才俊,提出了那麼多科學的成就。但是,老了呢?墮落了,信仰上帝去了,搞什麼鍊金術,所以最後他就沒有什麼科學發現。還有人說,達爾文之所以提出來進化論,就是因為要跟上帝作戰,要跟迷信作戰,要跟宗教作戰。所以此後我們把從16世紀一直到19世紀很多科學的發現,都理解為是跟宗教為仇作對的一個結果。這個話說也沒有錯,因為剛才我講的所有這些東西幾乎都是事實。只不過它的那個判斷,那個價值判斷,對很多原因的分析,如果我們回到當時的歷史現場,你會發現是有問題的。這個問題其實你從科學發展史上,你就能看到一些蛛絲馬跡。比如說很多科學家他一邊信仰宗教,但是不耽誤他有大量的科學發明。比如說那個著名的發現氣體定律的波義耳,波義耳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翻譯《聖經》,而且資助很多人到處去傳教。再比如說電學之父法拉第,法拉第自己就是一個教堂的長老,說白了就是一個神職人員。他一生當中有多次精彩的佈道,在《法拉第全集》裡面收錄了他一生當中留下來的150多篇佈道詞。再比如說電報的發明人叫摩爾斯,他也發明了摩爾斯電碼,所以人類第一則電報的電文就是他親手草擬的。那電文是啥?叫上帝創造了何等奇蹟。說白了,他是要用電報這個奇蹟歸功於上帝,讚頌上帝的。再比如說美國人那個發明家萊特兄弟發明了飛機,當時西班牙國王曾經請他們去參加一個飛行表演。但是日子給選錯了,選了一個宗教節日。這倆人說不去,在家做禮拜,哪搭理你這些破事。所以你看,科學家、發明家信仰上帝,皈依於宗教這件事源遠流長。其實一直到今天,今天很多大科學家都信仰上帝。舉個例子講,有一個科學家叫柯林斯,他是主持現在一個非常前端的科研項目叫人類基因組測序,這是一個規模極其宏大的一個跨國科研項目。科研項目幹完之後,他寫了一本書,2006年出版的,叫《上帝的語言》。那本書里,他就調動自己所有的科學知識去論證一件事情,上帝是存在的。順便把幾百年來那些否認上帝存在的言論給痛批一番,這就是一個大科學家乾的事情啊。而且他有兩個身份,第一個身份是美國科學院的院士,第二個身份是教皇科學院的院士。你很奇怪吧,教皇還有科學院。對呀,就設在梵蒂岡。原來我也不知道,是本期節目的策劃人馮啟娜老師告訴我的,我也很吃驚。確實,還有過這樣的一個統計,說如果把過去300年的科學家做一個排序,就是貢獻,影響力排出300名。那這300名中有多少個是不信宗教或者上帝的呢?僅僅20個人,不到10%,那剩下絕大部分都是信仰上帝的。如果我們把300人這個範圍再縮小,僅僅排出前十名的話,無一例外,全部信仰上帝。請問,怎麼解釋?不是有這麼一個段子嗎?說一個法國男青年,上了一個火車,看一老頭弄著個念珠,在那兒好像讚頌上帝那個樣子,念念有詞。年輕人上去說,雖然你歲數大了,你也有點出息好不好,現在什麼社會了,還信仰這個,你也懂點科學。那老頭說你懂科學嗎?年輕人說我懂啊,我還有很多書呢,要不寄兩本給你看一看。老頭說可以啊,我也想學點科學,來,遞個名片,你把書寄到這兒。名片一看,巴黎科學院院長巴斯德先生。你看,這就是一個段子。這些事實都在告訴我們,科學和宗教之間的關係,不像我們歷來所受的教育講的那樣那麼簡單,就是兩個仇人,兩個對頭。就像我們平時觀察到的兩口子,在外面還都有小情,互相之間在家裡也不和,經常還搞點家庭暴力,但是就是不離婚,還住在一個屋檐下,還經常共同捍衛一些利益,甚至還撫養一個孩子。你怎麼解釋這樣的關係呢?至少,不像外面看的那麼簡單。那要解釋清楚這個關係,我們就回到一個案子,那就是著名的伽利略迫害案。伽利略這個人可有名了,在中國人當中,因為我們的中學教科書,語文也提他,物理也提他,歷史也提他。伽利略是一個義大利人,他出生在1564年。在這兒我們做個插曲,很多人說記歷史的年代特別難,那為啥難呢?是因為你沒有大坐標,比如說你記住1492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那72年後伽利略出生,你看,這就找到了它的時代特點。因為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後,整個人類歷史,尤其是在歐洲,就進入了一個快車道。所以伽利略生活的那個時代,就是歐洲從藝術、文化、科學各個方面,都發生那種萌動的時代。而且伽利略我們還可以進一步給他定位,你看,1564年,你記得住中國對應的是嘉靖四十三年,沒什麼意義。但是你想,他一生,1564年什麼人死了?米開朗基羅死了。米開朗基羅是所謂義大利文藝復興的三傑,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對吧。所以這個時候文藝復興已經進入了後半段,尤其是藝術上,然後伽利略死在哪一年呢?是1642年,這一年正好是牛頓出生。