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癌在美國怎麼治療?
寒冬之後最早綻放的花朵,癌症患者的希望。 到目前為止我最深的體會是,對肺癌的有效控制取決於以下幾個關鍵因素:(1)提高警惕,儘早發現;(2)抓緊時機,準確診斷;(3)獨特的治療方案,先進的醫學科技;(4)調整心態,與癌共舞。(一)提高警惕,儘早發現 這一點最容易被人們理解。任何疾病越是處於早期,對人體的危害就越小,也容易治療。癌症更加如此。要作到早期發現,能有一些基本的醫學知識當然有幫助。但有些身體表面的異常變化,即使沒有醫學知識也能夠及時識別。比如無痛性的腫塊、結節、潰破,很可能與腫瘤有關。這就有必要請醫生作進一步檢查,以便確認或排除癌腫。 對於肺癌來說,當然就要留心呼吸道的常見癥狀,比如咳嗽、胸悶、氣急,痰中帶血、體重快速減輕、甚至胸痛,都值得高度警惕。在有可能的情況下,應該定期進行胸部X-光檢查。長期吸煙的人,特別應該注意這些方面的變化。
幾番寒流襲過,野花依然燦爛。 我自己所患的肺癌,是一種比較少見的腺癌。它與吸煙關係不大,在體內生長也比較緩慢,但很早就會發生轉移。我自己一向體質很不錯。首先是肺功能很好,從無胸悶、氣急、乾咳這方面的癥狀。即使發現了肺癌之後,我每次的肺功能測定依然是97-100%,和正常人沒有差別。我的體重也頗為穩定,從沒有過消瘦的體征。所以從來沒有意識到癌症已經悄然而生,在我體內不聲不響地發展了至少二年才被偶然發現。如果提前一年去作胸部的X-光檢查,肯定就會發現早期的病變。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重大失誤。所以我從來不說自己「從何時患癌」,只說「何時發現自己患癌」。(二)抓緊時機,準確診斷 一旦發現肺部有了可疑(癌症)的病變,就要毫不遲疑地作進一步的檢查,決不能拖延。這一方面是為了防止誤診,把肺里的其它病變當成癌症,恐慌起來。更重要的是,僅僅只知道「有了癌症」是遠遠不夠的,而必須儘快地確定肺部的癌症病變的詳細特徵,以便根據這些特徵制定最佳治療方案。這些特徵包括:癌細胞的類型(小細胞型?非小細胞型?鱗癌、腺癌、肉瘤?轉移性癌?);病變的範圍(癌病灶的大小、所在位置、是否有擴散、擴散的程度);癌細胞的分子、遺傳特徵(是否發生了某些特殊的基因突變?)。只有明確了這些特徵,才能有的放矢,制定最適合的治療方案。 我最初是因為長時間關節疼痛,總以為是損傷所造成的。我反覆嘗試過好幾種治療方法都不能緩解,才決定去作關節的X光檢查。不料第一次檢查就帶來了壞消息:高度可疑的轉移性病變,最大可能是來自肺部!我的心裡頓時一驚,腦子裡一陣空白。但很快便平靜下來,明白接下來應該怎麼作。 我的初診醫生是我的校友,我們幾乎不需要討論,就明白問題的嚴重性,更明白應該作哪些事。她非常迅速地為我辦好了所有的手續,告訴我馬上去一家掛鉤的臨床影像室作全身骨骼掃描(Bone Scan),然後到另一家影像室作胸部核磁共振(MRI)。這些影像學的結果,將會幫助我們確定原發病灶的位置、初步了解癌腫對肺部、胸部、和全身骨骼系統的影響程度。大約三天之後拿到了所有的檢查報告,我再去拜會醫生,綜合討論二處臨床影像檢查的結果。果然我的右肺上葉有一個大約三厘米的不規則腫塊,符合肺癌的特徵。而且我的肺門部位有三個淋巴結也已經腫大,我的胸椎、肋骨、腰椎、髖關節都發生了癌轉移的跡象。
