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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層的斷裂竟也沒能抹去你曾經的存在

若說和梁老師的不期而遇是緣分使然,總也有些牽強,畢竟有我的刻意尋求在裡面。但也奇怪,億萬人海之中,沒有隻言片語的信息,僅憑著一個名字竟也在網路里尋到了他,實在還是因了「緣分」二字吧。

任思緒飛回了二十五年前,初中的第一節課遇見的便是我的班主任——梁老師。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一米七幾的身高穿了一套軍綠色的運動裝,腳上的一雙白球鞋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如此清爽,白白凈凈的臉上架了一副寬寬的金絲邊眼鏡,稚氣尚存的面容帶著幾分羞澀的笑,話未出口笑先來,這是梁老師給我的最初印象。此時筆下的他,也是經過這麼多年人生苦難里過濾下來的一種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只那一刻,梁老師便住到了我的心裡,經過了二十五年的歲月沉澱,才敢講出我初見梁老師的那份驚心,如果人生有什麼一見鍾情,那一剎那,我是承認的。梁老師的課很生動,也很活潑,在他的課上總能給我們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而我在他的課上,總能任思緒分飛萬里,但奇怪的是,他的那一科的成績我卻又是出奇的好,我想,就這樣一輩子做他的學生,也是一種幸福。那一年,我十三歲。

後來的兩個月才知道,梁老師其實是在校學生,只不過是暫時來實習的,不久,他將會離開我們,去接著圓他的大學夢。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心有著怎樣的失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個傍晚,我坐在學校二樓的拐角處的一個水泥檯子上,望著樓下老師的背影,在想,怎麼樣才能讓我的老師留下來呢?去當面懇求嗎?其實現在想想我當時是多麼的幼稚可笑,那麼小的年紀,什麼也不考慮,只是心心念念的想要留下我的老師。

當時,我偷偷寫了好幾張紙那麼厚的信想交給他,終是沒有勇氣而被撕掉了,裡面寫的什麼,至今還記得,幼稚,但是很感人。梁老師離開學校的前一天,把自己將要去的地址寫在了黑板上,然後微笑著告訴全班同學:以後可以和老師書信交流你們的學習喲。我小心翼翼的在本子上記下了那個可以繼續和梁老師有著聯繫的地址,當時的心情是現在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出的,那種好似薄薄的刀片在緩慢的割著我的皮膚,尖銳的痛,但是並不想喊出來的一種感覺。

接到梁老師的回信是在他離開學校的半個月後,清晰的記得老師給我的回信很真很誠也很長。他說接到我的信很開心,還說以後學習中,生活中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他講,但希望我小小年紀不要把自己封閉起來,應該多交朋友,因為他發現我是一個心事很重的孩子,他說他願意解開我的心結。其實當時我是一個內向到沒有朋友的人。也源於小學三年級的一次,那時候有一種小孩子熱衷於跳橡皮筋的遊戲,橡皮筋要去商店買來,但是家長又不會給我們太多零花錢,所以全班女同學會把所有的零花錢聚在一起買來橡皮筋,大家再一起玩兒。後來的某一天,我們共同的橡皮筋被一個保管著的同學弄丟了,大家都心急如焚的在找丟失的橡皮筋,同時,大家也在詛咒著那個偷去它的人。可是,幾天後,我的老師把我帶回了辦公室,在別班的幾個老師的面前氣勢洶洶的讓我把偷的橡皮筋還給大家。一剎那,我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麼,也不清楚他憑什麼說是我拿走了大家的東西,一個只有九歲的孩子獨自面對著那樣的場合,又是多麼的無助和絕望,恐怕也只有在經歷過那種冤屈之後才能體會得到,對於為什麼懷疑是我偷拿的橡皮筋,老師給出的解釋是因為我是一個喜歡早到校的學生。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個被弄丟的橡皮筋又是如何被找到的,大家又開始了那種愉快的遊戲。但是,以後的日子,於我,便猶如進入了一層層濃重的悶霧裡,再也不想走出來,也拒絕了和同學的任何交往。直到小學畢業,直到我遇見了上了初中,遇見了梁老師,我的心才要慢慢的開始融化,所以,我說,我的梁老師在那個時候亦是懂我的。