所以你看,正好從米開朗基羅死到牛頓出生,這期間的78年就是伽利略的一生。而且伽利略和誰同時啊?他出生那一年,莎士比亞也出生了。你看,這就還記了吧。伽利略這個人呢,他其實家裡挺窮的,他祖上曾經有過一個祖先當過名醫,所以家境還可以,但是到了他父親這一代就已經敗落了。所以他老爹一直在干涉他的職業選擇,他自己是想當一個傳教士。因為伽利略可不是宗教的敵人,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他一直想當傳教士。他爹不幹,如果擱在今天,他爹就得逼他去考公務員了。當時他爹是逼他去考這個醫學院,因為當醫生嘛,畢竟收入相對來說比較有保障。伽利略一生最大的特點,就是腦子也聰明,手也巧,腦子聰明,在什麼數學上、物理上、力學上的各種各樣的成就,我們就不去說他了。而且手還非常巧,比如說他親手製作了人類的第一支溫度計,也親手製作瞭望向太空的第一支望遠鏡。所以有人說,你看70年前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而伽利略就是星空中的哥倫布,因為他用望遠鏡重新發現了星空,所以這個人的成就我們不去說他了。這個人還有一個大的特點,就是商業頭腦也比較靈活。前面我們講的他發明的溫度計望遠鏡這些東西,都是用來賺錢的。雖然他本職工作是大學教授,但是經常還這麼掙點外快。比如說他發明過一種軍用的圓規,可以供戰場上的士兵和軍官計算炮彈的軌跡,據說很好用,而且也賺了一票大錢。這個人在社交上還長袖善舞,他跟當時的著名的宗教人士,包括教皇和很多國家的貴族,都來往甚密。他這一輩子幹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情,就是1610年他用自己家的望遠鏡發現了一顆新的星,就是木星的第四顆衛星。他的望遠鏡造得好,看得真真的。他靈機一動,就把這顆新發現的星,命名為「美第奇星」。你想想,美第奇家族當時是歐洲最有錢的家族,一聽這個樂得鼻涕泡都出來了,著名的伽利略把他新發現的星,用我們的家族來命名。這麼著吧,老爺子,到我們這兒來,我們養著你了,然後就給他任命為美第奇家族的首席科學家和哲學家。所以他生命的最後32年,實際上淪入一種,不能叫淪入,就是非常光榮地被包養起來了,再也不為生計發愁。所以你看,伽利略真的是七竅玲瓏心,是這麼一個非常靈活,聰明的這麼一個人。那就奇怪了,為什麼在生命的最後十年,突然陷入了一場牢獄之災呢,被判終身監禁呢?這就得說到1632年,那一年他出版了一本書叫《關於托勒密和哥白尼兩大體系的對話》。你從這書名,有點知識的人都知道,這就是地心說和日心說的辯論。因為托勒密就是當年提出地心說,說所有的天體都圍繞地球旋轉的,這麼一個古代的知識分子。而哥白尼呢,就是提出日心說,說其他都圍繞著太陽轉。這兩大體系的對話,當然你看這個對話裡面,這個篇章結構的設計,也體現出伽利略真的是七竅玲瓏心,很聰明。這對話實際上是一個戲劇,他設計了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是虛設的人物,沒有真人。這三個人在那兒對話,一共對話了四天,就關於地心說日心說,在那兒說。文筆還非常優美,所以當時這本書特別暢銷,就是因為他寫得很好看。當然,雖然他說我是一碗水端平的。你看,這雙方不都出場了嗎?有理說理嘛,地心說,日心說。但實際上傻子都看得明白,他是偏向日心說的。這本書1632年出版,不到半年就惹了大禍。當時羅馬就把他給弄去了,抓去了。而且當時義大利還流行瘟疫,但是不管,這個大案一定要辦。然後現場就判了他一個終身監禁,還不僅僅是終身監禁那麼簡單。當時的宗教裁判所還盡其所能對他進行了羞辱,一方面是把這封判決書寄到了當時的歐洲所有還信仰天主教的地區,只要這個城市有一所大學,那就要把這封判決書當眾宣讀,告訴大家,伽利略是一個思想異端的人。另外一方面呢?就在法庭宣判的當場,要求他跪在地上,簽署一份悔過書,就是日心說是胡說,現在我回歸原來的信仰。另外一方面,在判決書當中還有一個條款,是帶有羞辱性質的,就是說此後的三年,每周你都要背七首悔罪詩。更重要的是加了一條,你得跪著背,當然後來伽利略真的就執行了這一條。聽到這兒,這個故事和我們原來所了解的,是差不多的嘛,就是宗教擺出了那副醜惡的嘴臉,窮凶極惡地科學進行了迫害。可是這個故事你再往後聽,跟我們所知道的就不一樣了。首先,這個判決其實沒有從哪怕是形式上的被執行。伽利略是被終身監禁的,按說開始地牢、水牢、黑牢。沒有,關了沒兩天,一乘小轎子就把老爺子給送走了,送到哪兒去了呢?送到當時羅馬的一個紅衣大主教的家裡,那肯定生活條件就要好得多了嘛。而且呢,當時伽利略的身體不行了,因為畢竟是一場牢獄之災嘛,一場官司嘛,所以身體很衰弱。在這個紅衣大主教家裡養病,很快就養得面目紅潤,身體恢復了健康。