此地秋色固然美,我生還能看幾回? 在這些結果的基礎上,醫生認為我有必要作進一步的全身腫瘤標記影像學檢查(PET Scan)和顱腦的CT掃描,以便獲得可靠而完整的臨床影像學資料。醫生當場就為我辦好了所有的檢查手續。我遵照醫生的囑咐,馬不停蹄地趕赴地區醫院去作全身的PET掃描和顱腦部位的掃描。三天以後拿到了所有的影像資料和診斷報告,果然證明了各個部位的癌轉移;更為重要的是,在我的腦里也發現了幾個小小的癌轉移灶!可以肯定:如果這一切發生在十年前,我就應該開始準備後事了。 所有這些,都屬於醫學影像學的檢查。這些結果都毫不含糊地揭示出我所面臨的問題有多麼嚴峻。然而為了獲得最可靠的診斷依據,制定最佳治療方案,還必須從我的肺部拿到一部分癌組織,經過特殊處理之後在顯微鏡下進行觀察分析,確定癌細胞的類型和分子特徵。這就是病理學診斷。我作為一個病理學工作者,雖然知道從體內獲取癌組織(又稱為活檢)有一定的風險,還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醫生的安排,在最短時間裡完成了肺活檢,僅僅三天之後,就得到了診斷。那三天之中,在醫院工作的老朋友每天到病理科去幫我「偵察」。結果剛剛一出來,還來不及發出,老朋友就打電話來通報:非小細胞型腺癌!這首先讓我感到了一陣輕鬆。因為小細胞型肺癌發展很快,隨時可能發生意外,是一種高度危急的狀態。而我所患的非小細胞型腺癌,發展比較緩慢,這就給醫生足夠的時間進行周密的計劃,選擇最佳治療方案和治療手段。 為了選擇最適當全身藥物治療,還需要確定癌細胞之中的特殊基因突變。於是我的一部分樣本還被送到另外一個專業實驗室進行檢測。但這項檢查最快也需要二個星期才能知道結果。 二個星期,癌症在體內就可能進一步發展,對我造成不可思議的損害。我和醫生都認為:在等待分子檢測的這段時間裡,就要刻不容緩地根據現有的資料開始治療,採用各種必要的手段,及時控制癌症的進一步發展。我們冷靜地討論了各種可能性,最後一致認為,應該爭取在賓夕法尼亞大學癌症中心治療。因為賓大不僅擁有最先進的癌症治療設備、國際知名的腫瘤治療專家,更有「以患者為中心」的現代綜合治療體系。另一個重要理由是:我在這裡參與癌症的基礎研究已經有了十五年,同事們對我都比較熟悉。 經過一夜思考,第二天凌晨我向賓大癌症中心、愛博生癌症研究所的領導和幾位老同事報告了自己的病情和檢查結果,請他們幫我出主意。幾位負責人立即發來了非常熱情的回信。除了表示震驚和安慰,還一致推薦賓大醫學院首屈一指的肺癌專家蘭格教授(Corey Langer)和他的肺癌醫療小組,其中包括腫瘤科醫師、神經外科醫師、放射治療醫師、研修生、住院醫師,高級護士、和一位負責聯絡的「醫導」護士,根據我的病情,制定治療方案,進行綜合治療。(三) 獨特的治療方案,先進的醫學科技 在醫生的詞典里,世上的「人」只有病人和健康人。而在有經驗的醫生眼裡,每個病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使二個人所患的疾病相同,他們就醫時的年齡、性別、體質、性格、疾病進程也各有差別,對同一種藥物的反應也會不同。所以,必須根據每位患者的總體特徵,施行適合的治療方案,才能達到最佳效果。這就是「獨特的治療方案」,或「個性化治療」。這種「辯症施治、因人而醫」的基本原則,無論中醫和西醫都是相通的。在癌症的治療過程中,尤其如此。 為了保證「個性化醫療」的順利實施,就必須打破傳統學科互相分隔、相互轉診的被動局面,針對疾病的特點,整合基礎醫學和臨床醫療的優勢力量,組成專項疾病研究治療中心,及時將醫學研究的最新成果轉化為有效的治療手段,拯救患者的生命、改善患者的生存質量。這是近年來臨床醫學的新趨勢。這方面最常見的是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癌症治療中心。這一次,我總算親身體會到了這種專項疾病治療中心的特殊優勢。 蘭格教授仔細分析了我所有的臨床影像學和病理學資料之後,我們一致認為:我的體質雖然好,但肺癌已經擴散到了體內的其它部位,特別是骨骼系統和顱腦部位,所以不宜採用外科治療。我當時的病情最適合的治療措施是放射治療和全身藥物治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放療」和「化療」。