第一次拿著梁老師的回信,一個人跑到校園外面,坐在一個角落裡,任憑淚水滑落,那是種被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師接受的一種狂喜啊。就這樣,初中的三年,我和梁老師通了一百多封信,對我每一次信里的抱怨,不開心,梁老師總會認真的來為我做心裡指導,逐漸的開導我走出人生的困惑。他就像我人生路上的太陽將一縷溫暖的陽光化為一種能量,涌涌不絕的灌輸到我的靈魂里來,指引著這個悲苦,敏感又自卑的孩子,讓我逐漸的開朗起來,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可以說,沒有梁老師,就沒有我現在的淡泊寧靜的生活。

後來,我如願的走進了那所夢寐以求的高中,想著那也是梁老師曾經待過的地方,我的心總有一絲絲說不清的感動在裡面。高中的學習似乎緊張得讓人難以招架,此時的梁老師仍在進行著他的學業,也仍然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撫平我的灰暗心情。

怎奈學習的高度緊張,加上家裡經濟的窘迫,讓我最終沒能承受住這份沉重的壓力,高二那年,眼睛突然一片模糊,藥物和眼鏡都沒辦法來解決,又加之壓力帶來的不間斷的頭痛,讓我不得不休學回家。也是在那時候倔強的不再寫信給梁老師了,只因感覺到人生已無望,只因不想看到梁老師對我的那份失望和對我小心翼翼的勸慰的話。

有一次,一個同學問我為什麼不再去信給梁老師,問她為什麼知道我和梁老師在書信來往,她說:「梁老師講的,問你最近怎麼樣了?為什麼不再寫信給他,還說,如果眼睛好了,以後想上學,還可以去他的那個城市。」最後同學補了一句:「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喜歡梁老師的。」那一刻,我不能自抑的哭了個昏天暗地,但現實終歸是現實,我已經沒有資格去麻煩我的梁老師了,所以只能和他斷絕書信來往。

梁老師後來的一封信給了我一個電話,說有事了可以打電話給他,那個號碼被我深深的記在了腦子裡,但卻一直沒有勇氣拿起那個通向他聲音的話筒。已經步入社會的我到底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的歲月,如今已不想再提,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一件件不可碰觸的刺激,一次次陰溝裡翻船的經歷讓我欲哭無淚,就這樣,跌跌撞撞熬過了無數個艱難歲月,鬼才知道我是多麼的想知道梁老師的信息,但是,經歷了歲月這條長河裡無數雜質的碰撞,我真的是害怕了。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人生路上遇到了我的老公,一個愛我勝過愛自己的男人,這麼多年這顆冰冷的心被老公炭一樣火熱的心逐漸融化,我的人生也才開始上了一個新台階。慢慢的,我不再自卑,不再封閉自己,終於開始有了新的生活,直到現在,我已經是一個兩個活波可愛的孩子的媽媽了,感恩這一切。可是,一個人的時候心裡總也感覺心裡缺了些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如此渴望的想知道梁老師的近況,這好像已經是我心裡的一個結了。而那個電話已經是空號了,這麼多年,我的記憶層已經斷裂,對過去的人和事兒也沒有了任何的信息,我想,這輩子,我和我的恩師,我們是不會再有交集了的。

又是個空寂的午後,百度里輸進了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網頁里赫然出現了我這輩子都在想念的名字。眼睛一刻不眨的盯著手機,那顆心要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很快,對方有了回應,問我是誰,其實,當時我並不確定是不是我要找的梁老師,只說,頭像是我女兒,如果你是梁老師,應該知道我是誰,是了,沒錯,梁老師清清楚楚的打出了我的名字。那一刻,我是心如止水的,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這麼被我找到了,經過了千難萬險的歲月的沉澱,記憶層的斷裂竟也沒能抹去你曾經的存在,你若安好,我有何求。

如今,再次的相遇,儘管已時隔二十五年,我們之間也有了不同的故事,但是,這一刻,一切的飄忽都穩穩的著陸了,一切都回歸了現實,心不空了,踏實了。

輕輕地問一句:您幸福嗎?對方給了我一個幸福的擁抱:滿足就會幸福,那個多愁善感的小女孩,你對現在的生活滿足嗎?是的,經過了歲月的沉澱,我的心已經回歸了平靜與滿足。這段記憶被我重新挖了出來,但是知道你是幸福的,我又有何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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