這個紅衣大主教也有意思,大家說擱著一個名人,還招呼各種朋友來見他。很多人到這兒跟伽利略探討什麼力學問題,機械學問題,開始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當然這個時候也有人跑去跟教皇講,就是烏爾班八世,跟他說這個老頭也有名,算了,給他放了算了。教皇說那不行,這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但是什麼行呢?有一件事行,伽利略恢復了健康之後,就給教廷打了一份報告,說我能不能回家服刑呢,不就是終身監禁嗎?不就是不出來嗎?我回家行不行?後來教皇就居然批准了。所以在1633年的時候,他就回到了佛羅倫薩。佛羅倫薩大家都知道,是美第奇家族管理的地方,伽利略這個時候還一直擔任美第奇家族的首席科學家和哲學家,你想,那待遇能差得了嗎?當然,教廷還象徵性的派了一個人去看管他,這個人是當地的大主教。但這個人是誰呢?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伽利略一生的好朋友,還是他的學生。所以這哪叫什麼看管呢?這就是找一個人照料他,甚至說得不好聽一點,是服侍他。這個紅衣大主教晚年的時候,還一直鼓勵,這個伽利略晚年的時候,鼓勵他搞科學研究,給他提供各種各樣的便利條件。所以後來在伽利略生命的最後十年,他居然還寫出了一本新的著作叫《兩大科學的對話》。當然這本書沒有在天主教地區出版了,是在當時的荷蘭。荷蘭當時在宗教改革之後,已經改信了新教,但是這本書伽利略確實,晚年沒有看到它的出版。為什麼?他已經瞎了。所以就在這樣的說是監禁也可以,說是軟禁也可以,說是安度晚年也可以。這樣的一個非常舒適的環境當中,伽利略度過了他的最後十年,1642年撒手歸西。你看,這個故事當中就已經出現了疑點吧。好像教廷對伽利略這個人是高高地把板子舉起,可是落到老頭身上的時候呢?又是那麼那麼的溫柔,為啥呢?其實疑點還遠遠不止這些,第一個大疑點,是伽利略早就在宣揚日心說了好不好。我們在回看歷史的時候,覺得什麼哥白尼、布魯諾、伽利略,就覺得這三個人是一夥的,其實他們在歷史時間上隔得很遠。哥白尼是什麼時候的人呢?哥白尼是1543年死的,他死的那一年距離我們今天故事的主人公伽利略出生還有21年。所以伽利略在年輕的時候當科學家那會兒,他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個觀點是一個早就流傳在世的觀點,我只不過是選邊站而已。而且這個事情你說到底誰圍繞著誰轉?又不是說否定上帝的存在,這也不是什麼重大的爭論事件,對吧。當時歐洲很多大學的課堂上,可以公開地講授,光明正大地講,只不過那個講法應該是這樣,就是現在教廷認可的結論是地心說。但是也有人提出另外一個假說,說地球繞著太陽轉,這是可以光明正大討論的。而且伽利略在年輕的時候通過著作、文章、書信、演講,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是日心說捍衛者的,這樣一個角色。而且年輕的時候,他那個言辭還很激烈。他偏偏是在晚年,已經60多歲的時候,寫出了這麼一個遮遮掩掩的所謂兩大體系的對話,反而惹了禍,你說怎麼解釋?而且此前,你看,布魯諾是什麼時候被燒死的?1600年被燒死的。伽利略什麼時候受到的迫害?1632年。你看又過了30多年,就相當於我們今天看改革開放初年那會兒,覺得那會兒發生的事情現在早就應該糾正過來,所以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看過程當中還有這麼一個演化的軌跡,伽利略在1615年的時候,曾經寫了一篇關於潮汐的文章,其實話里話外還是想說日心說是對的。然後他把這篇文章寄給了當時的教皇保羅五世,保羅五世也知道他要搞什麼,就跟他講,我不看,我不看,你這異端邪說你去弄去。後來就有人告發伽利略,說他搞異端邪說,跟那個布魯諾一樣,說日心說,就告到宗教法庭宗教法庭接了這個案子,但是沒判,只不過當時的一個法官,就口頭警告了伽利略,說這個事你不能這麼說,你就說它是一個假說不就完了嗎?你非說它是真理幹什麼呢?那這個法官是誰呢?這個法官就是在1600年判布魯諾上火刑柱的那個法官。你看,他對伽利略是這樣的一個態度,這又是為啥?到1616年的時候,當時宗教法庭也就是教皇確實也下了一個叫1616年的禁令,就是你伽利略不要再說這個日心說是真理了,你只能說它是一個假說,OK,當時也認了,。但是時光荏苒,到了1623年的時候,你看這又過去很多年。1623年的時候,有一個人當了新教皇,就是我們前面講的烏爾班八世。這烏爾班八世和伽利略還真是一對好朋友,好到什麼程度呢?兩個人不僅是老鄉,而且是校友。