莫言今宵夜色冷,心路遠處燈火密。 控制骨骼轉移:放射治療。骨骼和顱腦是肺癌最容易轉移的二個部位,我就是一位典型的「樣本」。因為藥物治療的最佳方案,取決於基因突變檢測的結果,至少二周之內還不能開始。在等待基因突變檢測結果的同時,必須分秒必爭,儘快解決癌細胞在顱腦和骨骼系統轉移生長的巨大隱患。蘭格教授同放療和神經外科醫師會商之後,讓我先同這二位醫師見面,儘快開始骨骼放射治療,殺滅髖關節和腰椎這二個最主要的轉移病灶。他的「醫導」護士很快就為我聯繫好了放療科、神經外科醫師、伽馬刀治療中心的負責醫師。 第二天,我在同一個門診部拜會了肺癌小組的放療科醫師帕桑塔教授。她詳細詢問了我的病史、做過了體檢,然後同我討論放療的計劃。因為我的腰椎和右側髖關節聚集著大量的癌細胞,造成了骨結構的破壞、腰椎的壓縮性骨折,引起嚴重的疼痛。更為擔心的是,這些部位的癌細胞還有繼續增殖、進一步轉移的危險性。所以這二個部位必須馬上接受放射治療。經過初步計算,我需要十次低劑量的放射治療,殺滅癌細胞,同時儘可能減少副作用。 那時候我走路已經很困難。家裡人把我送到醫院門口之後,再用醫院備用的輪椅把我推到癌症中心的放射治療科。放療就在腫瘤內科門診的樓下。我乘電梯到了樓下,只報出了姓名和生日,挂號處就馬上查到了我的安排。她讓我填好一張登記表,稍等不久就有一位放療科的技術員來接待我,先帶我到換衣服的地方穿上醫院的治療服裝,然後進入放射治療室,在治療台上進行體表的測量和標記。有了這些標記,每天的放射治療不但非常精確,而且頗為迅速,一般只需要在治療儀上靜靜地躺三十分鐘就結束了。 第十次治療結束後,接待室的服務員笑容滿面地向我表示祝賀,還為我舉行了簡短的「畢業典禮」。他讓我站在一個亮閃閃的銅鐘前面,用力敲響銅鐘,接待室所有的患者、家屬、和工作人員一起熱烈鼓掌,表示祝賀。然後服務員為我遞上一件合身的紀念品:賓大放射治療科的紀念衫。那口鐘是一位病友出院時贈送的禮品,據說是客輪起航時敲響的信號鍾,安置在休息室里。每一位結束了放療的患者都會興緻勃勃地敲響那口鐘,標誌著「人生新的航程就要啟程了」。儀式雖然簡短,卻令人久久難忘。
放療結束,敲響銅鐘,新的人生就要啟航了! 消除顱腦轉移:伽馬刀治療。第二次放射治療之後,我按照計劃休息幾天,進行伽馬刀治療。我先去拜會伽馬刀治療中心的負責人,一位神經外科大夫。他調閱了我的病史和全部影像資料,特別是顱腦的掃描,然後詢問了我最近的病史,又進行了神經科必要的體檢,很快就確定了第二天治療的計劃。當時我的腦內已經發現了五個小型的轉移病灶,最大的已經達到5毫米。如果不儘快消除,任何一個轉移病灶增大之後,都會危及我的生命,所以不能推延。 許多人都知道,顱腦的組織和血液循環系統之間,有一層結構特殊的「血腦屏障」。在正常情況下,可以防止血液中的細菌、病毒和有害物質侵入腦內,這就保證了中樞神經系統的安全。然而,一旦腦內發生了疾病,比如感染(炎症)或腫瘤(癌症),血液中的藥物卻難以通過這層特殊的「防禦結構」進入腦內發揮治療作用。如今,我的顱腦之中已經有了五個轉移性腫瘤,抗癌藥物又難以進入腦內發揮作用,腦外科手術不僅會造成巨大的創傷,也難以徹底清除這樣細小的多發性癌巢,實在是得不償失。所以放射線治療就是首要的選擇。而伽馬射線治療儀(俗稱「伽馬刀」)簡直就是針對像我這樣的病情而研發的現代放射治療設備,可以一次消除20多個病灶。為了儘快消除隱患,醫生決定第二天清晨就為我治療。 第二天清晨,我和家人最先趕到伽馬刀治療中心。經過術前的高精度顱腦CT掃描,發現我的腦內實際上已經有了14個癌轉移病灶!醫生和他的治療小組根據最新的掃描定位結果,進行術前會商,確定了對每一個病灶進行輻射治療的最佳角度和強度,避免損傷正常的大腦結構。這些輻射治療的角度和強度,立即被輸入治療儀的電腦程序。隨後我也被送進治療室,經過必要的準備之後,麻醉師就開始為我施行淺度的全身麻醉,治療儀也在電腦的指揮下準確地進入預定的位置。我在催眠的音樂聲中逐漸飄入夢鄉,治療就開始了。大約2小時之後,我按時蘇醒過來,治療過程也圓滿結束了。隱藏在我腦內的14個「定時炸彈」全部被消除了。更為幸運的是,這次長達2小時的治療非常成功,沒有留下任何併發症或後遺症。過後我滿懷感激,特地把這段經歷用「伽馬神刀」為題,記錄在博客里。