而且烏爾班八世後來把自己的侄子送到伽利略那兒去讀博士生,伽利略的兩個女兒又委託了烏爾班八世,去找出路,後來當了修女。所以你看,不僅是朋友,而且是通家之好。而且他們還有一種關係,是隱隱然一個崇拜者和被崇拜者的關係。烏爾班八世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狂熱的科學愛好者,他曾經給伽利略寫信,說你這樣的人就應該長命百歲。前面我們講那個1616年禁令,就是教廷給伽利略下令說,你不許說日心說。烏爾班八世當年當紅衣大主教的時候,對這條禁令非常不滿,說如果我在,我要是當了教皇,我絕對不會讓它出山。所以你看,這倆人是這麼一個關係。所以1623年,烏爾班八世一旦當了教皇,伽利略就來勁了,覺得你看,這樣的一個人當了教皇,我還不可以重提日心說嗎?所以1624年,他就專程跑了一趟羅馬,到那兒去勸說教皇,新任的,他的這個好朋友。據說前前後後他去了梵蒂岡見了他六次,每次都在梵蒂岡的後花園裡,倆人散步,他就勸說他,你看日心說跟我們的教義是那麼的貼譜,趕緊咱們改了吧。烏爾班八世當然他也不會貿然改,他最後就跟伽利略是這麼說的。說你還是把它當做一個假說吧,只要你還停留在一個假說這個層面,你就能得到我的祝福。所以你看,從1624年他跟教皇溜達了這麼六趟,到1632年,他出了那麼一本書。這期間他其實是得到了鼓勵的,他覺得有機會。你看一個科學家的真理終於在我的努力下,被定了調子。所以他才敢寫這本書,所以你看,這是一個大的疑點。第二個大的疑點呢?就是伽利略這本書它可不是什麼非法出版物,他出版的時候是經過教廷的審查的。其實伽利略也知道這個問題有點敏感,所以在出版之前,他就專門跑了一趟羅馬,在羅馬大量的做工作。包括給教皇做工作,後來通過宗教的出版物審查機構,是給了他發行權的,所以才出版了。但是這個事情不到半年之後,教廷就突然翻臉,這又是為了什麼?而且大家想想,關於日心說其實它的始作俑者是哥白尼的那本書叫《天體運行論》。可是《天體運行論》被教廷禁了之後,只讓它稍做修改,就是我們前面反覆強調的,你只要改成是假說就可以了。那改了多少呢?改了九句話,就重新又可以開始出版了。可是伽利略這本書只不過是挺前面這本書的觀點,一直被禁到了19世紀。而伽利略本人被平反,已經是20世紀80年代的事情了。所以為什麼同樣,如果這真的是科學和宗教的觀點之爭,為什麼他們的處境又是如此天差地別呢?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宗教法庭幹事,從來是拖拖拉拉,沒有那麼快的效率。比如說布魯諾,布魯諾從被逮著,因為發布各種異端邪說,一直到被火刑柱上燒死,前前後後拖了八年,是在1592年就被押送到羅馬,1600年才被燒死。而伽利略這個案子,從把他抓著,然後一直到判,兩個月,為什麼宗教法庭這一次一定要快刀斬亂麻?所有這些疑點集合起來,你不覺得這件事情非常非常蹊蹺嗎?剛才我們給大家設了這麼個扣,該把它解開了。主要是兩個問題,第一,伽利略一直就捍衛和信仰日心說,但是為什麼早不迫害,晚不迫害,恰恰在1632年到1633年期間,對他實施迫害呢?第二,為什麼對他的迫害在言詞上是聲色俱厲,但是在具體的執行上搞得又很溫柔,這為啥呢?好像這個迫害有點半真半假那個意思。這就得說到當時的歷史環境了,在那個階段,歐洲正在發生三十年戰爭。三十年戰爭這個詞我們中國人現在不太熟悉,因為一個在歐洲,再有一個,年代實在是太久遠了。實際上三十年戰爭對當時德國,也就是大體上是神聖羅馬帝國這片地方的破壞,是遠遠超越於後來歐洲的那些戰爭的。尤其是人口的損失上,戰爭直接導致人口的損失,占當時總人口的比率,三十年戰爭要超過第一次加第二次世界大戰對德國造成的那個破壞的總和。所以是一場非常慘烈的戰爭,那它為啥要打呢?表面上的理由是宗教,因為宗教改革嘛,崛起了新起的新教,也就是基督教的這一股勢力,和羅馬教廷代表的天主教,就發生了各種各樣的摩擦。那這種摩擦剛開始是信仰上的,後來就變成亂戰,就是各個國王、君主、諸侯,帶領各自的軍隊團結在兩桿大旗下。羅馬教廷代表的天主教和新教基督教打成一團,那按說教皇應該站在哪一頭啊?毫無疑問,應該站在天主教聯盟這一頭吧。但是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歐洲的領土,包括那種政治上的血緣關係,是非常複雜的。而且你刨除世俗利益這一點去講,教皇的心態也很微妙,如果他完全押寶在天主教聯盟這一頭,那請問打贏仗,那最後的利益是誰的呢?很可能是代表天主教聯盟這一邊的君主。而君主和教皇之間,天然有一個衝突,就是到底聽誰的,是聽宗教的領袖教皇的,還是聽世俗君主的?所以一旦他完全押寶天主教聯盟的話,不見得符合教皇的利益。所以教皇在很多戰爭的間隙,在很多特定的細節上,又要和基督教聯盟這邊暗通款曲,眉來眼去,勾勾搭搭。所以呢,對教皇的這種道德上的指責,就開始一浪高過一浪,最高峰是什麼時候?就是1632年的8月。此外,在1632年的11月還發生了一件事情,當時基督教聯盟的軍事首領叫古塔斯夫二世,是瑞典國王。這個人在瑞典歷史上的地位不得了,其他的國王在瑞典都叫國王,只有他叫大帝。因為他在歷史上享有戰神一般的位置,太能打仗了,甚至有人給他一個封號,說他是近代軍隊之父。因為他確實創造了戰場上很多新的打法,比如說炮兵的運用,炮兵和步兵的協同方式等等。但是就是這麼一個牛叉人物,居然在1632年的11月,在一次本來已經節節勝利的戰役當中,突然陣亡了。所以你說,牛人你也鬥不過命運,鬥不過這種偶然性。結果呢?就導致基督教聯盟這一派的軍隊,是土崩瓦解,一下子就讓當時的教皇烏爾班八世陷入到一種非常尷尬的境地。你替他想想,如果從宗教信仰來劃界,你應該支持天主教聯盟啊。好,就算你支持基督教聯盟,那你按照成王敗寇的邏輯,你要是勝了就還則罷了;你又輸了,所以這就特別尷尬。對於教皇來講,勝敗好像跟他沒有關係,他的所有的名譽、榮譽,都建立在宗教信仰上。所以這個時候,他就特別需要逮住一個事件,秀一下自己的宗教信仰。所以這個解藥,就藏在了伽利略的身上。你看,我不跟伽利略是好基友嗎?如果我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的純潔,我把他給辦了,那就等於是告訴所有的人,你看,我這個人在原則問題上是寸步不讓時,我仍然是一個合格的教皇。尤其是烏爾班八世,他這個時候已經被這種打敗仗的信息,已經折磨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已經有一種狂躁症的那個癥狀。當時有一個記載,說他睡覺的時候睡不著,已經命令他的僕人們把花園裡的鳥全部給弄死。因為他覺得自己快瘋了。當然還有第二個原因,就是烏爾班八世這個時候跟伽利略之間的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這種裂痕是一種老婆被老公背叛了之後的那種憤恨,為啥呢?這裡面有一個細節,一般來講,大家都說,烏爾班八世已經跟你講過,前面我們提到了,說你只要說這是個假說,日心說你說說去唄。那你伽利略寫這本書,確實也遮遮掩掩。但是其中出了一個小岔子,前面我們提到,伽利略寫的這本惹禍的書的名字叫做《關於托勒密和哥白尼兩大體系的對話》,用的是對話的體裁,是用虛擬的幾個人物在那兒聊天來闡述作者的觀點。其中的那個反派人物,就是支持托勒密地心說的那個人,他的名字叫辛普里丘。辛普里丘這個詞和當時的拉丁文當中,傻瓜蛋的那個詞的讀音非常相近。要命的在於呢,這個烏爾班八世經常說一些話,有的人就告訴他,說你看,你說了這句話,居然被用在了伽利略這本書裡面,這個傻瓜蛋人的嘴裡。你看,這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經常有人挑撥來挑撥去,這就難免走心。你伽利略雖然跟教皇私交不錯,但畢竟不是天天在一起啊,你生活在佛羅倫薩,人家在羅馬呀。所以一來二去,就難免結下了心結。這個時候教皇正好需要一個替死鬼,來秀一下自己的節操,那不逮你伽利略,逮誰呢?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因素,就是伽利略畢竟是一個名滿天下的聰明人,而且經常寫東西,禍從口出,加上嘴上又不饒人,經常用辛辣的筆調,來諷刺那些智商又不如你的人。既然人家又搞不過你,那小人嘛,只好經常去打報告,然後看見你倒霉的時候,落井下石。比如說在佛羅倫薩,有一個也是搞科學研究的人叫哥倫比。這個人就跟伽利略之間特別不對付,然後兩個人就因為打筆仗結下了仇。這哥倫比這個名字,就是當時拉丁文叫鴿子的意思,所以圍繞在他的身邊,甚至形成了一個叫鴿子軍團,就是專門跟伽利略過不去。所以這些人反覆到羅馬去告他的狀,現在教皇又有這樣的需求。所以以上幾個因素,就湊成了1632年迫害伽利略的這一場案件。說來說去,我不知道你聽明白沒有?這場案件跟真理是什麼,其實關係不大。它是一個由當時的政治格局來決定的,由官僚系統的那種本性來發作,加上一些文人學者科學家之間,因為嫉妒等等因素,而釀造出來的一個案件。它和科學和宗教之爭,沒有太大關係。說到這兒我們就必須重新來整理一下,科學和宗教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固然,它有那個矛盾的一面。但是我們今天從反面闡述一下它們之間的關係。首先,科學和宗教在很多情況下,它們的立場是一樣的,這個就牽扯到對高級宗教的理解。現在我們都知道,世界上有所謂三大宗教,基督教、天主教,基督教我們算它一夥吧,然後伊斯蘭教,還有佛教,它的人數最多。