伽馬刀治療結束後,護士為我們拍攝的全家福。 全面圍剿癌細胞:藥物靶向治療。癌症的藥物治療,通常也稱為「化療」,是在全身範圍內對癌細胞進行殺滅。只要是有血液供應的部位的癌細胞,都逃不脫抗癌藥物的剿殺。就在我接受放射治療和伽馬刀治療的這段時間,遠在紐約的一家醫學實驗室也在分秒必爭地檢測我癌細胞之中的基因突變。我去伽馬刀治療中心進行準備的半路上,意外地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告知我苦苦等待的消息:我的癌細胞之中果然發現了一種特殊的基因突變,恰好符合靶向治療新葯(Tarceva,erlotinib; 中國譯名特洛克)的條件。我興奮之餘,趕緊把這結果發郵件給我的主治大夫蘭格教授。老先生也非常高興,立即告訴我和小組的有關人員,等我伽馬刀治療之後觀察24小時,如果沒有副作用,就可以開始藥物靶向治療。 針對癌症的全身藥物化療,有很長的歷史,也有多種藥物可供選擇。但這些藥物大多數都是針對癌細胞過度增生的特徵而研發的。它們除了殺滅腫瘤細胞,也會傷及體內所有再生的細胞。骨髓造血細胞、毛髮、消化道上皮細胞都是正常情況下活躍增生的細胞,當然也會受到抗癌藥物的殺傷,出現一系列的副作用,比如貧血、脫髮、胃腸道反應、免疫系統缺陷等。如果我的癌細胞沒有發現特殊的基因突變,我就要不可避免地接受這樣的「常規化療」,經歷這一系列副作用。 幸運的是,近年來腫瘤生物學家發現,在一部分肺癌細胞內都會出現一種異常的基因突變,導致細胞發生異常代謝過程。這個代謝異常促使癌細胞脫離正常的調控機制而過度增生,逐漸形成癌細胞病變。針對這個特殊的基因突變關鍵步驟,科學家在前幾年研發出針對這部分肺癌細胞的新葯(Tarceva),專門有選擇地殺滅代謝異常的癌細胞,而不會傷及其它細胞,也不會對毛髮、骨髓、胃腸道造成損傷。這就是所謂的靶向藥物治療。現在,我的肺癌細胞里恰好也發現了這種特殊的基因突變,適合運用靶向藥物治療,這對我來講無疑是一個非同小可的好消息,簡直就是求之不得的「神葯」。
回到家的第三天,治療小組的護士打電話告訴我,小組已經批准了我的Tarceva靶向治療方案,讓我第二天就去門診見她,討論藥物治療的細節,包括劑量、注意事項、和可能出現的副作用。因為我的處方藥物要從指定的郵購藥方寄來,估計需要二周才能收到。但科里有一批病人捐贈的藥物可以先給我使用。等我收到自己的藥物之後,再把剩餘的捐贈藥物退回科里。 第二天我及時趕到癌症中心的門診部,見到了蘭格教授的高級護士。她詢問了我24小時之中的情況,又進行了常規體檢和神經科體檢,確信沒有伽馬刀治療的任何副作用,這才同我詳細交代Tarceva治療的注意事項。最後給我拿出一小瓶患者捐贈的「神葯」。我謝過了護士,興沖沖回到家裡,按照囑咐,服下了當天的第一片。從那以後,我的治療就變得簡單多了:只需要每天服用一片小小的Tarceva藥片(150毫克),喝一大杯水,然後就按常規休息、上班、鍛煉身體。一個月之後,按照我的總體反映,醫生又把我的藥物劑量調整到每天100毫克,繼續治療。
病程雖險,希望不滅。 複查喜訊:治療初見成效。又過了一個月,我按計划去作了一系列臨床影像掃描,然後去拜見蘭格教授,複查二個月來的治療結果。老先生一進門,先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才坐下來打開電腦,一邊笑眯眯地點著頭,一邊在屏幕上給我解釋臨床影像的結果。他知道我是學醫的,所以交談十分隨意。首先,我的食慾已經有了明顯的恢復;體重和體力也在緩慢而穩步地回升。我現在不僅不再需要使用輪椅,而且可以步行300-500米。從各項掃描的圖像來看,肺部的原發性癌已經縮小了百分之六十到七十,而且結構上已經比較鬆散,肺門部位的淋巴結也已經縮小百分之五十到六十,有一個淋巴結已經消失;腎上腺本來有一個轉移性病灶,現在已經消失;骨骼和關節的癌性侵蝕已經停止。更重要的是,我的腦內再也沒有出現新的轉移病變。