這些宗教它都是高級宗教,高級宗教和那些原始人唵嘛呢叭咪吽,作法啊,巫術啊,那是完全不是一回事的。它的那種精神等級,包括它的很多理論上的精湛度,那是要超越很多原始的巫術的。甚至這些宗教在自己生長的過程當中,它就是要跟那些,用他們的話來講,比如佛教,就稱之為叫外道,是在跟他們的搏殺當中脫穎而出的。基督教就尤其如此,你如果讀過一些基督教的《聖經》的,尤其是《舊約》部分,你就會發現上帝耶和華最惱火的一件事情,就是你們拜偶像,拿一個泥,塑一個人,然後就在那兒拜。這是全世界幾乎所有的原始宗教的共同的行為方式,基督教最反對的就是這玩意兒。上帝是一種全知全能全在的存在,它是一種靈,這種靈是沒有任何可見的形象的,高級宗教基本上都主張這個。你到伊斯蘭教的那個清真寺去一看,那裡面沒有任何形象,它是非常純潔的,排除一切所謂的迷信而存在的一種高級宗教形式。基督教在這方面也是非常講究,所以對它來說,最大的敵人是誰啊?恰恰不是科學,而是他們口中的迷信。所以我們去看,很多講基督教在迫害科學,而真正你把那個案卷打開之後,你會發現,它迫害的恰恰是那些人身上的巫術成分。在這兒我們可能得說一個毀三觀的例子,就是布魯諾。我們都知道,他1600年因為堅持日心說被燒死在火刑柱上。而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呢?布魯諾這個人自己就是個神職人員,但是他在宗教系統裡面是一個典型的異端,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比如說,他認為耶穌和摩西都是大巫師,而天主教和基督教那個十字架呢,都是從古埃及的宗教裡面給偷來的。再比如說,他認為未來在歐洲興起的宗教,應該是古埃及的太陽神教,你聽明白了吧?其實布魯諾並不是因為從科學的理由上信仰日心說,而是哥白尼的日心說正好為他的太陽神教提供了一個佐證。實際上布魯諾這個人在科學上是沒有什麼建樹的,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宗教異端。所以羅馬和他打的也是一場宗教官司,1592年,把他逮到羅馬,然後一直在給他機會,說你懺悔,你悔過書,你給簽了就沒事了,不會取你性命。就不。當然這也很偉大了,一個人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捍衛自己的信仰。到1600年,他被燒死在火刑柱上的時候,那一刻,我們能說這是宗教和科學之間的戰爭嗎?可能不能這麼說吧。再舉個例子,塞爾維特,很多人用他的故事也在說明宗教對科學的迫害了。確實,塞爾維特這個人率先發現了人心和肺之間的小血液循環。所以有人講啊,如果他不被宗教法庭弄死的話,很可能人類發現血液循環的秘密要提前70多年。但這是科學上的說法,他真正被判死刑的原因是啥?是因為宗教異端嘛。比如說他反對三位一體,反對嬰兒受洗等等,這都是宗教內部的官司,不關科學一毛錢的事情。你看,社會學大師馬克斯·韋伯講過一個概念叫「祛魅」,就是基督教這樣的高級宗教,在發展的過程當中,一直有一個理性化的過程,把很多那種原始巫術的成分不斷地剔除掉。尤其是新教改革之後,人們認為我和上帝那個全知全能的靈的交流,就可以了。不需要一幫神父,什麼教會,給我們設計各種繁複的宗教儀軌,那個東西都叫迷信。我怎麼安葬自己的親人,是我的事情,關你們神父什麼事情呢?只要我的信仰純潔就可以了,其他東西都叫迷信。所以你看,在很多戰場上,宗教尤其是這種高級宗教和科學是並肩作戰的。他們面對的共同的敵人,就是那種迷信嘛。所以他們二者往往還是同盟軍之間的關係,這是第一重關係。還有一重關係,就是宗教往往作為科學提供了一個邏輯起點。你看啊,科學不僅是被宗教迫害,科學還可能是被宗教滋養。因為在很多基督教教徒看來,上帝寫了兩本書,第一本書就是《聖經》,還有一本書就是我們生活的整個大自然。所以我們讚頌和崇拜上帝,就有了兩個途徑。第一個呢,就是閱讀他老人家留下的第一本書《聖經》。第二個呢?就是發現和探索他老人家。在第二本書大自然裡面埋藏和書寫下的那些規律,你不覺得自然規律也很神奇嗎?水在正常的氣壓下,100度就燒開,0度就結冰,太陽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每天都如此循環,多麼的神奇啊!所以科學家發現這些規律,和宗教認為這是上帝書寫的規律之間,哪有什麼邏輯上的矛盾呢?完全沒有違和感嘛。而且越是早期的科學家,他之所以孜孜不倦地區尋求那個自然規律,發現科學真理,就是為了讚頌上帝啊,發現這個規律的神奇性嘛。比如說哥白尼之所以提出來日心說,就是因為上帝的安排是不會錯的。如果按照地心說來推算的話,那日曆就會有誤差,而日心說就會變得更加的精準,所以他才堅信日心說。