所有的結果都表明,我對於前一階段的各項治療(放射治療、伽馬刀治療、藥物靶向治療)反應非常好,我的總體情況已經有了顯著的改善,而且正在穩定。 我和家人頓時感到如釋重負,連連向蘭格教授表示由衷的謝意。他卻說:「應該感謝的是你。你能有如此滿意的治療反應,和你樂觀的情緒、主動的配合有關。你也讓我們感到自己的工作真正有意義,有成就感。希望能有更多這樣的消息啊!」 回顧這三個多月的治療,我的確有不少值得慶幸的理由。此刻首先想到的是:(1)圍繞癌症病人而建立的綜合治療機構。這種體制不僅大大減少了病人在各個科室之間來回奔忙的拖延與煩惱,而且增進了不同科室、不同醫務人員之間的交流與協作,提高了治療的效率、改善了治療的質量。(2)先進的醫療科技,使我在心力交瘁的關鍵時刻能得到伽馬刀和靶向治療藥物這樣神奇的治療手段,徹底改變了我的病情。(3)完善的醫療保健體制。據我了解,癌症的診斷、治療過程所使用的設備與藥品,價格都比較昂貴。僅僅伽馬刀治療,就需要支付7萬10萬美金的治療費。而靶向治療的藥物,每片的售價也要一百多美金。所有這些費用,除了基本挂號費之外,大部分都由我所參加的醫療保險機構支付,這就及時解除了我的財務之憂。(四)調整心態,與癌共舞 這一點我雖然寫在最後,卻最不容易作到。有許多網友告訴我,大約有百分之七十的癌症病人其實是被「嚇死」的。可見精神因素對疾病的轉歸何等重要!在美國,任何疾病,包括癌症的診斷,都會直接把真相通知患者本人。一般人都能坦然面對,但也有不少人感到恐懼、感到絕望,甚至作出不合情理的事來。因為文化理念不同,這一點似乎在中國尤其嚴重。所以在中國,癌症的診斷往往先通知家屬,而不會直接告訴患者本人,以免「發生意外」。憂心忡忡的家屬出於關愛,苦苦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讓患者在迷茫之中被動地接受各種治療。 其實在我看來,這種過度的恐懼是不必要的。認真說來,道理也不複雜。首先,這種恐懼的心理只會讓患者長時間地生活在被動與迷茫之中,並不能改變疾病的本質。其次,這種盲目的心態不僅不會改善患者的治療結果,也難以獲得患者的積極配合。最後,這種低落的情緒會反過來影響患者和家人的關係,降低患者本人和家人的生活質量,進一步形成惡性循環,導致更為不利的後果,實在是得不償失。何苦呢?
歷經四季,閱盡風華,終成正果。 我在「癌症為什麼不可怕」那篇文章里,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那些話,既是講給癌友的,又是講給親友的,也是講給我自己的。說到底,癌症不過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慢性病,它對人的危害程度,未必會比中風、肝硬化、肺結核、心肌梗死、慢性腎炎、肺纖維化更嚴重、更痛苦。即使患了癌症,依然有足夠的時間、多種有效的治療手段來治療、控制。更何況,越來越多的癌症患者經過積極的治療,早已獲得長時期的改善,恢復了正常的生活。所以,人生就像一幅多姿多彩的畫卷,而癌症,不過是其中黑色的一筆。我們既然不能避免,就不妨冷靜地面對,積極地配合醫生,認真治療,爭取最佳效果,沒有必要怨天怨地,折磨自己。 說到根本,不少人恐懼「癌症」,無非是因為癌症的治療比較麻煩,到後來難免一死。珍惜生命,這當然無可非議,所以我們才要積極治療。然而古今往來,無論是帝王、總統,富豪、貧民,還是活佛、神父,有誰能作到萬壽無疆,永生不滅?死亡,是生命的自然結局。明白了這個千古不變的大道,即使戴上了一頂「癌症」的桂冠,也未必就是倒霉透頂。還不如絕地求生,調整心態,與癌共舞,活個爽快。何必要時時煩惱?** 2013年12月8日大雪時分於費城耕雲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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