他甚至是為了尋找準確的復活節的日期,才會提出日心說,並寫作《天體運行論》那本書。再比如說開普勒,他發現行星運轉的軌跡,原來是橢圓形。發現之後,他覺得這個太精妙了,太符合數學的原理呀,該讚頌上帝吧。牛頓也是這樣,他發現了很多科學道理之後,說了一句,據說,說沒有上帝,這怎麼可能?所以在牛頓最著名的那本書裡面,實際上是用大量的篇幅來讚頌上帝的。現在的很多科學家相信宗教,是因為這二者之間在邏輯上,並不存在什麼深不可解的矛盾。所以你看,前一任的教皇叫若望·保祿二世,他就講過一句話,他說科學家純潔了宗教,使它免於迷信,而宗教呢,反過來純潔了科學,使它免於拜物教。所以這二者之間,都把對方拉到了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這二者之間可以更加繁榮昌盛。你看,這二者之間沒有矛盾啊。當然要理解這一點,我們必須理解什麼叫證有易,證無難。比如說吧,你說中國有夏朝,這很好證明,只要你找到一個破瓦片,你一推測,碳14一鑒定,說你看,這個時代有文明吧,所以有夏朝,很好證明。如果你要證明中國沒有夏朝,太難了。因為你要排除一切可能,你怎麼證明得了呢?在科學和宗教上這個問題上是一樣的,你要證明有上帝,你只要證明這個東西太神奇了,你看,不可能沒有一個造物主,對吧。但你要證明沒上帝,你咋證明呢?因為不管你發現的宇宙是多麼的大,你發現的自然規律已經是多麼神奇,上帝可能還在遠方啊,他瞅你可能就瞅一個小孩,在一個游泳池裡鬧而已啊,你的世界永遠是有局限的。所以從邏輯上講,證明上帝沒有,在邏輯上不可能。給大家講一個小故事。蘇聯那個第一個宇航員,就是上天的那個人叫加加林,很有名。因為受共產主義思想的影響,無神論,所以他回來之後就講了一段俏皮話。他說我到了天空中之後,四面一望,沒有上帝,你們都以為天上有個白鬍子老頭,哪有呢?那個話呢,就傳到了美國人的耳朵里。美國人有一個給總統做各種宗教儀式的一個神父,他就講了一段話,他說加加林說的也有道理。他說我給你打一個比方,說在漫無邊際的西伯利亞大草原上,突然有一隻蚯蚓鑽出了地面,它看了看,然後就縮回去了,然後跟它的蚯蚓夥伴們講,說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沒有蘇聯,也沒有戈爾巴喬夫。因為你人太渺小嘛,你怎麼能知道上帝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所以從這個道理上講,科學和宗教之間永遠不可能打一場最終的對決。剛才我們講了很多宗教和科學之間的關係,其實他們二者之間還有一重關係,那就是宗教往往是科學的人才搖籃。你看,西方現在很多著名的大學,法國的巴黎大學,美國的什麼哈佛、耶魯、康奈爾,還有中國解放前的很多大學,聖約翰大學、金陵大學,東吳大學,還有現在還健在的協和醫學院,它原來都是西方傳教士辦的。所以你想想看,一個神父在裡面到底是研究神學還是研究科學,完全沒有障礙嘛。在這兒給大家介紹一個組織叫耶穌會,我小的時候讀書,第一次碰到這個詞耶穌會的時候,老覺得這個組織好陰森恐怖,為什麼?因為在那些書上往往寫著,耶穌會是反對進步勢力的,是反對宗教改革的。但是讀了書多了之後,你發現耶穌會不是那樣的一個組織。它確實是天主教會為了應對新教崛起而搶奪意見市場的這麼一個建立的新組織。也就是說,那些修道士你不要再在教堂里,修道院里呆著了,你們不能僅坐而論道,還要起而行,去傳教啊。所以耶穌會是往往是一些信仰特別純粹而堅定的傳教者,他們不遠萬里來到世界各個地方。而他們身邊帶的除了《聖經》和自己的信仰之外,往往就是他們的科學知識。大量的耶穌會士往往就是科學家。有人統計過,從1600年一直到18世紀的後期將近200年的時間,耶穌會士出版的科學書籍6000部,當時幾乎包攬了歐洲的整個學術思想的前沿陣地。甚至羅馬教廷為了支持他們搞科學研究,建立了大量設備配備得非常先進的天文台。如果你不是天主教會的人,你看見他們擁有那麼先進的設備,其他科學家還覺得自慚形穢呢。像在中國,傳教的很多耶穌會士,我們知道的著名的像利瑪竇、湯若望、南懷仁這些人,他們是讓中國人第一次睜眼看世界,看到西方科學成就的,這些人全是耶穌會士。所以你想,宗教信仰和科學之間,哪有什麼矛盾可言啊?不是有那麼一套說法嗎?有人說宗教是科學的接生婆;有人說錯,宗教就是科學的母體,宗教是科學他媽,這兒子和他媽之間經常鬧點矛盾。這確實不假,但是如果從根上講,他們之間是血脈相連的呀。聽到這兒,你可能會生出一個新的疑問,說畢竟在伽利略這個案子當中,宗教勢力站錯了方向啊,後來被證明是錯誤的地心說,你為啥要支持呢?其實這兒我們插一句,地心說和日心說之間,其實沒有截然相分的正確和錯誤。你想,如果你非得拿地球為圓心,也可以把整個宇宙解釋為所有的星體,圍繞著地球進行旋轉啊,只不過這種旋轉的軌跡變得非常的古怪,用數學計算起來非常的不簡明。而用日心說來計算呢,就比較方便,僅此而已。其實日心說是真理嗎?現在我們也都知道,太陽並不是宇宙的中心,對吧。所以這件事其實從我們現在這個角度上看,沒有截然的正確和錯誤。但是畢竟當時教廷選錯了邊站,那為啥?其實你細一推敲,你就會發現,他爭的根本就不是真理本身,而是對真理的認定權。我們來打一個比方,現在大家用的手機的系統主要是兩個,一個是蘋果系統,一個是安卓系統。蘋果呢,雖然它也需要周邊的程序員,那些開發軟體的公司為它這個生態添柴加瓦,但是它要求最後的審核權,就是你一個軟體是不是上架,我說了算,或者只要我不高興,我讓你下架,所以我擁有了權利。而安卓系統呢?是一個完全開源的系統,誰,甭管哪個烏龜王八蛋,都可以在上面生產軟體。安卓系統雖然非常自由,對吧,但是裡面爛應用也很多呀,這就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兩個系統各有特徵,羅馬的教廷就相當於蘋果系統,他們要的是啥呢?就是這個上架的決定權。你看,新教和天主教之間真正爭奪的就是什麼,就是這個上架權。新教認為,我們自己就可以閱讀《聖經》,我們可以得出自己的解釋,我們用心靈和信仰直接可以和上帝溝通。天主教說,那哪兒成啊?我吃什麼呀?對吧,教皇、紅衣主教,那麼大的一個教會的班子,我們就得壟斷上帝和人之間溝通的這個管道啊,所有的《聖經》解釋得聽我的呀。所以你看,宗教改革是1517年,那個馬丁路德把那個95條論綱給貼出來,對吧。然後天主教就非常的警覺,緊接著就開了一個特倫特宗教會議。在宗教會議之後,就緊接著形成了一個文件,就是讓天下所有的天主教都要念的一個誓詞,這個誓詞形成的時間也非常巧,就是伽利略出生的那一年1564年。這個誓詞大概的意思就是說,所有對於《聖經》的解釋,只能歸於羅馬教廷,我從此只相信早期的基督教作家。對於《聖經》的解釋,絕不相信其他的解釋,以及對於這些解釋的解釋。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你看,爭的是什麼?上架權,伽利略為什麼受迫害?刨去剛才我們講的歷史、政治的那些原因。說白了,就是你搶了教廷的上架權嘛。你老覺得是一幫科學家說了要算,教皇說了不算,那怎麼行呢?甚至伽利略還講過一句俏皮話,說《聖經》只指引了上天的路怎麼走,他並沒有指引天本身是怎麼走的。而天本身怎麼走的,教皇覺得我說了算,你算那根蔥,這是矛盾的實質。如果你不信,請看另外一個例子,就是亞里士多德。大家都知道,亞里士多德是古希臘的一個哲學家。事實上他的很多學說、著作,在歐洲中世紀的時候,歐洲已經找不到了,滅絕了。而是通過阿拉伯人的譯本,後來在12世紀又傳回了歐洲。剛傳回來的時候,教廷也是不認的,異端邪教,開會,做文件,上法庭批判,禁止。但是漸漸地,這個學說就傳開了,教廷覺得好像還可以。那既然可以,我就認了吧。但是請注意,只能是我認。你看,雖然表面上我們都在爭論真理,但實際上這後面的一個邏輯層次是誰來認可真理。舉個例子講,在軍隊就是這樣。軍隊對於權力是最重視的,如果一個部隊它上下的領導的權力失效了,那就沒有戰鬥力。所以在軍隊就有這麼一個規定,如果在戰場上你不服命令,即使打了勝仗,照樣上軍事法庭,更不用談什麼功勞。所以你一個勝仗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認可你違抗軍令的這個行為,以後這個軍隊就沒有戰鬥力了,權力就會崩潰。所以教廷跟伽利略之間真正爭的就是這麼一個東西。這個世界經常給我們看一種假象,就是不同陣營裡面的人,懷著各自的信念,去對真理進行爭論。但實際上呢?真理是一個非常純潔而簡單的東西,它只問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世界本來是什麼樣子的。但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純潔的事情!宗教的背後是人,科學的背後也是人,各種觀念的背後都是人。而人一旦放在了一起,馬上就存在資源的分配問題。而權力一旦加入了這個飯局,飯局上的話題就發生了一個潛移默化的變化。原來我們關心的是真理,是這個世界本來是什麼樣?現在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問題,叫這個世界到底誰該聽誰的?所以,回到伽利略這個案子,你說到底誰迫害了科學呢?答案是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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